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by赵史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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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写尘眉眼更加不爽。
霜淩才不管——生而为天才,便从不需要向谁求助,那怎么行呢?
可叶敛垂下的眼睫一颤,看着霜淩柔软的掌心。
他生来腼腆,却很能理解人心与情绪。他知道反而是这样的反应,才说明在她心中,顾写尘真的越来越重要了。
为强者低头,是她的温柔。
叶敛心底叹息,将药盒轻轻放在了霜淩手里。
“少、少尊打赢了?”
底下,君不忍狼狈地扒拉着神像之足,半天后才探出脑袋,“它走、走了?”
几洲弟子陆陆续续地检查着伤势,头顶的墨绿色巨手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神像也停止了辉光,君不忍终于敢站起身。
他对帝君的恐惧简直是深入骨髓,实在没有想到在外边混了好几年之后,一回来不仅帝君没死,少尊也没飞升。
要是少尊都没飞升,他以后还怎么飞升?他还想和他一起位列仙班呢。
颜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她实在想不明白,问道,“帝君当时怎么会选中你?”
其他人仿照顾写尘炼化飞升,好歹还有几分可能,君不忍哪有半点可能?
君不忍顿时从石头后边跳了出来,“小姨母,怎么能这么说?我天资的确不错啊,而且他一直说还不够……还不够……什么的。”
颜玥眉心一跳,是什么还不够?
始祖帝君除了需要这神像之中的“炁”,以保代代传递命火,达到长生……那为了成神,他还需要什么?
颜玥转头看向四周,问旁边的弟子,“龙少主呢?”
经此一遭他们已经清楚,不是神像在截断九洲灵脉,而是帝君在操控它——这神像之上一定有什么端倪。
坤地颜家坐拥九洲最古老的坤仑群山,她对这种古老造物有种直觉,神像,他们要保下来。
坎水的弟子也格外着急,小心地避着灵脉,四处搜寻。
“少——主——”
“少主你在哪——”
“你们看到龙成珏了吗?”
半晌后,神像背后传来带着嘶声的回应。
“…我在这,嘶。”
龙成珏附在神像背后,手臂血流如注。
他的血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淌,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时间回到少尊和帝君开打之前——
龙成珏闯入黑雾滔天的魔气之后,明显感觉三种气蕴在强烈对撞,每种力量都强悍无匹,他只能以水为牢,把自己绑在了神像之上,这才得以向上攀爬。
坎水龙城的人对信息的采集和整理能力向来是最强的,他一接触到神像,掌心和指尖就在四处摸触,首先就发现——这神佛塑像的材质是他从未见过的。
连龙城少主都从未见的岩石,实在罕见,它坚硬又通盈,触之如生,明显潜藏着巨大的能量。
龙成珏用弯刀使劲磨砍下来一岩石碎屑,只是这样,就已经被强大的神力冲击到眩晕。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水牢被强风裹得倾斜了些,他仰头看,正好对上了这尊巨大神像的垂目。
无口之神,诡谲,神秘,而且……眼熟?
怎么这么眼熟?
龙成珏附在神像上继续爬,爬到了中部之后,他的掌心开始摸到了凸起凹陷的纹路,像是……某种文字?
龙成珏非常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寻常,立刻开始顺着纹路前后左右寻找,然后就一路爬到了神像的背后——在督脉、神道之上。
这里,清晰地雕刻了字迹……!
是记载……龙成珏立刻意识到,这种古老而无人知晓的原始记载,潜藏在乾天圣洲的地底,压在九洲灵脉之上,一定未被敕令之力改写过。
头顶的黑雾仍在和墨绿色巨手对轰,龙成珏直接横空把自己掼了过去,掌心盖在那一片文字之上。
那字迹沿着神像脊柱自上而下,可这并不是九洲之内的文字,龙成珏并不认识。
但他总觉得,这种文字他在哪里见过……
坎水龙城接触的人和物实在太过繁杂,见识过、经手过的宝物也数不胜数,就说从前年年开设赌局,过手的九洲天才地宝就不胜枚举,但龙成珏仍然觉得很眼熟。
他一边使劲回忆,一边沿着笔画描摹,按照字序的停顿,那三个字依稀像是个名字,后边似乎有他看不懂的字数……不管了,他想着,先记下来再说。
可就在龙成珏准备拓印下来时,眼前的雕刻文字竟然开始抚平,一点点,凭空消失。
龙成珏瞳孔收缩。
当有人触及到某个信息,字迹竟然会凭空消失!
龙成珏瞬间从骨头缝里生寒,这说明,他们手中的历代记载、史书工笔,都无法再相信。
不光如此,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也在随着字迹的消失而开始被抚平。
——他在被动忘记这个信息!
龙成珏只犹豫了一瞬,然后一咬牙就把刀抽了出来,对着那神像,将字迹刻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血流哗哗淌出。
九洲之内若没有真相,那就是一辈子蒙昧。
龙少主受不了这个。
“少主!少主,你这是怎么了!”
“少主你的手——”
“叶少主呢?叶少主!!!”
龙城弟子都快哭出来了,他们坎水一直居于上洲,龙少主向来机敏聪慧,识时务且不好战,何曾流过这么多血?!
叶敛此时还和霜淩他们站在一起,闻声立刻回头,飞身落下。
霜淩连忙拽住顾写尘:“我们也去看看!”
“嗯。”
几人前后落地,叶敛立刻被簇拥过去,龙城弟子们多是阵法符篆高手,对伤口束手无策,今天叶少主倒成了顾写尘之外最忙的那个。
叶敛双指按住上臂穴位,低头检查。
“不碍事,皮外伤,”叶敛仔细看过伤口,却一怔,转头看向龙成珏,“这个落刀位置……你自己划的?”
龙成珏目光有些迷茫,众人皆是一惊。
“少主?!”
“你为什么要划伤自己?!”
叶敛同样不解。
但他还是掐诀止血,从袖中拿出愈合伤药,准备给他敷上。
可被他一提醒,龙成珏的眼底清明了一瞬,连忙挡住。
“留着!别治!”
他低头看手臂上的血痕,在看不懂的字迹之外,还标记了一个坎水龙城独有的走信符。
——“勿忘”
龙成珏心中一震,彻底清醒过来,他自己在告诉他自己:有某种力量在抹去他的记忆,别忘记,记住它。
龙成珏抹了把脸,对众人解释道,“这是我在神像上找到的刻字,九洲从未见过的文字,我怀疑是神迹,与乾天帝君这老东西的秘密有关。出去之后我要研究一下……或者说,这应该和整个九洲都有关系。”
众人皆是神色惊疑,纷纷对视。这一次下到乾天地底,挖掘到信息量已经远超他们的预想。
龙成珏一边疼得嘶嘶叫,一边摇头困惑,“这字我认不出来,可我总觉得……眼熟。”
霜淩一直在旁边低头看,双眸微怔,她也觉得眼熟…
她心中似有所感,可刚划出的伤口新鲜外翻着,写得又急又模糊,血还在不停地渗,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只好等这伤口结痂之后再做打算。
顾写尘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站在人群中,他一直很平静。
但强大的气场一落地,所有弟子的后背就挺直了。
飞升了三年的人忽然以魔主之身出现,并且在地底以滔天魔气对抗乾天帝权——
人群中的少尊玄衣淡漠站立,周围的修士们却自觉避开了一个圈。
颜玥等几洲少主对视一眼。
他们不能在地底停留太久,如今外边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
顾写尘在三年后再次给九洲一轮惊雷,他们还有众多事要解决,趁着乾天帝君暂避少尊锋芒,他们得尽快出去。
颜玥最后看向众人,下了定论,“总之,灵脉依托这尊神像,不能销毁,我们要重新填补裂隙。”
霜淩也跟着点头,如此最好。
荒息不再外泄,能保住灵气分化,继续送往九洲。同时,也不会被阴阳双合鼎无穷无尽地吸纳而走。
于是兑泽千机门和坎水龙城弟子一起,以法设阵,以器重整。
剩下的人开始寻路出去,因为方才的地缝已经在困斗中塌陷,地底再次被深埋。
霜淩最后看了眼这尊无口神像。
自下而上望去,氤氲尘埃漂浮,已经看不清那副酷似顾写尘的眉目。可那目光仍像是俯瞰众生的长天,悲悯又枯败。
或许只有解开神像背后的字迹才能知道更多。…
众弟子小心避着灵脉,沿着下来的方向,找到了空腔四壁上古旧的藤道,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霜淩和顾写尘缀在人群最后,落在藤道之上,她这才忽然发现四壁上有佛龛一样的山洞,深处不知伫立着什么。
一路走过去,竟然遇见了很多次这种山洞。
人群走得越来越散,到各个方向寻找出口,众人都知道,若是暴力毁塌,乾天倒是不要紧,但地底的灵脉经受不住。
可等到霜淩第十次路过类似的山洞口,终于疑惑了。
顾写尘一直平静地跟在她身侧。
霜淩问:“这山洞为什么这么多?”
顾写尘:“有七次路过的是同一个。”
霜淩震惊地转头。
顾写尘也平静地回目。
霜淩:“你怎么不早说??”
顾写尘牵住了她手,扣在掌心,淡定地说:“这里是一个轮回阵。我在思考别的事。”
霜淩震惊了,怪不得乾天帝君一击得中直接抽离,他知道他们走不出去,只会在原地打转——
霜淩急忙垫脚看同伴,“那我们得告诉他们呀!”
顾写尘捏着她的指尖,“龙成珏会看出来的。”
霜淩睁圆眼睛地瞪着他,“龙少主还负伤呢。”
顾写尘面无表情,缓缓抱起胳膊。
他全是内伤。
他受到的击杀,随便落在别人头上,已经死了十个来回。
可是顾写尘的强悍,常常让人忘了他也会受伤。哪怕霜淩刚刚才为他要来凝息丸。
“哦,哦…”霜淩眨了眨眼,有点歉疚地揉了揉鼻尖,然后,她自己一直紧绷的肩膀也缓缓松了下来。
顾写尘也不是要事事都冲在最前,至少破阵之事,的确是坎水龙城最强。
最强的天才也需要偶尔怠工。
霜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浑身经脉的酸痛感便扑面而来。
此时还在地底,神像中的荒息并未完全消弭阻隔,她浑身上下几大穴都被顾写尘的黑雾化刺封着。
“过来。”顾写尘垂眸。
霜淩揉着自己的手腕,“怎么啦?”
顾写尘垂眸片刻,干脆卡住她腰侧,飞身把人带到了旁边的石洞中,霜淩惊得扒住了他,“干、干什么?”
“研究。”他说。
石洞中狭窄昏暗,他指腹落在她上腹处穴位,一根黑雾如刺插在这里,镇住经脉。
“我的魔气在你身体里,你能承受吗?”
霜淩眨了眨眼,老实巴交地说:“有点疼。”
还有点酸,有点麻,不过等出了地底应该就好了,叶敛说这种程度的魔气没关系的。
可她不知道黑雾无边无形,那就是顾写尘本身。
顾写尘垂眸,开始对着她的身体研究,神色严谨地像是在探究一本绝世剑谱。
霜淩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可他神色甚至很坦荡认真,在为什么事情未雨绸缪。
“…这种粗细已经不行了。”
能感受到,他真的是很客观地在探讨生理问题。
霜淩的脸忽然就爆红。
可恶的是她都听得懂啊,她好歹是合欢宗圣女——他他他!
“那以后你怎么办?”顾写尘皱起眉,开始思考,“我太大…”
霜淩猛地捂住他嘴,掌心贴着滚烫唇息。
大家都是修士,都是高阶修士!万一能听见,她真的没有脸走出去了!!
她以头抢地,用脑门在他胸口自杀,压低声音问:“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这样也讨厌吗?”顾写尘认真地问。
霜淩在他紧绷的胸膛肌理上撞墙,听见他有力搏动的心跳,圈住她的臂弯开始收紧,抱她坐在身上。
顾写尘冷白侧颈仰起,黑眸看她。
“可从你说愿意开始,我就想亲死你了。”
“我只是一直在忍。”
“夫人。”
此刻无人山洞, 她坐他怀中,动也不敢动。
霜淩清澈漂亮的眼底倒映出那人侧颜,冷白锋利的下颌到侧颈,收束在玄衣霜花的领襟之中, 背后双剑相互压制,明明是极其禁欲的氛围, 可他黑眸太过直白。
说的话也太直白。
他敢说, 她都不敢听完。
天才似乎就是这样,一旦解开了他自己的难题,剩下的一切就是待解决和解决两种状态。
很显然,顾写尘会直接把她解决得渣都不剩。
汹涌又强悍的侵略感压在那双寒星般的黑眸中,让人看得心抖。
霜淩揪皱了他胸膛的衣服,淡粉指尖和霜花暗纹缠在一起,憋了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 “你…你还不能这么叫。”
太快了, 太快了呀, 这件事不能按照你学东西的速度来——
顾写尘眉眼始终十分平静。
但动作却和平静大相径庭, 铜墙铁壁一样的臂弯圈着她, 让她屁股稳稳压在t上。腿骨之上肌理绷紧, 手臂卡在她胸腹之下, 低头,咬住她抗拒的唇瓣, 重重地磨了一下。
声线很冷清,但开始含混带水, “…那叫什么?”
“你说,我就叫。”
霜淩根本无法指导他。
明明只是亲吻,可霜淩的指尖几乎要融在那领襟上的霜花暗纹之间。
封住全身经脉的黑雾之刺微微绞动了一瞬,痛麻的感觉弥漫开。可沿着脊背却有柔和的雾气渗透过衣襟,温和地拂捻,化成蔓延的酥。
他开始研究结构。
并且,迅速理解结构。
于是她在亲吻中坐立难安,揪着他衣襟,在唇齿紧密连接中急促地惊叫了声。
就一声,然后她明显感觉…座下难掩。
那几乎是跳动的。
像一只雄兔。
的大小。
霜淩氤氲的瞳孔几乎是愣住了。
顾写尘也停了一瞬,衣襟之间四溢渗透的黑雾略微一停,可在他身后,魔主的无边雾影已经汹涌弥漫在整个山洞之中。
像是欲孽百态,海浪般搅动拍岸。
平静,汹涌,毫不掩饰。
霜淩心头跳得像是在害怕一样。
她慢慢退开一点,因为触感过于清晰,想忽视都难。最后她唇瓣和他离开一指距离,然后捂住脸,缓缓地,撞死在他胸膛上。
天才,好像……什么都天才。
合欢宗说你是天下最强元阳难道你真的是呀!!啊啊啊。
地底的灵脉被萤灯找出浅光,在地底交错,映出霜淩碎光晃动的水眸,显得慌乱。最后她只能礼貌虚弱地开口,“现在…现在也不是那个时候哈。”
“的确——”
顾写尘抱着她,下颌绷紧又松开,淡淡垂眸,“床都没有。”
霜淩抱头:“啊啊啊。别说了。”
她崩溃啦。
顾写尘直接笑出声了。
堕魔之后,果然七情六欲健全。
霜淩是一个脸皮很薄的人,非常容易产生羞耻感。
但顾写尘显然不会因为任何生理反应而感到羞耻,并且,他会迅速理解并学习,然后快速升级。
霜淩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有同伴经过洞口、察觉到他们在这里鬼鬼祟祟会有多社死,她抱住自己哆哆嗦嗦发软的两条藕臂,一骨碌从他怀里站起来,圆滚滚地往洞口走。
然后却被带着笑意的男人拉住了手腕,“等等,先别出去。”
“你不是说了这里不行的吗…!”
霜淩回头瞪他,还不忘小声捂着嘴。
顾写尘仰头看她,笑意带动喉结微滚,指腹在她滑腻温热的腕侧摩挲一瞬,“往里走。”
“里边有东西。”
他不是一时兴起抱她进来的。
虽然他的确一直有反应。
“我的直觉提醒我,很重要,”他牵住她的手,“去看看。”
霜淩提着裙子,小心沿着漆黑的洞口往里,身后的身影跟着她,侧身没有挡住外边散进来的零星萤光。
轮回阵中,他们不停路过同一个洞口,但其他人都在急着找到离开地底的出口,没有进入这四壁上像佛龛一样的山洞。
霜淩方才完全被羞耻感和心跳包围,以至于她都没有深究——现在神识微微铺展,她也很快发现,这山洞深洞有个东西立在那里。
山洞也不深,只是越走越发现,这山洞似乎也是人为挖出来的,土壤之上还划着意义不明的图案,顾写尘垂眸,黑履慢慢踩过。
前边的霜淩很快就走到了头,发现尽头处——竟然立着一座白玉碑,半截深埋在土里。
霜淩也有点愣神,“这里为什么会有碑?”
声音绕着白玉碑轻轻震荡。
最奇怪的是,这石碑材质上乘,却一个刻字都没有。
这是一座深埋乾天地底的无字碑。
霜淩前后左后地绕了一圈,确定这白玉碑上没有任何字迹,只好扭头看向顾写尘,“你刚才就看到了?”
“嗯。”顾写尘点点头。
他指尖指向外边,方才他们路过十个洞口,有七个是同一个,还有三个是其他山洞。
而每一个山洞里,都立着类似的东西。
霜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以神佛塑像为原点,环绕地底空腔的四壁之上,埋藏了许许多多的无字之碑。
像是……像是一场无人可知的祭奠。
霜淩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用手轻轻抚过无字碑,微微蹙眉。
顾写尘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
那一刻,微弱的萤光勾勒出颀长的身形,他眉目半是在明,半是在暗,沿着眉骨到鼻梁的高耸连线,将他的神情分出虚实。
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似乎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霜淩回过头,看着他仿佛站在阴阳无界的交点——那其实颇像顾写尘如今的处境,站在仙魔两道之间,声名轰落四野,背后无人仰望。
那恐怕就是他们出了乾天地底之后即将面对的。
霜淩走回到他的身侧,与他并肩。
外边传来了龙成珏遥远的声响,“娘的,天要绝我?”
——“这是轮回阵!走了八遍了!”
好在,龙少主他的确是能看得懂的高手。
声音在远处触壁传来,带着龙少主幽幽的怨念。
“乾正,走对宫——巽卦杜门。”
“杜门堵路,开门不开,换换换!”
“艮位,走东北方!”
山洞之内,顾写尘对上霜淩的目光,解释道,“辰戌相冲。戌为天门,辰为地户,天门不开,找地户之门。”
霜淩看着他毫不意外的表情,呆问,“你什么时候看出的?”
“刚悟的。”顾写尘说。
霜淩恬静地沉默了。
她心想幸好龙少主不在,不然他知道顾写尘早就看出来却不出声,恐怕又要多骂他好几遍。
顾写尘垂眸解释,“再过三刻,过子时,恰好为庚戌日,方能破出。在此之前,走多少遍,也没用。”
所以他才这么平静。
霜淩摇头晃脑地叹气,今天也是被天才平等伤害的一天!
她拉住顾写尘的袖子,拉着他一起走出山洞,远远地听见龙成珏还在因为伤口未愈而乱叫,脚步忽地一顿——
她鞋尖停在了洞口之内。
萤光洒落在她裙摆,霜淩忽然抬起眼睛,对上顾写尘早已看透的目光。
无字之碑…
神像之上的字迹…
龙成珏是为了记住神像上消失的字迹,才用刀在手臂上刻字。
那说明,这些石碑之上…或许也都曾经记载过什么。
…只是被抹去了。
霜淩心头一跳。
顾写尘忽然开口:“我觉得熟悉。”
他对人世很少好奇,但一旦有探究欲,就会直接动手。
于是,霜淩看见,他那磅礴的魔雾蓦地倾出,从他身后如游龙一般探出,对着那酷似他自己的神像头颅,径直穿了过去。
——他在探灵神像?!
霜淩震惊地追了两步,扒住他胳膊,“你疯了,神像怎么会有灵魄,万一它和你对冲怎么办?”
神像已是死物,但其中蕴藏的能量足以支撑九洲灵气与魔气的供养,哪是凡人之力可以对抗的?
“别怕。”
顾写尘的黑雾笼罩那副枯悲眉目,盖住它封缄之口,他微微闭目。
霜淩站在无字碑前,正对着顾写尘,以及远处洞口外的神佛之像。
某一刻她的心口忽然微震。
神像、顾写尘、背后的碑,像是被冥冥中的细线穿在一起。
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她心底也在共振,如同被千丝红绳与之相连。
汲春丝,竟像是这其中的千丝万缕——连着她与顾写尘,连着他们与更多秘密。
她额角浮了丝薄汗,脸也发红,心口砰砰跳。
在重新醒来之后,她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了情蛊力量的复苏。
不知过了多久,顾写尘睁开了眼睛,黑眸里压着涌动的莲纹魔印,似乎他也觉得意外。
神像没有灵魄,可是在神像之上,有无尽轮回迭代的“时间”。
顾写尘的魔识无边无形,几乎也已经到达撕裂时空的力量,所以在某一瞬间,他感知到了过去的自己。
在这里重叠。
顾写尘看向霜淩,牵住她的手,十指缓缓交握。
蛊意更清晰地套牢了他们两人。
他平静开口,“这碑,像是我的。”
霜淩心口蓦地一跳。
是纪念他, 还是…祭奠他?
她看见顾写尘这一刻站在光影交接,那远处经年缄默的高耸神佛,与他凡人之躯的雾影, 缓缓重叠。
而她站在此处阴影下,同样与他细密相连。
霜淩忽然有种知觉。
走到这里,一路上有无数阴差阳错的巧合,可此刻站在顾写尘的碑前, 她感受到一种冥冥中的必然。
他们都是被乾天帝君窥伺的人,他们被绞合在同一个目的之下。
霜淩心头乱糟糟, 她结合进入乾天地底之后的诸多信息, 仰头看着顾写尘清冷的侧颜,终于小心地说出了猜测。
“顾写尘,难道…你其实是神佛转世,所以才这么天才?”
她声音紧张,觉得很有可能。
顾写尘回神,黑眸眼底浮过浅淡又堪称狂妄的笑意。
“我是凡人,”他伸手把霜淩往自己更近处带了带, 垂眸, “——我很确定。”
肉体凡胎, 拓炼经骨, 大道并无捷径, 只不过他总开悟太快。
顾写尘长睫垂落, 在眼尾覆盖出清浅的淡影。
在他挺直的脊背之后, 古剑与魔剑正在隐隐对振,于是他心里也开始拼凑出一点…浮光掠影的惊动。
霜淩仰头, 清澈的瞳孔认真,两只手比比划划, “那可能是因为你的身世——顾写尘,说不定其实你有神的基因!”
“乾天帝君想利用你成神,但又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把你真正的身份用敕令之力抹去了?这样,就算有其他人知情,他们也会被迫忘记。”
顾写尘垂眸,眼底光影淡淡。
身后的黑雾悄无声息逸散,缓缓围住在困斗中被损毁的巨大神像,帮底下的千机门弟子固阵修补。
雾瓣弥漫,如神座之下的莲台。
他明白了什么,但他只是低头。
与少女相贴的胸腔之下,汲春丝缠绕的丹心正在相撞。
顾写尘并未多说,然后更搂紧了她。
霜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乾天之下的神像为什么酷似顾写尘?为什么会有他的碑立在这里?他们一定是被动忘记了顾写尘的真实身世……而乾天帝君不知道这样改写了多少人、多少事。
又是敕令之力…!
霜淩抿唇,忽地伸出双手,青金色的荒息浅浅逸散,向着石碑探去。
如果圣体之中运载的菁纯荒岚能对抗乾天帝君的敕令之力,那被敕令之力所抹去的记载和记忆,能不能逆转?
她的经脉要穴还被黑雾封着,这荒息动用起来有些扯痛,但霜淩实在很想知道——她很能理解龙成珏的感受,如果一生都不知情、蒙昧地过下去也就罢了。
可一旦清醒过一次,就再难忍受愚钝。
他们闯进阴谋,怎能坐以待毙。
霜淩的荒息渗透白玉石碑,触感温凉苍古,经年的默然矗立,片刻却没有什么印记被逆转回来。
她不放弃,掌心努力流转出更多荒岚,却被顾写尘的黑雾拦了回来。
“别动。”
他揽住她,垂眸拎开她的衣领,目光顺着瓷白细腻的脊背往下看,薄汗让肌骨看起来更加温热,“…雾刺扎得深了。”
霜淩努力地尝试过,荒息也凝结成花刺,可石碑无声无言,没有往昔留存。
她泄气地放下手来。
可惜她现在不敢放开经脉的封禁,否则她的荒岚之力又会无尽暴涨。如今,她的力量也成了她的掣肘。
霜淩失落地叹了口气,“那我帮不到你什么。”
“不。”他说。
“你已经…帮我许多。”
声音如碎玉清晰,霜淩抬起茫然的瞳孔,眼底映出了顾写尘奇异的神色。
在他黑眸中,莲印被千丝缠绕。
顾写尘指腹落在她丹田位置,“感受到了吗。”
从刚才开始,霜淩就觉得汲春丝隐动,虚空中连接着她与顾写尘。
男人黑眸落在她脸上。
所以,汲春丝为什么会振动,你又为何在此。
“汲春丝,也来自于它——”顾写尘指了指山洞之外。
汲春丝,是那无言神像的造物。
霜淩忽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