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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臣子们都重生了by月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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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娘娘,您等着平安的好消息吧!”姑姑含泪拜别了冷宫。
公主府里。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小丫头们各个脸色苍白,勉强压住了惊惶神色。太医们得了宫里快马加鞭送来的准信后,带着新到的秘药低声嗡嗡的讨论起了步骤,语速又快又急。医女与稳婆不再耽搁,进了内室准备剖腹。
驸马汪石在外面太师椅上瘫软的坐着,两眼呆直,弱小又无助,像块石头一样半点不动。
小厮焦灼的陪在他旁边,却不敢劝上半句——
不妙啊!驸马这模样,快哭出来了。以贴身小厮对他的了解,旁人这会儿但凡敢劝上一句话,他就真的要碎掉了!
汪石心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复出现:
‘不可能啊上辈子没有这个啊,公主怎么会难产呢?难道都是因为我?不可能啊!上辈子……’
他拼命在心里祈祷。
虽说汪石一心一意和公主过日子,主要是为了让三公主跟着自己投向新君这边,好避开皇后事发时的清算。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汪石天天惦记着三公主,想她所想,急她所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三公主又不是什么跋扈的性子,温柔又貌美,汪石一颗心早就捧了出去。现在哪还能思考得过来?!急都快急哭了。
宁王伴读在外面探头探脑,连内厅都进不来,坐立不安的来回徘徊。他瞥了几眼呜咽瘫倒的驸马,眼里全是隐晦的嫌弃:‘……身为大丈夫,这驸马看着也太没担当了!’
三公主快到生产之期了,宁王人却远在偃师县不能私自回京,放心不下,只能托给好兄弟。
汪石的老大人董编撰也在,他一眼就看透这些年轻小子心里在想什么,摇头暗叹。
傻小子们!等你们自己遇上了就知道驸马这模样还算是好的了!
当年他老妻生产的时候,他也吓得在窗外站了大半宿,腿都站麻了也没敢动,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抱出来的襁褓,哈哈大笑一声人就晕过去了……他现在说什么了!
那些对妻儿淡漠,宠妾灭妻的人另说,董编撰不与这等人为伍!
这个下午许多人过得着实煎熬。
齐承明都没心思批奏折了,平时他潜移默化把大部分杂务甩给大学士们和秦先生几人,自己在要紧的地方把控全局。现在落在他手上的奏折多是非紧要的东西和请安折,可以推开不看。
他就专门把系统地图打开,把精度放到最大,调到公主府方向。
在地图上肉眼可见的聚集着一堆小点,人员最密集的地方是前厅,密密麻麻的轻微蠕动着,看着有几分恐怖。齐承明却早已经习以为常,揣摩着这些人怕不是急得在来回交谈、踱步或者进进出出,没几个人老老实实坐着等的。这些小点里有绿有白,所以是有官员在,也有平民。
另一边,主要建筑正房里的人不多,只有六七个,门口却围了很多人。
齐承明就盯准了那里,死死盯着。
这系统地图再详细的成像是看不到的,但……如果人死了,光点就会从地图上消失。三公主是否平安,就在这地图上看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
齐承明早就看累了,眼珠发干,他不经意的转过头去眺望窗棂外的盆栽,再扫了一眼回来的时候——
……八个!
齐承明一惊,先保持着镇定。
他刚才数的熟稔于心的光点数量,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
不多时。
小德子满脸喜洋洋的冲进来禀告:“回陛下……公主府的姑姑又进宫了,说公主殿下平安诞下一女,母女均安了!”
紧跟在他后面踉跄进来的就是那位姑姑。
“……老天保佑!”姑姑喜极而泣着,很艰难的想让自己不要殿前失仪,她扑通跪下,哽咽着补充更多细节,“医女提的法子好,剖开以后小殿下顺利出来了,公主殿下也没事……力竭睡过去了,多谢陛下的新方!”
虽然医女面不改色的在公主殿下腹上缝着针线的样子过于骇人,但姑姑当时还是努力撑住没有担忧惊骇到昏过去,等到母女都被诊断平安后,姑姑就放下了所有顾虑,满心欢喜的第一时间进宫报喜了。
哪怕她知道——公主平安了,她们这些之前耽搁公主生产的下人们都要被问罪了,姑姑还是喜笑颜开。
“赏!”齐承明递给小德子一个眼神,小德子肯定的点点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去找小宋总管。
他德公公早不是年初的毛头小子了!陛下现在一言一行什么意思,他摸得门清。
赏罚分明,对公主府有赏也有罚,这事就交给他德公公去办了。
一天后。
偃师县的宁王收到了洛阳城里的来信,看着伴读叙述的始末,他紧紧捏着信纸,差点想飞过去大骂那该死的懦弱驸马,待到看清是公主自己担忧,其他人都不敢用新方,只有驸马在力荐……
宁王的气才消了不少:“哼……算他还有点用。”
再急急看到后面,三公主母女均安,小殿下刚出生,就已经是郡主了,皇兄金口玉言,这孩子可以继承三公主的爵位食邑。宁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惋惜:“唉……”
好好的世袭爵位,三姐姐如果生下一子,爵位还能往后传,但现在却是个女儿,这爵位有什么用?
看到宁王的嘴角慢慢落下去了,一旁早就和他混熟了的李半晖一挑眉毛,好奇道:“王爷,要是有什么烦忧的事,我们几个也可以为你分忧啊。”
宁王回过神,自然不会说出真实想法,他随口找了个话题,半真半假的搪塞道:“皇姐前不久发动了,连宫里都派人去看了她,本王却还要在这里待三四月……真是烦忧啊!”
赵驹儿一向沉默寡言,也不擅长为人处世,听了这段,只是安静待在官衙另一头,继续埋头处理手上的活儿。张蕤却来了精神,不卑不亢的拱手献计道:
“咱们厘清了偃师县的土地,斩杀了一批蛀虫,安顿了那么多流民,这里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未到秋收时候,这些功绩也够陛下前来巡视一番了,王爷何不……请旨上奏?”
宁王顿时意动:“你的意思是……”
“陛下又没有禁止王爷在办好差事前不得回京。”张蕤肯定的点了点头。
只是宁王之前找不到任何由头回去而已,自己回去了也不好听。但如果陛下亲自来偃师县巡视,回京的时候宁王求一求,这只是件小事,难道陛下还不准他回京探望姐姐?看完再回来就是了。
“快来,帮本王润色!”宁王两眼一亮,马上招呼张蕤一起给皇兄写信。他用他的脚趾头发誓,皇兄只要收到他的信,绝对会很快过来的。
宁王了解齐承明的程度,正如齐承明了解宁王的程度。
“张蕤这个老狐狸,一定有他的手笔。”齐承明看着信件,忍不住对甘棠笑道。他的确打算马上去偃师县看看成果,半点都忍不住,但这种提议——别指望宁王那个榆木脑袋自己想得到。
“看来张大人在偃师县忙得很不错?”不远处在处理奏折、听了一耳朵的秦留颂淡定的继续研墨。
——听起来很受宁王看重啊。
齐承明笑而不语。
这分明是邀请他这位君王去偃师县,看看张蕤几人的功绩,无声地来要官职了啊。
“让禁卫军去开路,我们后天出发。”齐承明一锤定音。若是这几人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他当然也不会吝啬金银权力!
偃师县的那一批系统任务……看来快要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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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家里突发的事就像噩梦一样,简直不愿意多想,太让我难堪了。搞得我三天就睡了六个小时,事后很崩溃的倒头就睡十个小时才补回来。
回来继续写

偃师县郊。
大片平整的土地上绿油油的种满了蔬菜粮食, 齐整的田垄间穿梭着勤劳的农人,烈日灼晒,这里的人却习以为常。
唯有路边一座房子前穿着裤衩、坐在石头上歇脚的老丈感叹:“这日头啊……造孽哦!”
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汗津津的, 晒得面皮发红,用一顶大草帽盖在头上,敞开怀了还不解暑, 短短的裤衩都快挽到腿根上去了, 不雅观的露出了枯瘦的两腿。
地里支着锄头抬起头的女人喘着粗气,马上附和:“可不就是吗?这边的天也太晒了!”
她的声音很嘹亮, 一抱怨出声, 周围四面八方的田间顿时此起彼伏跟着响了起来:“……太热了!”“这里不比洛阳凉快啊!”“就是就是……”“大嬢快歇歇吧,换我干会儿。”“唉,他爹,你带闺女下河里待会儿,都快热出毛病了。”
巡视到这边的李半晖眉毛左右跳了好几下, 立刻大声训斥起来:“说什么闲话呢!转大半天了,就你们村子驾驷!不是给你们每个人都发了新衣裳吗?穿上, 都穿上!”
李半晖现在是被新君任命当了钦差, 有些话就不能直说了, 他身边的小厮也是富贵惯的,嘴替似的开始嫌弃嘀咕:“……不穿衣服干活,这也太有辱斯文了。得亏是咱们看见了,不然等新君过来巡视撞见, 还多以为咱们刻薄他们呢!”
其他跟过来的人在后面纷纷点头应声,娴熟的拍着马屁。
一道声音从后面好奇的传来:“‘加四’是什么意思?”
李半晖没好气的回头瞪人:“你不是洛阳人吧?连驾驷都……”
“……!!!”他刚到嘴边的训斥就突然融化了,睁大了眼睛惊恐的和巡查众人一起瞪着那边。
——从他们身后那片葡萄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了几人,问题正是为首者问出来的, 他们的面孔各个都很眼熟。
葡萄林前陪同的宁王僵硬微笑中透着隐晦的杀气:“李大人,还不过来拜见……皇兄?”
李半晖只觉得天都塌了,屁滚尿流的爬过来了,跪在地上时还有些委屈:“见过陛下!!”
怎么偏偏在他巡查的时候,偏偏在这群愚民抱怨的时候被新君撞上啊!
……新君的御舆不是明天才出发吗?!
“朕是先过来看看六弟,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齐承明把那一堆诚惶诚恐的人打发了,只留下了领头巡查的李半晖。他才不会说他是特地过来微服私访的,对外的确只会说皇帝是明天到的偃师县。
齐承明欣慰看着地上跪得很气虚的李半晖,让他起来。这孩子现在哪里还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架势?做起事来有模有样的,虽说,嗯,像刚才那样的岔子还是有的,蛮横性子看来是改不了了。
“所以,加四是什么意思?”齐承明接着刚才的问题又好奇问了一遍。
他依稀记得李半晖也不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但是现在满嘴洛阳本地话。
要是别的问题,不学无术的李半晖可能回答不上来,但这个缘由他前不久专门学过!
李半晖就精神一振,很骄傲的挺胸抬头说道:“是驾驷,这是骂人的!周天子乘坐六匹马御车出行,称作‘天子驾六’,按照规制往下数,诸侯乘车只能驾五,公卿驾四,士大夫驾三……”
“平头百姓只要见到驾四往上的马车,就知道遇到大人物了。所以……”李半晖后面的话不好意思说了,眼神狗狗祟祟的转到了一边。
他刚才也是在用‘驾驷’嘲讽那群百姓是不得了的大人物,连半点苦头都吃不消呢。
齐承明若有所思点头。
天子和诸侯都是权势最尊的大人物,言语上也不得有半点冒犯,所以百姓们才只敢从官员制度起始的公卿往下拿来闲话的吧?
跟过来护卫的毛大统领在后面很感兴趣的支着耳朵,默默记着。
他对学什么土话不感兴趣,但要是脏话,那就值得记一记了!
齐承明瞥了一眼默记着什么、突然爆发出了学习欲望的毛大统领,又若有所思瞥了一眼心虚不敢看他的李半晖:“……”
好嘛,了解的这么清楚,恐怕李半晖也是这么学的。
“皇兄,咱们接下来进城看看?你不知道,这里的变化特别多。”宁王见李半晖油滑又耍宝的扯了一堆话,好像把新帝注意力引开了,他微松一口气,不着痕的说道。
“不急。”齐承明却做了个手势,一扬眉看向刚才那些地里的百姓们。
谁知道还有意外之喜呢?
齐承明认出了抱怨的老丈和那些男男女女,这不就是当初夜宿洛阳城外见到的那些流民吗?迁移到了偃师县定居下来,房子和地现在都有了。看来他们除了不太适应气候,旁的过得都不错。上次见像野人,这次像普通农人。
“见过……见过陛下!”自从刚才有里长带着大官们过来,被撞破抱怨的老头就紧张极了,和周围聚集过来的十几户人一起拘谨站着,现在见到恩人也把目光投向他们了,他们才扑通全都跪下了,惊喜万分又不敢喘一声大气。
这可是皇帝啊……谁敢说自己有幸一辈子和皇帝说上过两次话?祖坟都冒青烟了!
齐承明扶起老丈,注意到他半湿的领口上还有一圈晕染浅淡不一的靛青色,其他那些农人赶忙披好的衣裳上也多多少少都带着几道颜色,而不是纯粹的白色布衣。
里长人老成精,见陪同的宁王和李大人都没注意到这点,他突然低调的开口夸道:
“多亏了陛下请宁王来了我们偃师县啊,赶走了那些欺压小民的混账!这下好了,别说后来的流民了,连我们这些刨土的老家伙都分到了新地!连发的新衣裳都是带色的!”
宁王面露赞赏,很是暗中满意里长的识趣,这是在帮他长脸呢。
齐承明刚好接着疑问道:“怎么衣裳都是带色的?”
“这不是城里开了很多新厂新铺子吗?有一家新开的浆染厂招的都是流民,刚开头做工不熟练……”里长拱了拱手,“钦差张大人就做主买下来,把那些布衣发给刚来偃师的人。”
“做的不错。”齐承明夸了一句,放下心来。
老丈不敢多说话,就缩在旁边一个劲点头附和里长的话,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们搬过来以后过得都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发房发地发衣裳,城里还到处都招人做工。他们这十几户人里面的年轻汉子姑娘,都进城去了,一天赚好些个大钱呢!只有他们这些剩下的人心疼地,怎么也要留下来伺候粮食。这新粮食也金贵,王爷都说了是陛下当年带回来的神粮,一种出来全年都能吃饱饭的!
宁王的嘴角更翘了,矜持而神气的又请了一遍,这次说话就有底气多了:“皇兄,去城里看看?”
“好。”这次齐承明答应了,目光扫过大片的田间,心里的期待平复了下来。
突击检查能看到一个地方最真实的样子,虽然他还没有进城,但目前来看,宁王带队在偃师县发展的非常不错,一切模板都是照搬柳州城的。
要问齐承明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他默默看向了自己的系统:
[基建任务:改革偃师县衙,广分土地(已完成)](正在执行人:宁王)
[基建任务:偃师县种植三大粮种(已完成)](正在执行人:宁王)
[基建任务:以工代赈,安置流民(已完成)]……
[基建任务:建厂立铺]……
[基建任务:更换货币]……
十来条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先后刷出来的基建任务都被托付给了宁王远程执行,这些在齐承明的系统面板上躺了几个月了,齐承明后来就没看过,现在都显示的是已完成状态。
零零总总下来,只剩下最后一条任务还在了:
[基建任务:抛砖引玉(未完成)](正在执行人:宁王)
[任务目标:将偃师县改革一新的结果传扬至洛阳城,带动洛阳城缓步完成新变化。]
这最后一条任务也不难完成,只要齐承明光明正大巡视完了偃师县,用报纸做喉舌多多宣扬,由不得其他人不动心。
齐承明微微一笑,跟着李半晖和宁王进城了。
水泥路上人与马车分流,熙熙攘攘走过,虽然偃师县只是个不大的县城,没有高大巍峨的建筑,但县城里的不少房屋都是青瓦厚砖,看起来方方正正,家境殷实。
街上繁华异常,背着鸡鸭叫卖的,嗓音清脆揽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清甜香味。穿着布衣的人们就算许多人仍是面黄肌瘦的,眼中却都是有光彩的。沿路走来除了那些店铺,更多的地方都还在施工,空气中一股土味,到处都是掘出来的土堆和挥汗如雨的人。
从县衙赶过来的张蕤难掩紧张的堆笑解释着:“这是还在建下水渠道……哦,陛下刚才闻到气味了吗?那是路过的大街上都在做‘银条蜜饯’,还有银条宝菜,放到井水里浸一浸,夏天吃最是清脆爽口,这也是贡品,只有偃师县种的出来呢!”
齐承明感觉张蕤是紧张过度了,应该是碍于张庭和他的关系心中压力的原因。但他这样说话不清不楚的,就算不是坏事,也让人狐疑。齐承明就停下脚步问道:“——为什么下水渠道现在才修?”
宁王一行人都来偃师县几个月了,下水和整顿县城构造就算不是最急要办的事,也不至于拖到现在都没完成吧?这里又不是庞大的洛阳城,工程量没那么高。
莫师爷全程跟着秦先生见证了柳州的发展,应该知道怎样更合理才对?
齐承明只是普通一问,但张蕤膝盖一软,以为是故意问责自己,扑通一声跪下了,汗出如浆,颤颤巍巍磕头道:“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张蕤作为这一队人中地位仅次于宁王的钦差大臣,他一跪下,县衙众人也都吓白了脸,跪倒一地。远处行人骚动起来,不敢靠近,只有这处鸦雀无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齐承明:“……”
他无言的默默把视线转向别人。
所以,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为什么现在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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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马上又是一大批奖励即将到账了!

宁王经过这么久的相处, 好歹知道皇兄不喜其他人这般作态。
他回想了一下,对修建计划没什么印象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呵斥道:“张大人, 皇兄问话呢!你还不起来,好好说说原因?”
一边说着,宁王一边不停使眼色示意。
张蕤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 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赶紧站起来颤颤巍巍道:“回陛下……是,是偃师县城连年少雨, 相比之下, 安顿流民,整治商贾更紧要。”
修葺下水道一事这才拖到了今天。
齐承明看了看天色。
阳光明媚,这里离洛阳城不算远,却炙烤得厉害,脸上都火辣辣的。放眼望去, 除了地里的作物和专门养来的葡萄林,这边山上的植被更稀少, 裸//露出来许多废弃的挖掘矿坑矿洞, 带着人工开采后弃置的痕迹。
“这里盛产葡萄吗?”齐承明换了个好像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张蕤恢复镇定, 回答有了条理,马上意识到了君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有一家本地乡绅爱吃葡萄,种了一座山头。莫师爷来偃师探查过后,让一些分到了下田的人去买葡萄树, 也跟着种葡萄,来年县衙会收卖销往外地。往后几年偃师都要大力发展葡萄林。”
“不错,干得很不错!”齐承明忍不住又一次夸道,迫不及待想让莫师爷入朝当官了。
他跟着秦先生历练出来了, 这也太有经验了。
偃师县虽然照搬了柳州城的模式,但也不能全盘照搬。最直接的一个问题就是,这里只是个小县城,体量不大,也不像柳州城当初有一地亲王坐镇,引不来众多商人与机会。如果莫师爷老老实实在偃师县发展三大粮种,把这里当做粮仓去改革。
齐承明会记他们功绩,这是中规中矩,再多就没了。
但莫师爷意识到了偃师县的经济想撑起新式改革带来的亏空,只靠建铺子建厂,全面开花是绝对不行的,必须找到属于偃师县的特色去专攻。
他选择的方向看来就是葡萄林。
齐承明当年亲自手抄的《军地两用人才之友》上下册,加起来怕不是也有一百万字了,只多不少,虽然现在不知道传到了谁手里,相关的散页又被大家反复抄了几次,总之书中就有关于葡萄副食品加工的几种方子:包括葡萄干,葡萄酒,葡萄汁,葡萄酱,糖渍葡萄,葡萄糕点等做法。
——还有一点,齐承明怀疑莫师爷也看出来了。
“咱们走吧,这里太晒了。”青年帝王不适应的抬手遮了遮阳光,往县衙的方向去了。
这里常年挖矿,植被稀疏,太阳这么晒还是百姓受苦。想要改善就多种葡萄林,大家赚钱的同时能多一些荫凉,何乐而不为?
“见过陛下!”留守在县衙里的赵驹儿一抬头,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声如洪钟的问好着,和当年的拘谨模样完全不同了。
他手里摆弄着一架木制水车模样,榫卯结构快拼成了,随着他激动站起来弄掉了一个没装的零件。
“你忙你的!我去看看县志和账目。”齐承明赶紧制止他,技术人员都是大宝贝,这得供着不能打扰。
“陛下,这些就是了。”李半晖很鞍前马后的殷勤伺候着,和张蕤一起抱来不少厚书目,县衙主簿跟在后面低声指点着分类。
齐承明略回了一下头,宋故就会意的坐到了账本前。
看县志手札,是齐承明了解这半年偃师县整体发展有没有到位。算账本,就是宋故来查漏补缺了。万一改革迈大了步子,给偃师县带来看不见的隐晦暗亏,就得趁早防范。
宁王坐立不安的在旁边端起茶盏,只能干坐着等待答案,很是难受。
翻了小半时辰,齐承明才仔细看完了,没什么毛病。他把视线转向宋故。有些问题只能从账目上明白。
“陛下,还是销路的问题。”宋故也查完了,含蓄的点了点账本,“有洛阳城不少大户人家幕后扶持,工厂店铺盛行,惠及百姓,但买卖就不是和县衙做的了。县衙想从公中赚钱走账,就得解决和他们签下契书的农人作物的销路问题……”
齐承明一思索,还真是这个道理。
有他在早朝上传出风声,多少人急着来偃师分润一笔,投了厂和铺子赚了钱和百姓分成,东家吃得满嘴流油了,百姓也安居乐业了,县衙就算收了税钱,细水长流,也不像自己做东家那样赚钱。
“当年我们在柳州是自己组建了商队,不愁销路,也没有人敢越过藩王去用方子谋财的,等于说自己当东家。一地县衙就不一样了。这个也是以后其他地区改革时候的痛点……”齐承明摩挲着下巴,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把视线投向宁王。
宁王愣了愣,咽下一口茶:“……皇兄看我做什么?”
“我也去建个商队?”他不大确定的问。
“……没事了,朕再想想。”齐承明无言的转开头,点名张蕤,“张大人,你们是准备怎么找销路的?”
他莫名有一种自己不是在古代当皇帝,而是在现代贫困县基层当公务员的感觉。
张蕤看向洛阳城的方向,有些愁眉苦脸:“我们自是回洛阳城售卖,要么就是找商队谈谈,卖去江南,但是都不太有效。”
齐承明心里渐渐有数了,起身准备离开:
“行了,朕都知道了,你们再做尝试吧。下一笔拨款过几天到。”
没想到还能有这个天大喜讯的张蕤、一言不发的莫师爷全都惊喜抬头:“谢过陛下隆恩!!”
“皇兄是看咱们艰辛,又来帮衬咱们了吗?”
宁王也乐开了花,但他问是问了,却没人能给他回答。
到了第二天。
皇帝的御舆出行,禁卫军浩浩荡荡开道,一同前来的还有陛下看重的文武爱臣。另有不少民间的百姓和富户好奇的自发跟随,远远地一路都到了偃师县。
听闻陛下先夸了地里的作物长势不错,又在宁王作陪下品尝了本地出产的葡萄宴,最后去看了看大街上新开的各色工厂铺子,才在日落之前浩浩荡荡的回了京城。不多时,就有户部官员发现,陛下新批给偃师县一笔“改革款”。在私下与大学士处理奏折时,也屡屡夸赞,看样子十分满意……
这下“偃师县”出名了。
那些原本紧跟着陛下去偃师投了钱出了人的“东家”们赚钱赚得很满意。那些没赶上趟的富户们连夜收购陛下夸过的葡萄全宴,供给上等权贵人家吃用,赚得很满意。宁王回京能看妹妹,偃师县有了销路和拨款,大家都很满意。
“这不长久啊,只能说暂时渡过难关了。”齐承明从那天过后就冷眼旁观着这一场狂欢,没再去管偃师县的后续了。
偃师县的试点暴露出了新制度上的问题。
总得来说,柳州城的成功是一个孤例,不是每个县衙都能像柳州城里的瑞王府那样调控全场的。
想让各自的县衙在本地额外创收就不明智,或者说不能强求。有的人能做到,有的人做不到的,不能把官府要求的改革压力都分摊在县衙身上,这只会逼出腐败和反对改革的声音。
也许他们可以……
把各类厂铺要交的商税上限和做工百姓们的月薪福利下限定死、严格审理后,县衙的收入就只等着收大额商税去填改革的坑了。在此基础上,有能力的县衙再去额外创收,没能力的县衙就吃老本吧。
“……陛下,整理好了。”秦留颂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把这些全部记录了下来,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抬头。
齐承明望向窗外的蓝天,仿佛隐约看到了远处的偃师县城,补充了一句:“先这样吧,偃师县也是试行的孤例。往后全面改革的时候,国库只会统一调配,没有特殊理由,不会单独给某地拨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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