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飞升邪神,她含泪继承宗门by沉夜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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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见少女手上拎着的镜灯,庄长老的神情微微一怔,却没有多问,只是声音温和了几分道。
“我们现在可以进入镜山了吗?”
江载月点了点头,“两位师叔都跟着我来吧。”
然而庄长老不问, 卢阁主却是轻轻碾着他的竹杖, 温声问道。
“小友,你可知道吴长老去了何处?为何是你来接我们进入镜山?”
看着卢阁主纹丝不动的样子,江载月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刚刚的事说来话长……那些灵虫好像已经受不住了, 庄师叔, 你先把灵虫骨巢带出去吧, 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们吧。”
庄长老点了点头。
卢阁主平静道,“既然如此,那我这个瞎子就不跟着进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庄长老雷厉风行,他跟着江载月, 很快将卢阁主的身影甩在了身后。
一到目的地,庄长老往灵虫骨巢中再度灌入了许多灵液,原本生机惨淡的骨巢,终于暂时稳定住了情况。
紧接着庄长老袖袍一卷,竟然将整座灵虫骨巢从坑洞里托举了出来,然后让灵虫骨巢悬浮在他们头顶的高度。
感觉到头上被笼罩的一大片阴影,江载月胆战心惊地提着镜灯往前走着,生怕它万一不稳全部砸落下来。
雪白腕足缠着她的脖颈,轻轻搭在她的头上,力道比平常更紧密些,祝烛星温柔安抚道。
“别怕,即便灵虫骨巢真的落下,我也能护住你。”
然而在祝烛星开口的同时,庄长老冷不丁地忽然开口。
“吴长老走了吗?”
江载月斟酌着字句道,“吴长老他,进入了镜山深处,说是要收殓尸骨。”
庄长老似乎并不在乎吴长老真正的去向,他话头一转,陡然问道。
“那你便是镜山这一代的巡山长老了。你是修人道的,还是修天道的?”
这到底是什么死亡问题?如果她现在回答她是修天道的,庄长老该不会要直接出手,将她就地正法吧?
更何况她这个心心念念想要跑路的人,如果混上了宗内的长老之位,目标这么大,以后还怎么跑路?
江载月连连摇头,试图转移话题道。
“庄师叔,我就是一个灵气刚刚入体的弟子,怎么能担得起巡山长老呢?我现在只是帮吴长老暂时保管镜灯,等吴长老从山里出来了,或者是我找到了还能提起镜灯的其他弟子,就把这个巡山的重任再交出去。”
听完她这么诚恳的话语,庄长老无动于衷,或者说他木头似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属于活人的神情与波动。
“现在镜山是你管事,你要记得去更改宗规。”
“更改,宗规?”
江载月艰难问出这几个字,她实在难以想象,更改宗规这种事,竟然会落到她的头上?
庄长老慢下脚步,他似乎不太想让镜山外的卢阁主听到他们的这番对话。
“吴长老现在不在镜山,那么镜山以后就是你的地域。不管你是修人道还是修天道的,以后你准备让谁来接管镜山,你现在都不能让太多异魔没有失控的弟子,死在你的地盘上,否则天魔降临,就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这个天魔……
江载月忍住想要抽动的嘴角,这个天魔,她其实有点熟……现在别说给她带来灭顶之灾了,天魔自己估计都有点自身难保……
似乎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庄长老都有些不太适应,但他还是耐下性子认真道。
“好好熟悉你的镜山,找到正常弟子不会违反,也不会影响你做事的规矩,然后去找易无事,把那些规矩都告诉他。他会说很多让你仔细思量,或者再更改之类的废话,你都不用听他的。只要你的态度强硬,他很快就会把你更改的规矩,全部换到宗规上。”
“易无事——是无事庙的易庙主吗?”
“是他,”庄长老平淡地继续说道,“他就是一个神神叨叨,又胆小怕事的人。他的话你都不用仔细听,听了也是浪费时间。”
紧接着庄长老甚至已经开始给她分享作为一个长老,招募牛马……哦不,应该说招募弟子干活的心得。
“如果你的地盘缺干杂活的人手,就招一点神智清明的弟子,最好是新入门的,这样异魔失控的概率比较低,干活也会用点心。不要招那些戴着面具,胆子都被吓破的弟子,他们经常出工不出力。有时候不仅一点活都不干,异魔失控了也死死瞒着,就怕我们把他们丢进镜山,或者是那些修天道的长老的地盘。”
“但那些老一点的弟子,至少都谨小慎微,除非异魔完全失控,才会做出违反宗规的事情。对那些异魔完全失控的弟子,你就可以抓住他们,把他们永远留下来当灵仆。比起不知名的异魔突然失控,长老的异魔至少不容易失控,也能找到控制的方法。但对灵仆的手段不要太过残忍,也不能吃人炼人。以前这么做过的长老,都被天魔给杀了。”
听着庄长老平淡如水的发言,江载月感觉她心目中长老们神秘恐怖的面纱,终于被一层层揭开。
合着宗规是长老们按照自己的心意改的?招收弟子做任务是为了招到合心意的工具人?长老们也会看不惯弟子摸鱼,但更加看不惯他们违反自己订立的规则?长老们也会权衡利弊,太过残暴的长老都被杀了,剩下的才会退而求其次,将异魔失控的弟子变为自己异魔控制的奴仆?
当了解了这一切后,江载月突然就没那么害怕——那些存在着多处矛盾,又隐隐透露出恐怖意味的宗规了。
因为她竟然也可以去改变宗规,而且她比庄长老更清楚,那位所谓的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天魔,如今就会躲在他自己的巢穴里挖贝壳,连话都说不清楚。
如果她的属性邪恶一点,她说不定可以狐假虎威,把镜山真的变成她随心所欲的,简直如同太上皇一般驱使弟子的乐园……
抛开过于飘远的想法,在这个看似美好的强大诱惑前,江载月再度坚定了她的初心。
她是要跑路的!
就算她阴差阳错地进了观星宗,认识了堪比随身老爷爷一样全能的仙人,还有看似恐怖实则憨憨的宗主,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镜山暂时的巡山人,这种疑似和庄长老他们平起平坐的存在,可她不能就因为这一时的运气,就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个精神病院大宗门里安然地继续生活下来啊!
不说别的,光是看似守规矩的修天道长老们,根本不知道宗主已经变傻了这件事,就像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哑炮,万一事情真的暴露了,那些修天道的,已经没有人类的情感的长老或许在短时间内还不敢对宗主直接动手,但对于她这么一个抱着镜山这座“聚宝盆”,又没有太多实力的新入门弟子,那可就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江载月的神志陡然恢复一片清明。
她认真向庄长老咨询道,“师叔,我可以暂时不告诉其他人,吴师叔已经进入镜山这件事,然后在宗规上写上我是吴师叔的弟子,所有进入镜山的弟子都必须听我指挥吗?”
庄曲霄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可以,宗规只是约束你不得伤害那些灵台清明的弟子,至于你想怎么写,只要不是弟子都无法做到的无理要求,就没有人能约束得了你。”
江载月紧接着又问了几个与易庙主还有宗规相关的问题,庄长老都耐心地回答了她。
“多谢师叔,我明白了。如果接下来我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还可以再来问您吗?”
庄长老应了下来,江载月也长松了一口气。
但陡然间,庄长老再度问道,“你知道天魔是谁吗?”
冰冰凉凉的触手仍安静搭在她的脖颈上,此时渗透出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江载月几乎以为庄长老是看出了什么,她仰起脸,诚恳问道。
“师叔,您说的天魔,不就是我们所见的异魔吗?”
庄长老的死人脸看不出多少神情的变化,但他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沉重许多。
“既然你接管了吴长老的镜山,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你在天上看到的每一个星辰,都是一处天魔所化。”
“那些天魔至少还在天上,没有真正落入人间。可我说的天魔,已经落入人间——
他就是,观星宗如今的宗主。”
宗主是天魔这件事, 江载月已经知道了。
可是“每一颗星辰,都是一处天魔所化”这件事,比起玄幻, 在她看来已经接近于神话了,还是那种让人觉得没有半点生存希望可言的恐怖神话。
如果庄长老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她就算跑离观星宗再远, 不是迟早也会被天魔杀死吗?
“师叔,我们应该怎么应对天魔呢?”
庄曲霄陡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低沉道。
“不要打探与宗主有关之事, 不要靠近, 注视,触碰宗主,更不要与他交谈。”
……您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诉我呢?
江载月在心里默默说道,历数自己过往与宗主的接触,她悲哀地发现, 好像每条禁忌, 她都做了一遍。
但凡庄长老能早点说,她都不带这么精准踩雷的。
庄曲霄继续道,“天魔, 终有一日会全部降世。但在那之前, 我们要不择手段, 才能活下来。”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庄长老却已经一步踏出了山道,他毫不客气地对卢阁主道。
“两个月后,灵庄里还需要三池阴阳虫尸水。”
卢阁主的指节慢悠悠地敲了敲竹杖,组成竹杖的无数条白色小蛇钻入灵虫骨巢中, 不过一会儿又回到他的手中。
“两个月太急,最少要半年,这窝灵虫才能稍微恢复些元气……”
“那就半年。”
一线白光陡然从遥远的天际飞过,庄长老抓入手中,江载月眼尖地发现那是类似于袁常足送给她的白色纸鹤的法宝,只是这个灵鹤显然比袁常足送给她的要高级许多。
看清楚灵鹤上的内容后,庄长老的眉头皱紧了几分,卢阁主询问他是否有什么急事,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直接了当道。
“带她去密库。”
紧接着庄曲霄转过头,对江载月道。
“我现在要回灵庄,卢容衍的密库里有很多灵丹法宝,你有什么看中的就尽管拿,不用想着手下留情。这窝灵虫骨巢,已经抵得上他大半密库的宝贝了。”
盲眼男人苦笑了一声道,“曲霄,我的密库也是能值几个灵虫骨巢的,你真把密库搬空了,我也养不起这些吃活物如饕餮的祖宗。”
庄长老充耳不闻,踏上灵舟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江载月一眼,一道声音如同被挤压到极致般在少女耳边响起。
“不要在卢容衍面前暴露出你的弱点和渴望。”
“只有永远不信任他,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才是可以被信任的。”
庄长老第二句话看似有些绕,不过提炼一下这两句叮嘱的中心主旨,江载月很快就明白过来庄长老真正的意思就是——不管卢阁主做什么,都不要相信他是个好人就对了。
巨大的灵虫骨巢此刻漂浮在卢格组的头顶,盲眼男人“看”着庄长老离开的方向,慢慢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无奈意味地低声道。
“我当年不过是闭关的时间长了些,那时宗内又出现了些动荡,老庄一时疏忽看管,灵庄中的成熟灵植跑了大半,抓回来的时候也有些奄奄一息了,最后炼出的丹药成品也低了些。他就因为这件小事就记恨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向他赔过错道过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因为这件事,有些迁怒于我。”
江载月当自己是个只能听得见话的哑巴,没有半点接过卢阁主的话语的意思。
卢阁主往地上轻轻敲了敲竹杖,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轻笑叹道。
“我就知道,老庄肯定又说了与我有关的恶言。罢了,小友,若是你不愿意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话,等会儿竹车来接我们,你若是觉得无聊,路上就和我的弟子们说会话吧。你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应该有很多话能聊到一起。”
卢阁主的态度实在太过和蔼,江载月也不好一直这么装哑巴下去,毕竟等会儿她可真要到人家密库里拿东西,现在的态度就太过恶劣,等会儿卢阁主把毒丸说成灵丹给她怎么办?
江载月装作不敢多言地小声道,“多谢阁主。”
盲眼男人朝着她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真的就不发一言,安静等着竹车到来。
江载月忍不住细细打量眼前的卢阁主,虽然看不清男人白布下蒙着的眼睛,但是在她认识的四位修人道长老中,这位卢阁主给她的感觉最为神秘。
如果说修人道的长老都是因为心中有着一份无法放下的牵挂,才选择了修人道,那么在目前她认识的修人道的长老中,这位看上去最正常温和的卢阁主,心中到底存着怎样放不下的过往呢?
或许是这一天里吃到的瓜实在太多,看着夜幕降临,江载月的思绪忍不住放飞着,想到了姚谷主和吴长老那些让人唏嘘的过往。
雪白腕足突然从她头顶慢慢垂落下来,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祝烛星温柔缓慢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为什么一直在看他?”
江载月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盯着卢阁主的动作,似乎不太礼貌。
不过质问她的是祝烛星,又不是被她一直盯着的当事人,江载月敷衍地写道。
——卢阁主也是风韵……总之挺好看的。
雪白腕足似乎有些迷茫,它微微曲起晃荡的样子,像是一个倒着的问号。
“你,喜欢他的样子?”
江载月快要被祝烛星的这个问题逗笑。
——我都看不见他眼睛长什么样,怎么可能喜欢他?
然而不管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难题,都格外平和从容的祝烛星,在这个问题上显现出了让她难以理解的执拗,他的声音少见地有些低沉。
“你看见了他的眼睛,就会喜欢他了吗?”
江载月:……这到底是什么胡搅蛮缠的问题?
不对,问题是怎么从她盯着卢阁主,变到她喜欢卢阁主的?
——卢阁主这个岁数都可以当我爹了,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然而她这个回答,似乎也不足以让祝烛星感到满意。
“你不喜欢,年纪比你大的……人吗?”
祝烛星像是斟酌着,一字一句谨慎问道,“那年纪比你大的……不是人可以吗?”
江载月:???
在她无比困惑时,卢阁主说的“竹车”,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原本以为所谓的竹车,是竹子搭建起来的马车,可是她发现——贫穷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那是一栋比血兰谷的竹宫更加高大壮阔的竹楼,而这栋竹楼,搭建在一条巨大得遮天蔽日,宽度比灵虫骨巢更大的白色巨蟒上。
如果不是那条巨蟒的头上没有长出小角,江载月简直怀疑那是一条活着的巨龙。
而当那条巨蟒稳稳落在她面前时,她看着眼睛都有好几个她这么高的巨蟒眼眸,心中再度浮现出一种这不科学的震撼。
不是,这么大的蟒蛇,每天到底得吃多少?整座竹山上的竹子也不够它吃上一顿吧!
然而竹车上的弟子跳了下来,看着江载月不敢置信的样子,笑着向她解释道。
“这不是活蛇,是师尊以阁内白竹炼制的通行竹车!厉害吗?”
江载月看着巨蟒灵活的扭动姿态,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用竹子炼制而出的死物。
她发自真心地赞叹道,“厉害。”
得到了她的认同,那位白竹阁弟子的脸上也显现出了与有荣焉的自豪。
竹车完全停下,竹楼里的弟子们接二连三地跳下了竹车,他们聚拢在卢阁主身边,朝气蓬勃的笑声与话音带着让人仿佛也跟着年轻起来的活力。
“师尊,您这次怎么出来了这么久?”
“对啊,我们都想您了,没有您的指点,我刚刚又练坏了一炉药……”
“师尊师尊,您先看下我炼制灵器的手法吧……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我怎么想不明白呢?”
在弟子们没有太多距离感的热闹问候声中,卢阁主面容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他耐心地一一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就像是一个受弟子爱戴,再正常不过的师长。
如果没有庄长老先前的叮嘱,还有方石投之前告诉给她的信息,江载月简直觉得这一幕就是她理想中拜入师门中最美好情形。
但在知道了白竹阁和卢阁主身上有些许不对劲之处后,江载月只是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想要混在这些弟子中的末尾。
然而被弟子们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卢阁主,陡然转过头,朝她的方向再精准不过地“望”了一眼。
“这位江姑娘,是帮了我大忙的一位小友,别轻慢了人家。”
卢长老的话音刚落,所有白竹阁的弟子都向她投来了目光。
这种感觉像是什么呢?
江载月感觉自己像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每个少年少女都带着最为热情的笑意,向她展露出最美好真挚的一面。
“这个姑娘,是师尊刚认识的道友?”
“好厉害,她竟然能帮到师尊!”
“以后她也是我们的道友了!”
第51章 赌注
当众星捧着的那轮“月”变成了自己, 在周围簇拥弟子的目光中,江载月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焦点的压力。
“……那个,其实我更喜欢独处, ”江载月硬着头皮道,“大家不用管我, 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就好了。”
她是来拿宝物的, 又不是来交朋友的。难不成卢阁主想用这种拉近关系的方法,让她手下留情?
江载月忍不住阴谋论着, 只听卢阁主这时再度开口。
“好了,不许惊扰江姑娘, 带她去房间里休息吧。”
一个容貌俊秀而意气风发, 翩翩公子模样的绿衣青年笑着开口,他气势十足地说道。
“大师兄在阁里,我是二师兄,我最大,我带师尊的客人去房间, 你们都给我让开。”
其他弟子就像看着自己的食物被抢去, 只能让开一条道路,眼巴巴注视着绿衣青年将江载月带走。
脱离了人群的包围,虽然感觉到背后还是有无数道弟子目光的注视, 江载月还是放松了几分。
而这位绿衣青年虽然面带笑容, 却没有让她再感觉到刚刚那种仿佛被热情包围的窒息感觉, 将她带到了房间后,也只是跟她叮嘱了几句早些休息,等会儿会送一些餐食过来,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布置得格外干净雅致,就像是时常有人打扫一样, 家具大多都是竹制的,带着淡淡竹林的清香。打开窗就能看到底下大片的柔软云层,明明竹车是在天上疾行的,却没有让人感觉到一点失重与颠簸。
江载月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太过让人不适的异样,但是一想到在血兰谷中的经历,她还是提起十二分的戒心,没有直接触碰那些看似无害的家具与床榻。
而不一会儿,那位绿衣青年也送过来了一些糕点,小巧的点心墨绿精致,甚至还别有新意地做成了竹子的形状,竹叶竹节都做得格外精巧。
江载月欣赏了一会儿,倒是真的有点饿了,她连忙吞了一颗辟谷丹,终于压制住涌现出来的嘴馋,紧接着把糕点递给雪白腕足。
“仙人,您觉得这些糕点有问题吗?”
祝烛星十分严谨地把每块糕点碾碎成细密的粉末,才温和道,“这些都是普通的食材,应该没有问题。”
江载月还是不放心,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对了,仙人,您的星沙不是喜欢吃垃……我是说喜欢吃那些有灵性之物吗?您把这些糕点带回去给它们,或者找个地方偷偷埋起来,可以吗?”
“好。”
对于她每个心血来潮的古怪要求,祝烛星似乎都不会拒绝。
雪白腕足将那些糕点全部卷起,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她的房间里。
江载月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敲了敲对门,她十分兴奋地说道。
“你们的糕点实在是太好吃了,能再给我一盒吗?”
她注意观察着青年弟子脸上的神情,却发现那人脸上并没有她想象的对于猎物中计的窃喜或是得意。
他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就如同一个厨艺被认可的普通青年人一样,甚至有点结结巴巴道,“你,你觉得我做的糕点很好吃?”
青年人的眼睛猛然亮起,激动得脸上都要浮现出一层绯红。
“你,你没有骗我吗?”
江载月感觉她仿佛猜错了什么,但还是顺着青年的意思点了点头。
而绿衣青年下一刻就如同一只射出的箭般跑了出去,走道里都能听见他激动响起的清亮声音。
“师尊的道友称赞我的糕点好吃!哈哈,这次的赌注是我赢了!”
什么赌注?
江载月格外茫然,下一刻,去而复返的青年人,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弟子再度走回来。
青年人如同是一只尾巴高高翘起的猫,意气风发地微微仰着头说道。
“你把刚刚和我的话,跟他们再说一遍。”
江载月迟疑着,最后还是在众多弟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轻声说道。
“我,我觉得,那糕点还挺好吃的,想要再来一盒?”
“怎么可能?”
听到她这句话,弟子们像是炸开了锅,“怎么可能?梅师兄的手艺,不把客人吃得吐出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客人夸梅师兄做的好吃?”
而被他们称为梅师兄的青年人,像是一只懒洋洋的,故意梳理羽毛,展示羽毛的白鹤,他的声音带着不让人讨厌的得意与轻扬笑意。
“别说了,愿赌服输。快把你们的赌注交出来。”
众多弟子耷拉着脸,像是怀疑人生,又不得不愿赌服输地抠出一瓶瓶丹药,交到青年人手中。
青年人欣赏完了众人的懊恼神情,方才不紧不慢地伸出手,一瓶瓶拿走了他们的丹药。
江载月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忍不住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给他丹药?”
被江载月的问题勾起了倾诉的欲望,一众弟子你一句我一句,终于给江载月拼凑起的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进入了白竹阁内的弟子,在正式开始炼丹炼器前,必须要经过一道考验——那就是要做出令人满意的,火候与味道都把握精准的菜肴。
因为炼丹与炼器的原材料都极为昂贵,如果一个弟子连做菜的火候和味道都难以把控精准,那么炼丹与炼器的基本功显然也不够扎实。
这在白竹阁里就慢慢形成了一个习俗,每个弟子如果做不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饭菜,那么就不能去炼制更高级别的丹药与灵器,他们就只能拿低级丹药与灵器的原材料练手。
而那位赢了赌注一脸得意的青年人,就是所有弟子当中做菜最为难吃,但是因为自身炼丹药与炼器天赋较高,被阁主破例收为真传二弟子的梅晏安。
虽然大家对梅晏安的炼器炼丹天赋都极为心服口服,但是因为梅晏安每次下厨做的饭菜,平等地让每个弟子都感觉不满意,许多弟子都和梅晏安开玩笑,这世上只怕没有人能觉得梅师兄的糕点做得好吃。
梅晏安对此深感不服,他感觉他的厨艺每天都在进步,迟早有一天能做出让同门都心悦诚服的饭菜,因此众多弟子和他打赌,如果在三年之内,有人无意中吃下了梅师兄的手艺,并且夸赞好吃,他们就心甘情愿地拿出炼制最好的丹药,送给梅师兄。
梅晏安对自己格外有自信,无论是遇到新入阁的弟子,还是师尊新带回来的客人,都会跃跃欲试地把自己的拿手之作给不知情的人吃,虽然屡战屡败,有些人一吃到口中就吐了出来,还有些不挑食的灵兽都不会动他的糕点一口,在众多同门“狗都不吃”的嘲笑声中,梅晏安还是坚信世上终会有他的知音出现。
而这次江载月的出现,就彻底终结了众多“梅师兄的饭菜,连狗都不吃”的传言,大家发自内心地决定,以后就把这个传言修改成“梅师兄的手艺虽然狗都不吃,但竟然有人吃了后还觉得好吃,听起来有点可怜。”
有人甚至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委婉地问道,“客人最近是不是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有些尝不出味道?”
梅晏安据理力争的声音,淹没在众多弟子嘻嘻哈哈的笑声中。
“怎么就不能是我的手艺真的变好了呢?我还留着几块自己做的糕点,我现在吃给你们看……呜……好,好苦……”
听着众多弟子嘻嘻哈哈的笑声,再看着梅晏安自己都怀疑人生的神态,江载月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怎么说呢?
这么其乐融融的师门趣事,是不是听起来也过于正常了?
不说和血兰谷弟子相比,梅晏安以及他身边的这些弟子,就算是和袁常足相比,也显得像是恐怖画风外格格不入的正常师门弟子了。
站在这群人中间,她甚至感觉到了一个已经习惯了周边是精神病人,坚信自己才是正常人的精神病人,站在一群过于正常的弟子之间的茫然与不适。
难道是庄师叔和方石投他们有问题,才会觉得白竹阁的弟子和阁主不正常?
江载月思索间,就看见梅晏安怏怏不乐地低下头,将刚刚收进去的丹药一瓶瓶拿出来,递到原本丹药主人手中。
“算了,这次的赌注不算,”但他很快又抖擞起精神,认真道,“我迟早要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那些弟子嘻嘻哈哈着,虽然刚刚满脸心痛,但是没有一个伸手拿回自己送出去的丹药。
“我们当初打的赌,可没有说那个夸赞梅师兄手艺的人味觉是不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