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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大秦:病弱谋士她支棱起来了by楚见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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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
“就按赵卿说的办。”嬴政大手一挥,群臣便开始酝酿起来。
同文学府除了学堂和学院大殿,还修有食堂跟校舍。
校舍两层楼高,都是四人一间的宽敞大屋,每个床位相互隔开,保证不会拥挤,整个校舍共计二百张床位。
这个时代的文化普及率低,识文断字的人少。
稷下办学几百年,也才出了千余名学子。
这次来的来咸阳的百来名学子,几乎已经是六国加起来三分之二的学子资源了。
这次论道,若是他们输了,写信回去向老师求救,请老师前来继续论辩,不过分吧?
到时候,稷下的老师就是同文学府的老师,也不过分吧?
客座教授,座着座着,可不就成了正教授?
赵九元去了石室,这是大秦的藏书阁,里面收藏了六国名家著作,多是竹简保存。
离冬至满打满算一个半月,赵九元花了二十天的时间,将石室内的书都阅尽了。而这段时间,秦国那群大臣也没闲着,都在忙着布局,严阵以待。
读书的日子最快乐,因为要论道,所以嬴政将赵九元平日里要处理的国事都接了过去,她轻松又自在。
可怜了嬴政,平日里的工作量就大,又要把赵九元那一份接过去干,连去后宫潇洒的时间都没有了。
干着,干着,嬴政也不干了,把活儿都下派给了李斯、王绾等人。
要苦,大家一起苦。
众人也才知道,赵九元每日要做多少事,难怪身子越来越不好。
大庶长为秦,是真的鞠躬尽瘁啊!
扶苏每日陪同赵九元一同在石室看书。
他发现先生看书速度奇快,几乎一扫便看过去了,他也尝试着像先生这样,一扫而过,结果发现脑子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扶苏好奇地问:“先生,您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吗?”
赵九元抬眸:“我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我只是读的书多了,这些竹简上的文字,会自动印在我脑海里罢了,你多读书,也能练就这样的本领。”
“真的吗?”
“自然,不信你自己多试试。”
“嗯嗯。”扶苏当即按照赵九元说的做,强迫自己用眼睛看字。然后将字转化成图,一点一点排列,分门别类地记在脑子里。
扶苏不知道,他自动领悟了记忆宫殿,这项连许多现代人都做不到的记忆方法。
正在逃避秋收,躲在府中不肯出门的燕太子丹得知,立冬之时赵九元要与上百名各国士子论道。
他不禁大笑道:“秦国大庶长从前一副世外高人入世的模样,最是虚伪,这次论道,我必定要摸清他的学问底细在何处。”
韩公子非住所。
“公子,若是这次同文学府秦国大庶长输了,岂不意味着同文学府比不过稷下学宫,齐国仍旧是天下文脉所在?”范悦低声道。
韩非眉头微蹙,不知为何,他不希望赵九元输。
可若是赵九元赢了,这天下文脉可就归于秦了,以后再也无法阻止秦并六国的步伐。
韩非闭上眼,沉默着思索。
忽然,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关窍一般,睁开眼难以置信的呢喃:“思想一统,文化一统,才是最大的一统。”
赵九元来秦后,第一步便是大力发展农事,使得庶民有饭可吃,不再忍受饥饿,他不仅秦国得到了庶民之心,还大大提升了秦国的国力。
第二步,便是扩展秦之文,推行秦篆,使得六国士子皆学秦篆,又兴建与稷下办学模式不同的同文学府,一本《说文解字》便引来了六国学子,他再与之论道,如此使得六国学子拜服。
从此秦之文、秦之思,便可牢牢印在六国学子的心中,秦国再行吞并之事,受到的阻碍必定会大大缩小。
统一之后,也可迅速完成文化兼并。
赵九元所走的每一步棋,都不是废棋。
韩非此刻才意识到,赵九元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就连他自己,现在不也与之签订了契约,要与李斯在同文学府著书论道了吗?
原本存韩,还可以通过说服秦王来实现,现在……韩非自嘲地笑着,似乎再也没有可能了。
韩非的肩膀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吓得范悦赶忙接住了他。
“公子您没事吧?”
韩非倒在范悦的怀中,他缓缓摆了摆手:“无事,只是发现了一些无可挽回的事。”
“奴扶您去榻上休息。”范悦将韩非扶到榻上,韩非整个人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良久也还是愣神。

时间一晃,转眼冬至。
赵九元换上一身黑色直裾袍,肩膀上披了大貂,头发梳成战国时兴的中分发型,头戴秦冠,脚踩秦靴。
这套衣裳,是这个月,嬴政让国夫人和郑夫人等后妃给她制成的。
可见嬴政对这场论辩的重视程度。
为了让六国之人见证这场论辩,嬴政直接修书各国,让他们各自派遣使臣入秦。
各国士子入秦论道,秦国同文学府建成,此事列国皆知,没想到秦王把阵仗搞这么大。
齐、楚、燕、赵、魏只得派了各自国家有大学问者马不停蹄地赶来秦国。
齐国公子田间这是第二次出使秦国,上回来,他没仔细看赵九元,今日再看,只觉赵九元更是嚣张了。
论道台上只他一人,其余学子纷纷都在台下。
楚国屈明,乃是三闾大夫屈原后人。
屈氏自屈原被放逐自沉汨罗后,逐渐淡出了权力纷争的中心,专心搞学术去了。
屈明平时管理楚国的藏书阁,可谓遍阅典籍,满腹经典。
燕国此次派了燕太子太傅鞠武前来,燕太子得闻太傅来秦,很是高兴。
见鞠武满脸忧色,燕太子问道:“太傅有何心事?”
鞠武道:“太子来秦日久,可摸清了赵九元此人的底细?”
燕太子丹低眸沉思,而后摇头:“太傅,此人滑不溜秋,我也只与他近距离接触过一次,他竟直接让手下小农令教我肥土之法,毫不藏私。”
鞠武眼神一凝:“不藏私,便是无私,无私之人,便无缺处,无从下手。”
“这正是丹来秦之后最大的感受。”燕太子丹道。
“如此大才,为何不能降生于燕?”鞠武仰天悲叹。赵九元头脑中拥有的东西,是常人绝不会有的,他是个比秦王还要可怕的对手。
秦国有赵九元,统一的速度只会更快。
难道天命真的在秦吗?
鞠武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燕太子丹不以为然,他迟早会将秦国强大的秘术学到手,带回燕国,促使燕国强大,而抗击秦国。
令赵九元万万没想到的是,赵国来的竟然是身残志坚的春平君。
没错就是个被赵九元派发了滴滴代打,打了个五级伤残的春平君。
那可是五级伤残,春平君在医疗条件奇差的战国,竟然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的活了下来。
对此,赵九元对着系统唏嘘不已。
历史主角,果然有历史光环哈。
韩国派出丞相张据出使秦国,魏国则送来一个叫魏襄的老头,此人乃是魏国国相。
奇怪,为何要姓魏,不是黄歇的儿子吗?怎么不姓黄?
等学子都到齐了,一众秦臣才缓缓入场,随后便是秦王政,一系列礼乐过后,这场论辩正式开场了。
赵九元一人坐于台上,面前置一小几,小几上放着糕点和茶水,而台下围了一百零八名六国学子。
他们就没有赵九元这样好的待遇了。
不仅没茶水点心,还只有一张垫子,就那样跪坐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论道台,那个面容俊美,宛若神仙下凡的人身上。
赵九元坐在一个方形小矮凳子上,下方学子各个面露自信,势要将她论下台去。
随着青铜编钟的声音荡漾来来,赵九元起身对诸生拱手一礼,随后又淡淡然坐下,底下的学子再也坐不住了。
“吾乃楚国学子,出于阴阳,名怀石,今年正月,秦国彗星出东方,乃萤惑之象也,秦出兵伐楚,大败而归,此乃秦君无德,非天命正义也!天命在楚。”一头发略显稀疏,用布包裹,头戴竹冠的士子道。
楚使屈明神色一震,此子不愧是他楚人,敢当着秦王的面,议论秦之败。
勇武啊!
赵九元道:“《荀子》有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彗星现于苍穹,乃天地自然之理,如乌云聚雨、昼夜更迭、四季伦常一般自然。”
“按照你的理论,萤惑之象出现,若秦出兵败了,便是秦出兵无道。若是赢了,彗星岂不成了祥瑞之兆?”赵九元反问怀石。
“君以何角度论说阴阳?是从你个人偏见的角度吗?”
怀石没想到自己开口就给赵九元递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大惊失色!
嬴政眼眸含笑:哈哈哈,赵卿,会说,你就多说一点,省得这群只知纸上谈兵的学子天天胡说八道。
秦国伐楚,那是故意打的败仗,和彗星有何关系?
“我乃公孙绪,请问先生,我手上之物是何物?”公孙离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爱宠,一个白色的大耗子。
那耗子转动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像是第一次到这种场合,在公孙离的手中瑟瑟发抖。
赵九元眼神掠过,这耗子恁般大,莫不是南方来的。
恁白,怕不是得了白化病?
赵九元道:“你认为这是何物便是何物。”
“在下问询先生,先生只管答就是。”公孙绪举着大耗子道。
“若以类属,此为鼠,若以色定,此为白鼠,若以归属论,此为汝之宠鼠。”赵九元淡然道。
她答,也只答是,而不答非。
姓公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名家诡辩大才公孙龙,举个大白耗子让我认,是想辩「白马非马」。
哼!偏不给你机会。
公孙离完全没想到赵九元会如此回答,导致他的腹稿说不下去。
就好比划重点的闭卷考试,你把重点全都背了,信心满满上考场,结果发现考卷上全是非重点,而你看都没看一眼。
如果秦国大庶长回答鼠,他自然就可以论白鼠非鼠了。
唉,难道是被看破了?
周围看热闹的秦人和六国使臣窃窃私语。
这是来论辩的,还是来展示宠物的?
议论声太大,公孙绪涨红了脸。
赵九元眼神又扫过赵高,此人莫不是也受过「白马非马」理论影响,才敢歪曲理论,为了利益,在朝堂上指鹿为马,扼杀忠臣。
赵高微微抬眸,刚好与赵九元的眼神对上,他下意识低头,不知为何大庶长会专门看他一眼。

下一个!
“吾乃魏人丘章,敢问先生,今有一国,战争频繁,民不聊生,朝堂势力分两派,各自拥王自立,一王暴虐无德,却对庶民仁慈,一王仁德,却在民事上无所成就,先生觉得此二王谁堪为君?”
听了这个问题后,在场看热闹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暴虐无德,却对民很好,空有仁德,对民不好,这不就是悖论吗?
李斯面色一凝。
这个丘章,是个法儒兼修之人,其所提之问,恐怕在场诸多学富五车之人都要头疼。
这个问题从本质上来讲,根本不成立。
韩非却饶有兴致,这个问题有点东西,他要看赵九元如何做选择。
赵九元侧眸看向提问之人:“你叫丘章?”
丘章这是第二次见赵九元,第一次真正看清赵九元的脸。
听到那台上之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他心头一震。
“是,吾名丘章。”他低眸回道。
赵九元提声:“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有一问要问你。”
“请。”
“你所学,是为君之道,还是为臣之道?”
丘章不假思索:“自然是为臣之道。”
“好。”
赵九元面露微笑,秋阳逐渐从云中露出,映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了一层金光。
“既是为臣之道,那么你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歹毒!”她眼神斜睨丘章。
“一国既已民不聊生,朝臣却还不思进取,拥立二王,大搞党争,助长亡国之祸,这样的臣子,比硕鼠更令人厌恶,乃是奸臣、佞臣,该斩、该杀!”赵九元冷冷道。
这话听得丘章心头一颤。
骂完丘章,赵九元这才又道:“暴虐而恤民者,其仁如风中残烛,行苛政、戮士族、伐异己。即便开仓赈饥、轻徭薄赋、亲抚孤老,以威权施小惠,终难掩暴之根基。”
“广纳谏言、厚待贤士、礼敬天地,然水患不治、匪盗横行、仓廪空虚,空怀仁心而无经世之才,犹持玉杯抔沙土。”
赵九元语气陡然变重:“暴虐之仁若裹蜜鸩酒,仁德之懈似漏舟渡海,皆不可取,此二君者,不堪为君!”
她又看向丘章,语气中似有规劝:“君行臣道,当守为臣之义,而不是助长暴虐与无能之仁。”
赵九元话音一落,场面顿时针落可闻。
丘章低下头,心中思绪翻飞。
片刻,丘章恭敬地拱手道:“先生之喻,鞭辟入里,在下受教了。”
真是精彩。
嬴政面露得意之色,对身旁的六国使臣道:“诸位可有想法,也可说出来,与寡人的赵卿一辩。”
几人对视一眼,秦王这是什么意思?
是嫌那些学子无能,让他们也去自取其辱吗?
你口口声声说「寡人的赵卿」,演都不演了,真是腻歪。
你有赵九元,欺负我们没有赵九元这等大才!
“我来!”台下,一褐衣男子起身对赵九元拱手道。
“请问先生,现有一城池,固若金汤,四周皆平原,无山地利势,城中军民粮食充足,可供十万大军半年嚼用,军器箭弩不缺。如今限一月夺城,如何能以最小的损失夺下城池?”
王翦蹙眉,好歹毒的攻伐之论。
城池固若金汤,一个月内肯定强攻不下,反而折损己方大半兵力。
不知道赵九元如何应对。
王翦父子、杨端和等秦国武将纷纷将目光投向赵九元。
这是个兵家之人,赵九元挥手请他坐下,而后缓缓道:“兵者,诡道也。”
“要破此城,自是出其不意,我这有上中下三策,汝想听哪个?”
褐衣男子道:“都想听。”
“好。”
“那就先来下策。”赵九元神秘一笑。
在场秦臣均瞳孔微缩。
“既然城池外部坚不可摧,便只能从内部着手,只需几辆投石车向城内投入几十箩筐患了瘟疫的老鼠即可,如此城中鼠疫横行,城池不攻自破。”
“嘶——”
在场诸人均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好毒的计策。
“毒计还有温和的,偌大城池,不缺粮食。但一定有外入水源,只需在水源地投入毒药,不出几日,城中水尽。即便有粮食也无用,一月之内,必定不攻自破,如此不费一兵一卒。”
在场之人不知该用何种言语来形容台上之人了。
这还温和?
李斯表示,淡定,都习惯了。
别以为赵兄是个软柿子好拿捏,要真如表面那般人畜无害,赵国那二十万大军还有战将李牧,也不可能是秦国的了。
“先生,此毒计有伤天和,恐损了军队威名,请出中策!”褐衣男子赶忙制止道。
他生怕赵九元再说出些惊世骇俗之言,若真有人照着这样做了,岂不是令人遍体生寒。
赵九元勾唇一笑:“中策可就多了,平原无山必有暗河,速遣三百工兵,昼伏夜出掘地听音,寻总水道,斩断水源,不多时,城不攻自破。”
不给投毒,就截断水源,你还是人吗?
“吾还有一金蝉脱壳计。”
赵九元扫视四周:“兵分两路,一路埋伏于北城门,时不时骚扰乱其军心。于城池南门安营扎寨,派几百名大嗓门兵士日日叫嚣,城中之人定然怒不可遏。”
“抓紧赶制攻城器械,佯装攻城,兵败而逃,拔营而走,丢下粮草与攻城重械。”
“少许兵士携硬石藏于其中,待城中派人出城运粮时,于城门口以粮与石卡住粮车,堵住大门,趁机放火。”
“周围埋伏的兵士趁乱一拥而上,阻断城门关闭,此时南北城门夹击,城内两头都得兼顾,只要拿下一个城门,此城门户大开。”
“彩!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知谁喊了一声,不多时,喝彩声此起彼伏。
“不知上策是?”不知谁又问了一句。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赵九元抬眸看向六国使臣:“大国攻城,攻心为上,当于庙堂上争高低,庙堂若赢,城池必定不攻自破。”
台下学子目瞪口呆,这秦国大庶长着实强悍,阴阳、名、儒,还有如今的兵家所提之问,皆巧妙化解。
不愧如传言那般,百家皆通。
原本以为百余张口能将其驳倒,没想到他竟对答如流。
既然问题不成,那便论时政。

“先生为何驱逐方士?”
赵九元应道:“吾从未驱逐过方士,方士走访山川,遍迹名山大河。除了丹药有毒外,并无不妥,若其所见所闻,能汇聚成山川地理志,实乃大功一件。”
“金丹一道,有可取之处,亦有不可取之处,追逐长生,本就是个人选择。但要以此欺骗世人,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她语气冷了下来。
在场学子当中,也有人立志要做方士的。但所有方士都在传,秦王设牲畜笼,专喂畜牲吃丹药,那些吃过丹药的畜牲都死了。
从此以后,秦王不喜方士,咸阳大肆驱逐方士,导致方士远走他国求生。
没想到不是这个意思。
只要丹药不用金石炼制,只要无毒,仍旧能在秦国行走。
山川地理志,这倒是个新奇的东西,不少阅历丰富的学子心中显现出了诸多画面。
“先生心怀天下,在先生这里,儒学可治国乎?”
赵九元道:“儒可治国,治国却不可只用儒。”
“为何?请先生明示。”
“混乱之国,天灾不断,内有豪强兼并、盗匪横行,外有强敌环伺、刀兵相向,危急存亡之秋也,非暴烈手段,不可压制。”
赵九元顿了顿,而后又道:“太平之国,百姓安居乐业,为王朝延续,君主当施展德行,以仁义教化天下,如此方承平长久。”
“但人性善恶不可测,为国当以德为皮、法为骨、道为筋,张弛有度,方能长治久安。”
赵九元缓缓起身,坐了这么久,腿有点麻了。
德为皮、法为骨、道为筋?
这秦国大庶长终于肯说出自己的主张了,还以为是什么有新意呢,还不是将他人的拿来自己用。
听闻赵九元爱看《吕氏春秋》,吕不韦光大杂学,原来这赵九元是个杂家之人。
韩非神色一沉,他与赵九元接触几回下来,便觉得此人滴水不漏。
如今更觉其深不见底。
他的主张,看似是儒、法、道并重,但其底色必定不是此三种主张。
他真正的主张从未宣之于口。
他为什么不显露自己真正的理论?是有难言之隐吗?
不得不说,韩非的洞察力强悍无比,他能看到事物现象之后的本质。
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能力。
“既然如此,先生当知秦法严苛,行重典刑,根本不讲德行仁义,按照先生的意思,秦国如今也身处危急存亡之秋咯?”一白衣士子开口道。
这是在学我先前辩驳怀石?
不等赵九元开口,那学子又道:“老子云:「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
“今秦驱民如牛马,常年征战无休,赋役无度,关中父老,可得喘息之机?”
“首功之制,固可激勇,然亦滋长残忍嗜杀之气,败坏人伦。”
“无为而治,顺民情,惜民力,与民休息才是正道。”
“况且先生先前不也说,以道为筋吗?”
“在先生看来,秦王为何不停歇这并呑六国之心?”
白衣士子一番激昂之言,倒让赵九元侧目而视了。
此人问出了一个在场六国之人皆想问的问题。
让秦国罢兵,停歇战事。
真是个清澈既愚蠢的学生。
赵九元辩道:“秦法严苛,难道六国之法就不严苛吗?诸位都是学识渊博之人,当知诡辩一道,一直是名家之属。”
莫名被cue的公孙离:??
“当今秦法之下,吏治清明,国库充盈,甲兵执锐,百姓虽劳,守法耕织可得温饱,奋勇杀敌可得爵禄,我大秦蒸蒸日上,何来危急存亡之秋?”赵九元拂袖看向那白衣士子,认真说。
危急存亡的,怕是你们山东六国吧?
在场的秦臣和秦国学子纷纷在心里翻白眼。
“老子之道,乃无为而无不为之道,可用于治国,然老子的意思却并非君主放任不管,要想与民休养生息,必得国先安宁,国无宁日,民不聊生。”
“裂土分疆,分而治之,兼并不断,战争频仍。难道如今是国家能享安宁的时刻吗?”
“要想秦国放弃吞并之心,呵呵呵,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山东六国君主,谁不包藏一颗吞并之心?假使秦国罢兵,赵国就不会攻打燕国了吗?魏国就不会攻打楚国了吗?韩王就不怕哪一天邻国悄悄攻占了他的王都吗?”
韩相张据:“……”竖子,你举例就举例,怎么一嘴就把我韩国给说没了?
“我关中之地,沃土千里,如今新粮推开,稻粟丰产,民仓鼓实,秦王也在施行轻徭薄赋之策。可以说,秦之民幸福程度远胜于六国之民。”
赵九元哂笑:“本就是大争之世,唯有争才能存,看来你是没把老子的道学到家啊。”
在场看热闹的咸阳百姓纷纷点头。
“就是就是,我秦国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这群六国来的人没见识,还以为我们是山野野人茹毛饮血呢。”
“真是一群见识浅薄的小肥豚,我秦国大庶长三言两语就给人说哭了。”
白衣士子眼圈微红,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又一人语气不善地开口:“先生身为秦国大庶长,非王非侯,出行却乘四驾马车,可是违背了周礼?”
赵九元挑眉:“秦王唯才是举,爱才如命。诸位若来秦国,所行之事对大秦有所裨益,别说四驾马车,把八马拉车,秦王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赵九元说完,看向秦王政,眨眼笑道:“您说是吧?大王。”
秦王政一愣,还有他的戏份呢,他旋即哈哈大笑:“赵卿所言,即吾之意。”
六国使臣:无耻之尤!
竖子安敢公然挖墙脚?
正在一旁暗中窥伺的胡无悔当即写道:“秦王政十三年冬至,大庶长于同文学府论道六国学子百余人,当学子问,君非公非侯,却乘四驾,有违礼制。”
“九元笑对秦王曰:秦王唯才是举,爱才如命,若有人事秦而大成者,八马也成。”
“秦王大喜曰:卿知我。”
赵九元面对诸多学子的围攻,丝毫不慌。
这群学子论到后头,几乎是人身攻击了,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几乎是学子说一句,赵九元答一句,把看热闹的惊地一愣一愣的。

第112章 天不生他赵九元,秦天万古如长夜。
“先生之才,令吾等拜服。”一混在学子堆里的秦人趁机起身,躬身恭敬道。
一众学子均起身作揖:“吾等拜服!”
在场六国使臣皆大惊。
就一场论辩,赵九元就这样把百来名士子给征服了?
秦国有此等厉害之人,六国何谈存续?
春平君面上祥和,心底却十分愤懑。
如果不是赵九元,他也不会遭到郭开暗算,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凭什么他就可以受到如此拥戴?而自己却惨遭旁人嫌弃。
韩丞相张据恍若看到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齐公子田间蹙眉,忧心忡忡。
唯有楚国使臣屈明,在透过一双眼在看故人。
那秦国学子又问:“不知先生为何要在秦国创同文学府?”
终于等到这个终极问题了,赵九元摆手让众人坐下。
她面向对面台上充当观众的秦王政:“兴修学府,延续文道,便是承周公之制,兴华夏之文明,启后世之伟业,实乃万世之功业也。”
“我王感念天下学子求学不易,力主兴建学府,为天下向学之人,劈开阻在面前的巨石,令有志之士,不再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同文二字,代表着秦国对未来的展望,对将来天下学子的期许。”
“诸君——”
赵九元面向众人缓缓开口:“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一束阳光落下,映照在她的侧颜上。刹那间,在场之人亲眼目睹了今生难忘的一幕。
她一只手自然地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高高地举向天空,仿佛要触摸到那无尽的苍穹,那瘦削的身躯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若巨人一般昂扬。
她声音洪亮而坚定:“身如逆流船,心比铁石坚!”
“同文学府办学之初衷,便是希望,吾同文之学子,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恍若洪钟之声荡漾开来。
震撼!还是震撼!
又是寂静,无比的寂静。
“彩啊!好一个为天地立心。”
“好一个为生民立命!”
“好一个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嬴政率而起身,击掌而大笑曰:“如此经天纬地之言,当天下士子所求之至道也!”
楚国使臣屈明落下了泪来,他激动地起身,踱步走到论道台下,躬身拱手拜服:“先生!请受屈明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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