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蛇引—— by江枫愁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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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酪杏一滞,旋即双颊浮出了羞粉。
 她微微低头,小声说:“嗯,我是芍姐姐的……”
 茯芍对这个回答满意得不行。她拉起酪杏的手,“走吧,回屋。”
 进屋之后,她向酪杏说了以后要带她去医师院上任的事,酪杏不假思索的应下了,只是有些担忧。
 “芍姐姐,我听说蛇王的性格反复无常,亲近者十有九陨。他今天和和气气地同你说话,明天说不定就会……”
 她抿了抿唇,隐下未尽之语,期艾道,“还是别去的好。”
 茯芍从前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今日见了王面,她才意识到,这些话或许是讹传也未可知。
 她对酪杏说:“小杏,何止是蛇王阴晴不定、冷血残暴,世人、外族都是这么评价我们的。可我们果真如此么?”
 “我们从不会突然翻脸,捕食以外,攻击之前必有警示。”
 “他们觉得我们冷酷无常,不过是因为我们没有手足、不得已伏在地上,那些人、那些妖不屑于低头注视我们,随意践踏我们的身体、无视我们的警告。”
 茯芍语重心长:“我们已经吃够了被误解的苦了,怎么能再误解自己的同族呢。”
 酪杏呆呆地看向茯芍,良久,羞愧地嗫语,“对不起芍姐姐,是我轻率了。”
 “不,”茯芍摇头,“其实我没资格说这话。”
 从前的她也轻信了谣言,误解了蛇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后她再不会通过他人之口去识人了——即便是陌奚姐姐,他所看见的蛇王也未必全面,更未必和自己看到的一样。
 “以后你跟我一起在宫里,亲眼见过蛇王之后,就知道了。”
 酪杏并不是很想亲眼见到蛇王,就算蛇王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但对她来说,任何大妖都是天敌,除茯芍以外,不可能再有大妖这样好。
 可茯芍这样说了,她便只能点点头,乖巧地应下。
 茯芍摸了摸她的发髻,坐下来开始给丹樱回信。
 她喜欢小蛇,也喜欢灵玉,现在有一条小蛇要带着很多灵玉来见她——这世上再没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信笺寄出,茯芍等着丹樱上门。
 丹樱不负她的期待,第二天一早就拜访了茯芍。
 奢华的琉璃浮舟乘着曦光落在别苑前,将将落地,一只持扇的柔荑便撩开珠帘,传出一声笑凌凌、甜腻腻的声响——
 “芍姐姐!”
 甜美精致的蛇姬如枝头桃花,轻盈烂漫地扑入茯芍怀中。
 “芍姐姐——”她娇声昵着茯芍,“你去哪里了,丹樱好想你。”
 不等茯芍回答,丹樱倏地抬眸,伸着粉白的信子紧盯着她。
 “芍姐姐,你的修为……”
 茯芍拉了拉她,“进屋说。”
 她带着丹樱去到了自己屋里。
 路过庭院时,丹樱抬扇掩住了口鼻。
 好浓烈的甜味,陌奚的雌身审美真是俗气得不堪入目。
 她快游两步,贴近了茯芍,想用她的气味替换体内腻人的甜,可茯芍收敛着气息——从前丹樱便很难嗅到,如今茯芍修为暴涨,丹樱更是一点儿也闻不到了。
 她有些不满,这份不满,在穿过画廊、抵达茯芍厢房时,攀升到了顶峰。
 一条梳着双丫髻的小蛇从茯芍的房中踏出,手里抱着茯芍的衣裙。
 见到了茯芍,她小声而雀跃地唤了句,“芍姐姐。”
 丹樱蛇瞳微竖。
 什么东西。
 她持扇的指骨用力,上身贴紧茯芍的后背,两条雪臂自后环上了茯芍的腰,微微探出头来。
 少女眨巴着一双宝石眼,好奇地看向酪杏,“芍姐姐,那是什么?”
 酪杏这才注意到茯芍身后有外蛇。
 她伸出蛇信,迅速打量了一下丹樱。
 精致的衣裙、华贵的发饰、艳丽的蛇尾,以及深不可测的修为——这是一条各方各面都碾压她的贵族大妖。
 她立即低下了头去,作谦卑状,因见到茯芍而露出的笑意也就此散尽。
 茯芍站在两妖之间,替她们介绍彼此,“这是酪杏,一条奶蛇,是我的蛇。”
 “酪杏,这是丹樱,丹族的少东家,比你大一千七百岁。”
 酪杏瞄了眼茯芍,见她面带鼓励之色,遂鼓起勇气开了口,“见过丹…”
 “芍姐姐偏心~”酪杏微若蚊吟的声音立刻被一声甜腻的娇嗔掩盖。
 丹樱抱着茯芍的胳膊,仰面望着她,“为什么我是丹族的蛇,她就是你的蛇?”
 茯芍虽不通世故,可也知晓丹樱和酪杏是不同的。
 前者甜美可爱的笑容下是勃勃的野心,并不轻易甘居人下,故而她将丹樱视为独立的个体。
 酪杏不一样,她是需要庇护的小蛇,树叶、洞穴,她尚需外物保护,不能自立。
 “不是吗?”茯芍疑惑地反问。
 丹樱不悦地鼓了鼓面颊,“芍姐姐,你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可是带着一个储物器的灵玉来的,至少在交货之前哄哄人家嘛。”
 她作势要走,被茯芍拉住手腕,“不行,你说好要给我的。”
 丹樱抬起持扇的手,纤纤玉手上佩戴着一枚储物骨戒,“那芍姐姐说点好听的,我就把东西给你。”
 茯芍的眼睛亮了,盯着那装满灵玉的戒指挪不开目光。
 “好吧,”她妥协了,“你想听什么?”
 “嗯……”丹樱收回手,“就说——‘我最喜欢丹樱了’。”
 茯芍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重复:“我最喜欢丹樱了!”
 少女顿时眉眼欢喜。
 她再度抱住茯芍的胳膊,“丹樱也最喜欢芍姐姐了。走,芍姐姐进屋验货吧。”
 她抱着她往前游去,和酪杏擦肩而过时,肩膀有意无意地撞了上去。
 酪杏面色一白,三千年修为的大妖哪怕只是轻轻一碰,都能要她半条命。
 她向后趔趄,捂着被撞的肩膀,一抬眸,对上了丹樱讥讽冷冽的余光。
 她唇角噙着甜甜的笑,转头对她启唇,无声吐字——
 陌奚也就罢了,这又是哪来的爬虫,区区五百年修为的村姑,也配和她一样喊“芍姐姐”。
 茯芍被丹樱拉入厢房,她想叫酪杏也进来,刚一转头,身旁的丹樱便道,“芍姐姐看看,这是你要的东西么?”
 储物戒焕发出妖光,她摘下戒指放在桌上。
 下一刻,屋中空地上堆满了灵玉,玉石表面那特殊的火彩照相辉映,照得满屋生华。
 其中,最瞩目的要数那方巨大的春色二品灵玉榻。
 温和的紫粉色如堆叠的落英,一瞬间便吸引了茯芍的全副注意。
 “啊……”她发出一声陶醉的低呼,心驰神往地扑上那块灵玉。
 自从在丹樱那儿睡过这张玉榻后,其他的玉榻再也无法令她安眠。
 她的大美石,好久不见了。
 丹樱弯眸,看着茯芍在玉堆里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挨个和阔别几日的灵玉们叙旧,把门外的土蛇抛之脑后,再也顾及不上了。
 莫说是酪杏,即便是陌奚也不曾能够从玉里分走茯芍的注意力。
 酪杏无措地在外面站着,她想要回屋寻找茯芍,一把折扇挡在了她眼前。
 “愣着干什么?”矜傲的贵族少女冷着脸,语气含笑,“上茶这种事,还要主子教你不成。”
 酪杏一怔,越过丹樱望向了里间的茯芍,在看见满屋灵玉后,她稍一晃神,双眸彻底灰败下去。
 这么多的灵玉,就是年近千岁的酪家老祖母都未曾见过。
 她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东西,这位贵女随手便能取出无数。
 纵然她和丹樱都是贵族,酪杏亦是家中的天之骄子,可贵族和贵族是不同的,在这位真正的千金小姐面前,她根本抬不起头。
 “……是。”酪杏涩然道,“我这就去。”
 丹樱嗤笑。
 她俯下身,贴近酪杏,一手撑开折扇,半遮住自己的唇,传音到了她耳中。
 “你在摆脸给谁看?让你泡个茶,委屈你了不成?”
 酪杏慌忙摇头,“不、不敢……”
 “罢了,看着就让我倒胃口。”丹樱直起腰背,眼角上挑,“这里不需要你了,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要不是茯芍在身后,她早就毒烂了这条蛇的皮。
 何况,茯芍身边总得要有奴仆伺候。
 楚楚可怜的酪杏固然让她厌烦,但陌奚的蛇更让她忌惮。
 望着酪杏摇摇欲坠地离开,丹樱回身,蛇尾带上了房门,将门内的一切与外界隔绝,只供她一蛇欣赏。
 “芍姐姐……”她化作一抔桃花溪,绵软地自后搂住了茯芍的肩颈,蛇信擦着她的耳廓,“这些玉,还喜欢么?”
 茯芍爱不释手地摸着一块巴掌大的一品灵玉,发出一声满足的“恩”。
 “这里还有。”搭着她肩膀的皓腕一翻,一块巴掌大的一品灵玉出现在了丹樱掌中。
 茯芍睁眸,终于分了一丝视线给丹樱,惊喜道,“你新收的?”
 她记住了丹樱密室里的每一块玉,这一块并不在其列,是她不曾见过的模样。
 茯芍伸手就要拿来看,丹樱旋身而离,裙摆转出绚烂的弧,灵巧地从茯芍手下躲开。
 “不行姐姐,我们说好了的。我把密室里的玉给你,你就原谅我撒的那个小谎。”她晃了晃手中的灵玉,“这一块,可不在我们的约定之中。”
 “那我买!”茯芍想也不想道,“你花多少钱买的,我出双倍。”
 丹樱掩唇,“芍姐姐,我不缺钱。”
 “那你想要什么?”
 少女偏头,头上珠钗流苏随之晃出迷醉的光晕。
 她说:“我想要芍姐姐的两片蛇鳞。”
 茯芍微讶:“只是这样?”
 “对,只是这样。”丹樱一手拿玉,一手冲她伸来,“姐姐给我鳞,我给姐姐玉。”
 “这容易。”茯芍不假思索,往自己蛇尾上一掰。
 两片根部带血的黄玉鳞立刻掰了下来,她放到丹樱的手中,期待道,“可以了么?”
 “芍姐姐爽快。”丹樱发出一声餍足的呜咽,果然将那块灵玉给了茯芍。
 茯芍双手捧玉,珍而重之地拂过表面,嘴角止不住地笑,“这没什么,你要是还有这样的好玉,我都愿意用蛇鳞来换!”
 她身上有数千张鳞片,拔掉一些无伤大雅,可这样的宝玉亿万年也难得一见,怎么想都是她赚。
 “人家才舍不得呢。”丹樱蹙眉,折下腰来,抱住茯芍的腰,低头舔舐她拔鳞处的伤口。
 顶级大妖具备顶级的修复能力,这么一点小伤口,在丹樱伸出蛇信时已经凝固止血,即将愈合。
 她没有舔到血珠,可只是那一丝血气,便令丹樱气血暴涨,目眩神迷。
 她五指用力,死死扣着茯芍腰上的衣裳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香、好香,芍姐姐,你为什么更香了……”
 丹樱飞速伸吐蛇信,不断重复舔舐的动作,全身如步禁一般挂在茯芍身下,眼眶湿润发红,与之相反,扒着茯芍衣裳的双手却用力到青白,如同死死抓着岸上行人的水鬼一般,癫狂、病态。
 未长出鳞片的蛇皮被舔得麻痒,在极致诱惑的馨香中,丹樱的獠牙控制不住地溢出毒液。
 蛇信沾染了口中的蛇毒,没有蛇鳞保护的蛇皮相对脆弱,被丹毒腐蚀得麻痒发烫。
 茯芍不自在地扭了下腰,“因为我修为增长了吧。”
 丹樱抬眸,那双宝石眼被欢愉的泪水所洇染,如被暴雨蹂躏过的桃花花瓣。
 她思绪混沌,双眸涣散,含糊地发出一个鼻音:“嗯?”
 “我去参加王宫卫兵的选拔了。”茯芍向她解释道,“吸收了好多妖丹。”
 这一句话令惝恍中的丹樱骤然醒神。
 “你说什么!”她一把扣住茯芍的手腕,紧紧地盯着她,“芍姐姐,你说你去了哪里?”
 “蛇宫呀。”茯芍说,“蛇王遴选宫中侍卫,我就报名参加了。”
 丹樱不可置信:“你想当蛇王的侍卫?”
 “不,我是为了第一名的奖励去的。”事关蛇王的隐疾,茯芍没有细说。
 丹樱松了口气,继而笑了起来,“我就说芍姐姐怎么会给别人当侍卫呢。”
 “不过我成为了王庭医师,以后每晚都要去宫里当值。”
 茯芍的下一句话又令丹樱的笑容凝固。
 狡诈的雄蛇,一面想要光明正大的勾引茯芍,一面又舍不得自己雌身所取得的好感——
 陌奚,几千年来装得一副不染情欲的圣人模样,如今竟比勾栏里的雄蛇还要下作!
 丹樱气得毒牙发疼,可她向来习惯忍耐。
 她能为了陌奚忍耐一千五百年,就能为了更加完美、更加珍贵的茯芍付出更多耐心。
 “原来是这样~”少女双手合扇,崇拜地望着茯芍,“芍姐姐好厉害,取得了魁首,还成为了第三位王庭医师——丹樱好高兴,这么大的喜事,理当庆祝一番!”
 茯芍本不觉得有什么,被可爱的小蛇一夸,反而有点羞涩。
 “不是我厉害,只是参赛者基本都在千年以下,我总不能输给他们呢。”
 “芍姐姐就不要自谦了。”丹樱扬起笑脸,“双喜临门,必须庆贺。”她拉住茯芍的手,雪白柔软的五指稍一律动,便钻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今天丹樱做东,请姐姐好好玩玩。”
 茯芍不想出门,她更想待在家里看灵玉,遂道,“算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丹樱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姐姐知道,芳鳞楼么?”
 “芳龄楼?”
 “鳞片的鳞。”少女抬扇掩唇,“那里的雄蛇舞风情妖娆,最受城中雌蛇的喜欢。姐姐来蛇城这么久,就不想去看看么?”
 雄蛇舞……茯芍精神一振,“好呀好呀,我还从来没见过蛇妖的舞。”
 “我就知道姐姐会喜欢。”丹樱甜甜地笑道,“走,我带姐姐去玩儿。”
 陌奚,他喜欢端着这幅高不可攀的清高就端着吧。
 茯芍可不是从前的她,她如此完美、如此珍贵,天生就是蛇妖们膜拜求取的对象。
 雄蛇就该有雄蛇的样子,想要求偶,就好好跪下乞求雌蛇的应允。
 待她引茯芍见过听话、顺从的雄蛇后,陌奚那些所谓的矜持,就都会变成没有自知之明的傲慢。
 丹樱手中的折扇往上移了两分,遮住淬了毒的笑意。
 她真是期待,今天子夜,心心念念等待茯芍为自己问诊的陌奚,在嗅到她身上数条雄蛇的气味时,会是何种表情。
 房门推开,正要外出的两妖碰上晒衣服回来的酪杏。
 酪杏在看见丹樱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惧意。
 她记着丹樱的警告,连忙低下头去。
 “小杏!”茯芍却叫住了她,“走,出去玩!”
 酪杏诧异地抬眸,丹樱亦是不满地嗔道,“芍姐姐!”
 “怎么了?”茯芍不解,“看雄蛇不能带酪杏一起吗?她也是雌蛇呀。”
 丹樱一滞,恼怒地睨了眼无措的酪杏,面上纠结道,“浮舟坐不下那么多蛇。”
 “不会。”茯芍冲着酪杏招手,“小杏,变回小蛇,圈住我的手腕。”
 酪杏瞟了眼冷冷盯着她的丹樱,又看向温和望着自己的茯芍。
 片刻,她沉默地化为小蛇,在丹樱阴戾的视线下缠住了茯芍的手腕,化为一条斑斓的镯子。
 丹樱的确可怕,但酪杏始终记得——
 她是芍姐姐的蛇,是芍姐姐的东西。
 琉璃浮舟朝着蛇城一隅飞去, 丹樱将侍女先派了过去,包下整座芳鳞楼。
 青天白日,本已歇息了的雄蛇们立刻梳妆打扮, 恭迎贵客。
 当浮舟落地, 茯芍踏出舟外时, 便见一座六角楼阁前, 两列雄蛇双膝跪地, 塌腰叩首——
 “恭迎贵主。”
 分明只是群仲妖小妖,茯芍却被震得退了半步。
 这场景实在是震撼,千秋各异的雄蛇皆跪伏在她脚下。
 最初的冲击之后,茯芍亢奋了起来,探出蛇信, 嗅闻一众雄蛇的气味。
 不算好,也不算坏。但头一次来, 茯芍热情高涨, 倍感新奇。
 “贵主。”离她最近的雄蛇柔声开口,道, “宴会已准备停当,请准许奴为您引路。”
 茯芍无所适从,向一旁的丹樱求助。
 和她相比,丹樱面无波澜, 已见惯了这等风浪。
 她是爱陌奚, 爱到愿意为他折下身段,但在陌奚不回应她的那些岁月里, 丹樱也不可能像个女人一样为他守身如玉, 只是不和其他雄蛇结道罢了。
 在蛇妖的眼中,这等做法已算得上痴情。
 丹樱淡淡瞥过茯芍腕上的小蛇, 黑白红的颜色过于醒目,只是一瞥就能刺进她的眼里。
 “走吧芍姐姐。”丹樱贴着茯芍同行,由那位雄蛇引她们进入芳鳞楼。
 茯芍扭头,看了眼跪在两旁的雄蛇们,迟疑道,“他们……”
 “都是些二流货色。”丹樱道,“芍姐姐不必在意。”
 她顿了下,“莫非姐姐有相中的?”
 她似是很不理解茯芍为何要为这种品相的雄蛇驻足。
 茯芍一惊,传音给丹樱,“当着人家的面呢……”怎么能这样说话。
 丹樱笑了,竟透出点无奈,“芍姐姐,你是顶级的雌蛇呀。”
 这种二三流的雄蛇,能见到她们都是天大的荣耀了,哪有她们对这些低等雄蛇客气的道理?
 引导的雄蛇妖立在一旁,恭顺道,“丹樱大人说的没错,这位贵主,您不必在意。能够见到顶级雌蛇的天颜,我等雄奴已是感恩不尽。”
 他听不见茯芍传音的内容,光看她的形容就知道这位面生的雌蛇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茯芍听了这话,不由得打量起这位低眉顺眼的蛇妖。
 这是条九百岁的雄蛇,皮相比周围跪着的蛇妖要年长一些,看着如同人类三十岁的模样。
 不年轻,但自有一股成熟的风韵。
 注意到茯芍的视线,他稍稍抬头,冲她微笑。
 “贵主,请。”
 他侧身走在前方,没有贵主的允许,任何蛇妖都不得化出蛇尾,这里的雄蛇亦是如此,平日里只能用人腿行走。
 即便是人腿,他们亦能走出妩媚的风情。
 游入芳鳞楼,里面的一切都让茯芍大开眼界。
 楼中花灯盏盏、美轮美奂,入门是一汪巨大的圆形金池,池水如鎏金,空中悬浮的花灯在金池中印出模糊花影,灯火交辉,水面碎金般灿亮无比。
 金池四周设有浮石,以灵玉催动,站在上面便能升空。
 雄蛇带着二蛇升入顶部阁楼,整层顶楼皆是一间巨大的雅间,茯芍和丹樱坐于正中央的软塌上,此处可览全楼之景。
 软榻两侧亦跪着四名雄蛇,容貌各异,风情万种,皆着纯白衣袍,只在腰上勒一金色腰环,掐出精壮的劲腰。
 茯芍刚刚落座,她那一侧的两名雄蛇便立刻动作,一蛇跪在她膝旁揉尾,一蛇走至后方捏肩。
 茯芍喜欢按摩,韶山里从没有谁能给她按摩,出来以后也只有丹樱对她做过。
 两妖的力道有点小,但对于仲妖来说已算优秀,茯芍并不强求。
 还未享受半刻,忽然间,有清凌凌的铃音响起。
 茯芍蛇信一颤,就见底下金池摇晃。
 哗——水声起,五条赤裸上身的雄蛇妖自水下破出。
 他们未着片缕,双臂带着蛇形金钏,腰上配着环带,身下是粗壮靓丽的鳞尾,上身是精实强健的人躯。
 完美的躯体上画有图纹,牡丹、芍药、绣球菊……这些盛美的花卉由赤金染料勾勒,恣意地描绘在年轻强壮的身体上,花叶贯穿人皮和蛇尾。
 池水为妖娆的身段镀上了一层漉湿的水光,在暖色花灯的照拂下,蛇鳞和人皮散发着魅惑的光泽,皮上的赤金繁花也因此璀璨生辉。
 茯芍震惊地看着底下扭身摆尾的雄蛇们,不仅为他们的风采,更是因为“这是……千年的雄蛇?他们怎么没有去当贵族?”竟在这里供妖亵玩。
 丹樱哼笑一声,“因为,赐给他们千年修为的妖,不许他们离开这里。”
 茯芍看向她。
 丹樱弯眸,身子一歪,躺在了茯芍腿上,“芍姐姐,好看么?”
 茯芍看向游戏金池的五条雄蛇,诚实地点头,“好看。”
 “不对——”左手被执起,少女定定地望着她,“丹樱是问,丹樱好看么。”
 茯芍一低头,撞进那双红宝石眼中。
 她们距离极近,那双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茯芍点头,“好看!”
 “芍姐姐没有诚意。”丹樱不满地偏头,手指向后攀去,抚过她的小臂,拉着她的手上前,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柔软温凉的蛇信缠绕着茯芍的食指,她半张着嘴,獠牙若有若无地剐蹭着茯芍。
 少女玉雕般的面颊上泛起陶醉的酡红,她痴迷地吞吐、舔舐着,渴望茯芍的气息。
 粉色的长尾延展开去,不知不觉间围住了这方软榻,将这里打造成了只属于她们的领域。
 清冷的铃音变得暧昧,丝竹也低靡了起来。
 金池迷眼,花灯绚烂,雄蛇们相互碰撞着,肉体强壮,神态却妖媚如丝。
 他们舞动着、搏斗着、讨好着仰望上方强大的顶级雌蛇,乞求这场舞蹈能换来她们的一个视线。
 那些赤金色的花卉相互挤压、磨蹭,雄蛇的气息攀升至顶楼,每一股都恰到好处,不会让雌蛇感到威胁,又充斥着年轻、热情和鲜活的滋味。
 粉晶般的蛇尾绕过软榻,来到茯芍的另一侧,细长的尾尖攀上了茯芍的侧颊。
 丹樱枕着她的腿,迷蒙地舔咬茯芍的手指,尾尖摩擦着她的嘴角,在她微微启唇时,灵敏地钻入口腔,勾刮着舌牙、内壁。
 乐声彻底靡乱,美好的桃花香气铺散开来。
 粗大的五条雄蛇尾上,花斑纹路妖冶迷人,茯芍含着丹樱的蛇尾,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她放松下来,往后靠去,触及的却并非靠背,而是丹樱的尾。
 它悄然地占据了茯芍身周每一寸空间。
 蜜桃果香钻入茯芍的犁鼻器,她垂眸,看见丹樱吐出了她的食指,复又咬上了她自己的左手。
 顷刻,她从口中抽出手来,雪白的指间缠湲着涓涓毒液。
 丹樱弯眸,冲茯芍甜甜地笑,将流满毒液的手送去了茯芍唇前。
 茯芍嗅到了上面馥郁的果甜,这气味娇蛮地盖过了五条雄蛇的气息,不仅不亚于经过特殊调教的雄蛇,且格外诱人美味。
 送到嘴边的珍馐怎能浪费。
 茯芍偏头,就着丹樱的手开始舔食。
 丹樱吃吃地笑了起来,另只手拔掉头上的发钗,一头海藻般的粉色卷发铺散开来。
 她挺起细软的腰肢,坐于茯芍腿上,贴着她的面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每一朵吻都是桃花飘落的力度,轻柔芬芳,惹人怜爱。
 临近子时,茯芍该去宫里当差了。
 丹樱的浮舟径直将她送去宫门前,她歉疚地环着茯芍的腰肢,“本该去问候姐姐的同僚,可蛇王不准我再进入蛇宫,只能作罢。”
 不仅是不能进入蛇宫,丹樱根本就不该和茯芍有所接触。
 她跟了陌奚上千年,再了解不过他的脾气。
 茯芍阻止不了陌奚,他会抹杀一切觊觎他宝物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兴趣相投。
 即便拿到了茯芍的蛇鳞、脱离了内丹里的毒丝控制,陌奚也有别的办法杀死她。
 蛇城之内遍布蛇王的耳目,他的神识足以笼罩整座城市。
 求生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远离茯芍,离得远远的,此生都不再靠近。
 在品尝过了茯芍的美好之后,这样的选择比死更让丹樱痛苦。
 她做不到。
 既然瞒不住,那就开诚布公,打开天窗说亮话。
 当然,这事不必由她亲口说出,自会有蠢货替她去陌奚面前宣战,帮她拖延转移陌奚的注意。
 茯芍没想到丹樱还打算和自己同僚打招呼,她不由得惊叹,“丹樱,你可真贴心。”
 丹樱道,“芍姐姐的事,我都会上心。”
 她扑进茯芍的怀里,并排坐着的,那纤细的腰肢扭转到人类无法做到的曲度。
 “姐姐今日玩得尽兴吗?”她问。
 想起方才的几个时辰,茯芍不由得生出潮红——并非羞赧,而是被滋润得红光满面。
 一开始雄蛇只是在楼下比舞,不知何时他们上了楼,围绕着茯芍亲吻她的蛇尾、膜拜她的发丝、指尖。
 数条硕长的蛇尾交互交缠摩擦着,分不清谁是谁,她沉溺在那无微不至的爱抚当中,一晃眼竟就到了子夜。
 她点点头,“很有趣。”
 丹樱弯眸,雪塑般的食指在茯芍胸口漫无目的地爱抚,“丹樱让姐姐尽了兴,难道不该得到些嘉奖么?”
 “你想要什么?”茯芍问。
 “姐姐想给丹樱什么?”她狡黠反问。
 茯芍沉吟道,“你地下的宝玩已经够多了,我只能给你黄金。”
 “人家怎么会要这么俗气的东西。”丹樱呵笑了声,那支点在茯芍胸口的食指上移,覆上茯芍的下颚。
 她凑到她的耳边,呢喃低语:“我想要的,是芍姐姐的庇护。”
 茯芍不解地看向她。
 这声呢喃蜻蜓点水,一触即分。丹樱坐回了原位,显出两分正色。
 “芍姐姐今非昔比,是临近四千年的大妖了,而我才堪堪三千年而已。”她蹙眉委屈地说,“姐姐是知道的,我被蛇王厌弃,万一遇上点什么事儿,都无强者可依。”
 茯芍明白了。
 她侧身,双手托起丹樱的左手。
 丹樱将戴来的骨戒储物器留给了她,现在那只手上素白空荡,没了饰物。
 月光被茯芍牵引入舟,凝于丹樱的无名指上。
 光华环绕着丹樱的手指,片刻之后,一枚细细的玉戒显出实形。
 茯芍说:“这里有我的神丝,若有危险,你便喊我的名字,我会立刻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