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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他方呼唤我by小狐濡尾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07

但她还是清醒的,头脑清楚,行动自如,比起其他姐姐阿姨来说状态好很多。官晓燕去洗手间吐了两次,现在清醒多了,她去结账,让季辞送一下其他醉得比较厉害的姐姐阿姨们。她们大部分提前安排了人接,季辞把她们一一送去停车场,确认对得上接送的车辆和人,能安全到家才放她们离开。
她最后陪一个叫田舒婷的三十来岁的阿姨去叫车。田舒婷开网店,专卖母婴用品。她酒量还不错,思维是清楚的,但是没办法好好走路,需要季辞扶着。季辞本来叫她婷姐,田舒婷让她还是叫婷姨,因为她是对季颖以姐姐相称的。
走出馆子,田舒婷对季辞说:“你虽然年纪小些,做事却像个大姐头,很像你妈妈。”她感慨道:“我以前出过事,被那种专业打假的讹钱,是你妈妈帮了我的大忙。从那时候起就觉得,不管多大的事,只要你妈妈在,我们心里就稳,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把田舒婷送上的士车,季辞拍下车牌号。田舒婷在车里看到,又喊:“师傅等一下!”她把车窗摇下来,拉住季辞,让她把头低下来听她说:“我有个妹妹在峡江市到上海的航班上当空姐,她说你妈妈这几年每个月都要飞一趟上海,今年甚至每个星期都飞一趟。你可以查一查她去上海是做什么的。”
季辞用力抓住田舒婷的手,感激说:“谢谢婷姨!”
田舒婷说:“别的什么都不要来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辞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婷姨放心,我这个人喝了酒忘性大,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
田舒婷摇上车窗,的士尾灯由红变白,汇入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车流。
季辞把田舒婷话语中的关键词在手机记事本上记录下来,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母亲的秘密很多,零散地分布在不同的人心底的角落里。而这座小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擅长保守秘密。这也许是每一个人的生存之道。
她回到活鱼馆,去跟官晓燕道别。官晓燕是个情感特别丰富的人,之前不光抱着她哭,听到其他人讲到悲惨的事情,她也会抹眼泪。看到季辞回来,她又抱着她哭了一会,最后跟她说:“以后我们聚会,你能来一定要来,有什么难处,也找我们一起商量!”季辞说好,官晓燕的男朋友来接她,她又依依不舍地拉住季辞的手,说:“记住阿姨说的话啊,能走就走吧!走得远远儿的,过得开开心心的!”
官晓燕走后,季辞检查包厢里还有没有遗留的物品。她拿着自己的包,对着小镜子发现自己的妆刚才被抱着她哭的官晓燕蹭花了一块,就去洗手间补妆。
活鱼馆的洗手间有人勤便打扫,很干净。男女厕分开,但洗手池在外面的公共空间,男女混用。
季辞补完妆,把化妆用品收起来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叶希木走了过来。
她没有和他打招呼,因为她想起刚才叶成林的那个眼神——对她充满警惕,甚至排斥。
不奇怪,她见过很多了。
准备走,却听见叶希木叫她的名字,“季辞,我有事情跟你说。”
“不急的话下次再说吧。”季辞把手伸向水龙头,细细洗手。
“急。”叶希木说,他看了看洗手池附近没有其他的人,问季辞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徐晓斌放过我爸的吗?”
季辞道:“你爸不相信,所以你来问我要证据?”
叶希木道:“我还没有跟他说。”
“那就别说了,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季辞说,“你爸爸很讨厌我。”她发现几缕头发缠在了她耳坠的细小银链上,对着镜子把头发解下来。
叶希木没想到季辞这么敏锐,只是刚才看了一眼,就能判断出父亲对她的态度。他不由得向季辞走近一步,想要同她解释,然而季辞立即让开,退到了旁边那个洗手池。
“别过来。”她冷漠地说,头发解不开,干脆把耳坠取了下来,“免得你爸爸以为我在勾引他的宝贝儿子。”
叶希木明白季辞因为父亲和他疏远,他觉得很难过,说:“我晚上回去会跟我爸爸解释清楚。”
季辞专注地分离头发和耳钉。
“但我问你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我爸爸。”叶希木说,“是可能跟你,还有我,都有关系。”
季辞从镜子里审视叶希木,他看上去的确着急,而且十分认真。
她想了想叶希木在徐靖这个事情上做出的判断,回答他的问题说:
“我说如果想让我不追究徐瑶的事,我有一个条件,放过叶——”她改口,“放过你爸爸。”
“原来是这样。”叶希木沉思着,“那看来徐晓斌应该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给他发信息的手机号,肯定是你给我的。”
季辞解开了头发,把耳钉重新穿过细小的耳洞。“徐晓斌这个人非常精明,他肯定能猜出来。”
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双手从耳垂上放下来,“你的意思是,徐晓斌知道我们俩认识?”
叶希木点头。
“那又能怎样?”
叶希木说:“我不确定。”他抬头看着季辞,“你那天去医院找敖凤,是因为看到了他穿校服很像我的那张照片吗?”
季辞从镜子里看着叶希木,“你想说什么?”她道,“你不会觉得徐晓斌在拿那张照片试探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吧?”
叶希木低声说:“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他停顿了一下,说,“如果那张照片是针对我,事态不会平息得那么快。”
“你以为呢?”季辞半是调侃半是刻薄地说,“你是保护动物,大熊猫一样的,别说你爸了,你们老师,管教育的领导,都不会允许这件事放大,任何影响你高考的障碍都要消除。”
她转过身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自己的小包,道:“高考多大的事啊,那两天你们考场外的路都要清空,车不许走,装修的不许施工,什么声响都不许有,更别说一张照片啦。”她拎起包,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不是啊,叶希木。”
然而叶希木依然很坚持:“但你看到照片之后,就去找敖凤了。”
季辞抱起胳膊:“没错,我去找敖凤,是因为照片中就是敖凤,可不是因为你。徐晓斌得有多无聊啊,还拿张照片来试探我。”
“那你之前怎么不找?你在三更的时候,不就看到他了吗?”
叶希木总是如此洞明,如此秋毫必察,如此寻根究底,季辞突然感到烦躁。
“原因很复杂!叶希木!”季辞冲他吼了一声,突然一阵晕眩袭来,险些摔倒,叶希木飞快上前扶住了她。季辞摇摇头,虚着声音道,“从敖小女太太那里回来之前,我不知道他这么惨,我也不知道是徐晓斌把他们家害到了这种地步……”
“叶希木!”
这一声怒吼,让季辞都不禁抬头向门口望去。
叶成林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叶希木的肩头,把他往外扯。这一下太用力,叶希木猝不及防,被他带了一个踉跄,随即失去了稳住自己和父亲的力量对抗的先机。支撑着季辞的力量突然消失,她晃了一下,抓住水池边,才没有摔下去。
叶成林粗暴地把叶希木拽出洗手间。他回头狠狠瞪了季辞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冰冷的厌恶、强烈的鄙夷,和威吓一般的警告。
这一眼的憎意是如此浓烈,浓烈到季辞在那一瞬间都被慑住。她甚至回想起小时候在老街路边空地玩耍,突然被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老头扔了一块泥巴,那个老头的眼神和叶成林的如此相似,他嘶叫着让她这个小野种滚开,那时候的茫然、委屈、害怕和彷徨无助历历在目。
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皮肤冰冷,浓烈的酒意却让她由内至外地发烫,一种被侮辱的愤怒从心底涌现。
他凭什么施与她这样的眼神?她跟他无冤无仇,甚至还拉过他一把,他叶成林凭什么?
季辞从地上捡起包,也快步向洗手间外面走去,长而漆黑的头发在她身后飞舞起来,仿佛美杜莎狰狞的蛇发。
她追出到餐馆大堂,却没有看到叶成林和叶希木,他们的餐桌上只有另外两个中年男子,在一边吃花生米一边聊天。
她走得过快,头因醉酒又晕眩了一下。她按住墙壁,稳住自己的身体,旁边一个男人凑过来,语声像挂着涎一样黏腻,“小妹妹没事吧?”
季辞转头乜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恶毒,男人将要碰到她的手滞在了半空。她走出活鱼馆。
馆子外面依然不见叶成林和叶希木的身影,季辞想了一下,绕到另一头,她记得那边有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巷子。
果不其然,走到巷子边上,就听到了叶希木和叶成林说话的声音,虽然压着嗓音,依然能听出叶成林的怒气。
“季颖?你个老子的还帮她说话?你晓不晓得季颖给徐晓斌还生了个儿子?能跟徐晓斌这种人睡到一个被窝里去的女人,还能是什么好人?蛇鼠一窝!”
叶希木又说了句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季辞没听清楚,又听见叶成林道:
“你懂个屁!她专门挑你们这种学习成绩好、又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小孩下手!她以前在你们实验二中做的那些丑事以为我不晓得吗?!
“刚才就跟你说过,一个锅里做不出两样饭!季家三代人,一个男的都没有,这种家庭里长出来的女人,内心肯定扭曲!不健康!”
季辞依稀听到叶希木似乎是说了一句“我也没有妈妈”,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又脆又狠的声响。
随即是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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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就仿佛冻在冰天雪地之中。
叶希木挨了父亲一下,一声都没有吭气,也没有动一下。他站得笔挺昂然,示意他并不屈服,但他移开了目光,平静地看向空处,以示对父亲的尊重,以及不记仇恨。
借着旁边餐馆屋檐下的户外照明灯,叶成林看到了叶希木嘴角的血迹。他知道自己下手重了。
但他是个一根筋的人,是一个直挺挺硬邦邦的人,他不会转弯,也不知道怎么缓和矛盾,尤其是对亲近的人。亡妻敖丽和他的性格完全互补,她聪明、俏皮,总能轻轻松松四两拨千斤,两人结婚十余年,竟然没有红过一次脸。而儿子叶希木,虽然也叛逆过一段时间,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跟他把道理讲通了,他就愿意听话。
但今天晚上,道理怎么就讲不通?
叶成林不可能向儿子道歉,唯一能化解矛盾的或许只剩下时间。他终于开口打破僵局:“走,回去。”
叶希木没说什么,沉默地跟他一同走出小巷。走到活鱼馆门口,叶成林停下脚步,伸手碰了一下叶希木的脸颊。
叶希木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人,以前叛逆的时候也没少挨父亲的教训。刚才父亲的那一下虽然下了狠手,现在也不怎么疼了,只是麻木。但父亲的手指很粗,常年巡山护林工作让他的皮肤变成坚硬的角质,刮在脸上火辣辣的。
叶成林问:“还疼不疼?”
叶希木摇头。
叶成林看起来心里也不好受,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叶希木点点头。父亲进去后,他往旁边挪了挪,站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感觉有一点肿。餐馆里面灯光亮,他这样进去,恐怕会让父亲不好做人,也让黄律师和袁叔叔心情受到影响。
不知道季辞现在怎么样了。
他忍不住往活鱼馆里面看去,季辞之前吃饭的那个包厢人已经走空了,几个服务员在正在打扫,重新铺桌布和餐具。餐馆大堂里也没有她的身影。
幸好她走了,没有听到父亲说的那些话。
季辞否定了去找敖凤和他有关,这让他的心情有些低落。但季辞的否认并没有动摇他的想法,他依然觉得那张照片是徐晓斌发出来的,最终针对的是季辞。
但是徐晓斌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他心里还没什么概念。但从眼前的结果来看,他至少成功激怒了父亲。他和季辞都没有想到,父亲竟然那么厌恶季颖,而且把对季颖的厌恶延续到了季辞身上。
从刚才和父亲的对话中,他才知道父亲竟然连徐晓斌和季颖有个孩子的事情都清楚,父亲居然调查了徐晓斌那么多事情。相应的,徐晓斌也一定知道父亲的很多事情,包括他对季颖的厌恶。
难道徐晓斌很爽快地把父亲放出来,也是为了让季辞看看,她所救出来的父亲,是怎样仇视她的吗?
叶希木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寒,看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他需要尽快向父亲解释清楚事情的缘由。
正在门边暗处想着,父亲拎着他的书包,和黄律师、袁叔叔一同走了出来。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跟他们说的,看起来三个人聊天的气氛很好。黄律师看到他,又热情地邀请他考完试后去他家做客。
黄律师本来打算打个车直接回峡江市自己的家,没想到白天那个客户又打了电话过来,他不得不在江城再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帮客户把问题解决了再回去。
父亲和袁叔叔先前开了车过来,袁叔叔的车,父亲帮他开,他们就说先送黄律师去他预定的酒店。
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停车场走去,叶希木跟在他们身后。
然而一进停车场,叶希木就完完全全僵住了。叶成林、黄鹤升、袁礼旺三个人也先后停下了脚步。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江滨美食城的食客散去不少,停车场空了许多。
一辆黑色的奔驰GLK异常突兀地停在正对停车场入口的停车位上,一个年轻姑娘靠在车头上,披着一件长西装外套,江风扬起她比江水还要迤逦的长发,露出一张冷清又艳丽的面孔。
是季辞。
停车场里依然能听到美食城里未央的喧哗人声,烟熏火燎的气息不时被夜风送至此处,愈发显得此时静得不同寻常。
毋庸置疑,她站在此处,就是为了等待他们。
季辞的目光落在了他们四个人身上,最终落向叶希木。
叶希木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父亲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量向左施加,迫使他改变方向,避开季辞。
从肩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强,但他执拗地抗拒着。
他感到季辞望着他的眼睛里浮动着复杂的情绪,像是忧愁,又像是嗔恚,似怨恨,又似孤傲,是他过去所不熟悉的阴暗情绪,也令他心中揪起。
“叶希木!”父亲低声催促,也是警告。黄律师向他看过来,袁叔叔也提醒了一句:“希木!”
“叶希木。”季辞开了口,声音很轻,飘渺着,幽魂一般,“可以送我回家吗?”
她轻声解释:“我喝得太多了,不敢找代驾。”
叶成林的手掐住了叶希木的胳膊。
但叶希木在他施力之前就已经脱开了他的控制。
“爸爸,”叶希木退开一步,“你们先回去,我马上就回来。回家跟你把事情解释清楚。”
叶成林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然而叶希木更快地又后退了两步,他比喝过酒的叶成林反应更快,更敏捷。
叶希木向叶成林举起右手:“爸爸,我跟你发誓,我只是送她回家。”
看到叶成林的表情,为了让他放心,他补充说:“我跟她只是朋友关系。”
季辞淡淡地瞥过他一眼。
叶成林冷冷地盯着叶希木:“你怎么送她回去?”
却见叶希木已经走近季辞,询问她是否需要搀扶。季辞摇摇头,单手扶着车,步履不稳地向副驾驶走去。
叶希木径直走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的动作轻车熟路,显然对这辆车十分熟悉。
透过挡风玻璃,叶成林几人甚至能看到叶希木按下了车门上的一个键,驾驶座椅、方向盘和后视镜都立即进行了自动调节,以适应叶希木的身高和驾驶习惯。
三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叶希木甚至在季辞的车上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驾驶员个性化设置。
“老叶,真不去把希木叫回来?”袁礼旺问。
叫也叫不回了,GLK已经开到收费处停了下来,他们看到季辞靠着副驾驶的车窗,像是在睡觉。叶希木自己按亮车内照明,打开座椅旁的置物箱,从里面抽了一张纸币出来递给收费员。收费员把找的零钱和小票递给他,他摇上车窗,车很快驶离美食城。
什么都不需要多说了。
三个人沉默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袁礼旺的手机铃声打破沉寂,妻子刘芹打来电话,她在明珠广场的大超市工作,刚下晚班,问他们散场了没有。三个人一看叶希木走了,开车的人也没了,袁礼旺只好请刘芹过来帮忙开车。
袁礼旺挂了电话,叶成林给黄鹤升、袁礼旺两个人都装了根烟,自己也点起一支,三个人蹲在停车场边的石围栏上抽烟,烟雾一圈一圈地缭绕着,没人说话。
直到叶成林一支烟率先抽完,才自嘲地开口道:“教子无方,让你们见笑了。”
黄鹤升道:“老叶,你先别妄下定论,我看这俩孩子之间有故事,不是简单的认识。”
叶成林紧绷着脸,脸色黑沉黑沉的。“当初教他学开车,他学会了来搞这种事!”
黄鹤升道:“老叶!你也别想太多了,希木不是说了吗?‘只是朋友关系’。他都十八岁了,你也要相信他,尊重他,不能老把他当个不懂事的小孩看。老袁都说了好几次,希木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他劝道,“先调查,再下结论!”
袁礼旺叹气道:“老叶也是怕希木走歪路,对不起希木妈妈的在天之灵。”
叶成林沉闷地说:“是我的问题,我对希木的关心太少了。从他妈妈走了之后,我就一门心思要为他妈妈讨一个公道。不是在搞这个事,就是在上班,根本没怎么管他。”
“我是3月26号被抓的,到今天整整一个月。直到今天,我才晓得我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不说那六年时间,就说这三十天,我都不晓得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我现在完全不懂他。”
黄鹤升安慰道:“我们这些当爸爸的,都有这种问题。你别太自责了,以我跟希木的接触来看,他是个非常正派的小孩,被你和他妈妈教得很好。”他拍拍叶成林的背,“现在能意识到自己的关心有缺失,也不晚,能慢慢补。”
叶成林又递给他们烟,自己又点起一根。或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他的话有点多,眼圈也有些发红。
“怪我给不了他更好的家庭环境,也没有照顾好他妈妈。早晓得有今天这种事,我当时就不该一时冲动……”他哽了一下,“他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了,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啊。我失悔得很!失悔得很哪!”
叶成林低垂着头,发出嗡嗡的声音。黄鹤升和袁礼旺用力拍着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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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末尾叶成林所说的“蛇鼠一窝”这个词,应该是受到了评论区一位读者留言的影响。我写的时候就会冒出这个词,也觉得这个词最合适,所以要感谢那位读者。但是印象中那条留言很早了,也忘记了在哪一章,晋江这个后台模式不支持我搜索,一时之间找不出来。非常非常谢谢。

第62章 罪名
之前去过一次江都风华,叶希木记得小区的位置。他生于江城长于江城,对江城的每条大街小巷都很熟悉,不需要季辞指路,也不需要导航,就能找到最便捷的路线。
季辞喝多了酒,身体燠热躁动,在座位上辗转反复,最后还是摇下了车窗,让夜风灌进来给自己降温。
这段时间江城昼夜温差大,白天是初夏的温度,深夜的风却还带着几分寒凉之意。这样凉的风下,叶希木依然窥见她白皙肌肤上的红热,不由得提醒道:“别吹太久,着凉更难受。”
季辞没搭话,但是过了一会儿,把车窗又摇了上去。
季辞望着窗外,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扰,神情一时清明一时混沌。
叶希木问:“你喝了多少?”
季辞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可能有五两吧。”
这个量让叶希木好一会儿都找不到话说,半晌才讷讷道:“你真能喝。”
季辞似真非真地催促他:“你快点开,等会我酒疯发作,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的话语中带着耍无赖的意思,和她平日里不大一样。叶希木知道她是真的醉了,无奈地说:“你不能少喝一点吗?”
季辞靠着窗子,“都是我妈以前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抵御醉意,她指间又冒出那个金色的金属打火机,道:“介意我抽一支烟吗?”
叶希木道:“介意。”
季辞睨了他一眼,道:“我就不该问你。”
但她最终还是没把烟拿出来,只是看着窗外一根根闪过的路灯出神。
到了江都风华小区外面,季辞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叶希木看了一会儿她睡觉的样子,摇摇她的胳膊,把她叫醒。“季辞,到了。”
季辞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见窗外都是小区外的行道树,道:“怎么不开下地库?”
江都风华是江城建成最早的人车分流小区,车位都在小区地下,有专门的地库入口。
叶希木道:“上次不就是停外面吗?”
季辞像是努力回想了一番,却想不起什么,迷惑反问:“有车位为什么要停外面?”
叶希木心中出现了短暂的犹豫。他有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奇怪的想法——开进江都风华的地下车库,就像是进入了季辞的隐私范围。他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界限,一旦打破,他不知界限的另一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他不是也进过季辞在龙尾老街的老屋吗?不但去过季婆婆居住的后院,也去过季辞居住的前院,为什么那时候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又是自己想多了,而且季辞现在的状态,看起来都未必能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于是调转车头,把车从入口开下了地库。
停好车,叶希木把季辞扶下来,锁好车后车钥匙递给季辞。季辞还能自己行走,但是她好像找不准自己的楼号。叶希木只好帮她找到电梯,把她一直送到家门口。
江都风华的楼和后来的商品房相比,不算很高,一栋只有十二层。电梯在八楼停了下来。出去之后一梯两户。
季辞从包里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钥匙,打开房门,按亮了玄关灯。叶希木松了一口气——她好歹没有记错房间号。
这一番折腾之后,季辞看上去终于清醒了一些。她没有立即进门,只是把包放在了玄关柜上。
她站在门口说:“谢谢你啊,叶希木。”
叶希木磨蹭了一下,说:“那我走了。”
季辞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幽深地看着他。楼道里的感应灯熄灭下来,只有屋内的玄关灯穿过半掩的房门,半明半暗地照在两个人身上。
叶希木不知道季辞还想说什么,他拿不准她的心思。今夜的季辞让他感到有一些陌生,但他还是想听她把话说完。
季辞忽然伸手指了指她自己的嘴角:“你的,这里,怎么受伤了?”
叶希木下意识摸了一下嘴角,说:“刚才被我爸爸拉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
他自然不敢说实话,那只能说明父亲因为他和季辞接触的事情暴怒非常。他不想让季辞知晓。
“这样啊……”季辞柔声说,“疼不疼啊?”
莫名的,叶希木觉得被她看得有一些心虚,他别开目光,低下头看自己的足尖:“我爸对我们关系有一些误解。”
“哦是嘛……”季辞说。
高高大大的男生背靠着门外的墙壁,一只手背过去垫在身后,低着头看着地面。季辞站在他面前,她本来个子就高挑,穿了一双小高跟,比没有认真站直的叶希木已经矮不了多少了。
她盯着叶希木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去,托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那可怎么办呐,叶希木?你怎么跟你爸爸交差啊?”
叶希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季辞靠近他一点,眼睛里盛着无辜和天真,叶希木已经分不清楚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她好像比平时更清醒,却又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她用指尖戳了戳叶希木的心口,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你——”
左手拇指平平前伸,右手手指并拢上翘,顺着左手拇指从指尖抚摸下来。她眼睛注视着叶希木:“喜欢——”
又用手指指着自己,道:“我。”
她仿佛把他当一个心聋心哑的人,又非常快地把这三个手语动作做了一遍。她的手十指尖尖,雪白纤长,做起这段手语来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她笑意倩倩,眼睛里却又好像没什么温度,道:“叶希木,是不是啊?”
——我跟她只是朋友关系。
——我爸对我们关系有一些误解。
——叶希木,你喜欢我,是不是啊?你怎么跟你爸爸交差啊。
叶希木迟钝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季辞的意思。他的身体遽然一个冷战,整个人绷紧直立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好像从一场梦里惊醒,又像是面前的一扇玻璃被击碎了。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对他来说已经不一样。
心脏如鼓点一般剧烈跳动起来——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这么完整地看见过她。
看见她深褐色的瞳孔,满是潮气的眼睛,看到她颧骨上的几粒小小雀斑,眉尾处一道很浅的月牙形疤痕,看到她饱满唇珠上晕开的不太均匀的口红颜色,粘在脸颊上的一根不服帖的发丝。
过去心中的季辞是完美无缺的,朦胧模糊的,现在却变得实实在在,处处能看到她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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