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训夫手札by拥风听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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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春欲言又止的望着主子。
最终还是在对方点漆一般沉寂的墨瞳下受命,乖乖在原地休息等候。
忙活一天,凝春都快要累瘫了。
只是扭头一看,最是辛苦的严问晴却神清气爽,面上甚至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她一面在账本上勾画,一面吩咐道:“天气渐热起来,嘱托各位掌柜,早日预备些清热解暑的绿豆汤与底下杂役分食。”
说着,严问晴下意识看了眼天色,随口道:“时候差不多了,让小厨房准备……”
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时候差不多了?
自然是快到李青壑散值的时候。
可李青壑今早已经跑走,晚上也等不来他风尘仆仆地闯进来,唤她一声“晴娘”,接着也不管她问没问,倒豆子般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尽数将给她听。
若遇上叫他大展神通的案子,必要如同说书般好一阵招展。
严问晴眉心微敛。
她阖上账本:“我没什么胃口,随意备两盘小菜就是。”
接着她又意识到自己有一件要事未做。
从来细致的严问晴忙碌了一天,却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往县衙说明情况。
严问晴沉默一瞬,问:“今日县衙可有人来相问?”
当然是没有的。
若有人来,她早该收到来禀。
严问晴捏了捏额心,知道县衙那边八成已收到消息才无人来问,还是以防万一使人往衙门走一趟,得知了昨儿李青壑就向高县令请辞,是以他今天不去,也没人奇怪。
李青壑昨日还不及告诉她这件事。
才将户自矜的话当笑话讲完,就遭闷头一击,惊觉自己竟成了笑话,胡搅蛮缠同严问晴大吵一架,后边又揣着一肚子闷气大清早跑没了影儿,当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晚间一个人躺在床上,严问晴更是睡意全无。
原来才不过许他同床共枕几天,就习惯了有个热乎乎的家伙紧紧裹着她。
她闭上眼,摒弃那些杂乱的念头。
没什么好想的,想也无用,快快入睡以待明日才是要紧。
却说李青壑骑马一路奔出县城,行进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在道上数次攥紧缰绳,克制调转回去的念头。
此一去,轻易不得归。
一想到这个,哪怕仅大半日未见晴娘,他也思念得厉害。
越是往未知的前路走,这股思念便越是抓心挠肺。
好似脖子上拴着一根看不见的细绳,牢牢掌握在晴娘手中,随着他走远,这根绳子逐渐拉紧,勒得他心都快跳不动了。
直到天色渐暗。
早就善于日夜兼程的李小爷坚定地选择投宿一晚。
他拴好马,食不知味地塞些食物下肚,随后倒在床上闷头要睡。
只是过去好一阵儿,李青壑掀开被子,没精打采地套上鞋,因怎么也睡不着,他往门口转了转。
行在小路上,李青壑只觉得风都是从晴娘身边吹过来的。
他觉得自己是漫不经心地闲逛,实则顺着这条小路一步步往回去的方向走,且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狂奔着,好似生怕被谁发现自己某种意图。
直到李青壑胸肺生疼,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他才如梦初醒般停下脚步。
环顾四周。
他就这么晃了下神的工夫,竟一口气跑出去二十里地。
再多跑一阵,恐怕就要瞧见安平县城的城墙。
……连马都不要了。
刚刚像有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突然占据他的躯壳,让他在那一瞬间理智全无,不管不顾往心之所在奔去。
李青壑在原地站了好一阵。
他忽然发出一声嘲笑,唾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真要这样灰溜溜地跑回去,晴娘虽不会笑话他,可他又有何颜面再见晴娘?
李青壑定了定神,从怀中掏出那枚香囊,凑到鼻尖深吸一口,随后紧抿着唇往客栈走去,每一步都是沉重而坚定。
此后的路程李青壑再无磨蹭,马不停蹄赶至驻扎营外。
左明钰前脚刚看完严问晴送来的急信,后脚便收到李青壑至此的消息,忙出营迎接,得知李青壑前来投效后,立刻殷勤招徕。
殷勤得过头,倒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李青壑拿狐疑的目光不住打量他。
左明钰轻咳两声,表示自己是因为李青壑愿意前来实在太过高兴有些事态。
李青壑笑了笑。
他这段时间同三教九流打交道多了,已经能将与生俱来敏锐收放自如,从左明钰偶尔抿唇瞥眼的小动作里,就瞧出他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又听左明钰只字不提求金援兵,连问上一句也无,李青壑心有计较。
他眼睛一转,道:“晴娘的信你收到不曾?”
左明钰愣了下,刚听到他说这话,一时间有些闹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回事,迅速理一遍前后关系,随后迟疑着问道:“什么信?”
李青壑眉峰一挑。
他爽朗地拍拍左明钰的肩:“问候你的信,兴许还在路上吧!”
反正他已经从左明钰那不同寻常的停顿中猜到了。
李青壑的心中泛起一丝丝喜悦。
这两天麻木赶路的心口像是浇上一捧热水,蒸出的热气迅速充斥着僵硬的躯壳,人也变得轻盈起来,被无形的绳子勒到喘不过气的感觉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他这一路上构思过无数遍——
若是晴娘派人来追他,他要不要回去。
哪怕是在脑海中想想这个问题,李青壑都不敢坚定的说一句“不回”,甚至他觉得自己一定会不要脸跟回家去,他的雄心壮志已经被磨刀石般的思念削得体无完肤。
但一直没有人追上来。
李青壑想:晴娘也是希望我能自强,挣一个前程出来。
但他又忍不住患得患失——
薛春鹤已经到安平县了吗?晴娘见到他了吗?五年不见,那个人身上还有晴娘熟悉的、喜欢的模样吗?晴娘是不是已经“此间乐,不思蜀”了?她是不是已经决定放弃我,不想再管我了?
只要浮现一点点苗头,剩下的问题就会如决堤般冲出来。
冲垮他好不容易铸就的防线。
李青壑只能更用力地攥紧缰绳。
直到现在。
屡屡决堤的怒号奔流瞬间化作涓涓细流,平静和熙地流淌过被无数次推翻重铸的心田,并在上边浇灌出一朵“啵”一声炸开的小花。
——晴娘还惦记着我。
她给左明钰写信,一定是因为我,所以不让左明钰同我说。
晴娘会在信里写什么呢?
左明钰眼瞅着李青壑越笑越荡漾,与方才下马时苦大仇深的模样判若两人。
问之,李青壑答:“一想到能和大家并肩作战我就开心。”
这话的路数十分耳熟。
左明钰接下怎么都挑不出错的套话,一面迎他往里走,一面与李青壑聊些军中事,而后道:“你初来乍到,不如先做我的赞画,待熟悉军中情况再做打算。”
这实在是一桩体面又轻松的活。
李青壑却拿起笔架悬挂的狼毫,蘸墨在稿纸上一气呵成地写了个糊成一团的字。
“‘壑’。”
把自己名字写成这样还理直气壮的李青壑搁置笔,看向左明钰:“你确定要我在你身边从事文书?”
左明钰:……
招一个李青壑这样的人才在身边,他恐怕要另招三个书记帮忙改写辨认。
对不住了,严姐姐。
左明钰扯出个笑:“看来李公子志不在此啊。”
李青壑耸了耸肩,没脸没皮的受下这番客套话:“要我熟悉营中生活,还是得让我从士卒开始做。”
左明钰愣住。
他思量片刻后开口:“不如李公子任百夫长一职?”
李青壑笑了:“我连安平县衙门那几个瓜怂都管得磕磕绊绊,你一来就要我管上百程大将军的精兵,我有那能耐吗?”
上次匆匆一会还没什么感觉,这次聊过几句,左明钰顿觉李青壑不仅是身体更加健硕,性格也愈发沉稳。
他道:“既如此,便请李公子就任伍长。”
接着左明钰又解释道:“李公子身强体壮不输于我,与寻常士兵那般锻炼反而浪费,不如从伍长做起,学习军中排阵演练,也学习用人之法。”
李青壑思考后点了点头:“好,多谢你。”
“对了,”走出左明钰的营帐时,李青壑忽然又停住脚步,偏头望向左明钰,神态严肃。
左明钰当他还有什么要事商议,立刻正色洗耳恭听。
但闻李青壑道:“叫姐夫。”
左明钰:……
他捏了捏手痒的掌心,暗道:说变也没变,还是好想和这家伙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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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子帅不过三秒
却说李青壑任了伍长, 手下分到五个兵。
四个是本地招募的新兵,比李青壑懂得多不了什么,剩下的是个中年人, 姓方, 名不详, 平常唤他方老头。
方老头人瘦高似麻秆, 一张脸又蜡黄又皱皱巴巴, 偏有一双豆大漆墨似的眉毛,便有人戏称他四眼狗,方老头却说他这是“黄金四目”的方相, 偏巧与其本家, 遂以方相自居。
他是打西北边陲随程将军一路南下, 带着浓浓的乡音, 与本地募来的兵丁截然不同。
本地兵不大乐意跟他搭话。
按理说这个领军操练的伍长该是方老头来做, 原本李青壑已做好再收服一个“周捕快”的准备,岂料方老头十分和善,把所知全数告诉李青壑,近乎倾囊以授。
他言辞风趣又接地气, 除了操练阵型、识别金鼓号令等正经事,还时不时讲些他从前经历过的趣事, 李青壑乐意听他讲那些闻所未闻的故事,一开始辨不太清方老头的话,后来交流得多了, 李青壑这安平县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说得几句方老头老家的土话。
在军营中,伍长与其率领负责的士卒应同吃同住。
只是李小爷到底讲究人,第一天在鼾声与磨牙共舞、脚臭兼汗臭齐飞的环境下实在难以入睡,他借着月色盯着经过一天训练累得沾枕头就睡的士兵们, 最后还是自个儿走到营帐外头静一静。
军营里的宵禁更加严格。
虽然有左明钰开后门,李青壑也不想坏了规矩,只蹲坐在营帐外,仰头望着悬在乌压压树冠上的明月。
……现在晴娘睡了吗?她是否会和自己看见同一轮月亮?
想到落在自己肩头的月光,也可能吻在晴娘的面颊上,李青壑开心到觉得身后震耳欲聋的鼾声都动听不少。
身边忽然坐下个人影。
是方老头。
他也抬头望月,怅然若失地问:“娃,是不是想家了?”
“没有。”李青壑嘴硬。
他想的是晴娘,又不是李家那大房子。
方老头好像看破不说破,只拿手指在月亮上描描画画,笑着说:“跟十年前一样。”
李青壑还很年轻,十年占据了他人生的一半,突然听到这等跨越漫长时间的话,他还感到有些新奇,想起方老头那一口格格不入的乡音,不免好奇:“你都这把年纪了,不在老家待着,跟程大将军到这儿来做什么?”
“老家?”方老头苦笑一声,“哪里还有家啊。”
李青壑一顿。
他几乎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此时闻听此话,虽为其伤怀,一时却找不着合适的言辞劝慰,只是愣神工夫,方老头已经爽快的笑了几声,道:“左右我孤身一人,不如多走几个地方。若我不来,谁带你这小娃娃?”
李青壑听他说笑几句,放松了些,困意也随着夜色渐浓翻涌上来。
他入帐和衣而卧草草睡了两三个时辰,早起顶着俩能掉到地上的大眼袋寻到左明钰,甫一见面,招呼还未及打,就见李青壑掏出一百两面值的银票伸到左明钰面前。
左明钰:?
李青壑:“快点,我散银不够,跟你兑一百两银子。”
左明钰欲言又止。
眼下青黑、无精打采,可见是熬夜不浅,又着急换散银,左明钰自然心生怀疑,军中虽然禁赌,但军旅生涯枯燥,为安抚士卒,一些小打小闹的赌博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劝说:“李公子需得量力而行。”
李青壑心道:不过是想花点钱贿收手底下的士兵,叫他们把屋子好好收整收整,又不是平地起高楼,哪里需要量力而行?
但他受了左明钰这份好意:“多谢。不过这些钱于我不值一提。”
左明钰闻言更是忧心忡忡。
须知一旦染上赌瘾,再多的家财也能挥霍一空。
他见李青壑拿钱就走,也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诉严姐姐。
却说李青壑换得一百两散银后,训练间隙,他将手下五人召到一处,每人发十两银,只要求两件事——第一,今日训练结束后把那比耗子窝还臭的营帐里里外外清理一通;第二,每人处理干净自个儿,别被子都捂馊了还裹身上,没有换洗的被褥衣物李青壑给买。
昨天晚上味儿大的,李青壑那般思念晴娘都不敢掏出严问晴为他缝制的香囊睹物思人,生怕不小心沾染了谁臭脚的味道。
寻常人家一年到头的开销都不定有十两银。
得了伍长的大好处,几人纷纷打保票一定把事情办妥。
待今日鸣金罢操,李青壑拿着采购的单子寻到随军商贩,他该省省该花花,同商贩大杀几百个来回,砍下三四百文,将清单上的物品购置齐全,因是一笔大生意,商贩被砍了价也是乐呵呵。
待左明钰使人唤李青壑过去时,这座小营帐已是焕然一新。
李青壑思量着再买些艾草、花椒、酒醋,把他们脚臭的毛病根治了。
想得出神,险些撞着辆马车。
一抬头才发现车身贴着李家的标识,再看左明钰,他道:“严姐姐使人送些东西给你。”
李青壑霎时间心花怒发。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布袋,见里头装满了裹着糖霜的山楂,心头也跟这红艳艳的山楂般又酸又甜。
都是些他在营中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严问晴担心他走得匆忙,没带够银钱,还使左明钰转交了五百两银票给他。
“还有这个。”左明钰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凝神活筋丸。对舒筋健络、止痛化瘀有奇效,我在京城时都听说过研制此方的名医鼎鼎大名,程大将军几欲招揽他,只是他云游四方遍寻不得。”
严问晴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为他寻来这一瓶有市无价的药丸。
左明钰酸里酸气地说:“严姐姐待你真好。”
李青壑宝贝地接过药瓶,嘴快咧得比脸大了,还装模做样地说:“我早同她说不必挂念我,唉,她就是放心不下。”
左明钰手又痒痒了。
他憋着气道:“既然知道严姐姐待你好,你更要投桃报李,不能辜负了她的期望。”
李青壑觉得这话不对劲。
他双手抱肘往马车上一靠,随口问:“说说看你姐夫我哪件事没做好?怎么急得你这般模样?”
左明钰瞧他这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仿佛瞧见个兵痞界的新星冉冉升起。
怀揣着有负严问晴嘱托的无限愧疚,左明钰苦口婆心地劝说:“营中赌博虽管理不严,但若叫人检举证实,会被处以军法,届时我也不好保你。”
李青壑反问:“谁赌博?”
左明钰一愣:“你忽然要那么多散银做什么?”
“自然是给我手下兵丁改善生活啊。”李青壑耸肩,手中不住摩挲着药瓶,“自己掏钱买被褥衣裳也违反军纪?”
左明钰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
——也许世家出身的左明钰下意识还是对李青壑这样的商户之子存有偏见,未经证实便在心中妄加判断。
他惭愧到无言以复,忙连声致歉。
“我不该自以为是,竟还未问清楚便同严姐姐去信……”
“不是兄弟,你这跟晴娘说什么呀!”李青壑气定神闲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怒道,“是不是想趁机上我眼药?”
左明钰更加羞愧。
“我这就给严姐姐去信。”左明钰立刻转身,“若是她误会了前来问罪如何是好?”
“……等等。”李青壑拽住他。
“好兄弟,这封信写得好,你就当我今儿没跟你说这事儿,继续误会下去,成吗?”
左明钰:……
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冷着脸道:“不行。”
“啧。”李青壑撇嘴,“我就说你先前是想跟晴娘告我小状。”
左明钰涨红了脸:“我没有!”
“但这件事是我误会了,我既已知晓真相,不该伙同你继续瞒骗严姐姐。”
“行吧。”李青壑也不纠缠,只道,“那你给晴娘写信的时候说我在这儿训练辛苦,累得连道儿都走不动了,每日都是被人抬回营帐的。”
左明钰看他生龙活虎的模样沉默。
“这话你怎么不自己写给严姐姐?”
李青壑答:“我字丑。”
左明钰:字丑你就练啊!这么理直气壮做什么!
但因有负于先,左明钰还是忍气吞声,在信中先做解释,而后写下李青壑要求的夸大其词。
他却不知李青壑其实写了。
一有空当李青壑就拿出炭笔给晴娘写信,端端正正的字迹比平日吊儿郎当的鬼画符好看不知道多少倍,每一个字都极其用心。
写满一张纸,李青壑便将纸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塞进随身的皮袋里。
就这么不到两天的工夫,他已经快把小皮袋塞满。
可他不敢寄给晴娘。
罗里吧嗦言之无物。
更重要的是,他才离家两天。
将一车东西拉回营帐后,李青壑情愿给同宿一处的手下士兵一人发一锭银子,也舍不得分一颗山楂酸枣出去。
谁会记挂酸枣这样的零嘴而嫌弃银子呢?
李青壑从袋子里挑挑拣拣出一颗最小的山楂含在嘴里,半天舍不得咬碎。
他睡着前满脑子都是:晴娘看到左明钰的信会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
严问晴先看到那封没来得及截下的误会信,淡然一笑,随手将信纸丢到一旁。
凝春瞧见信上内容问:“少夫人不怕少爷在外滥赌?”
严问晴说笑道:“他要赌得被人断手断脚岂不是很好,也不会再一言不合便跑出去了。”
凝春知她说的气话,笑了笑:“少夫人这是笃定他不会赌。”
果然,下一封解释信接踵而至。
见这封信里提到李青壑训练的辛苦,严问晴口中虽道:“身体不适自有军医诊治,写给我做什么?我看明钰是叫某人胁迫写下的这段。”
只是她的指尖一直拈住信纸。
过了阵,严问晴问:“凝春,你说我要不要去探望他?”
这才不到一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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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要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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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无回信相思难解,生变化筹谋徒做 狗子……
却说左明钰的信一发出, 李青壑便日日盼着晴娘来看一看他。
因着这样的期盼生出些“若是晴娘来了我得好好表现”的妄想,又自觉要做好领袖,是以李青壑每日更是起早贪黑加练, 累得队里五个人跟着他每日半死不活。
这般过了两日, 方老头突然跟他说:“娃, 你老实说, 这段日子是不是早晨没有那反应了?”
李青壑一惊, 这才察觉确实如此。
方老头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人的精气是有定数的。你在这儿虚耗精气,现在还年轻不觉得有什么, 待二十五岁以后, 精气供不上去, 可就再起不能了。外人倒是瞧不出, 可你的妻子如何能发现不了?”
李青壑听着过来人的经验, 一时面色沉重,只怕自己好不容易维持住得“精气”外泄,再也不强撑着,老老实实按每日定量的要求练。
方老头得逞后暗自得意。
就这小子每日罢操后累得死狗样, 早起还能有反应那才是神了。
他一番话自然是子虚乌有,但世上没有哪个男子不在乎这事, 更何况他从李青壑平日言语中推测他新婚不久,尚无子嗣,一定更在乎这个。
可惜过去了一旬, 李青壑还是没收到晴娘要来的消息。
他想:晴娘或许气恼我。
那日李青壑一心想挣个前程,虽听出晴娘话中的气忿,却依旧我行我素,径直奔出门去。
他该和晴娘好好剖心的。
李青壑又写完一张纸, 随身携带的小皮袋早就装不下他那些汹涌的思念,李青壑将这些信另存到樟木箱中。
除了日益膨胀的牵挂,李青壑已然在军营生活得如鱼得水。
又一段时间,他领命率小队前往海平县下辖一沿海村庄探查,几日配合默契,成功抓住海寇的探子,因有所立功,李青壑顺理成章被提拔为百夫长。
刚从左明钰处恭恭敬敬领了擢升的任命,下一刻李青壑便威胁着他快将这个好消息去信告知晴娘。
左明钰觉得有点倒反天罡。
他堂堂一个校尉,都快成李青壑的代笔书生了,到底谁是谁的下属?
不论如何,这封信到底还是送至严问晴案前。
严问晴一看信中天花乱坠的用词,就知道左明钰这又是遭了哪个家伙的操控。
她笑着收好信件,扭头问凝春:“今日初几?”
凝春简单答过。
几乎每隔三五天,严问晴就要问问当天是几月几,初时凝春以为主子要做什么大事,才频繁惦记着日子,后来才发现,严问晴就是在单纯的算时间。
距离李青壑离家已经月余。
他的晋升速度有些快。
其中固然有左明钰看重提拔的原因,更多还是李青壑自己争气,不避辛劳、兢兢业业,否则以左明钰这比李青壑深不了多少的资历,也不可能高效任命他。
严问晴算过日子,喃喃道:“再等等。”
这小子二话不说就跑去投军,更是乐不思蜀,这么长时间也不曾来信一封,只躲在明钰后边叫他做传话筒,严问晴才不惯着李青壑,需得他亲自来信,再视其知过与否,考虑要不要前去探望。
否则就捱过两个月,待军中季假,他自个儿回来负荆请罪吧。
过午严问晴赴高县令夫人岳氏所邀。
席间最热的话题,不过前几日至安平县就任县丞的薛春鹤薛公子。
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更重要的是,他中馈犹虚。
几名夫人围坐着笑语,纷纷欲为家中云英未嫁的女儿牵线搭桥,只可惜薛春鹤就任以来日日宿在县衙办公,连应有的交际应酬都不去,就是想通过当家人与他介绍相看也没个机会。
严问晴是新婚的年轻娘子,她不便也不想参与这话题。
她知道薛春鹤已至,薛春鹤恐怕同样知道她已嫁人,李家那场婚礼尽善尽美,大婚当日近乎万人空巷,安平县无人不晓,他只要踏进安平县地界,问一声“严家大娘”,谁都会说那是李家的少夫人。
这些天来二人不曾有任何交集,仿佛素昧平生。
严问晴垂眸呷一口清茶。
同自持的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不必担心哪天会犯驴脾气不管不顾闹得人仰马翻。
若无意外,他们应当能相安无事到薛春鹤满任调离。
李青壑还是没收到晴娘的消息。
他掏出自己这段时间写下的所有信件,堆在案头似一座小山。
李青壑一封封看过去,从里头挑拣出最有意思的誊抄下来,再行修修改改,汇合成一封自我感觉言之有物的信件,又连着抄上四五遍,觉得字迹挺像回事的,才工整叠好,小心翼翼送进信封中。
照旧在稿纸上练了十几遍封文,再誊抄到信封。
只是他还是不敢寄出去。
逼着左明钰代笔,没收到回信,李青壑还能劝慰自己说晴娘是懒得搭理那臭小子,若他的信晴娘也不理不睬,他可真是骗鬼都不信。
李青壑忍不住想——
再过两个月的季假,家门还能让他进吗?
要是他能立大功、光耀门楣,晴娘会不会看在自己给她长脸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
还未等摩拳擦掌的李青壑再立功劳,一纸调令先发下来。
“这是程大将军的安排。”向他递交消息的左明钰有些为难,“河渡镇虽在后方,却是军饷调度的重要所在,程大将军听闻你上回缉拿间谍的过程,觉得你胆大心细,亲自做主将你调往此地镇守。”
说了这么多“程大将军”,就是怕李青壑不服。
明明立了功却被调离前线。
谁不知道前线才是挣军功的好去处,像李青壑这般急于立功证明自己,恐怕不愿意被调到后方守粮道。
只是出乎左明钰意料,李青壑竟坦然接下调令。
他在左明钰奇异的注视中咧嘴一笑:“军令大如天,我懂的。你且安心,我一定誓死守好河渡镇。”
等左明钰一走,李青壑的脸立马垮下来。
东线有程大将军领兵把守,保障西线的粮道充其量驱赶流民匪盗,基本不可能和海寇正面交锋。
不论如何,河渡镇靠近安平县。
距离晴娘更近了些。
——便于他思念到抓心挠肺的时候偷偷溜回家去。
李青壑狠狠唾弃番自己这等逃兵思想。
随后转身将这支队伍即将调往河渡镇的消息告知手下兵丁。
在河渡镇守粮道的日子确实如李青壑所想。
程大将军对这条粮道极其重视,在河渡镇先后调集五支百人队伍,汇集成一个营,任命了一名营长,李青壑为副营,可惜因在河渡镇上无长官,连营长都时时往镇上去躲懒喝酒,只有两边运粮队来时才装模做样操练一番,李青壑这个副营自然更说不上话。
他只好管束原属于自己的一百人每日操练。
反倒叫那些偷懒的人觉得他假模假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