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亡夫他大哥by藤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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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大掌缓缓掀开。
 穆国公赶来时,夜色已沉, 月白如雪。
 屋外又落起了一场大雪。
 雪窸窸窣窣漫天飞舞。
 穆国公身披玄色二十八宿大袖鹤氅,乌纱皂履,发束玉冠,垂眸敛目,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色在这夜色中衬的冷白,长睫上沾染了几蹙白雪。
 如此俊美年轻的公爷,足叫一群打着灯引路的婢女们都看痴了去。
 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婢女竟是连引路都忘了, 姐妹们互相看了一眼, 牙龇嘴翘的厉害, 悄悄害羞捂着脸不敢看。
 随着梁昀一同而来的章平见此不由得脸色发黑,重重咳了几声骂她们:“一个个傻愣着作甚!还不快为公爷引路!”
 章平一面说着,一面嘀咕:“这群庄子上的婢女们好生没规矩!”
 梁昀倒是神色不变, 只岑寂着眉眼,由着婢女们提灯引路,延着甬道一步步往内踏去。
 层层叠叠帘幔遮掩之后,香池雾气缭绕,满室气蒸云梦,仿若身处云境天宫,暮云千重,暖意撩人。
 乳白香池间浮满鲜嫩花瓣。
 盈时鸦黑色的发自肩头垂落,姣白面容熏得嫣红一片。
 温泉里很热,很热,冰凉的酮体整个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泉水之中,是令人喟叹的舒适。
 盈时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直到听到外头那道沉稳的脚步声。
 少顷,香姚小跑着进来,声音都掩饰不住的雀跃,她告诉盈时:“公爷已经赶过来了!”
 盈时缓缓睁开眼睛。
 她泡的太久,一出浴池便感觉头晕脑胀浑身失力,脚步像是踩踏在云朵上一般,软绵绵的触感。
 好一会儿盈时才在香姚的搀扶下爬上了浴池,穿好寝衣这才往内寝里头走去。
 室内与温泉池子相隔不过一道门。
 这处温泉庄子得天独厚,地热的紧。便是如今外头四处大雪纷飞风声肆虐,堪称刺骨的寒冷,可内室依着温泉口建起,依旧温暖如春,甚至无需烧炭盆。
 寒冬里,她只需着单薄的寝衣。
 屋外夜色深沉,内室层层叠叠的幔帐将烛火隔绝,暗沉沉的,盈时光脚踩踏着软毯,像是踩踏在云梦里。
 葳蕤的烛火氤氲笼罩着内室静静而坐的男子身影。
 他脱去了外氅,身穿一件素色单罗纱衣,腰间缀着一条细长的素纹玉带,一头乌发已经半散下来。
 他当真是老天独爱,很少有男子如他这般,鬓若刀裁,头发都又黑又密,散落下来犹如丝缎一般。
 梁昀端坐在罗汉榻上,手执着茶盏似乎正在喝茶,本该是再端肃沉稳不过的坐姿,却因内室过分旖旎的颜色,显得沾染了几分醉玉颓山,风流之姿。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只肖一眼,就察觉身体里仿佛融入了一团火,延着身体各处悄悄流走。
 梁昀微微闭眼,放下手中茶盏,忽而发作身旁的婢女,“谁熏的香?”
 随着他的一声冷斥,满室的婢女一下子吓得纷纷跪了下来。
 盈时亦是甚少见他发怒,难免有些害怕。她甚至也随着婢女们的下跪,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纤细的玉指紧紧揪起。
 梁昀偏过头,眸光凝向她。
 “是我叫她们熏的。”盈时悄悄开口道,她有些难堪地咬着唇,问他:“都说这香适合,难道兄长不喜欢么?兄长若是不喜欢,与我说便是,我令她们换了……”
 梁昀额角抽了抽。不知她究竟是从何处打听来的什么夫妻间床帷中的催情香,她莫不是觉得自己需要靠香来催助?
 往日再是寡欲的男人,约莫都受不住自己被质疑。
 他心里生气,可看到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终究只是叹息了一声,许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口吻很是严肃吓到了她,梁昀缓和了嗓音,“这等春宵内帐之香,太过旖旎甜腻,也容易成瘾,日后你还是别熏了。”
 不用他说,盈时也从他的神情口吻中也知晓他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盈时自然是灰头土脸的命香姚感觉过去熄了香。
 她心里其实是有几分生气恼火,肚子里恨不能将他翻来覆去骂了一通,觉得他这是在婢女前不给自己面子。
 盈时有些气了,一肚子的委屈,干脆不理会他先一步走去内室床榻里,垂下幔帐将被子紧紧盖着自己。
 眼见二人无话可说,香姚与春兰两个十分有眼色的去劝说梁昀。
 “都说这温泉池子利于子嗣,娘子已经泡过了两回,公爷您才从外头回来一身的寒气,也赶紧去泡泡吧……”
 梁昀虽然从不信这等荒谬之言。
 心里却也知晓这些只怕都是祖母同韦夫人情急之下想出来的主意。
 从善如流,脱下外氅,往后室而去。
 香池中极暖,愈泡愈热。
 温暖的水流化作一团团火,炙烤起他。
 乳白色的池水中漂浮着许多新采摘的花瓣,甚至身后巾架上还搭着女子的衣物。
 此间只有一方池子,显然,方才的她也是泡在此处,此间池水里——
 梁昀不受控制地想起方才见到她时。
 她面颊绯红,浑身酥软走不动路的模样。
 烟红色软罗袍子之下隐隐绰绰的身段,月牙一般皎白的后颈,黑亮的发湿漉漉披散在肩头,幼鹿一般的瞳仁怯生生看着他,唇上似乎沾了凝蜜的湿润红唇。
 方才他人前总归不好多看她。可只肖一眼,她的模样便已深入脑海了挥散不去。
 如今梁昀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张倩影……
 想的越多,不免气息深重,血液都朝着一处涌去。
 梁昀在池水中待了许久,方才起身,擦拭身上的水渍,踏步出去。
 大冬日里泡完澡,浑身都像是洗净了所有尘泥,当真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儿。
 盈时躺在床上很快便是昏昏欲睡。
 却也不知何时,察觉到身后一个滚烫而坚硬的身体覆了上来。
 盈时睡梦中睫羽微颤,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便察觉道那道灼热的鼻息,他仿佛离得自己很近,呼吸间仿佛都能灼穿了自己。
 “盈时……”他嗓音沙哑又低沉,却依旧从容不迫地问着她。
 征求少女的同意。
 盈时面色绯红的紧紧闭上了眼。
 她睫毛轻颤,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请求。
 这夜的他,与往日有些不同。
 似乎带着一种蛮横、无礼……当真是很无礼。
 仅是自己答应的一瞬间,她的身子便被人凌空抱了起来。还在半睡中的少女几乎以跪坐之姿,面朝向他。
 他每回行事都并不喜欢碰她旁的地方,也不喜欢她乱摸他。
 可他总是一点便透,为数不多的同,房,却叫他早早知晓了她身上哪些敏感的受不得旁人过多触碰的地儿。
 二人间没有太多的接触,那双大掌只是紧紧锢着她的腋下,将她像一个娃娃一般半提起来,时不时又松开她隔着她的罗裙底下紧实的大腿拖着少女软软的臀,肉,腰上扣着少女软腻的腿,弯。
 他将硬实的胸膛压着自己,将盈时压向身后的软枕,力道大的几乎将盈时整个身体都嵌入枕头里。
 他的鼻息总喜欢朝着她的耳垂,时不时,他也会像是一个长辈那般,指腹不轻不重的捏上她的耳垂,一路往下摸上她的脖颈。
 没一会儿功夫,盈时只觉得不受控制的浑身都软了,酥麻不堪,泥,泞不堪。
 她微微呻,吟出声,控制不住的娇音轻颤。唇瓣微微张开,呼吸着滚烫的空气。
 男人滚烫的指腹摩挲上她柔美的脸颊,往她微微张开的唇缝里侵入,指腹缓缓摩过她一颗颗洁白的糯米一般的贝齿,深入了那触不可及之处。
 婢女们才换过的粉白锦衾,如今不一会儿功夫便泛着少女身上奇特的甜香。
 昏暗中盈时并不太能看得清他的面孔,她倚靠在枕上,却在某个角度微弱的光影里,似乎看到男子下垂的睫冀一动不动,正紧紧盯着裙下可怜泥泞的自己。
 盈时忍不住的羞涩,紧咬着唇瓣,觉得很屈辱,眼角都浮出了羞辱的泪意。
 她像是一只小兽,难堪地含着哭腔,奋力去掰扯他松垮的寝衣,却又被男人将她的手攥住,狠狠攥在掌心里。
 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抵回枕上,指腹一点点沾去她眼角挂着的泪。
 只是这擦着擦着,便渐渐重了几分力道。
 他的身体总是能战胜他的所有理智,他的身体告诉自己,想要靠近她,靠的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盈时无力的双肩颤动着,双眸含着泪,半卧在床头,以自己最软弱的哭泣吐露着露珠的去迎接。
 迎接着身前的狂风骤雨。
 一双粉白晶莹的脚趾止不住蜷缩着,又无力的松开。
 她每回都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了船上,没有着力点,便只能四下无助的漂泊颤栗着,仿佛无家可归一般。
 反反复复,一下又一下的置身于夏日里的灼热旭日之中。
 狂风骤雨一阵阵时而快时而缓的。
 磨磨蹭蹭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他忽而趴在她肩头。男人沉沉的身体,紧紧压着她娇嫩的软莹。
 盈时被冲刷的难受极了,屡次想要叫他,却反倒是叫的他很快又旧势重提。
 这夜当真是很长,长的盈时的声音都已经嘶哑了。
 最初还能稍微忍着,后边儿断断续续抽泣的快要断了气儿。
 他指腹抹掉她挂在腮上的眼泪,把她当成一个娃娃一般哄着,至始至终都沉稳的哄着她,与她道:“你且忍忍。”
 “若想要孩子,这种事还需多几次才是。”
 渐渐的,盈时甚至觉得腿根,小腹都要抽筋起来,她胀的泣不成声,嗓子眼都失了声儿。
 他怎能这样欺负自己。
第58章 思人
 年近年关, 朝中大事小事都多,梁昀是朝中重臣,更是天子近臣, 等闲如何能抽开身?
 可梁昀至孝, 老夫人的话他鲜少有不听的。索性往朝中告了几日假,吩咐过手下朝中有要事便过来寻他,如此处理完手头上所有堆积的政事, 夜深后才乘马车来了京郊温泉庄子。
 昨夜才来, 今日一早章平便得了数封急报。
 他着急赶来屋外廊下,来回踱步等着公爷醒来。可往日公爷四更天就能醒,今日天都大亮了, 竟还没醒来。
 时间不等人,章平也不敢吭声, 只隔着花窗轻轻叩窗。
 梁昀素来浅眠,几乎是叩声响起的同一时间,那双幽深的眼眸倏地睁开,眼中清明无一丝睡意。
 梁昀伸手将幔帐掀起一条细缝,见外头白蒙蒙的天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睡过了往日惯起的时辰。
 他二十年养成卯时早起的习惯,不想今日竟如此轻易睡过了头。
 梁昀微微动了动,便察觉到手臂右侧依着一具软玉般的温热身子。
 随着梁昀半起的身子,被褥被撑了起来。自己少年从军, 许是行军久了, 离开疆场多年他的视力依旧极好, 百步穿杨。
 即使在昏暗的幔帐中,仍可见少女粉玉一般莹白无暇的酮体,她的眼皮上还带着昨夜惹出来的红肿, 可怜兮兮的像两颗核桃。
 昨夜一幕幕场景走马观花重现在脑里,她哭的满脸都是泪的模样,被泪沾湿凝成一簇一簇的睫毛七零八落的煽动着,腰带散了裙裾都掀飞去了。
 白玉一般鼓囊的乳儿随着粗,鲁的撞,击微微颤抖着。
 梁昀伸手将这个可怜的姑娘睫毛擦了又擦,看着她饱满欲滴的唇肉,睡梦中唇肉微开口津晶莹的模样,他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动了下。
 直到窗外敲击声再度响起,梁昀才将自己皱巴巴的中衣衣袖从她瘫软地腰臀下慢慢抽出来。
 少女睡梦中脱离了他的怀抱仿佛很不舒适,嘤咛了一声。
 他要离开的脚尖便被这声停住,又任凭她依靠着自己许久,目光柔和。
 直到第三次窗外传来敲击声,略有几分急促。
 梁昀才沉肃下面容,悄无声息地摸出里裤套上,穿戴衣袍,这才冷冷清清踏步出去。
 “何事?”梁昀走出来,身着苍青道袍,肩披玄色鹤氅,半散着发,轻袍缓带,眸光清明而冷厉。
 章平敏锐地察觉出主子的心情不好。
 可章平却不敢耽搁正事儿,连忙一面跟着梁昀顺着长廊往前厅走,一面将京内府卫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呈递给他。
 梁昀将漆泥一封封挑开,一目十行的看过。
 无非都是两桩事。
 其一是朝中事。
 其二便是萧守礼的信。
 算了算日子,萧守礼从岭南快马加鞭赶回来,只怕这两日也该到了。
 梁昀眉心微皱,便见章平又道:“还有一事,公爷,您数月前遣去衡州寻失物的十九昨夜回来了,如今正在前头等您传话呢。”
 梁昀迈过月洞门,去了前厅,淡淡吩咐道:“叫他过来。”
 不肖片刻,便见许久不见的十九头垂的极低,大冬日里穿的单薄,显然一副前来请罪的模样。
 “卑职辜负家主吩咐,卑职有罪!”人还未行至,便先跪在了门前,新下的雪淹没了他的膝头。
 隔着门窗,梁昀眉眼不抬。
 章平连忙将被十九捧来的木匣子郑重地取过呈去梁昀桌案边上。
 同为护卫,章平好心肠,不免为这位倒霉的十九说了一句公道话:“十九虽是来回四个月耽搁了时辰,可这也怪不得他,衡州乱得很,那家人又搬了家,他在衡州耽搁了一个多月……”
 梁昀撩起眼皮冷冷看了一眼匣子,打开果不其然便见到里头耳坠只剩一只。
 便是那一只也是不全的,珍珠都损了一角。
 从这颗耳坠上,就隐约可见一路究竟经历了什么。
 梁昀眸光落在十九脸上,嗓音淡漠:“怎么弄的?”
 十九不知公爷是问他脸上的伤还是这颗耳坠,可想来都是一个人弄的,他一想起那事便来气,更是委屈,当即便道:“公爷您有所不知,那户人家有个疯子,就是他弄丢了另一只,那疯子还与我打了起来……”
 章平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道:“你可是护卫,还能被一个疯子打成了这般?”
 十九苦恼的摸了摸快二十天了还青紫一大块的脸,鼻梁骨都给打歪了,他恨恨道:“那人行武没有章法,空有一身蛮力,我也没设防这才……这才又耽搁了几日正骨修养。谁知他忽然发疯。”
 章平想来也只是随口一问。
 这世上凡夫俗子间生来便与众不同的人大把,军中多是力能扛鼎之辈。
 可身为暗卫,本该本领高强,却被一个没有章法的人打成这般,实在太过丢人。
 梁昀果然也是冷了面色,瞥了他一眼。
 他收起盒子,挥手想要叫众人退下,却又听十九石破天惊的一句:“对了,那疯子与三爷长得还挺像的……”
 十九这句话一落下,便被章平骂:“你这是什么意思!骂三爷啊?十九你是想挨罚是不是?!”
 十九一听,连忙挠着头辩解:“不不不,说错了说错了,三爷仪表堂堂怎么可能像疯子。那疯子、不不不!那小子充其量就是一个又黑又丑且还神神颠颠的农家汉子,我就随口一句罢了……”
 章平瞪他一眼,心骂他真是蠢货不会说话。本来事儿就没办好,已经有罪了,怎么还乱说话扎公爷心窝子?
 谁不知那些年先公爷从不管妻子家事,都是公爷教导着三爷,对三爷那是长兄如父,尽职尽责!最疼爱这个亲手教养的弟弟了!
 说公爷弟弟像疯子?真是想死吧十九!
 章平偷偷去瞅公爷的神色,好在公爷不像是动怒的样子。
 只是那张素来沉默寡言的脸上,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随即,又平复下来。
 屋外寒气逼人,屋内却是另一番温暖如春的景象。
 通透的彩色琉璃窗上,凝结上了一层细密朦胧的水珠。
 胭脂灯影时明时暗,莲花床边立着一顶仙鹤香炉,炉烟已残。
 梁昀已经外出过一趟,回来时屋内依旧是静悄悄的。
 幔帐层层高挂,泛着仍未消散的袅袅甜香。
 香姚想唤醒还在沉睡的主子,却被梁昀伸手阻止。
 他脱下外氅,缓步停至层层叠叠的淡绿平罗帐幔前,男人的半张脸笼罩在昏暗里,手指像是剥开花苞一般剥开一层层床幔,便见满床旖旎风景。
 她竟是静悄悄地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眼睛迷惘地看着幔顶,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听了耳畔的动静,盈时从枕头上微微偏了偏脑袋,歪着头来看他。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梁昀力挺的下颌和侧脸。轮廓清晰分明,眉骨丰满硬朗,薄唇微抿。
 他慢慢俯身下来,离得她近了,盈时才看到他鸦睫上覆上了一层寒霜。
 男人俊朗的面颊离自己的那般近,触手可及。
 盈时忍不住伸手悄悄去碰了碰,碰了碰他睫毛上的雪。
 冰凉的雪花落在她柔软的指腹上,很快便消散了去。
 注意到梁昀悄然红起的耳尖,盈时悻悻然地缩回手,将指腹上点点的水渍残留抹去被褥上,毁尸灭迹。
 她嗓音有些沙哑的哼,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你回来啦……”
 梁昀说不上来的有些难过,难过于她醒了。
 不过,男女之间好似有一种特别的联系。
 她身体仍裹在二人昨夜荒唐的被褥里,一切一切都好似告诉他,他们之间撇不清的联系。
 他们间早就不是简单的关系。
 他们拥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他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他,既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梁昀扯了一下唇,缓缓坐去床边。
 昏暗的幔帐里,他好似脱下来白日里最克己复礼的那层皮囊,他垂着头静静看着她,不错过她面上浮现的每一丝表情。
 他伸出指悄悄抚上盈时的前额,掌下的肌肤带有几分濡湿灼热。
 她被他摸得痒痒的,忍不住又歪了歪身子。好像有一些不舒服,雾一般的眉头微微蹙起。
 梁昀问她:“还难受是吗?”
 昨夜,她好似说过难受的。
 她有些怨念的轻轻‘唔’了一声,道:“腰很酸,很酸呢……”
 梁昀知晓是自己昨夜将她弄伤了,他心里无法控制地很难过。
 “昨夜是我的过错。”他认真凝望着她的眼眸,道。
 盈时许是被他这句话惹笑了,她弯起唇角,却是乖巧的摇头,“我不怪兄长,兄长也是在帮我。”
 梁昀抿着唇,心里欣慰。
 欣慰她当真是个不会去记恨旁人的好姑娘,哪怕昨夜的事情她哭的厉害,可今日她竟然还是转头就忘了,竟觉得自己是在帮他。
 那一瞬间,梁昀心里都在唾弃自己,自己的虚伪,无耻。
 他问她:“饿了不曾?要不要先起来用些早膳?”
 盈时摇头,她又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脸闷回被褥里。
 “我还是很困,想再睡一下。你能抱抱我吗?我喜欢被人抱着睡。”
 她朝着他诉说自己卑微的渴求。
 小孩子才喜欢被人抱着睡,可在梁昀眼里,她同小孩没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落在耳畔,这回哪怕是清醒的,他也没有拒绝。
 二人间都做了夫妻间最亲密之事,如今她只是想要一个拥抱罢了,若是自己都要拒绝,那自己昨夜的胡作非为算什么?那般只是朝她证明自己心思不正罢了。
 梁昀微微吸了一口气,合衣在他外侧躺下。
 他自她身后像是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抱着她,抱紧了她,手掌垂在她温软的小腹上。
 “睡吧,再补一觉。”
 二人间有幔帐掩着,锦被盖着。
 寂静内室中,锦被下的他们以亲密无间的姿势,肌肤相触,互相拥抱。
 男人身量很高大,肩宽腿长,比她要高大上一大圈。从她身后抱紧她,鼻尖触碰到她的脖颈,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她很快呼吸沉沉,进入梦乡。
 梁昀却一刻不得安宁。
 他一遍又一遍反复煎熬着。谁也不知,今日他看到那枚残缺耳坠时的如释重负。
 看来,一切都是上苍注定。
 而梁冀,早已经死了。
 她好不容易渐渐走出了阴霾。
 不能再还给她叫她睹物思人了……
 该让梁冀的旧物,永远尘封埋葬了。
 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 直到肚子饿得厉害,她才从床上起来。
 幔帐早被打开,隔着外头若隐若现的花窗, 积雪大片的雪白辨不出时辰。
 春兰香姚两个已经听到了里头声响, 一个端着铜盆另一个捧着衣裳从次间进来了。
 盈时忍不住眸光往外室梭巡了一圈,春兰见此便说:“公爷在东暖阁里头看书,他临走前吩咐我们听着娘子的动静, 您醒了就叫您过去用膳呢。”
 盈时走下来时却是腿心疼的厉害, 感觉像是破了皮,走去路来火辣辣的,可这等不好说出口的事儿, 她只能苦着脸,自己忍着。
 婢女二人伺候盈时穿衣洗漱, 给盈时换了一身窄领花绵软毛的长袍冬衣,又往外头套一件织锦缎绿蔷薇色紧身小袄,起的已经晚了,便匆匆梳了一个小盘髻,鬓边簪上一支琉璃珠颤枝金。
 在屋内时并不觉得,踏出房门才察觉外头森森的寒意。
 盈时踩踏着长廊边蓬松的细雪,走去西暖阁时远远便见临窗的罗汉榻上,端坐着一道宽肩窄腰的背影。足尖悄悄移进去,走的近了才瞧见梁昀手里正捧着一本书。
 他不言不语的模样, 严肃又认真。
 盈时心里莫名的有些敬佩了, 敬佩他这种人的体力真好, 好像都没见过他歇息的时候……
 盈时晃了晃头,想要将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晃出去。
 梁昀似有所觉,放下书回头朝她看过来。
 日光偏斜, 将少女俏丽婀娜的影子从身后影影绰绰地投在他的面上。
 她睡足了的脸上,肌肤细润如琼玉,粉光若腻,颜色如朝霞映雪。
 梁昀牵起唇角,“醒了?”
 他又去吩咐立在屋外的婢女:“去端膳食上来吧。”
 光天化日之下,他衣冠齐整,面容冷峻,盈时脑子里却不合时宜的蹦出昨夜的一幕幕,有点羞赧地悄悄红了整张面颊。
 她慢吞吞踏进暖阁,蹑手蹑脚地坐去他的另一边。
 等待上膳的过程中,屋子里静悄悄的,盈时忽然问他:“你是在等我吃饭吗?”
 显然,梁昀没想过她会这般的直白。
 不过也是,她素来都是如此。
 梁昀尽量叫显得自己很轻松,往身后的榻背上轻轻靠了靠,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盈时抿了抿嘴,不说话。
 很快婢女们便将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桌。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罗汉榻两侧,婢女们往中间珊瑚炕桌上摆上各样式的热菜与凉菜。
 纵然二人只是过来修养几日,可穆国公府还是派来了许多护卫与厨子,一应都与穆国公府中的无差。
 且日子过的潇洒,还没有穆国公府中的种种规矩。
 菜肴做的精致,皆由天蓝釉的高足盘盛着。一道胭脂鹅脯,一道银鱼丝,一道鸡髓笋,一道鲜海参,一道赤枣乌鸡汤。皆不过小孩儿巴掌大小的盏面,却是道道精致,令人食欲大开。
 尤其是盈时,这可还是她今日吃的第一顿饭。
 盈时举起筷箸,从桌面上梭巡了一圈,最中夹了一块肉质红粉的鹅脯过来,不过她只咬了一小口,又放下筷箸,东张西望。
 盈时没带桂娘,桂娘在替她留守着昼锦园里,而春兰香姚两个显然功夫还没练到家,远远的避着两位主子。
 盈时口渴,竟都寻不来一杯茶水。
 梁昀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几乎没有声响。可余光见她拧着眉心,咬着唇张望,他不由得也同她一起放下筷箸。
 “怎么了?”
 盈时张张唇,“渴了。”
 虽然说是渴了,可她却并不想喝那油腻腻的汤,她将面前的碗碟摆开,从侧边束腰海棠香几上捧过来整盘的果盘,拿着银叉戳了一块切好的蜜瓜果片含入嘴里。
 这时节天寒地冻,怎会是蜜瓜成熟的时候?这些蜜瓜都是附近农户靠着这片温泉的地热,才能不合时宜种出来的。
 汁水甘甜丰沃,新鲜清脆。咬下去时,甚至可以听见清脆的果肉声,一口下去,唇齿间满满的果肉香。
 盈时吃了一整块入肚,很是满足,惬意的闭了闭眼,连吃几块解了渴,才开始慢条斯理的一口口慢慢啃。
 梁昀甚至能听见对岸少女唇齿里传出的清脆咬嚼声。她唇肉上都沾满了蜜瓜的汁水,像是往唇上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花蜜。
 梁昀袖下的手指一圈圈摩挲着袖口,垂眸间,忽的,那姑娘往他唇边也递来了一片蜜瓜。
 隔着菜案,盈时的手高高的举起,才将蜜瓜举去他唇边。
 蜜瓜颇多汁水,她另一只手掌在底下小心翼翼托着,生怕汁水滴了下来。
 梁昀垂眸,便瞥见她那只粉白掌心里被滴了两滴橙色汁水。
 “你吃一口,好甜的。”她一边继续与口腔里的瓜肉做斗争,一边用比汁水还甜的嗓音去叫他。
 梁昀抬眸看了她一眼,依着她,接过她喂来的那片蜜瓜。
 盈时眼睛眨呀眨,似乎带着一点得意的模样,等着他的评价。
 “是不是很好吃?”
 梁昀睽睽的眸光里渐渐染上了笑意,他轻轻嗯了一声。
 盈时也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满意他的回答。
 她还没来得及抽回来的手却忽地被梁昀抓住,抓在男人的大掌下。
 梁昀拿出帕子替她慢慢擦拭起手心。
 “沾了脏。”他秉正端直地朝她解释。
 “哦——”盈时觉得手心痒痒的,被他擦拭过的地方好像生了脚,一点点沿着她的手臂,爬上她的身体。
 两人吃完饭后,时辰依旧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