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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他方呼唤我by小狐濡尾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07

可这些缺陷却让她变得更动人——让他渴望去触碰,去弥补,甚至去侵略,去破坏——他身体里属于本能和兽性的那一部分被唤醒了。
叶希木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抬了抬,又收拢握拳。
他衬衣衣领的领尖折了进去,季辞伸手给他捋平,指尖抚摸在衣料上,道:“叶希木,我有时候真羡慕你的坦坦荡荡,因为什么都不懂,因为被所有人好好保护着,所以坦坦荡荡。”
她抬头道:“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了?我说过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人。就好像往你们旁边一站,我就罪大恶极,你们是要修道成佛的释迦牟尼,我是引诱你们犯罪的罗刹女鬼——我真是受够了!”
她妩媚而又恶劣地笑一笑,“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让我扮演这个角色,那我就演咯。”
叶希木僵硬地站着,季辞说的这些话,让他之前隐约感觉到的不对劲越来越明显,她应该……应该是——
季辞缓缓靠近他两步,像是整个人贴在了他身上,却又保持着呼吸相拂的距离。
叶希木狼狈地想要后退,却已经顶住了身后的墙壁。他感到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腰际,那里的肌群立即像触电一样簇簇紧绷。他的校服衬衣宽松,却被她的掌心压在了他的皮肤上,滚烫的温度从腰侧滑到背后深而硬的脊沟之上。
他不敢触碰她,却也无处可逃,他企图唤醒她的神智,却感觉她尖尖长长的指甲突然掐进了他的肌肤,刺痛让他微一皱眉。
季辞几乎是带着恨意说:
“你要是聪明的话,以后就离我远点,别我一招呼,你就不管不顾地过来了。”
她放开他,退后两步到了门槛上,说:“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丑事’来。耽搁了你的前程,到时候又都是我的罪名。”
叶希木终于忍不住,叫一声:“季辞!”
“就这样吧。”季辞像是耗尽了力气,扶着门,疲惫道,“我困了,你也回去吧。”
不待叶希木回答,她就推合了门,“砰”的一声,在楼道中回响。
黑洞洞的大门将两个人隔绝在两个世界,门锁上的声响,让楼道里的灯又明晃晃地亮了起来。
叶希木用力敲了两下门,叫她的名字,但门里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
她到底还是听到了父亲跟他说的话——是啊,要是没有听到,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停车场。
还是自己疏忽了,叶希木懊恼地想,可是现在的季辞,又怎么听得进他的解释和道歉?
手按着紧闭的黑色大门,一种空洞匮乏的感觉袭上心头。
季辞说的话他听明白了,他终于理解了季辞看到迟万生带他去找她时,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当时迟万生一边替他请求她帮助的时候,一边又是如何叮嘱他的?
——「别去找她,她就是个混世魔王,和她沾上,就没好事。」
父亲又是如何反复警告他的?
——「以后少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说话。」
——「她专门挑你们这种学习成绩好、又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小孩下手!她在你们实验二中做的那些丑事以为我不晓得吗?」
只要有他在,她连存在都是罪名。
而对她来说,他的身份即为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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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时钟指针划过12点,发出轻巧的“咔哒”一声。
叶成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亡妻的遗像发呆。遗像前的罐头瓶子里插着一把阿拉伯婆婆纳,蓝白色的小花还开得很好,显然是昨天新换的。
他拿起手机,正想给叶希木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有回家,忽然听到钥匙插进门锁转动的声响,叶希木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把紫云英。
“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夜跑去了。”叶希木一边换鞋一边说。
叶成林自然知道叶希木有夜跑的习惯,他把人送回家,然后跑步回来,花这么长时间,倒也合理。他稍稍松了口气。
叶希木把鞋提去洗手间准备清洗,紫云英放到临时的小水碗里,又回自己房间拿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回来。经过客厅时,叶成林叫住了他:“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干干净净的吗?”
叶希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裤腿上满是草渍和泥渍。
他说:“跑了一段杂草蛮多的小路。”
叶成林感觉有一点不对劲。叶希木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平时就算跟着他上山,也都很注意,不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可是看叶希木的表情,平平淡淡,毫无情绪起伏,又完全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模样。
就算和那姑娘发生点什么,也不至于搞得身上全都是草叶和泥巴。
叶成林道:“以后跑步在好路上跑,别跑乱七八糟的小路,对膝盖不好。”
叶希木点点头。
他拎着衣服,转身准备进洗手间,叶成林忽然又叫住了他:“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叶希木闻言,把手中的衣服搭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他转过身,面对着叶成林,词句清晰地说:“爸爸,是她让徐晓斌把你放出来的。”
“放屁!”叶成林闻言暴怒,倏然而起,向叶希木走过来,“你晓不晓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
但凡在过去,哪怕是在父亲这次被拘之前,面对父亲这样气势夺人的压迫,叶希木多少都会有几分惧怕。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他已经毫无畏惧之感了。他明显感到自己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已经能独自去面对任何事情。
他很平静地陈述:“4月19号,她去找了徐晓斌,让徐晓斌撤诉。4月20号,我得到黄律师的通知。4月21号,你结束拘留。”
“你怎么知道的!”叶成林依然怒气冲冲,他根本不相信,“用你自己的话说,你亲眼看到了?”
叶希木抬头看着叶成林的眼睛,道:“你被抓了之后,迟万生老师带我去找了她。本来想找季颖帮忙,但季颖已经去世了。”
“瞎搞!瞎搞!”叶成林气道,“迟万生这个人也是想起一辙是一辙!”
但他知道,迟万生就是当年季辞的班主任,要说迟万生最清楚季辞是什么样的人,还要带叶希木去找季辞,一种饮鸩止渴的姿态,只能说叶希木当时因为他被带走的事情,受到的影响非常大。
叶成林看着叶希木,悔意再度浮上心头。
“季辞最开始没打算帮忙,她不认识徐晓斌。但是后来有一次,她在长江大桥上看到敖凤被徐瑶打——”叶希木停顿了一下,“你知道徐瑶吧?就是徐晓斌的女儿。”
叶成林点了下头,他调查了徐晓斌那么多事,自然知道徐瑶是徐晓斌和前妻生的女儿。但叶希木居然能说出这个名字,让他不得不越来越相信,他说的可能就是真话。
“徐瑶为什么要打敖凤?”
“我不知道。”叶希木如实说。
叶成林皱了下眉,“然后呢?”
“季辞上前阻止,徐瑶他们放走了敖凤,但是把季辞推下了桥。”
“胡扯!叶希木!”叶成林斥道,“哪个人从长江大桥上掉下来还能活?”
“你可以去派出所问。”叶希木说,“我在江边跑步,看到有人掉下来,我报的警。”
叶成林沉默。
“是4月17号的事。水里我拉了她一把,后来她决定帮我。”叶希木说,“事情就是这样。她跟敖凤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敖凤喊她喊姐姐的。”
“你怎么会开她的车?”
“她丢过一次摩托车,就是她妈妈的那辆,我帮她找过,中间帮她开了一次车。”叶希木很坦然地说,“还有很多事情,徐晓斌想谋她家龙湾的地,她不同意。这些事情我以后给你细讲。”
叶成林长长叹了口气,回到沙发上坐下,双手下垂,有些消沉的样子。
“好。”他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好。”
叶希木看了父亲一会儿,伸手去拿椅子上的衣服,然而手按在衣服上,又抬起头来道:“爸爸,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叶成林没有抬头。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冲动?”叶希木恳切但坚定地说,“我不想你被抓第二次。”
他本以为父亲听到这样的话会生气,没想到他竟颓唐地垂下头去,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
他说:“希木,那棵树没有了。”
叶希木闻言,身体顿时冰冷起来,嘴唇张了张,“没有了?”
叶成林颓然道:“他们要砍那棵树,我才和他们打起来。”
“但是最后还是被砍了。”他说,“真是……我连一棵树都保不住。”
“对不起啊希木。”他抬起头,双手抹了一把脸,望向柜子上那张微笑着的遗像,目光里尽是压抑着的悲痛和歉意。
叶希木也看向那张照片。照片旁边有一个方形的小铁盒,是有一年父亲单位上发的装月饼的盒子。
父亲或许还不知道那个铁盒里装的是什么,但叶希木很清楚。
里面装着他十八岁生日蛋糕上的那棵巧克力饼干树,照着他的微信头像做的那一棵。
六年前母亲去世之后,她的骨灰被撒进了长江之中,这是她临死前的遗嘱。她不想被埋在黑暗的坟墓里,不想只拥有一块小墓碑,她想和长江的水在一起,这样他们父子二人每天从窗口看到长江,就能想起她。所以叶希木在母亲去世之后每天晚上去长江边上跑步,就好像每一次奔跑,都能和母亲在一起一样。
但并不是所有的骨灰都撒进了长江。那时候的叶希木请求父亲留下了一些骨殖。他把这些骨殖埋在了父亲当时林区驻扎点旁边的一棵水杉下面。这样父亲和他住在林区的时候,也能有母亲陪伴在身边。
只是半年之前,那个驻扎点被撤销,父亲换了新的驻扎点。叶希木本来想要是能把那棵水杉也移走就好了,可是水杉生长迅速,那棵水杉已经长到了二十多米高,巨大粗壮,迁移已经不可能,只能留在那里。
父亲在旧驻扎点住的最后一天,叶希木给那棵水杉拍下照片,用作头像。他本想隔一段时间回来探望它,但谁能想到,那一座山也还是被采石场的人给盯上了。
为什么他们连一棵树都保不住呢。
叶希木想。
为什么呢。
季辞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她看了看床边的时钟,发现才八点多。
谁这么早过来吵她?
动了动,宿醉的痛楚顿时贯穿整个头颅,她又倒了下去。
“季辞!季辞!”
是陈川的声音。季辞伸手摸床边的手机,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记忆慢慢回笼,才想起手机可能还在包里,昨晚上回来,就没拿出来过。
她只能挣扎着起来开门。
陈川看到她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再不开门我就要报警了。”他说,“从昨天晚上起就联系不上你。”
季辞双手按着头:“喝多了。”她从放在玄关的包里拿出手机,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刚刚被我吵醒的?”陈川自己进门换鞋,小时候就经常来,对季辞的这个房子熟悉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季辞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旁边的浴室,“我先洗个澡。”她掩上门说。
昨晚上回来,只撑到卸了个妆就爬上床躺下了,没洗澡,穿的还是昨晚上的衣服,浑身上下难受得要命。虽然说和陈川很熟悉,以前彼此之间多狼狈的样子都见过,但现在她还是不太想让他看到自己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样子。
仔仔细细冲了个澡,把头洗了,她才觉得整个人清爽舒服了起来。
然而去柜子里拿浴袍,才发晾晒在阳台还没收回来。
她只能隔着门叫陈川:“帮我拿套衣服过来。”
陈川本来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长江,闻言应道:“好。”
季辞没告诉他要拿什么衣服,但这对他不是问题,他很清楚衣柜里她的各种衣物放在哪里。
然而拉开衣柜,里面赫然挂着一套实验二中的高一校服,青春活力的红色,红得刺眼。
陈川怔了一下。季辞不喜欢实二的校服,尤其是从实二退学之后,实二对她来说都成为一种耻辱,她当时激愤之下,把三年的校服全都剪成了碎片。
这一套校服又是从哪里来的?
陈川觉得这套校服偏大偏长,不是季辞的号。他拿下来,看了下后领下的尺码标签,赫然一个“XL”。
高一就是XL的号,只怕不是个女生的衣服吧?
“还没拿好吗?”季辞在外面催促,吹风机的声音嗡嗡的,她正在吹头发。
陈川把校服放回去,给季辞拿了内衣,又选了一套日常的衣服出来,关上了衣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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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锁给换了?”
听到陈川的问话,季辞嘴里咬着个包子,茫然地抬起头来。在她梳洗期间,陈川说下去买份早餐,两个人一起过早,她就把门卡和钥匙给了他。
她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意识到陈川说的是这个房子的门锁。
“之前你在老屋办白事的时候,我不是帮你过来拿过一次东西吗?那时候还是旧锁。”陈川吃着包子说道。
季辞点了下头,“前几天刚换的。”
准确地说,是她想起来徐晓斌来过这里之后想到要换,在见过徐晓斌之后找的锁匠。
徐晓斌来过这个房子的事情,让她感到不安。
“换一下也好。”陈川说。
两个人沉默地吃了一阵子。季辞问:“上次的事情,徐晓斌后来有找你麻烦吗?”
陈川摇头,道:“接柯如意的老爹吃了顿饭,这事就算过去了。”他抬头道,“徐瑶后来没给你找事吧?”
季辞笑了下,“没。”她低头吃豆腐脑。
陈川道:“那就好。她们马上要走了,走了就消停了。”
“你跟柯如意也不发展了?”季辞问。
“发展个屁。”陈川道,“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柯如意的爸给她在浙江那边给她找了个富二代,让她回去相亲去了。”
季辞嗯了一声。“你们不合适。”她说,“徐瑶也要走?”
“说是后天回上海。她逃学,徐晓斌赶她回去上课。”
“她以前来过江城吗?”季辞舀了一勺豆腐脑,看着里面正在融化的糖粒。
“听柯如意她爸说徐瑶有蛮严重的心脏病,坐不了飞机,所以之前没来过。”陈川道,“峡江市不是年初刚通的高铁嘛,她就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竟然还是通高铁的关系。季辞咬了一下塑料勺子,道:“还好你那天没把她怎么样,不然你脱不了乎。”
陈川叹道:“是的。你妈妈跟他的那个小孩不在了你知道吗?说是脑瘫导致的并发症没的,就前段时间。”
季辞又咬了一下塑料勺子,一次性的勺子边缘被她咬得有一点变形。“也是柯如意她爸讲的吗?”
陈川点头:“是啊。”季辞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他觉得很正常,毕竟季辞对那个小孩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可能还很排斥。
“刚没了一个小孩,要是徐瑶还有个三长两短,徐晓斌还不弄死我啊?”陈川说,甚至有些心有余悸。
“走了好。”季辞说。
两个人吃完了早餐,收拾垃圾,季辞才想起来问陈川怎么突然来找她。
“没什么事。”陈川说,“昨晚上听朋友说你在长江情活鱼馆儿跟娘子军吃饭,就想着问问你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发了几条信息都没回,今天早上电话也打不通,蛮担心的就过来了。”
季辞惭愧道:“喝酒误事。”
陈川又问她今天什么安排,季辞才想起来今天得回老屋。“今天要给老屋装监控。”
“怎么突然想到装监控?”陈川惊讶。
装监控这个事情,也是她从徐晓斌那里回来之后决定的。虽然她不认同叶希木说的徐晓斌在用那张照片试探她,但至少有一点她和叶希木想法一样——徐晓斌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只要她和家婆不同意出让龙湾的土地,徐晓斌就不会罢休。
“那么大个房子,装一个安心点儿。”季辞含糊地解释。
看季辞宿醉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反应比平时慢半拍,陈川自告奋勇开车送她回去。
两个人电梯下到地库,季辞去丢垃圾,陈川拿着车钥匙去开车。
陈川坐上去之后,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是个老司机,喜欢车而且精于驾驶。坐上驾驶座,因为知道是季辞的车,所以他下意识地想去调整座位和后视镜。
然而他发现根本不需要调整。
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感觉出了差池,季辞上车的时候,就看到陈川在座椅上蹭,变化了好几个姿势,似乎在尝试怎么坐着舒服。
“你干嘛呢?”季辞问。
陈川问:“昨晚上送你回来的是哪个啊?”
季辞愣了一下,意识到昨晚上叶希木下车下得匆忙,没有给她把座椅调回来。
叶希木是个特别细心体贴的人,他第一次开她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他在调自己的位置之前,先让车记住了她的驾驶习惯,在他帮她把车开回来之后,又帮她调整了回来。所以她后面开的时候,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后来注意到他设置了两个主驾驶记忆,才想到这一层。
季辞说:“一个朋友。”
陈川说:“男的?个子很高?”
季辞:“嗯啊。”
“新的男朋友?”
季辞说:“怎么是个男的你就要往男女关系上扯?就是普通朋友。”
“你衣柜里那件校服不会就是他的吧?”
季辞愣了半天,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出。之前从叶希木那里穿回来的校服还挂在衣柜里,她让陈川拿衣服的时候已经彻头彻尾地给忘了。
季辞这么一愣,就让陈川看出端倪来了。他把车发动,开出地库,道:“你不是吧?搞上一个高中生?”
“别用‘搞’这个字行不行?”季辞不满地说,“好难听。人家就是捎带手帮个忙。”
“帮忙还把人家校服留家里啊?”陈川酸不溜秋,嘴上就毫不留情,“帮忙还让人家把车开到地库啊?是不是还让人家送你上楼了啊?”
“哎陈川,这个车你不想开可以不开。”季辞说,“我看我开回老屋去一点问题都没有!都过一夜了总不能还是酒驾吧!”她叫道,“停车!你下去!”
陈川却还稳稳地掌着方向盘,“恼羞成怒了是吧?被我说中了是吧?扎心了是吧?”陈川说,就像过去每一次他们两个拌嘴一样,对方哪里有疤就往哪里捅刀子,“我告诉你季辞,你随便找个小男生玩儿都行,别碰高中生啊,太不道德了。”
季辞烦躁道:“你以为我不晓得吗?”
“那你闹他做么事呢?”陈川说,“说得不好听点,你是有前科的人。”
“啊我真的受不了了!”季辞举起双手,暴躁地说,她想反驳说自己没闹人家,却忽然灵光乍现地回想起昨晚的事情,登时闭上了嘴。
当年在李霄阳的事情上,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呢?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因为愤恨,因为酒醉,因为冲动。她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揪得自己头发发疼,宿醉的头痛仿佛又剧烈起来。
叶希木把自行车停在山下,拎着一把铲子进了山。
这座山他已经爬过许多次,大路小路早已了然于心,猿猴一样轻盈矫健地直奔那个已经废弃的驻扎点而去。
江城沿江的山大多是江白砂的里子,这座山在陆地更深处,有很好的花岗岩裸露,也难怪会被采石场的人看中。沿途过去,通向采石场的道路两侧大量树木被砍伐。正在开拓的采石场周围更是被剃成了光秃秃一片,昔日生机勃勃茂密葱茏的林场不复存在。
和父亲一样,叶希木对这些陪伴他长大的山林有着深厚的感情,看着这些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山精木灵一月之间残败至此,他甚至有一种窒息般的痛楚。
很快找到了那棵水杉,幸好还没有完全被挖开,留有根部的残桩。他跪下来,对着水杉残桩磕了三个头,然后用铲子开始挖掘。时间已经过去六年,母亲仅余的那些细小的骨殖早已化为尘土,滋养了这株水杉。他知道这株水杉还没有死,因为树桩周围已经顽强地生长出了几根细小的新枝。
水杉是一种移栽成活率很低的树种,但与其被留在这里,让冰冷的机器碾碎成木渣,他宁可把这棵树的根移植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寻求那一线渺茫的生机。就算活不了,这棵寄寓了母亲精魂的树木,也能与万物同化,滋养世间生命。
这天是星期天,是实验二中高三年级不放周末的小周,但学生们不用上晚自习,下午上完三节课之后就放学,有小半天的喘息时间。
叶希木放学后立即骑着车奔了过来。不算太远,现在五点四十左右,天还没黑。但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他最好能在下雨之前就把树根挖出来,然后赶到父亲他们的新驻扎点去种植。他盘算了一下,时间很紧张,他得尽快挖。
他把校服外套脱了放在一边,把衬衣的袖子撸起来开干。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棵水杉根系的庞大,他自行车能够承载的大小有限,他需要用铲子和随身带的枝剪斩断粗大的侧根,控制包裹根系的土球直径在一米左右。这项工程会消耗他大量时间。
他埋头挖土,小心翼翼地让根系的断口尽可能光滑,并且抹上专门的药物促进伤口愈合和生发新根。幸好现在还是四月底,气候温和湿润,是最适合水杉移植的季节,再晚上一个月,江城进入炎热的夏季,伤根就更不可能活了。
挖了二十来分钟,他已经浑身湿透。忽然听到几声呼喝,他抬头一看,吃了一大惊——
文骁、翟放放、孔子牛三个人扛了三根锄头,得意洋洋地冲他嘚瑟,孟小眉则抱了一大个折叠起来的塑料膜站在他们旁边冲他挥手。
孔子牛说:“希木,知不知道什么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翟放放说:“瞅瞅你这小铲子,顶个嘚儿用。”
文骁说:“出租锄头!一分钟一块钱!”
叶希木大喜,“你们怎么还是来了啊?哪里找的锄头啊?”
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给他们几个讲了他的计划,他们几个当即就说要来帮忙。不过叶希木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搞定,就没有同意。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
孟小眉说:“我们找了个大佬帮忙!她那儿什么都有!嗐,我们现在算是明白‘生产工具’有多重要了!”
叶希木往周围看了看,也没看到他们说的“大佬”在哪里,不由得问:“什么大佬?”
孟小眉道:“大佬懒得走路,在山下等我们。你下山就知道啦。”
有了锄头,生产力果然成倍提升。几个人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因为有了车,可以保留的土球可以更大一些。叶希木先用锄头大力挖出需保留的土球周围的深沟,大根用铲子切断。翟放放和孔子牛进行精细化操作,把包裹着根系的土球刨出来。文骁和孟小眉负责上药。
虽然五个人里面只有叶希木有树木移植和干体力活儿的经验,但凭着年轻力壮,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把整个大树根刨了出来,包裹上塑料膜,用绳子绑扎收紧。
看着一个圆滚滚的直径大约有一米五的大土球,文骁万分欣慰地说:“干体力活儿好开心啊,比上学快活多了。”
翟放放拍拍身上的土,说:“我也是。”他忧虑地说,“不会最适合我的工作还是回家种田吧?但我们家已经没有土地了。”
孔子牛说:“我爷爷家还有几十亩,包给你们,你们给我和眉眉打工。”
孟小眉说:“文骁给我打洗脚水,翟二放给我捏脚背。”
文骁白眼:“两口子——”
翟放放:“发神经!”
文骁:“我们坐飞机!”
翟放放:“他们坐撮箕!”
叶希木说:“那我呢?”
他们几个异口同声说:“你给我们做作业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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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避雨
季辞站在不远处一个山岗上,看着五个少年在下面挖树根。这个废弃的森林公安驻扎点修建在山间峡谷靠近水源的地方,温暖湿润,很适合水杉生长。
她是昨天晚上收到文骁请求帮忙的消息的。
那时候她刚画完给李佳苗的漫画,最终的定稿通过电子邮件发了出去。
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看到了手机微信弹出的文骁的消息:「美丽的学姐,你家有锄头吗?」
上次在炒菜馆吃过饭后,叶希木和李佳苗的这些朋友就都加上了她的微信。虽然还没有在微信上聊过天,但几个小孩都很积极地给她的朋友圈点赞,不吝真诚的评论赞美,让她没办法不对他们印象深刻。
她回复:「有啊」
文骁欣喜:「看你发老屋的照片,我就知道肯定有!我们可以找你借一下吗?」
季辞说可以,问他们做什么,文骁就给她讲了叶希木打算移树的事情。
季辞看着叶希木的微信头像,忽然明白了当初送给他这棵树木造型的蛋糕,他为什么会那么惊喜。
文骁吞吞吐吐地请她帮忙,说:「希木不想跟他爸爸说,我们也找不到大人能帮忙。想来想去,只能找你……」
季辞不想帮这个忙,借农具可以,但她并不想见到叶希木。
季辞问:「你来找我,叶希木知道吗?」
文骁说:「他不知道哇!他都不要我们帮忙,但我们怕他一个人搞不定」
他又发了一段语音过来:「他明天一早还要去市里体检,今天晚上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万一他一个人弄不完,又淋感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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