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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侣飞升邪神,她含泪继承宗门by沉夜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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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不得主动捕获和吞食谷中的食物。”
这条规矩的意思,难道是不要随意大小饭?
然而念着念着,梅晏安自己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主动停下口道。
“江姑娘,这好像不是宗主曾经改过的那一卷阁规,奇怪……我当初看了一眼,和这些旧规不一样……”
梅晏安的手轻轻在那些朱砂红痕上轻轻一摸,那些结块似的朱红墨迹就掉落下来,显现出张牙舞爪的,完全与卢阁主铁画银钩笔迹完全不同的字迹。
梅晏安盯着这些字,他下意识往卢阁主留下的墨黑字迹上也轻轻一抹,墨黑字迹也碎成粉末,从竹简上簌簌地脱落下来,显出最原本的张狂黑字。
江载月这回完全能看清竹简上的字体,除了原本梅晏安念出的这些外,还有许多其他的旧规。
【弟子不得擅自离开白竹阁。】
【弟子进食之后,必须进行药浴。】
【弟子不得攻击,吞吃阁外的食物。】
这些张牙舞爪的张扬字迹,不过寥寥几笔,就让人看得头皮微微发麻。
“梅公子,你能看出这些旧规是谁写的吗?”
梅晏安喃喃自语着,“不可能啊,阁中规矩都是师尊设的……怎么会有如此无礼又奇怪的规矩?我要去问师尊……”
“等等!”
江载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拔腿就要走的梅晏安,她诚恳道。
“梅公子,能不能等我走了,你再问?我还有一些要事没处理,想尽快拿到法器就离开,梅公子可以等我离开之后再去问吗?”
梅晏安看着被她拉住的袖袍,陡然从刚刚的不解中回过神来,他的脸色又红了一大片,几乎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好,好的江姑娘,那我先带你回房休息吧。”
江载月又叮嘱了梅晏安几句,千万不要把她看见这些旧规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哪怕是阁主。
梅晏安听话地点着头,江载月确定他都听进去之后,又问了几个要更改的宗规如何交给易庙主的问题,方才回到房中。
她其实信不过白竹阁这些弟子与卢阁主,同时也有些信不过灵庄里的庄长老。
不过这显然对立的两方,如果对一件事都是同一种说法,那么这种说法大概率就是可信的。
如果验证了封魂丹确实能抑制触手的增长,那么她就不必忧虑自己的精神值了。
接下来只要她能暂时掌控住镜山,找到让镜山通道通往外界的方法,那么脱身的途径也解决了。只是这继承镜山的弟子人选……等拿到自己的法器之后,她还得往无事庙走一趟。她就不信搞一通弟子海选,也找不出一个能使用镜灯的弟子。
最后只要等宗主完全清醒,将她收为弟子,她就算是拿到了离开宗门的正式理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在与观星宗扯上一丝半毫的联系。
而想到这里,江载月忍不住惋惜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盘着的那条冰凉腕足。

第55章 废人
她对离开观星宗的这些妖魔鬼怪没有什么留恋之情, 只是一想到要和陪伴了她这么久的祝烛星分开,还是不由有些伤感……
离开了祝烛星,谁还能这么尽职尽责地做她的随身老爷爷?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心情, 雪白腕足轻轻贴住她的面颊。
“怎么了?刚刚那个人族,让你不高兴了吗?”
“不是他惹我不开心, 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江载月解释了一句, 雪白腕足轻轻缠绕上她的面容,像是想要贴紧她的每一寸肌肤。
“什么难过的事情?”
江载月突然想起了祝烛星之前在血兰谷中和她说过的话。
“仙人, 你之前说过,你的身体不舒服——”
少女担忧地轻轻握住她脸颊边的雪白腕足, “现在没事了吗?”
祝烛星顿了顿, 之前靠近少女时产生的悸动与颤栗,并没有从他的身体上消散,甚至一刻比一刻更加强烈,强烈到他的情绪有时候比他的理智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但他的理智如同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沼泽,已经提不起一丝一毫要离开她的念头。
可这种感觉并不糟糕, 就像是第一次下落到海底深处, 他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压迫与憋闷,反而有一种轻飘飘的,认定了这是他以后的巢穴的喜悦感。
他曾在很多个地方建立过不同的巢穴, 却第一次在一个生灵身边, 找到了比巢穴更让他不想离开的安定感。
可是生灵, 也可以作为他的巢穴吗?
他不想伤害她的身体,让她露出难过的表情,也不想住进她的血肉里,与她融为一体,却想着能与她更加亲密一点, 最好能永远,永远留在她身边。
这是比爱惜自己的巢穴更深刻的一种情感,祝烛星分辨不清这是什么,但如今的他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
他对江载月的这种感情,不是食欲。
他不会伤害她,所以,他应该也可以——永远不离开她,对不对?
想通了这一点后,祝烛星忍不住收紧着雪白腕足抱住少女的力道。
感觉到雪白腕足紧紧地缠上自己身体的力道,江载月头皮陡然微微一麻。
她没死在卢阁主手上,难不成要死在帮过她许多次的祝烛星手上?这到底是什么地狱笑话?
就在她已经按耐不住要动用最后手段的前一刻,雪白腕足终于松开了缠住她的力道。
祝烛星比较以往更加温柔轻和的声音缓慢响起。
“我没事了。”
“载月,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雪白腕足试图安静缩回呆在原先的位置,然而身体紧绷的江载月却下意识想将肩膀和头上的雪白腕足离她远一点。
不离开她了?祝烛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先前一直对祝烛星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有些忧虑,但是在跑路的方向和丹药都准备得差不多的前提下,祝烛星又突然说不走了,江载月陡然间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仙人,您的身体真的休养好了吗?要不要还是去找个大夫仔细看看?”
雪白腕足没有放弃的意思,它一点点轻轻贴住她的肌肤,像是用蛛网试探性的,一寸寸缠紧猎物的蜘蛛,最终还是以江载月没有反感的缓慢速度,缠回到了少女的身上。
“我的身体,很好。”
感觉着腕足圈揽处传来的少女脉搏,一下又一下清晰而温热的跳动,祝烛星缓慢道,“别怕,载月。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是,她这很难不害怕啊?
一向相当于一个沉默无声的随身老爷爷的祝烛星,最近叫她名字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还动不动就说出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话,江载月沉默着,如果不是很确信自己打不赢祝烛星,她现在真的蠢蠢欲动,很想重新捡起以前的老本行,给祝烛星也扣点精神值,看他能不能变得冷静一点了。
“仙人,我觉得,白竹阁这地方是不是不太对劲?您是不是也受到了白竹阁的影响?要不我们先回弟子居吧,等阁主开始炼制法宝的时候,我们再过来?”
“我没有受到白竹阁的异魔影响。”
祝烛星的声音似乎有些委屈,却还是乖乖地待在她头上道,“不过如果你想回弟子居,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江载月忧心忡忡地摸了一把雪白腕足,至少在回去这件事情上,祝烛星没有反对她的意思,那么祝烛星即便是可能受到了卢阁主的异魔影响,那么问题应该也不太大。
说行动就行动,趁着月黑风高,竹楼周围看不见多少人影,江载月正准备偷偷溜走。
然而陡然间,一道恐怖的爆炸声,陡然从不远处的炼丹阁中响起。
说好的炼丹阁附近设有隔音的法阵呢?
江载月转头一看,发现原本高耸的炼丹阁此刻拦腰斩断,上半部分的砖瓦碎石像是虚空蒸发,空气中都隐约能感觉到那股炙烤似的热浪。
好吧,如果连炼丹阁都被炸没了一半,那么法阵隔不住声音,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了。
只是看着这种丹药爆炸的威力,江载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比起炼丹,她感觉他们去炼制炸药,可能更有前途。
不过可能是不能在心里说别人坏话,感觉到头上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滴滴嗒嗒地流下来,江载月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勉强能看出是一道人形的“东西”,被卡在了竹楼与附近的白竹之间。
哦,原来流的是血。
江载月深吸一口气,听到附近隐约响起的脚步声,她明白今晚偷偷溜走的想法可能是一个奢望,索性大声喊道。
“来人啊!有人掉在上面了!”
白竹阁弟子们被声音吸引过来,他们连忙将那个看不出还有没有生息的人从顶上救了下来。
江载月隐约听到了“韦师兄”“丹药过了火候”这类的字眼,这才知道了那位可怜的把丹药炼成炸药效果的仁兄,就是不久前才被卢阁主指出了丹药问题的白竹阁大师兄。
而卢阁主很快也被这里的大动静吸引而来,他来到韦执锐面前,拿出了一枚丹药,揉碎成粉末,撒到那团焦黑人形的身上。
下一刻,江载月就亲眼见到了生死人活白骨的奇迹,在她眼前发生。
男人身上原本焦黑炸碎的部分,很快长出血肉,而那些伤得不太重的地方,则是很快愈合出疤痕,然后疤痕脱落,继续长出平滑的皮肉。
而当那位韦师兄脸上的血肉再度长出,江载月发现他的面容并不算太过苍老,男人冷硬冰山似的轮廓,甚至给她一种仿佛见过,但又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抛下这一闪而过的眼熟感,江载月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这种如同奇迹般的仙术,她忍不住顺手抓住身边的一个弟子问道。
“这是什么丹药?回春丹吗?”
不过她可是记得卢阁主那时候说过的,回春丹是能加速伤口愈合,却做不到这种生死人活白骨的效果。
被她抓住的那个弟子盯着韦执锐身上被撒了丹药的位置,脸上露出又是肉痛又是欣慰的神色。
听到江载月的问题,那个弟子几乎只凭本能道,“那可是师尊亲手炼制的,仅次于天品,地级品相的生道丹,别说是重伤了,就算韦师兄只剩一口气,都能救得回来,这一颗生道丹的用料,都可以炼成大半颗清心丹了。”
听到这里,江载月本来会以为那个弟子是惋惜卢阁主将这么贵重的丹药用在韦执锐身上,然而下一刻,那人却发自真心道。
“不过韦师兄没事就好,再贵重的丹药,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终究没有人命重要。”
听到这个弟子如此正常的发言,再看到周围的白竹阁弟子们脸上同样肉痛,更多的是欣喜的神色,江载月少见地发自真心地希望——即便这一切都只是卢阁主营造出的假象,这样的假象也能多维持些时候。
“师兄,你好些了吗?”
“师兄,你没事吧?”
然而下一刻,韦执锐过于平淡而没有感情的声音,打破了弟子间温馨的气氛。
“为什么要救我?”
韦执锐死死盯着自己身上被撒了药粉的位置,仿佛是纯粹出于疑惑道。
“我这辈子,就算死了也炼不出地品的生道丹,更不用说天品的丹药了,为什么要把地品的丹药用在我这个废人身上?”
“师兄,我们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废人……”
“是啊,师兄,你现在只是暂时炼不出地品的丹药,再休息一段时间……”
然而下一刻,韦执锐的目光凝固着,他的四肢抽搐着,五官慢慢渗出鲜红的血液,他的脸上却慢慢拧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我,我再也不是你们的韦师兄……哈哈,我断了经脉,我……我再也炼不了丹了……哈哈我这个废人,废人……”
韦执锐强撑着做起的身体再度倒下,卢阁主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自断经脉,已有死志。而丹药,是治不了心死之人的。”
白竹阁弟子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层悲痛的,不愿再听下去的沉重之色。
然而卢阁主还是“看”向他们,男人蒙着白布的面容上,是神佛般悲天悯人的不忍之色。
“你们,谁愿意,送执锐一程?”
“那个……”在一片寂静中,少女不合时宜地举了举手,“如果你们觉得……这已经是个救不活的死人,可不可以,把他送给我啊?”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中,江载月硬着头皮说道。
“正巧我要回弟子居,我觉得他和我在弟子居里认识的一个朋友有点像,说不定他们是同族的亲人,或许还能劝一劝韦道友。”

刚刚她终于想起了韦执锐给她的眼熟即视感来自何处。
这人冷若冰霜的样子, 不是就和初遇时佘临青给她的那种世家子弟感觉一模一样吗?
而且仔细看去,韦执锐的轮廓确实和佘临青有几分相似之处。
如果不是他姓韦不姓佘,江载月差点怀疑他就是佘临青要找的那位倒霉地当了血兰谷的王虫, 又偷了祝烛星星沙的那位族兄。
不过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想带他回去给佘临青认认。
如果他真的和佘临青认识, 说不定就打消了死志, 那也算她阴差阳错之下救了一条人命。而且这人还是白竹阁的大师兄,若是能从他口中套出一星半点的炼丹炼器心得, 她说不定真的能学到如何炼封魂丹……
江载月心里打着小算盘,而白竹阁弟子们间原本沉重的气氛, 也被少女刚刚的话语冲淡。
梅晏安站了出来, 他期冀地望向卢阁主道。
“师尊,要不然——就让江姑娘试一试吧?若是韦师兄真的能被族人劝动,说不定他真的能打消死志呢。”
卢阁主叹息了一声,“望”向江载月所在的方向。
“江姑娘,执锐性情固执, 若是他不听你的劝告, 做出了什么傻事,你也不必自责,可以用这道竹哨呼喊我们, 至少……我会将他的尸身带回白竹阁安葬。”
卢阁主的口吻, 像是在向一个领养者交付一只已经准备安乐死的疯狗, 不抱有任何韦执锐能活下来的希望。
江载月心中的这份怪异感,在看到白竹阁弟子将晕过去的韦执锐五花大绑,甚至差点忘记给他留一个喘气空间的时候上升到了极点。
“你们韦师兄好像有点喘不上气了……”
弟子们手忙脚乱地连忙松绑,有人一边绑着,一边不忘告诉江载月怎么使用这种捆人的绳索。
“江姑娘, 韦师兄执意寻死的时候,你就用这缚魂绳捆住他的四肢,只需要在缚魂绳上留下一道神念,再灌入灵气……”
那位弟子认真地讲述着如何使用缚魂绳的方法,甚至告诉她可以不管韦执锐的挣扎,反正以韦执锐如今经脉尽废的状况,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缚魂绳的束缚。
就在江载月以为这个弟子是不是和韦执锐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时候,那个年岁看着不大的弟子诚恳地将绳索另一端放到江载月手上。
“江姑娘,您一定要看住韦师兄,别让他寻死啊。我们刚刚塞了不少丹药到了韦师兄嘴里,就算他不吃不喝,半个月内也是饿不死的。半个月之后我们还会找人来看他,喂他丹药,您只要不松开绳子,别让他寻死就够了。”
弟子们七嘴八舌道。
“江姑娘,真是麻烦你了……”
“江姑娘,如果不是你开口,韦师兄真的就活不过今晚了。我这里有点丹药,请您收下吧。”
“是啊,阁规说了,不允许弟子在阁外逗留超过半年,我们也想过能不能让韦师兄离开白竹阁,在外界休养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您开口,韦师兄宁愿死在阁里,也不愿离开白竹阁呢……”
“江姑娘,记得时常回白竹阁看看啊!我到时候送我最拿手的丹药给你。”
“你最拿手的不是辟谷丹吗?”
“你闭嘴……”
在弟子们之间打打闹闹,温馨和谐的氛围,江载月推脱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几瓶聊表心意的丹药。
“我只是暂时回弟子居一趟,很快就回来了。不过你们放心,不管你们的韦师兄和我认识的那个人有没有血脉联系,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寻死的。”
当然,韦执锐要是藏了什么一秒速达黄泉之类的手段,那也只能辜负这些弟子的一番心意了。
梅晏安推开那群弟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鼓起勇气,试图看起来镇定自若道。
“江姑娘,那我先送你回弟子居吧。等开炉炼制法器的时候,我再接你回来。”
弟子们吵嚷说笑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他们努力憋着脸上的笑意,梅晏安像是难以忍受这种安静的环境般,皱眉急促开口道。
“我来给你带路。”
梅晏安用来赶路的法宝,是数十条白竹连接而成的一片竹筏。
被五花大绑着,晕过去的韦执锐占据了这片竹筏的一角,梅晏安轻轻摇动着杆子,整片竹筏就如同轻飘飘的飞舟般升上了天空。
看着梅晏安站在竹筏前头,如同划水般慢慢撑动着竹竿,江载月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梅公子,你在划什么?这个法器是需要划竿子才能飞得了的吗?”
梅晏安僵硬地转过头,他不敢对上少女清亮的瞳眸,只能盯着自己手中的竿子,老实答道。
“这,这其实是个搭配竹舟使用的法宝,平日里拿来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师弟师妹,一敲一个准。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用处……只是,我以为……在云海上划舟……看着会有诗意一点……”
说到最后,梅晏安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刻,原本好奇注视着他的少女,看着他的神情,却一点点染上惊恐的神色。
江姑娘,看见了什么……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梅晏安脑中陡然涌现出这个念头。
当看见梅晏安身后,天穹上飘落下来的,无数飘荡着的黑色腕足时,江载月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
实在不行,要不她去算算吧——看看为什么她走到哪里,怪物异魔就能爆发到哪里?
“宗主又跑出来了。”
祝烛星缓慢而平和的声音,像是谈起一个精神病人跑出病房一样寻常,“我要去把他抓回来。载月,你先在弟子居里等我。”
江载月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瞬,她就感觉到雪白腕足包裹上她整个身体,在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后,雪白腕足松开她,她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弟子居里的屋中。
一条原本盘在她脖颈的雪白腕足突然断裂开来,变成了之前圈揽着她手腕的,质感温润沉厚的白玉手镯。
冰冰凉凉的手镯安静停留在她手腕上,祝烛星温声叮嘱。
“不必害怕。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感知到,很快赶过来。”
江载月陡然抓住准备抽身离开的祝烛星。
“仙人,梅晏安和韦执锐呢?他们还在竹舟上面吗?”
祝烛星顿了顿,温和沉稳道,“我已经将梅晏安送回白竹阁了。至于晕过去的那个人,我把他塞到了附近一个无人的屋宅中。既然那些白竹阁弟子说不用照顾他,等半个月之后,我再帮你把他拿出来吧。”
不要把一个大活人说得像是塞进冰箱里的一块可以随时拿,随时取的冻肉啊!
江载月很想抓住祝烛星让他清醒一点,就算韦执锐真的可以半个月不吃不喝,把他丢进没有人的宅子里半个月,本来就想死的人更加不可能想活着了吧。
“仙人,你还是把韦执锐带到我这里吧。”
雪白腕足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乖乖地把晕过去,身上看着更加狼狈了的一些的韦执锐放到她的屋院里。
想到祝烛星离开后,她就可以尝试封魂丹的药效,还有试试能不能将镜山通往宗外,江载月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了一点雀跃之情。
“仙人,一路小心。”
雪白腕足依依不舍地贴了贴她的脸颊,环住了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祝烛星微微加重的力道,让江载月忍不住怀疑他想要把她一起带走。
然而最后,雪白腕足也只是轻轻勾了勾她的指尖。
“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不在的时候,载月,你要小心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连宗内几位长老的名字都不记得的祝烛星,此刻仿佛已经将那些名字倒背如流。
“薛寒璧,方石投,袁常足,佘临青,梅晏安,还有这个……韦执锐,都不要随意相信他们的话,更加不要……”
……让这些人像他一样,拥有如此亲近她的机会。
少女身上温热柔软的气息,像是他身体中切实存在的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无法剖开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心脏独自留在这里。
祝烛星几乎已经想不起没有遇到江载月,他在荒冷寂寥的天穹上度过的岁月。
他突然不想离开,即便是“他”毁掉了观星宗,放弃了回到原初之地,他也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他已经找到自己真正的巢穴了。
“仙人!仙人……”
敏锐感觉到祝烛星陡然的沉默下蕴藏着暗流涌动般,让她头皮微微发麻的恐怖危险,江载月连忙开口道。
“没事的,仙人你放心走吧,我会想你的。你之前不是说宗主快要清醒了吗?等到宗主清醒的时候,他一定会感谢仙人你默默守护观星宗的这份努力……”
“他不会感激我,”
祝烛星陡然从沉默中开口,雪白腕足最后再轻轻摸了摸少女柔软的墨发。
“——如果他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说完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雪白腕足彻底消失不见。
而在失去了一直以来呆在她身上的冰凉与重量后,江载月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先把院里晕倒的韦执锐拖进屋里。

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 她其实也有些累了。
江载月决定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去带这人去找佘临青。
然而她还没有在床上躺多久,就听到了屋门被敲响的声音。
谁大半夜地来扰人清梦啊?
江载月带着被人打扰的火气, 气势汹汹地打开了门。
一打开门,看见门外身形又瘦削了几分, 面色也有些苍白的薛寒璧时, 她冷声道。
“大晚上的,薛公子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薛寒璧轻笑了一声, 原本清雅如玉的姿容,在月色照耀下有些过于没有血色的惨淡。青年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 不复从前的温雅从容。
“我只是有些担心江姑娘的安危。刚刚见你的屋院里有些光亮, 忍不住来探望一下。”
“对了,这是我特意带给江姑娘的一盒灵晶,感谢江姑娘在血兰谷中救了我一命。既然江姑娘没事,我也不打扰了。”
薛寒壁转身的姿态有些缓慢,他的步伐略微踉跄, 却极力维持着自身的仪态,
江载月掂了掂自己手里的那盒灵晶,看在灵晶的份子上,她喊住了他。
“喂, 你等等!”
“怎么了, 江姑娘?”
江载月开口问道。
“从血兰谷里回来之后, 你都做了什么?”
“从血兰谷回来……,”薛寒璧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我没做什么……”
他的身体晃了晃,下一刻完全无力支撑地跌倒在地,彻底晕了过去, 再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这人不是碰瓷吧?要出事也别在她家门口出事啊。
江载月蹲在地上,拍了一会儿薛寒璧的脸,发现他的神志虽然没有清醒的迹象,但气息至少还算是平稳。
但是陡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江载月轻轻捏开薛寒璧的眼睑,一条红色的仿佛血管式的丝线,缓慢横穿过他的眼眸。
江载月猛然松开手,像避开瘟疫一样跳离薛寒璧十几步远。
她终于知道薛寒璧的脸色为什么这么惨白了?
血兰花!
所有离开了血兰谷的弟子,都按照宗规要求,带走了红虫所化的血兰花!
而没有了阴阳双虫作为食物,血兰花里的红虫都钻进了这些人的身体里!!
她立刻吹响了卢阁主给她的竹哨。
尖锐的竹哨声像是能刺透人的耳膜,钻进人的五脏六腑。
江载月用灵力护住自己的耳朵,方才感觉到那刚刚那种仿佛刻印进了她的神魂里的竹哨声,对她的影响减淡了一点。
而即便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原本夜里也有人活动的弟子居,此刻就如同一座无人的死城,没有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江载月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今晚没有发现血兰花的红虫钻进了薛寒璧身体里,第二天弟子居里会死上多少人。
而卢阁主行动的速度也没有让她失望,他凌虚蹈空而来,匆忙得甚至没有带上一二白竹阁弟子。
没等卢阁主开口,江载月就连忙将她发现的弟子眼中有红虫,而且薛寒璧现在晕倒的事情告诉给了卢阁主。
男人脸上蒙着白布,原本隐约的痛惜之色,逐渐消解为温和而镇定的神情。
“小友不必担心。这些红虫以阴阳双虫为食,即便是短暂寄生在了人的血肉中,没有了阴阳双虫中的灵气与煞气,不久后也会死去。如今只是这些红虫临死前的挣扎,只要忍过这一阵痛,这些红虫尸体对弟子而言也是大补之物。这些弟子可以缓慢吸收体内虫尸消散而出的灵性,早日将异魔化实。”
看着卢阁主脸上风轻云淡的神态,江载月只是稍微设想一下红虫在身体里挣扎的场景,就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忍不住问道,“所有弟子都能挨得过这样的阵痛吗?”
卢容衍温和而耐心地像是回复着一个孩童稚嫩的提问。
“江小友不必担忧,”卢容衍平和的声音,却说出了极为冰冷残酷的话语。
“若是连这样的痛苦都挨不过,他们迟早也会死在异魔化实的这一道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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