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飞升邪神,她含泪继承宗门by沉夜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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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个时候,天下才会遭逢真正的大乱。”
听着吴长老的感慨,江载月更加不想接过这么烫手的山芋了。
先不说镜山本身这么危险, 光是里面关押的精神病犯随时可能跑出来这一点,哪个监狱长能受得了啊?
看吴长老这么沧桑的样子,她都怀疑如果不是被巡山人这份工作折磨,吴长老说不定还能多活个几十年。
“长老,我没有您这么坚强的意志,应该也没有多少年的寿岁,就算接过了您的衣钵,也不可能将您的值守山职责传承下去。要不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再找找有没有更适合的弟子吧?”
然而听着她的话语,吴长老苍老的面容上却挤出了一个微笑。
“小姑娘,你以为我巡山巡了多少年?从我真正学会巡山那日算起,其实也不过百载。”
江载月吃了一惊,祝烛星不是说吴长老如今已经九百多岁了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吴长老摇了摇头,慢慢解释道,“我出生时不过是一个普通凡人,没学过几个大字,脾气又暴躁,耐不下心来做事,后来随我父亲,当了一个猎户,整日往山上跑。”
“我喜欢待在山林中,闲来无事的时候,更喜欢在山林中漫步。只是有一日,我发现自己回家的道路上多了一条岔道,我好奇之下走了进去,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出山的道路。数日水米未进,阴差阳错下才找到了正确的山路。”
“我那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回到家之后整日躲在屋里,连屋门都不敢踏出一步。家里人以为我好吃懒做,我坚持说在心中遇见了迷人心智的鬼怪。父亲不信,他带上了我捕猎的行囊,独自进入山中……”
吴长老顿了顿,江载月陡然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吴长老继续说道。
“后来,他再也没有从山中走出来。”
“母亲很害怕,她喊上了山里的几户熟悉山道的人家,和我们一起进了山。”
“我又看到了很多条山道,我母亲说她在一处山道上看到了父亲,她朝父亲赶了过去,我走慢了一步……”
“然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走上那条山道的熟人和母亲。”
“我回到村中,村人都不相信我说的,以为我得了疯病,或者是伙同山里的山贼暗害了他们家的兄弟。”
“很多人进了山中,很多人不顾我阻拦地走上了那些陌生的山道,然后,他们都再也没有回来……”
“村中后来除了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吴长老像是说起一个被尘封在过去许久的故事,他嘶哑的喉咙,空洞的眼眶再也挤不出丝毫的情绪。
“我发了疯似地找他们,找啊找,我没找到那些人,却捡到了一面铜镜。那铜镜里面,有许多个我,每一个我都能代替原本的我承担伤势。我带着铜镜进山,发现镜子里的人可以帮我试探出山里真正安全的山路。”
“我捧着铜镜试了很多年,直到我死的时候,铜镜碎得更多了,我又活了过来。活过来的我浑浑噩噩,一直在巡山路。我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又活过来了多少次,直到那一日,我才见到山间错误的道路里——”
“走出了一个活人。那个活人,就是宗主。”
吴长老的语速急切了起来,江载月有点担心他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幸好祝烛星给了她一个吴长老的生机虽然微弱,此时却还很稳定的回答。
“我抓住宗主问他看见了什么,问他是从哪里走出来的,问他有没有见到我的父母,然后,宗主告诉我——”
“他从一片混沌之地走出,见到了一些曝尸荒野的邪祟白骨,他让我不要再往里面走了。我这时候才想起,我已经巡山巡了好几百年,那些走入岔道的邪祟都只剩下累累白骨,更何况我那凡人之躯的父母……”
“我没有再巡山,我又回到了屋中,我摔碎了那面铜镜,我想早日回到黄泉之下,与他们团聚。可是我没有死,而且山,已经长到了我的村子里。”
“等我再走出门的时候,村里已经不剩一个活人,我的房子从山脚变到了半山腰上,山还在变大,它一直在生长,像是要一直蔓延到吞噬下整个天地。”
“我死不了,也不想死在这个怪物手中,我想要去寻找指点过我的宗主,我把铜镜碎片粘在灯笼上,做成镜灯,又找了许多年,才看见宗主又从山中走出,他告诉我,这座山原来是能从内部被破开的,而从内部破开后,所有被山困住的东西,只要还活着,都能从山底再度走出来。只是,山还在那里,它会愈合成原样,直到再度困住那些走进山中的人。”
“我问他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合情理的邪魔鬼怪?若是这座山从远古以来就存在,那现在不应该已经能大到吞噬整个天下了吗?”
“宗主告诉我,这座山原本应该是不存在的,只是因为有了能看到这座山的人,所以这座山才从原初之地中,一步步浮现到此处世界来,如果没有人能看到这座山,这座山就不会出现。”
说到这里,吴长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江载月不敢问,却已经隐隐触及到了那个恐怖的真相。
老人过了许久,方才继续开口道。
“我问宗主,是因为我看到了这座山,才把这座山从那个鬼地方带到这里来的吗?”
“宗主说,是的,他说能看见这座山的,不止有我一个,也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这座山,这座山才会变得越来越大。宗主说,这就是异魔,异魔是靠凡人之力杀不死,也打不破的邪祟。异魔不是从人身上诞生出来的,是因为这方天地以外出现了异魔,我们看到了那异魔的样子,就被它侵染,成为它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桥梁。”
“我又问宗主,那是不是我们这些能看到异魔的人都死光了,这番天地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宗主又告诉我,即便我们这些能看到异魔的人都死了,还会有新的人能看到那些异魔,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异魔就有真正降临的一日。”
“但是即便异魔无法消失,宗主说,每一个异魔都能找得到制约它继续成长的办法,不然人也无法活到现在。我又试了许多年,终于找到阻止这座山继续成长的办法——”
“那就是巡山,只要我能定期走完整座山上的正确山道,镜山就不会再度蔓延成长,它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还能成为困住其他未长成的弱小异魔的牢笼。”
“可如果镜山没有了巡山之人,这座山就还会继续长下去,直到有人从那里打破它,或者是它长到无可再长的地步。”
“小姑娘,你知道现在的镜山里,困住了多少异魔,或者异魔失控的弟子吗?”
老人露出了一个格外平淡的笑容,“你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老头子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我知道镜山终有一日还会继续生长,我只是不想让在死之前丢下这件做了一辈子的事情。”
“你可以当糊弄我一下,等我闭上眼,你再丢了镜灯,跑出宗外找个安生的地方好好过日子,镜山要吞噬整个天地怎么也需要十几年,在这十几年里,你再尽情享乐就好了。”
第47章 灵蕴
老人的语气格外悲凉, 他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一日,镜山吞噬天下的那个景象,只是他一生都在与这个吞噬了他的家人村人的邪祟相搏, 至死都无法放下肩头挑起的重担,所以他给自己定下的最后一个目标, 就是找到能挑起这幅重担的继任者。
至于继任者在他死后是否还会一直挑起这个重担, 他已经不能看见,也不抱有那一丝希望了。
换言之, 吴长老现在只有一颗安排好了身后事后,就可以安心赴死的求死之心。
但是江载月怎么可能答应下老人的这个请求?
先不说她接过镜灯后是不是有能力逃出宗门去外界享乐, 光是只能活十几年就得死, 还有世界末日这顶大黑锅,她就一点也不想扛好吗?
在吴长老期盼的眼神中,江载月只能装作一副受到了过大的惊吓,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的模样,透明触手拼命向祝烛星比划。
——仙人, 怎么办?你有没有找到可以继承镜灯的人选?实在不行要不我们去问一下宗主, 看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然而她想到的是,祝烛星竟然温和答道。
“你试一试,能不能用道肢吞噬下镜灯上的一块碎镜面?那是异魔中蕴含灵性的纯净灵物, 你第一次吞噬异魔, 可以先从最纯净的灵蕴开始。”
江载月:……???
什么第一次吞噬异魔?什么灵蕴?
刹那之间, 江载月脑中陡然出现一个恐怖的念头,她努力写道。
——仙人,你,你该不会是——故意把我引到镜山的吧?
难道是祝烛星已经知道了吴长老寿命将尽,而她又是最好的继承镜灯的人选, 所以假借灵虫骨巢的名义 ,刻意把她引到吴长老面前,让吴长老亲自抓住她,又是卖惨,又是大义劝说她,只为了让她接下这个不好好干活就要世界末日的大黑锅?
难道祝烛星一直以来对她的好,就是因为他一眼就选中了她这个巡山的“未来牛马”?
这一刻,江载月脑中浮现出了许多让她毛骨悚然的阴谋论。
祝烛星声音依然平稳温柔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你的道肢还是需要补充养分的时候,只吃清心丹,难免会容易饥饿。既然吴长老大限将至,又没有人能碰得了他的镜灯,不如就让你吃了补补身体。”
“至于所谓的镜山巡山人,你也不必过于忧虑。吴长老一死,异魔失去了一处最大的降临之道,镜山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扩张。即便再度扩张,只要将它再打碎一遍就好了。”
祝烛星平淡的口吻简直不像是在谈论能吞噬天下的异魔,而是在说着什么一折就死的小花小草。
“至于困进镜山里的那些东西,不是异魔,也是完全失控的疯子,都杀了清理一遍,也不会留下太多后患。只要等到……宗主飞升,他会解决原初之地里的那些麻烦。”
江载月久久难言。
听庄长老的叙述,她会觉得这个世界的末日可能就会发生在明天,可听完祝烛星的话,她就会有一种过于奇怪的,类似于“这个问题也算是一个难题吗”的来自大佬的奇异从容感。
难道这就是大佬的目光和实力?
可是一想到现在神志还不清醒,看上去也没有一点飞升迹象,还被祝烛星抓回来的宗主,江载月忍不住发自内心地问道。
——仙人,宗主飞升之后,真的能解决那些可怕异魔吗?如果他能解决,为什么不告诉给庄长老他们呢?还有,他要过多久才能飞升呢?
面对她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祝烛星坦诚道。
“我也不知道。但这是他神志清明时的想法,他卡在飞升这一关上百年,只要解决了一些小问题,应该很快就能飞升。”
不是,宗主已经卡了飞升百年,还说他很快就能飞升,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诈骗了?
不会等她死了,宗主还在“即将飞升”这个阶段吧?
江载月脑中陡然涌现出这样悲观的想法,又听见祝烛星继续道。
“他有这样的把握,但不能轻易告诉给其他人。因为即便是修人道的长老,也可能是异魔的爪牙。而且现在……长老们已经不愿意相信他了。”
江载月又冒出了许多个疑问。
——为什么长老不愿意相信宗主了?
祝烛星平淡道,“因为,他们看见了他的道体,以为他是濒临失控的天魔。”
等,等等!
长老们口中的天魔,指的就是宗主?!
难道他们还以为,宗主是导致他们出现异魔,还会毁灭整个天下的真凶?
一想到那卷黄纸上写到的“十大仙门败给了天魔”,还有庄长老说过的,他们是被天魔选中的魔种之类的内容,江载月难以置信地快速写道。
——可是宗主,宗主看着就是好人……
她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宗主看着就像一个对人没有防备的好心的傻子啊!一见到她就投喂吃的,还给她做了个新窝,虽然看着脑子是不太灵光的样子,但怎么也和凶残的,类似镜山这种天魔扯不上关系吧?
“他清醒的时候,杀过很多很多人。”
祝烛星温柔稳定的声音,不像是说着杀人那么残酷而血腥的事,而像是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以前的宗规有几十本,他杀到只剩下了一本。没设置宗规的修天道长老,他杀得更多。”
啊这……
江载月沉默了下来,突然觉得庄长老他们对宗主的怀疑和警惕也不是毫无道理。
宗主的事迹都这么凶残了,别人在心里偷偷蛐蛐他两句,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做法。
不过紧接着,江载月就想到了一个再重要不过的问题。
——仙人,宗主,他……清醒之后,不会也对我动手吧?
她有道肢,好像也是修天道的,还做过胆大包天地丢下宗主和祝烛星跑出来,以及看着宗主被祝烛星抓走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该不会某一天宗主回想起了这段记忆,以她今天是左脚踏出房门为由把她也砍了吧?
“有我在,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这句话听起来更加不妙了啊!
——仙人,您,您的意思是,如果您不在,宗主恢复了神智,真的有可能会对我动手?
那她还在宗里废话啥啊?现在跑说不定还能留得住一条小命!
“他不会伤害你,只是……”
祝烛星少见地有些迟疑道,“他可能会因为太看重你,想把你……放进巢穴里,然后……一直抱着你。”
看着雪白腕足上慢慢染上的一点粉色,江载月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问号都快要实质化凸显出来了:……???
什么玩意?
宗主清醒之后要把她带进巢穴里,还可能抱着她?
宗主这听上去完全不像是清醒的样子啊!他是因为太久没有和同类相处过了,所以得上了皮肤饥渴症吗?
就在江载月准备规劝祝烛星能不能带宗主去看看大夫,说不定迟迟不能飞升,也是宗主的某种心理疾病导致的时候,盯着她良久的吴长老终于开口。
“小姑娘,你考虑好了吗?”
江载月没敢说她刚刚和祝烛星讨论的话题已经扯到了给宗主找个大夫这上面,她看了看吴长老,又看了看她手上的镜灯,到底还是做不出那种真的把别人家宝物吞了,还不打算干活,等吴长老死后再把山劈了,里面关的人也全杀一遍的事情。
“长老,如果我,还是不想成为巡山人,您,您会逼我吗?”
如果吴长老真的做出逼她上任的事情,那她可就只能放祝烛星出手了。
但江载月真的不想欺负这么一位大限将近,还心心念念着要看好异魔的老人。
而看着少女脸上为难的神色,吴长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像他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生机,也随着这口气消散了大半。
“罢了,老头子也知道,这么辛劳的任务交出去,是在为难你这么小的孩子。镜山虽然有点能通向其他秘境,天下各地的用处,但它终归是凶险之地,也许将它重新打碎,再杀死山中的所有活物,才是解决这异魔的正道……”
江载月陡然打断了吴长老的自怜自艾。
“长老,您刚刚说镜山,能通往天下各地?”
吴长老沉沉地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如果能巡视完全部的镜山,就可以改变镜山道路通往的位置。如今的镜山道路在山门与弟子居之间,是唯一能穿透界膜,抵达外界的通道。平日里若是修真界那处浮现出了秘境,为了减少与他人的接触,我也会将通道改到秘境之中,方便宗内与弟子与长老直接抵达。”
说完之后,或许是燃起了最后一点希望,吴长老努力劝说道。
“小姑娘,若是你平日不喜欢被困在宗内,巡视完镜山后,也可以改一改山路位置,去凡间玩一玩。像你这么年轻好看的姑娘,也应该多去见见外面的繁华世界……”
听完吴长老的话, 江载月两眼放光,她可是太想见见外面正常的人间了!
呆在观星宗里面久了,她都担心自己也快要被同化成精神病院大家庭里的一员了。
而且拿到了镜山, 她岂不是就拥有了真正逃出宗门的路子?
只要她好好巡山,即便宗主日后恢复清醒, 应该, 大概,也不会为了她这么个小喽啰, 满世界来找她吧?
但是一想到巡山,江载月原本热血上头的脑子又逐渐冷静了下来。
……巡山, 她是能拿起吴长老的镜灯, 可她真的能找得到那条正确巡山的道路,而不是一头栽进镜山里,最后成为宗主他们劈开镜山,无辜惨死在其中的一个背景板吗?
“……师叔,您, 您可以在旁边指点我, 让我试一试吗?”
老人身上原本浓重的死气一扫而空,他迫不及待地将镜灯伸了过来,咧开的笑容能让人看见他一嘴的银牙。
“好好好, 小姑娘, 你先试一试, 尽力就好,不要勉强。有我在旁边看着,定然不会让你走错路。”
江载月硬着头皮接过了老人手中的镜灯,吴长老身上的精神值猛然下跌着,最后跌到了一个她都不敢正眼去看的血红数字。
【19】
老人的身影, 在她的余光中越发像一面破碎得显出太多裂纹,让人忍不住怀疑他还能撑多久的镜片。
只是吴长老的声音听着还正常无比,在他的指导下,江载月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汇聚到自己手中的镜灯上。
碎裂的镜面中,她的身影细得就如同一条条过于狭窄的黑线。
江载月慢慢走上了一条山路,第一眼时,她看见的是一条笔直通入山内的山路。
可当她眨了眨眼,原本笔直的那条山路陡然变化成了无数条蜿蜒的岔道,她再也看不清原先的那一条道路在哪里。
江载月看向镜灯,按照吴长老说的,她努力用意念驱使镜灯中的镜人,走上那些岔道。
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去想,最后急得额头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也愣是没发现镜灯中的镜人有一丝一毫的移动趋势。
吴长老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怎么镜人动不了呢?……你明明能拿起镜灯……”
听着吴长老的话,江载月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吴长老找上她做巡山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乌龙?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利用镜灯,找出正确山路的天赋?
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江载月正准备将镜灯交到吴长老手中,陡然间,祝烛星开口道。
“你试一试,用神魂触碰镜灯。”
神魂触碰镜灯?
江载月陡然想起了曾经雪白腕足轻轻触碰她额头的那一幕。
——仙人,我应该怎么做?把镜灯贴在额头上吗?
“用你的道肢去触碰它。”
顺着祝烛星的指引,江载月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透明触手,碰了碰一小片镜面。
她的透明触手乖巧温和碰了碰镜面,然后像是被激活了某种深植在基因中的本能,呜哇一声张开口,快速无比地把那块镜面给吞了……吞了……
江载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来得及出声制止。
现在她和吴长老解释她不是故意吃掉他的宝物的,吴长老还会相信她吗?
下一刻,一种奇异的热量顺着她的触手,一直蔓延到了她的经脉中,像是热腾腾的温泉,浸润了她身体血肉的每一处。
这种满足感比吃下十颗清心丹更加强烈,当江载月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世界在她眼中更加纤毫毕现,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与镜灯之间建立了一种冥冥之中的微弱联系。
就像是咬过一口的蛋糕,她清楚地知道了蛋糕的味道,也知道什么样的蛋糕更合她的口味,忍住触手一直传来的蠢蠢欲动的还想要多咬一口的冲动,她这次再让镜人走上那些岔道时,她终于能感觉到,无数碎裂镜面上的黑影,不带丝毫感情地走上了那些岔道。
而在一段时间之后,她与那大部分镜人之间的微弱联系就此掐断,最后唯一返回的镜人,重新出现在了镜灯上。
江载月看着那条岔路,恍惚地问吴长老。
“师叔,那一条——是正确的山路吗?”
吴长老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镜灯多一片还是少一片的小事,看着江载月指向的方向,他脸上的皱纹完全舒展开来,满脸通红地连连应道。
“是,就是这条路!小姑娘,你比当年的我还厉害啊!我真是没有选错人,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等到了……”
说着说着,吴长老转身,竟然要往另一条山路走去。
江载月连忙抓住吴长老的衣袖,“师叔,您不是说我刚刚指的那条路是对的吗?那您为什么要走这一边?”
吴长老像是这时才回过神,他连连道,“是我老了,糊涂了,糊涂了,走错了……来,来,你接着往前走。”
江载月有点害怕,但一想到祝烛星和吴长老如果真的想害她,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到这个地步才动手。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等到又出现了岔路,她再度用之前的方法找出了唯一的一条正确的道路。
吴长老跟在她身后,就像是跟着刚学会走路的宝贝孙辈,她往前走几步,就听到他发自真心的感叹和夸赞之声。
“对,对,就走这里!”
“好,好,孩子就是厉害!”
“没错,姑娘,就是这么走……”
在老人这通朴实无华的夸赞声中。江载月不记得自己分辨了多少条岔路,当她面前没有再出现一条岔路的时候,江载月停下脚步,发现她竟然来到了当初刚迈进弟子试炼的山门后。
她转过头,吴长老的身形与当时迎接她的姿态格外相似,但是他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释怀与轻松,就像是……老人在临终前看着这方世界的最后一眼……
江载月下意识想将镜灯交回到吴长老手中,然而吴长老摆了摆手,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小姑娘,不用给我了,以后这就是你的镜灯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它,不用再顾及我这个老头子的想法。”
“以后这镜山,也劳烦你多操心了。你每日抽半个时辰来巡视一遍,只要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可以回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了。若是镜山里真的有什么异动,你也不用害怕,去找宗内修人道的那些长老,实在不行,你就去找宗主。如果真的到了解决不了的时候,你也不用担着这副担子,就把镜灯一丢,去外面好好玩几年算了。”
“你还年轻,还是喜欢热闹的时候。也是老头子我活不了多久了,才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你这么小的孩子。孩子啊,老吴我对你不住。若是我还能回来,一定好好向你赔罪。”
吴长老朝她招了招手,像是释然,又像是告别道。
“不要来找我了。我已经活得够长了,现在只想做完成当年还没有完成的那个心愿。我要去镜山里,收殓他们的尸骨。他们等我等得太久了,若是收殓不到他们的尸骨,至少我也应该和他们一样,都葬在镜山里。”
“我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闲人。闲人啊,蹉跎百年,但总算——
可以归家了。”
老人喃喃自语着,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身后蔓延出的那条岔道。
紧接着吴长老的身影,连同那条岔道,完全消失在了昏黄的霞光里。
江载月看着吴长老如此行动果决的速度,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口。
“仙人,吴长老……他,他就看我走了一回山道,就这么放心地走了?”
祝烛星应了一声,雪白腕足温柔地擦了擦她额上的细汗。
“他想离开这里,已经很久了。选择修人道的修者,都不愿意舍弃身为人的情感,他们心中都有着比性命更重要的牵挂。”
想着执着于复活兄长的姚谷主,还有寻找家人的吴长老,江载月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无法评价他们的执着是对还是错。
但是最后,他们都做出了问心无愧的选择吧。
从感慨中回过神来,江载月突然想到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仙人,你知道卢阁主和庄师叔他们去哪了吗?他们该不会在镜山里迷路了吧?”
祝烛星平和道,“没有,他们还在镜山外界,没有擅自踏足镜山。”
江载月松了一口气,但又想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那灵虫骨巢?仙人,那些灵虫在镜山里,现在不会死得差不多了吧?”
祝烛星从来温柔平稳的声音中,少见地出现了些许迟疑。
“应该,还有几十条能活下来……”
江载月心中发出尖锐爆鸣声。
说好的养灵虫,她差点把姚谷主的灵虫给养灭绝了!
“仙人,你快把灵虫骨巢挪到靠近卢阁主他们在的地方,现在快带着我出去!”
她猜到祝烛星可能有独特的进出镜山的办法,祝烛星也没有否认,雪白腕足将她卷到了天上,又在靠近灵虫骨巢的地方放下。
第49章 更改宗规
看着不远处庄长老与卢阁主翘首以盼的身影, 江载月硬着头皮拎起镜灯,她根本不敢踏上道路以外的地方,只能按照祝烛星的指导, 努力想象山道的尽头通往庄长老他们所在的方向。
镜山与她之间像是建立了一层微弱的联系,即便再度出现的无数条岔路, 还是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 但是原本的山道,下一刻陡然扭曲向外, 这也证明了她确实能依靠自己的念头,控制山道通往的位置。
江载月小心翼翼提着镜灯, 一步步靠近庄长老他们所在之地。
明明不长的一段路, 愣是被她走出一种脚下每一步都可能埋着地雷的惊心动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