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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巍巍by一两春风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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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北方的十三州。”
先帝之时,曾与陈国发生较大的冲突,彼时陈先皇用将不当,导致以十三州为代价,与央国求和。
这一份耻辱,陈王室一直未忘,若是为了这十三州,陈国便有理由行刺。
听闻辛栾的提醒,轩帝大惊,当即命人招军机阁多名官员入宫相商。
他正欲起身,便听内官来报,赵妃醒了,欲见皇帝。
轩帝连忙跟着去了内殿,看着美人憔悴的模样,轩帝将心疼摆在了脸上,仿似利用赵妃挡刀的并不是他自己。
赵妃看着轩帝,泪眼婆娑,她气若游丝地开口道:“幸好,圣上无事。”
只这一句,让轩帝感动非常,他握住赵妃的手,说了许多承诺的话。
待太后与合德赶到的时候,轩帝已经在皇极殿急见军机阁之人,一同前来的还是司库的赵桓生,也就是赵妃的父亲。
合德公主看过赵妃之后,欲见皇帝一面,但却被轩帝驳回了这个请求。
太后看着合德因一场病消瘦了不少,心疼无比,她拖着合德的手,劝她莫要再管前朝之事了,终还是将人劝走了。
两日后,皇帝颁布两则御令,其一,镇北军东巡演练,其二,赵妃贤良淑德,于月后册封皇后。
而御令当中却丝毫没有提及帝宫刺杀一事。
琼山之上,茶寮简陋,半挂旗幡,寮中只有一桌两席,就这般立于半山之间。
一人神仙玉骨,执盏低抿了一口,他看着远山寒烟之色,唇边的浅笑不减。
未久,有一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抵达,他自顾地坐于男子对面,拱手见礼。
这茶寮距离马车通行之地还有些距离,须得步行前往此处。
来人这礼粗糙,但好歹全了礼数,并非他心中对人不敬,实在是累得没了力气。
“国丈爷须得多练练身子了。”
沈自轸这话说得清浅,赵桓生笑了笑,“让沈大人见笑了。”
说着,赵桓生便为自己斟了一盏茶,“以茶代酒,多谢沈大人此次的帮助。”
沈自轸执盏,却并未送茶入口。
“赵妃,不对,是赵皇后能有今日的福气,是她的胆色够大,也是她应得的。”
皇帝遇刺,赵妃救驾,给了赵氏向皇帝讨赏的底气,而行军在即,须赵氏帮忙令司库拨款,又给了赵氏向皇帝提要求的条件。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赵妃铺就上位的道路。
辛氏为了让辛黎能够得到皇后之位,在世族之间做了不少功夫,赵桓生原以为后位无望了,却不曾想沈自轸居然愿意帮自己。
“沈某也不过是顺了圣上的心意。”
沈自轸敛了敛眉目,“圣上一直是偏向赵大人的,但前朝如今辛氏等世族的势力过大,才让圣上有所犹豫。”
“这一次的事,不过是助力罢了。”
“天意如此,才能成事。”
赵桓生听闻沈自轸这话,自然省得,沈自轸是不愿在此次事件中露面。
“是是,一切都是天意罢了。”
赵桓生说着又以茶代酒,敬了沈自轸一盏,与此同时,他从腰包中拿出来一纸信封,置于案上。
“这是城南宅子的地契,权当谢过沈大人。”
见沈自轸浅笑了笑,赵桓生便当他收下了。
只有沈自轸将这东西收下了,才算真的成了赵家的盟友。
“天色不早了,我这下山还得走好长一段路。”
沈自轸拱手见礼,送别赵桓生。
待赵桓生走了良久,沈自轸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直到日照正上,山风鼓动,吹散山岚,帝京繁华之色才撞入眼底。
沈自轸扫了一眼金色拂照的央国王都,一副天然的盛世景画,多添一笔都嫌累赘。
他起身,理了理衣衫,自始自终都未曾看一眼赵桓生送来的那份礼。

窦府浮生院内,小桃正指挥着侍从为阿笙养的那几尾鱼换到新建好的池子里。
这几尾北渊背麒是上陵那边送的,上次金氏见阿笙多看了几眼,便着人送了几尾过来。
为了这几个小东西,阿笙还专门劈了一片池塘出来,按照裴氏院落的模样将它们养了起来。
午后闲时,天光斑驳,侍女在一旁摇着锦扇,仔细而轻柔。
庭院之内,除了虫鸣之声,便只有纸张翻覆的声响。
此刻阿笙正一副懒骨头的模样窝在凉榻上。
今日,她一袭月色长裙,长发未束,带着几分慵懒,手里还拿着一本市井里寻来的闲书。
庭风幽凉,轻摇她掉落在椅榻之外的半截裙裳。
此前小桃还笑话过阿笙,小时候是文典书籍尽阅,如今也是什么都看。
“姑娘,谢氏琳琅姑娘来寻您。”
阿笙闻此,将口中的果肉咽下,笑道:“快将人请来。”
谢琳琅是奉了家中的命令来帝京,但沈自轸委实忙得一天天见不着人影,她待着也无趣,便索性三天两头往窦府跑。
因谢琳琅常来,阿笙还给她专门准备了茶盏用具等,就连她成日里躺的椅榻都给谢琳琅准备了一套。
见她来了,院内的侍从便熟练地将她的凉榻、杯盏等取了来。
阿笙这院子,谢琳郎踩得熟悉了,也没多少客套。
她今日路过城东,便买了庆祥的糕点来。
“我今日拿了五叔新得的茶,就着甜糕正好。”
说着,谢琳琅便扫到阿笙手里的那本书。
“《西窗话事》?这是哪本典故?”
阿笙闻此,随手将那本书递给了谢琳琅。
看着书名之下“佚名”二字,谢琳琅狐疑地看了看阿笙,见她神色如常,复又翻开看了一眼。
片刻过后,谢琳琅便如见蛇蝎般将书丢回给了阿笙。
如今坊市间有不少被文士大夫驳斥的艳俗书籍,都是些穷书生为了谋生而写的,他们为了不给自己落下污名,因此都用“佚名”代替。
阿笙手里的这本讲的就是穷书生与贵女的故事,那叫一个缠绵悱恻,她看了半日了,还未看完。
谢琳琅指着那本书,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看这种书?”
闻此,阿笙一本正经道:“你这就狭隘了。”
谢琳琅见她一脸正色,狐疑地看着她。
“欲成学识便不可仅纳一家之言。”
“如今学堂之上也好,各府藏书也好,多是那些有名的文人大士之作。”
“可无名之辈,难道就没资格表达自己的见识了么?”
“他们因岌岌无名,不敢大谈正见,只能借这些小书表达自己的见解。”
阿笙拿起被谢琳琅丢开的那本《西窗话事》,“我这是了解各家之言,不做偏听偏信之人。”
小桃在一旁听着,挑了挑眉。
她这一套歪理也给小桃讲过,当时小桃硬是找不到半句能够反驳的理由。
谢琳琅眯着神色听完阿笙的话,张了张嘴,最后却是问道:
“九哥哥可同意你这番言论?”
阿笙闻此又靠在了凉榻上,翻了翻手里的书。
“告诉他做什么?”
谢琳琅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道:
“他若同意你的话,我就相信你是对的。”
谢琳琅自小便当裴钰是那学识天下第一之人,裴钰的话她无论听不听得懂都相信。
见阿笙听完这话有几分心虚的模样,谢琳琅道:
“你果然是在唬我。”
阿笙又往榻里窝了窝,笑着扫了一眼谢琳琅。
“你对他是盲听盲信。”
“这可不好。”
她端起了裴怀之从前教训她的语气。
“为学之人当有自己的见解,而不是照搬他人言论。”
谢琳琅听她这话,不由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阿笙的话。
小桃见此,一把夺过侍女手中的锦扇,借机靠近阿笙。
她压低着嗓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姑娘,这可是谢氏的嫡姑娘,你要是教坏了,咱可赔不起啊。”
阿笙扫了一眼小桃手里快被她挥断了的锦扇,又对上她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的笑,复才叹了口气,改了口。
“但是你九哥哥的学识是得天下文士认可的,你听他的也没错。”
得了阿笙这话,谢琳琅当即放弃继续思考,笑着将一个果子塞进嘴里,满脸的欢喜。
“我这几日想去骊山游玩,你可要与我同去?”
闻此,阿笙的目光并未从手中的书本上离开,懒声道:
“过两日的封后大典谢氏不出席么?”
谢琳琅将嘴里的果子咽下去,遑不在意的模样。
“我父亲说,皇后乃一国贵女表率,赵氏底蕴浅薄,此女亦无大德行,此人为央国之后,是对我们的侮辱。”
“江淮不会派人出席。”
“至于帝京的世族……”
谢琳琅想了半晌,“也要看他们的态度吧。”
谢琳琅这话说得随意,但却让阿笙神情一滞。
“江淮如今已经不看那位的颜面了么?”
说着,阿笙指了指天。
“谁?”
见谢琳琅一脸天真的模样看着自己,阿笙叹了口气,道:“天家。”
“哦。”
“我父亲好像不太在意。”
“反正谁当皇帝都一样。”
谢琳琅似乎并未觉得自己言论有什么不妥,又咬了一口糕点,佐了一口香茶,甚是满足。
阿笙听闻这话,便未再多问,只是她看书的手却停了下来,以她一目十行的眼力,硬是半晌未能翻动一页。
待谢琳琅离开,阿笙便当即去了一趟窦盛康的院子里。
此时,窦盛康正在庭内乘凉,二子同时伺候在旁,远看,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和乐之色。
自窦盛康生病以来,窦知进倒是榻前伺候得勤快,对窦升平也恭敬了许多。
也正因为他这和顺的态度得了窦盛康的心,窦升平几次欲与窦盛康提窦知进之事,都被老人家绕开了话头。
若不是他还把着江淮那边的生意不肯交待账目,阿笙还真当他改了性子。
阿笙上前,欠了欠身,向几人问安。
“大舅舅,封后大典可要出席?”
窦升平愣了愣,不知阿笙为何忽然问此事。
“如此大事,自然是要出席。”
傅荣华为了此事,不得不将去安南的时间推后了。
窦盛康见阿笙神色不佳,遂开口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笙点了点头。
“赵氏为后这件事可能已经让江淮那边与天家彻底离心了。”
阿笙此话一出,便见窦盛康神色一沉。
江淮在世族当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江淮与天家离心,那么各家便须做出选择了。
谢琳琅那句“就要看他们的态度了”,指的便该是此事。
“大舅舅是窦氏家主,代表窦氏一族,若是他出席封后大典,那窦氏便是选择站在天家这边了。”
这场封后大典虽是封赵氏,却也是一次端倪各家态度的机会。
窦氏虽靠着天恩发家,但却少不了世族的支持。
与窦氏利益交涉最深的也是世族之人。
但若是窦氏不出席大典,便会当即得罪天家。
如此两难之境,须得窦升平来做决择。
“不如,我……”
“我替大哥去吧。”
阿笙话未说完,便被窦知进抢过了话头。
“阿笙虽掌家业,却过于年轻,我这些年虽少与朝廷之人打交道,但好歹人家都认我这个窦氏二爷。”
“我非家主,不能代表窦氏,只要大哥当日称病,我代之出席,便能全了两边的意。”
窦知进这话在理,窦盛康看着小儿子如今也能为家中分担一二,满是欣慰。
窦升平思虑良久,见窦盛康的态度这般明确,他也无法反驳,遂应了下来。
阿笙看着三人各异的神色默了默。
窦知进若是代替家主出席国典,在外人眼里便是窦氏对他的认可,是他在窦氏地位的体现,也在无形中赋予了他更大的权力。
窦升平日后想要寻个理由将他弄走,便更难了。

一连三日的暴雨过后,天气变忽而凉了下来。
小桃来为阿笙梳妆的时候,却见她今日早起,也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吃食,尽往她那鱼池里丢。
“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阿笙赖床的性子要改可不容易。
听得小桃这话,她也只是懒懒地应了一声,便未再多言。
她哪里是早起,而是根本一夜未眠。
她这一夜被风雨闹得慌,便思索了一夜。
无论是强行扶持清流,还是重用新臣,提拔武将,亦或是今日弃辛氏抬赵氏为妃,皇帝这一步步看似走得强势,但真的走得稳当么?
他所扶持的清流如今仍如散沙,凝聚力这种东西,非时间不可造就。
他扶持的武将各怀心思,新臣之间亦各有利益,而那赵氏,本是靠着天恩发迹,如无本之木,将赵氏抬上去,皇帝便失了皇后的扶持。
皇帝这一步步不是在给自己埋隐患,就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窦氏与天家的关系甚为微妙,若是轩帝的位子不稳,那她又该怎么稳窦氏的家业?
外祖父对先帝以及轩帝的附和恐怕会被看作附庸的表现,若当真帝宫出现些什么意外,新主可还会容得窦氏手中这一半的粮脉?
想到这,阿笙也不自觉地便将手里剩下的馒头全都丢进了鱼池里。
“唉,唉,姑娘,多了,多了!”
小桃赶紧唤人去捞那半块馒头。
这北渊背麟娇气得很,吃得不仅精细,还需控着量,阿笙这填塞式的喂法,若是养死了岂不可惜。
“别府可出发了?”
今日便是封后大典,因北方即将有战事,皇帝吩咐一应从简,因而这典礼并未在皇家太祀所在的舟山举办,而是在帝京的九云宫。
“二爷一大早便带着二夫人出发了。”
闻此,阿笙拍了拍手,大步往屋内走去。
“小桃,给我梳妆。”
小桃赶紧跟了上去。
“姑娘这是要出门?”
“恩,要去看看今日这封后大典究竟有多热闹。”
因封后大典,帝京四方城门外、中央主道之上都站满了城中的百姓。
众人都在翘首以盼,欲看看今日这皇家的热闹。
与御街交叉穿行的便是尚御街,转角处的茶楼今日是人满为患。
三楼靠街的茶位上,一人甩开手中折扇,轻轻摇了摇,他挑眉看着那些陆陆续续往九云宫而去的车马,一脸的玩味。
他的对座上,辛弘文替自己又填了些茶水。
今日这茶寮客多,小二忙不过来,便须得他们自己动手了。
“王爷不打算入宫观礼?”
宗亲王缓缓摇了摇头,入宫观礼哪有这里热闹。
再者他如今手中掌二十万定海军,即便轩帝不在意他随意进京,那些迂腐的老臣可不会。
今日但凡他露面,明日参他的折子就少不了。
“今日这九云宫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本王若是去了,有失身份。”
他这话说得玩味,辛弘文不由笑了笑。
宗亲王这话说得没错,赵氏这封后大典之上,倒真没几个正经的人家。
以辛氏为首的帝京世族多是派了旁系的子弟前往,江淮那边更是不当回事。
庄氏嫡女便在帝京,但今日出席这封后典的却是庄家的管事。
今日这典礼一办,无论是天家还是赵氏都会沦为一则笑柄。
“唉,那不是笙丫头么?”
宗亲王这一唤,辛弘文遂看到对街之上,阿笙今日为了行走方便着了一身文士服,就这般带着侍女在人群中穿梭,这热闹她是看得不遗余力,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贵女样子。
宗亲王见她这模样,不由失笑。
辛弘文看着阿笙走远了的身影,不由想到那日在船上,她与沈自轸。
这两人的关系匪浅,但以阿笙的条件,为何会看上清贫出身的沈自轸?
“不知王爷对沈自轸此人怎么看?”
忽而听得这名,宗亲王将折扇一收,言语倒是简单。
“他的事你莫要插手。”
这一句话看似什么都未透露,却经不起人细细地琢磨。
良久,辛弘文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而后浅声应下。
九云宫内,商行司主司章自鑫抵达时,扫了一眼各席之上的人,心中便有了数。
“窦二爷也在。”
经身旁的人提醒,章自鑫顺着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盛装出席的窦知进夫妇。
“他能代表家主出席这大典,看来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生硬。”
“那他向司内提请之事,咱们拖到现在才弄完一半,剩下的还要继续么?”
章自鑫看着窦知进与旁人谈笑风生的模样,良久,方才开口:
“只要东西齐全,没有不办的道理。”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还是先压一压,等我寻个机会问一问窦家那丫头,毕竟如今她主事。”
“是。”
这封后大典的热闹足以让人看了一日。
阿笙又带着小桃去赶了晚集,看华灯初上时,帝京的另一番热闹,这是属于市井的烟火之气。
待她二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次日一早,窦盛康房内的仆从便来唤。
嬷嬷一边伺候阿笙梳洗,一边道:
“我刚从前院过,正好遇上二爷来看老家主。”
窦知进这般早来,当是有事来寻。
阿笙猜测,大概是在封后大典上得了什么消息。
她简单吃了几口早膳,又接过清水漱了漱口,方才往窦盛康的院子去。
今日,窦盛康的精神不错,在廊下搭了凉椅,吹着悠悠的风,看竹帘翻飞,时而与小儿子闲话两句。
阿笙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父慈子孝的场景。
不得不说,与长房相比,二房更摸得准老爷子的脾气,也更得他喜欢。
阿笙上前,欠了欠身。
窦盛康朝她罢了罢手,而后对窦知进道:“你与她说吧。”
窦知进点了点头,带着谦和的笑。
“是这样,昨日我在典礼之上与镇抚司的人聊到今年南方多雨水,咸河泛滥成灾,下游不少村镇遭了灾。”
“朝廷着镇抚司的人前往安置,我看文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民间也能帮忙一二。”
“往年我们窦氏也都会一同前往,帮忙救济,我便替大哥应了下来。”
“今年大哥接了家主之位,甚是繁忙,帝京这边你也走不开,我手里现下也闲着,便想着不如我亲自走一趟。”
窦知进这话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世家大族多会在民间受难之时伸出援手,这并不少见。
阿笙虽心有疑问,但见窦盛康已然点头,遂也就应了下来。
但窦氏众人都未想到的是,半个月后,镇抚司派人回帝京通报。
窦氏上报的赈灾粮食迟迟未到位,就连负责运送的窦知进本人也一同没了踪影。

京畿府的衙役鱼贯而入,惊动了府中众人。
南方洪灾,窦氏主动上报万石粮食用以救济,但却未在约定时限之内送交到镇抚司手中。
以至于南方赈灾粮食出现短缺,灾民手中断了粮,为求活路与当地府衙发生冲突,造成了大面积的动荡。
皇帝得闻此事除了下令临近的抚南府开仓驰援之外,便是下令捉拿窦氏家主,就此事问罪。
窦升平被惊醒之后,就连衣衫都未来得及穿戴整齐,便被京畿府的人带走了。
别府的动静很快吵醒了阿笙他们,她找人来细细一问,才知窦知进根本未将窦氏拨出去的粮食运往受灾之地。
“万两?”
阿笙记得当初自己留了个心眼,为了不占朝廷拨粮过多的份额,自己只给窦知进批了五千石粮食,这万两之数显然是其捏造而来。
他这是存了心要陷害窦氏。
阿笙心中有不好的预想,她当下着人去定山楼核查窦知进手中江淮商铺的情况。
但窦知进手下的管事并未将江淮的账目放在定山楼,这一趟注定空手而归。
阿笙心一横,让定山楼的管事带着武仆,以定山楼失窃为由,直接闯了几人家中。
这才发现,窦知进手下五名管事,四人已经离京,其中一人因忘了物件,返家去拿,才正巧被阿笙的人捉了个正着。
那人被扣押到窦府之后,才哆哆嗦嗦交待。
窦知进已经在一个月之前,便开始贩卖窦氏在江淮的产业,不仅如此,京中归于窦知进名下的产业也悉数被他卖掉。
唯一幸好的是,他此番欲交易的产业过多,商行司留了个心眼,仅批了一半,剩下的还压在司内,算是替窦氏保住了这部分资产。
如今他带着窦氏的粮食和数不尽的钱财,已经离开央国往西南而去。
而他这一行只带了房中小妾,就连薛娇娇也是事发之时才知晓。
得闻这件事,薛娇娇当即晕死了过去,被几名嬷嬷抬了回去。
堂室之内,傅荣华哭得不能自已,而一旁的窦盛康抿紧了嘴,但放在膝上的双手却因为极度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
阿笙见窦盛康的面容止不住地抽动,赶紧道:“祖父宽心,他既去的西南,或许还能追回来。”
但窦盛康似乎听不进阿笙这话一般,整个人都开始抽搐了起来。
“快去叫大夫!”
安氏赶紧抓住窦盛康的下颚,将自己的手伸进他口中,唯怕他将自己的舌咬断。
此时,一旁的傅荣华抬眼看向阿笙,她似醒过神来了一般,指着阿笙道:
“粮行如今归你管,他们要带走的应该是你才对!”
说着便癫狂一般往外跑,看样子是要去京畿府告状。
安氏眉目一皱,对一旁的几个武仆道:“快将人追回来!”
傅荣华尚未走出庭院便被带了回来,此时的她再无半点平日里的端和,似疯妇一般大闹,声称窦升平是替阿笙顶罪。
然而武仆越是压制她,她便越是口不择言起来。
“当年苏远致便是这般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父亲!你一生都偏爱老二,他才敢造下这般的孽,他这是要升平的命啊!”
“都怪你!都怪你!”
“你嫡庶不分!优柔寡断!才害了你的儿子!还赔上了你一辈子的心血!”
傅荣华这些话出口,阿笙便见窦盛康已然面色不对,当即对武仆吼道。
“将大夫人带回去休息!”
两名武仆原还有些犹豫,但见阿笙冷眼扫了二人一眼。
“若我祖父今日发生什么意外,你们便也跟着填命。”
那两名武仆再不敢耽搁,连拖带拽地将傅荣华带离了堂前。
这一夜,窦府之内满目荒唐。
阿笙将安氏劝去休息后,自己一人在窦盛康的院内枯坐了一夜,几名大夫在内救治,久久未出来。
她抬眼看着庭院一角,夏木早枯,却被窦盛康留了下来,说是造景可用。
这满庭的生机,阿笙满眼却是那一处枯景。
如今窦远胜有要务去了东边未归,满府上下便由阿笙一人撑着。
小桃见她满眼疲惫,劝她去休息,阿笙只是摇了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就连后厨给她端上来补气的参汤也未进几口。
直至东方既白,几位大夫方才从窦盛康的房中走了出来。
阿笙赶紧迎了上去。
庭风吹断了枯枝,也带走了缺憾的魂魄。
次日,窦府挂上了丧布。
窦府灵堂之前,不少世家都派人前来慰问,万象商会的白会长亲自前来,在灵前上了三炷香。
偌大的灵堂之上,为窦盛康守灵的却只有阿笙一人。
她身着素服,单薄的身子在堂下跪得笔直。
如今窦府之内如一团乱麻。
安氏彻夜难眠,饮了药才恰恰睡着。
薛娇娇趁着本府众人焦灼之际,带着别府仅剩的那些家财连夜逃走,不见了踪影。
而傅荣华更是让人将别府与本府之间连接的道路挖断,誓不再与本府往来。
白会长感念阿笙的不易。
“我听闻了窦氏在江淮之事,已经命人将买家找到,若你想将产业买回来,我来做和。”
阿笙闻此,扯了扯嘴角。
“多谢白爷爷。”
此时,堂前出现了众人都意想不到之人,中枢中承沈自轸。
他远远便看到,灵堂的角落里阿笙规矩地跪在那,她单薄的身上仿似有千金重一般,久久垂着头。
一身的生机仿似被抽了空。
这满府的荒唐便留给她一个女娘善后。
白会长神色莫名地看着沈自轸恭敬地上了香,而后走向阿笙,蹲了下来。
阿笙抬眼对上那双如渊海的双瞳,只一瞬便红了眼。
她蹙了蹙眉,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面对府中的凌乱,面对这满堂的客,他们的笑话也罢,唏嘘也罢,她都撑了下来,但却敌不过那人满是心疼的眼。
他懂她的不易,知道她那般的性子却肯在窦氏学着忍让,各种求全,是已然将窦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窦氏虽然人心不齐,利益难平,但在阿笙心中,这里是她的一个归处。
窦知进选择以赈灾为契机,重创窦氏,也是在拿着刀再捅一次阿笙的旧伤。
他要报复的除了窦升平,还有阿笙。
沈自轸下意识抬手,欲帮她拭泪,却被阿笙伸手抓住。
“可能帮我个忙?”
她出口的声音仿似气若游丝,却还是极力让自己以平缓的语调说话。
“你说。”
“派人去安南,我阿姊得知家中的消息定然会赶回来,但她不能回来。”
若是窦晨曦此时归京,皇帝不会放她再离开。
“好。”
沈自轸答得干脆。
阿笙抓着沈自轸的手不由紧了紧。
“去西南找窦知进。”
她抬眼看向沈自轸,一滴热泪从冰冷的眸中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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