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by陈加皮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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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01掩嘴笑?着,“是有病啊!”
茆七语塞,精神病院里的,没病才怪。她不想再搭理40901,转身要走,袖口却被他上手拽住。
茆七真生?气了,“放手!”
40901这才敛了刚刚的脸皮,换上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我亲眼看见?他们在争执,推搡,玉护士得到玉坠,在那大哭,还气声诅咒:你?怎么不去死!”
茆七挥开40901的手,留下继续听。
“第?二天,他就死了。”
茆七说:“或许是巧合。”
40901好笑?道:“想要谁死,谁就死了,这是巧合,还是能力?”
茆七答不上来,因为她也认为林跃的死与玉妙音有极大的联系,但是,这跟40901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40901:“因为他是我认识的人,五天前他跟我说,心痛到想死,晚上还想再找法子复合……”
听到这里,茆七眼睛一亮,复合啊,这下更?能确定玉妙音和林跃是情侣关系了。
40901顿了顿,面上隐有怒气,“我觉得他太可怜了,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受玉护士的欺骗!”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猝然惊起?:“你?们在干什么?”
茆七的站位后背向门,40901面向外,所以他先看到声音的主人,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茆七转头?看见?玉妙音踏入茶水间。
玉妙音向着40901的位置走去,40901退后一步,胆颤了颤。他只是病患,可刚不过护士。
“没,没干什么,我可没说你?坏话?!”他到底年?纪轻,慌忙地澄清,却更?加证实了。
玉妙音看着40901,平静地道:“你说什么了?”
40901哑然了几秒,眼神闪烁,神色彷徨,而后嘴硬道:“我什么都没说!”
茆七心底叹气,这孩子,慌都不会撒。再看玉妙音盯住40901的神情,跟用眼神去将40901拆皮剥骨似的,让茆七觉得,40901说的都是真的。
玉妙音明明那么悲伤,为什么又恨他去死?
茆七到底该信谁?
40901被盯得发毛,两腿一拔,人不管不顾跑了。
40901走后,茶水间就剩茆七和玉妙音。
玉妙音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茆七身上,茆七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现行的心虚。
和40901私下会谈被撞见?,茆七干脆也不装成40803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了,何?况对话?不知道被玉妙音听了多少?去。
茆七大方地迎视玉妙音。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最后玉妙音低了低眼,叹声:“我没有杀他。”
茆七眉一挑,玉妙音果然听见?了,同时,她也万分纳闷。
他们各执一词,他说她杀他,她说她没有杀他。
到底谁杀了谁?
茆七犹自判断,就听玉妙音又一句:
“你?不是40803。”
“你?到底是谁?”
茆七当然不会回答,她也准备像40901那样脚底抹油溜走。
“阿七。”
喊声骤然。
茆七见?到仲翰如出现在茶水间门口,外边走廊过往病患密集起?来。
仲翰如久不见?她归来,亲自来寻了,他视线先在茆七身上掸一遍,然后瞟向在场的另一个人,目光谨慎探究。
玉妙音不再言语,迳自离开了。
两人回到410室。
方才打铃,病患们都聚去做操了。
茆七将不久前发生?的事讲述给仲翰如听,仲翰如坐在对面病床上,时不时出声回应。
全部讲完,茆七也不见?轻松。40901和玉妙音两边各执一词,各自有理,一个详细到细节如数,一个拥有林跃的物品,更?加亲近。
“他们之?中到底谁撒了慌,又出于?什么目的?在我看来,40901更?莫名其妙些。”
仲翰如说:“也许正相反,莫名其妙兼有随机性,也更?具真实性。看起?来合理的,也可能藏私。”
说得也对,撒谎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冲着滴水不漏去的,漏洞百出的话?,那撒什么慌。
茆七问?:“那还是维持原来判断?”
仲翰如沉吟片刻,摆出另一观点,“要是都可信呢?”
“你?说说。”这是茆七没想到的一点,她凑过去和他坐一处,兴趣浓厚。
仲翰如稍侧身子,对着她道:“我们刚出现在四层的病房,对于?玉妙音和40901来说都是陌生?人,且你?是突然找上他们的,不存在他们谋论在先,所以我猜想他们可能说的都是下意识真话?。”
茆七平常没啥有效社交,她偶尔网上冲浪,挺爱扒那些短视频下的评论,千奇百怪的言语都有,在同一件事上,对事观点不同,看待角度不同,所表现也截然差异。
茆七边想边点头?,“确实对事切入点不同,观点也大相迳庭。”
仲翰如:“这只是我的一个看法,不一定对,供你?参考参考。”
“嗯,我知道。”茆七以手撑颊,仰看比她高的仲翰如,她真心奇他的改变,这人以前话?不多,她指哪他听哪,现在会出出点子,会表达他的心境。
茆七说:“你?现在思考变多了,不像刚进来时有些迟钝。”
仲翰如失笑?,“人总会变的。”
茆七认同,“就像我也渐渐接受西北区精神病院这个空间的荒诞了。”
仲翰如说:“是的,我也会变。”
做操运动结束,茆七以为玉妙音会来质询她,但是没有。
还有时间,茆七打算去找40901,再详细问?问?他亲眼目睹玉妙音吵架的事。她从右边开始找,和仲翰如分工合作?。
右边的病房,集中的食堂茶水间,卫生?间,她都找过,不见?人。
仲翰如从左边过来汇合,对茆七摇头?,他也没找到人。
“40901是不是被灭口了?”茆七不禁多想,因为对于?病患来说楼层间不相通,他能去哪呢?
仲翰如让她别着急,“不至于?,现在是白天,处理掉一个人的话?,耳目太多,会引起?恐慌。”
茆七转动视线,环顾整个四层。
现在,病患们自由行动,40901一个暂时健康的大活人,确实不存在无缘无故消失,或许他们漏看了,也或许40901故意躲着他们。
再回到一个假设性问?题上,假如玉妙音和40901所言真实,那到底谁是凶手?
40901指向玉妙音,玉妙音否认;巡逻者吗?不可能,他们处理方式是粗暴求快的,只会乱刀刺砍或乱棍捶杀,不存在完好地只给林跃尸体留下一个伤口;冯免灾呢?他更?没必要去杀,他对四层的工作?颇有微词,也十分不乐意接手,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去杀林跃。
茆七和仲翰如僵立在走廊。
凶手待定,林跃死因无果,今天就只能这样了吗?
在满目的蓝色条纹病患中,视野中蓦然出现穿着护士服的玉妙音的身影,茆七现在才真正注意她的长相:黑眉深眼,鹅蛋脸,肤白丰唇,身段优美,款款而来。
在女人的眼里,玉妙音确实秀韵。
玉妙音行至茆七面前,竟对她露个笑?。
那笑?,意味深长,茆七更?觉古怪。
玉妙音开口:“你?们是从楼上来的。”
陈述的语气,茆七讶异,从来没有人对他们的出现刨根究底。
玉妙音:“他们提起?过你?们。”
茆七:“他们是谁?”
玉妙音: “三层。”
茆七原以为楼层之?间不相通,状况也各属各管,因为他们在上一层杀人,在下一层经历依旧平常,从未被追究。
现在玉妙音的话?,代表他们的行动全程被人监控,茆七心生?寒意,如有一脉凉水正极速浸透躯体各部。
玉妙音重复:“我没有杀他,是林跃杀了他。”
茆七更?混乱了。
什么意思?
林跃杀了林跃?
终于熬到天?亮。
江宁直接在局里宿舍洗头洗澡, 没有洗面奶就用香皂搓脸。搓干洗净,穿上熨烫过的?警服,对镜整理仪表, 他觉得可以了才离开。
刑警大队办公室外的?长走?廊, 老许跟汪魏说着话, 协同走?来。
“我和大国去过常华小区了,小区门?口监控只保留90天?, 没办法追溯到半年前姜馨和罗呈呈租住时?。”
“江宁那边呢?路面监控有保留,他找到姜馨和罗呈呈相识的?证据了吗?”
“有!”老许明确的?语气。
汪魏问?:“怎么没见他来报告?”
老许猜测:“也许还差点什么,你也了解的?, 他这人通常要出手了,就得是十足十的?把握。”
汪魏的?目光向?远处,微颔首。
前边到地方了,老许跟汪魏招手, 转身进了办公区。
汪魏径直往前, 廊道尽头才是他的?个?人办公室。
公安局的?灯总是那么明亮,早在跟老许碰头时?,汪魏就看到江宁了。
江宁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前,身姿笔直,衣领笔挺, 眼下虽有熬夜的?青黑, 但目光炯炯,整个?人甚有精气神。
汪魏到跟前,冲江宁挥挥手, 让他别挡着自己开门?。
江宁让开,汪魏掏钥匙开门?,“有事进来说。”
“好。”江宁在外面低头检视自己的?警服, 片刻后才走?进汪魏办公室。
办公桌面还遗留昨天?的?案件资料,汪魏低首整理,归位。
久不听江宁出声,汪魏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怎么了?”
江宁拍拍自己无一丝褶皱的?警服,问?道:“我今天?体面吗?”
汪魏上下扫一眼,嗯一声,“是不错,挺精神的?青年,比往常那熬了大夜,眼皮耷拉眼屎糊啦的?样子好。”
江宁笑了笑,欲言又止,脸上思虑重。
干脆不收拾了,汪魏将资料推做一堆,摆边上,不小心撞倒了相框摆台。他重新?扶好,倒水给江宁,让他坐下。
“我这里没茶,喝点水吧。”汪魏看着江宁,示意他有话就讲。
江宁深吸一口气,尝试摆正心态,说道:“我下班了,我们现在不是上司对下属的?立场,我要问?你一些质疑的?话,所以今天?穿得体面些,以示其他方面的?尊重。”
他肩膀绷得紧实?,表情微不可见的?沉重,汪魏似是明白了,这些质疑的?话是为什么。
“你认识江然吗?”江宁一口气快速,仿佛再不说就没法开口了。
汪魏的?目光在江宁的?五官上停留片刻,而后回了一句不相关的?话,“你是真的?长大了。”
即使心绪波动,江宁依旧保留身为警察的?敏锐性,“我初次调到市公安局,那时?已经25岁了。”
言下之意,初次见面已是成年模样,哪来汪魏口中的?长大了。
汪魏叹声,“你啊,这么聪明能从宁州县的?积案查到我,为什么猜不到我是吴老大案件的?经办人怎么可能没去过你家?”
江宁:“所以你是在二十年前就见过我,为什么我从未有这个?记忆?”
汪魏说:“那时?我在龙州县查失踪的?江然,去到你家看到你小小一个?,独自生活,就不忍再去向?你问?你父亲的?事。”
不忍?江宁心中冷哼。三年前汪魏想将他调任到别区,他不肯,汪魏必须要他给出正当理由。
当时?江宁说出一直隐埋在心中的?事,他在找失踪的?父亲江然,因为地方派出所的?立案,市公安局可查。虽然没道具体原因,但是现在回想,那时?汪魏愕然的?表情,他明明清楚这其中内幕。
“既然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也清楚我一直在查江然的?消息,你为什么不说?如果我没查到吴老大的?案子,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隐瞒我?”江宁愤慨,语气不自觉加重。
汪魏:“是,昨日之事昨日了,今日人始终要过下去。你经年办案,比任何人都该认清事实?,江然死了。如若不是,凭他善良清正的?口碑,怎么可能丢下孤儿不管不问??你查了二十年,有实?际的?收获吗?有正面的?意义吗?瞒你,是为你前程好。”
这番话,让江宁几?欲失控,而汪魏仍旧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持稳。凭什么!他一个?外人可以去审视他们父子的?羁绊和情感!
太自以为是了!江宁忍到双目赤红,他双手置在桌面,紧攥成拳。汪魏他凭什么!凭什么一句为你好,就剥夺他的?知情权!
江宁那双只挥向?罪犯的?拳头,如今重重捶在他尊敬的人面前。
“砰”一声,所有的体面在这一刻粉碎。
办公桌面的?水杯几?乎跳起,杯中水摇晃不止,险些溢出。那个汪魏珍惜的相框摆台,也倒下了。
“汪魏!我认识你也整五年了,我敬老许为师,也同样敬你为师,你这样对我,你觉得应该吗?你也为人父母,你爱你的?女儿,将她的?照片随身携带,你有衡量过她对你的?爱吗?别用你促狭的?眼光去弱化孩子对父母的?情感!”
汪魏沉默许久,江宁跟一头受伤蛰伏的?小狮子一般,怒目而视。
很突然的?,汪魏回忆起旧事,刑侦办案,往往结果并不能尽如人意,他就曾被受害人家属在小区门口扔过臭鸡蛋,当时?女儿亲眼目睹,也是像这样赤红着眼站到他身前去挡。明明才十岁,不到他肩膀的?身高。
心中纠结,汪魏在想,到底要不要将以前的?事告诉江宁。
良久后,江宁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深深地垂下头,“我恳求你,告诉我,我父亲的?消息。”
话语颤抖,而声哽咽。
汪魏叹气,终于妥协,“你父亲的?失踪可能跟黑//道有关。”
江宁猛然抬头。
“我去查过吴老大,他本身专干跑腿、洗//钱、黑吃黑的?行当,对于你父亲的?失踪,也许是他做的?太隐蔽,也许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江宁讷讷摇头,半晌才问?出疑惑,“只是为了一纸没兑现的?合同就杀人?这现实?吗?还有,我父亲怎么可能跟这种人干一样勾当?”
汪魏将查到的?尽然倒出:“你查到卷宗了,也看过卷内详录了吧?吴老大口录提起的?合同,我从头到尾未见过,询问?他,他遮遮掩掩各种借口说忘了丢了,我猜想合同里是见不得光的?内容。那个?年代扫黑除恶形势严峻,有些地头蛇怕被连坐,都是下死手黑吃黑的?,也许那合同里就是如此的?交易。再后来,这起报案缺乏事实?依据,就不了了之了。”
疑团未解,江宁接着问?:“你推断我父亲与吴老大是同伙,依据是什么?”
汪魏看眼江宁,心情复杂,接下来的?话才是他最不愿摊开的?。但不说明,江宁永远身陷囹圄,无法自拔。
“我……我还查到你父亲在失踪前,在黑//市上买过刀和枪,一个?乡镇中医为什么需要这些,江宁你想过吗?也许是他跟吴老大的?合作发生了矛盾,想以暴制暴,最后却?被反杀了,尸骨无存。”
“我不信!”江宁暴起拍桌,脖子青筋根根条条。
在得知刘献金有一个?江然才有的?驱蛇挂包时?,江宁怀疑过江然,现在听着这些怀疑从他人口中说出,他只觉得刺耳无比,心脏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说的?我通通不信!我自会去查清楚的?!”江宁愤然喊道。
汪魏也是被他的?固执搞到没好气了,拍桌站起,与之对视,“江宁!你要清楚你身为人民警察政审的?重要性,你何苦去翻开这些陈年旧事?”
身上的?警服紧紧巴在身上,沉重且勒,江宁一边解警服颈扣,一边说: “这条路我走?了二十年!我不会凭你片面之词去揣测他,我再也不会……如果,如果连我都不信他,那他就太可悲了。”
“江……”汪魏还要说什么,江宁早已拉开门?冲了出去。
汪魏办公室位置深,刑侦办公区察觉不到这里面的?动静,江宁跑过去时?,还隐约听到老许和小光等人的?玩笑笑骂声。
跑到停车场地,刚好将外套脱下,江宁开车门?,把外套狠狠摔进副驾驶。他立在车门?处,盯着那件靛蓝色衣,只觉得眼眶毒辣。
这个?警察不做也罢!反正他当警察也不是为什么使命感,江然也从不对他有要求,只盼他平安喜乐长大。
可是现在……江宁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多年踽踽独行,太累了。
站了许久,江宁用力眨眨眼睛,进驾驶座,关车门?。他探身向?副驾驶,一会儿坐回身体,驱车回家。
副驾驶里,那件被狠摔的?警服外套,此刻已折好,端正地摆放着。
茆七醒来很久了,她懒在床上,琢磨玉妙音的?那句:是林跃杀了他。
初听只觉荒谬,再一一细究玉妙音从始至终的?言语,她说这是唯一的?玉坠,那个?“他”死于五天?前。
40901也说“他”死于五天?前。
当时?茆七只顾分辨两人谁撒了慌,完全?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点:病患说饭菜是四天?前变化的?。
林跃确实?死在四天?前,而他们口中那个?人早在五天?前就去世?了。
难不成他们说的?跟茆七认为的?不是同一件事?可是玉坠却?是相同的?,这又怎么解释?
好古怪,那林跃还有分身,两个?身份不成?
茆七扶额,真是乱糟糟的?。
她踢开被子,在床上伸懒腰,毛毛虫一般扭了两分钟。神清气爽起床,喂鱼,洗漱,做早饭。
吃完,打扫卫生,忙得不亦乐乎。将近中午,茆七才想起找手机。
手机在枕头底下,静音,所以没发觉有未接电话。不过陌生号码,接不到无所谓。
还有一条信息,也来自陌生号码: 【我是李亭甲。】
怎么是他,又打电话又发信息,是想干嘛?茆七想了几?秒,回拨电话。
毕竟人家免费陪她说过话,也该礼尚往来地回个?信。
接通后,茆七说:“你好。”
李亭甲:“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上次那只是客套话,他就这么直接地问?了,茆七也直接地回:“我没钱。”
李亭甲:“那我去找你吧。”
茆七忙拒绝:“这不好。”
李亭甲:“我很孤独。”
这种话,好像不能在仅有几?面之缘的?茆七面前说,也不知道真假,最后出于考量她同意短暂地见一面。
地点约在白马咖啡馆。
茆七到时?,就看见咖啡馆内末尾的?四人软座里,李亭甲和仲夏如面对面相坐,他们不知在聊什么,时?而迸发笑声。仲夏如身旁有个?男人,身穿黑色短袖t,手臂搭在她肩上。
茆七猜想那可能是仲夏如的?男朋友,之前听她说过,交往了三年,之前异地,现在男的?辞职到左凭市工作了。
李亭甲发现茆七,微笑着朝她招手,仲夏如也回头看见她,露出大大的?笑脸,随即喊道:“小七!快过来!”
软座两两相对,茆七只能跟李亭甲坐一处,李亭甲先站起来,让她方便入座。
茆七在里座坐下,仲夏如兴致冲冲地介绍男朋友,“小七,他是韩冰,我的?男朋友。”
互相点头寒暄两句,韩冰主动去拿饮料小食。
仲夏如和茆七聊起近况,有片刻不见韩冰过来,就起身去帮忙。
软座里,就剩茆七和李亭甲,以往面对面坐着,现在这么近,茆七有些不自在。
李亭甲忽然起身,落座到对面去。
茆七微讶异,不过转而想,他做心理咨询的?,最善观察人。
“你有朋友,为什么要找我?”茆七见李亭甲和仲夏如他们聊得这么开怀,不像是孤独。
李亭甲看着她说:“我只想见你。”
茆七觉得自己说话挺直了,没想李亭甲更直,虽然她清楚他无别的?意思,但如果被别人听到,容易误会。她装作没听见,眼睛低着。
“你知道的?,有时?置身人群中,比独处更令人孤单。”李亭甲继而解释。
真奇怪,这也是茆七的?想法,这世?上居然有人跟她感受一样,还离得这么近。
“我也觉得。”茆七原本握在腿面的?双手,摆放到桌上,捻着上面桌布的?几?根须须。
李亭甲注视着她的?小动作,了然一笑,“茆七,最近在忙什么?”
“工作暂停,没忙什么。”
“那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出去玩。”
茆七说:“没出去玩,家里蹲。”
李亭甲啊了声,语有羡慕,“那多浪费,难得休假。”
“还好。”茆七其实?很忙,不过不便对他说,“你呢,找我有事吗?”
李亭甲笑着摇头。
他今天?没带那副笨拙的?黑框眼镜,整张带有斯文气质的?脸完整地呈现,眼神也是更加直白,温和。
茆七稍侧脸,避开李亭甲的?目光,咕哝道:“非要约我,又说没事,难道想聊废话不成……”
她又想到自己的?不速之客行为,也是对李亭甲讲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算了,安静待一会,算还他了。
李亭甲又说:“那你呢?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或是好奇?”
关于这个?,确实?有,关于西?北区精神病院的?。上次见面李亭甲的?言语藏着,茆七没有把握判断,加上在四层没再见到那个?白大褂身影,这个?疑虑就暂且搁置。
除此,还有一个?好奇,茆七上身微微前倾,问?道:“你不是医生了,为什么还经常穿着白大褂?”
也不是什么好笑的?问?题,但李亭甲忍俊不禁,“这白大褂没什么含义,你就当是围裙,隔脏用的?。”
可那是白大褂,隔脏最不可能使用的?颜色,而且李亭甲的?衣服崭新?干净。
茆七表情不信。
李亭甲只好认真解释:“因为有些咨询者信任医生,却?不喜欢医院的?环境,所以我就这样穿,既能让他们安心,又能更快进入交谈语境。”
茆七懂了,点点头。
“那……茆七。”
“嗯?”
李亭甲问?:“你之前说的?空间还存在吗?”
“存在。”
李亭甲又问?:“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有。”
李亭甲:“能具体描述吗?”
茆七回道:“更真实?了。”
李亭甲沉默了。
茆七问?他,“不好吗?”
李亭甲说不是,冲茆七弯弯嘴角,“好不好在于你,你觉得自在就行了。”
茆七:“哦。”
挺久了,仲夏如怎么还没来?茆七不想再待了,手指交互绞着玩。
李亭甲察觉到,询问?:“怎么了?”
茆七没说什么,手放下,身体往后坐。她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和李亭甲谈话对视,会有种被剥开外壳的?感觉。
“我想先走?了。”本来想着等仲夏如的?,现在不了。
李亭甲:“那你自便。”
茆七起身,听李亭甲又说,“下次还能见吗?”
茆七缓缓摇头。
李亭甲接受了,“好吧。”
驱车回家, 江宁想沉沉地补个觉。
实际浑浑噩噩,一直做梦,怎么也睡不沉, 下午两点醒来?, 浑身似有千斤重。
起床时脚还打飘, 江宁立住身体,晃了晃不甚清醒的脑袋, 缓上十几秒,去浴室洗漱。
煮泡面,端餐桌上吃, 江宁还一边滑着手机上拍的吴老大案子的卷宗——上面有他旧时的座机电话和住址。
江宁记下电话,尝试拨通,手机很快传出一串忙音。
现在这年?头没几个人会用座机了,二?十年?前的号作废了也正常。再看住址, 在243国道边上, 那边应该被拆了,因为在龙州县县总医院05年?的扩建范围内。
不过这一趟还是该跑,不管有没有收获。
江宁不信汪魏的说辞,就算要定罪,也要他亲眼所见?。
吃完收拾, 换身便装出门?。
开车去龙州县和宁州县的里?程差不多, 因为有思路,所以江宁直奔吴老大旧址所属的街道办。
到了后,江宁表明?来?意?, 街道办的工作人员给出回复:原址确实已拆迁,根据当时的安置记录,这批居民属集体安置, 是安置在独山路的长茂小区。
独山路紧邻县总医院,江宁记得那里?,但时间?长了路况难免发生变化,于是导航开车过去。
长茂小区属于大型安置小区,找人直去社区服务中?心就行了。
吴老大年?轻时候是个刺头,大半辈子不婚不育,这老了也是讨人嫌,在这带还挺出名的。
得知吴老大家住76幢403,江宁开车进小区。
因为是拆迁安置房小区,挺老了,没有实行人车分流,江宁直接开到楼下。
江宁下车环视环境:老小区嘛,绿化树森茂覆盖,好在楼间?距开阔,倒也不显阴森,反而有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安谧。楼梯口进去是地面储藏室,阴暗潮湿,里?头有人谈话聊天。有些老人不方便爬楼,也会住在储藏室,这不奇怪。
江宁爬楼到403,敲门?,无人回应。
陆陆续续敲了十分钟,即使睡熟也该听着了,应该是没人在家。
江宁作罢,下楼。
水泥楼梯踏步起来?,咚咚回响,楼底有人交谈,闻声皆看向下楼的人。
生面孔,看着像来?找人的,于是开口询问?:“后生,你找谁?”
江宁见?出声的是一大爷,他抬手指楼上,“403那家不在吗?”
“你是他谁啊?”大爷存了心眼,因为那家住着吴老大,他为人习性不乏仇家,不能好心搭话,还给惹上麻烦了。
“以前家里?跟吴老大走动过,我爸去世?后我们有十来?年?没见?了,所以来?认认门?。”江宁借口道。
大爷细细瞧了瞧江宁,年?轻人高?高?大大的身架,眉宇间?刚正凛然,不像鼠窃狗盗的货色。他于是指路,“他经常不着家,你去小区对面那家台球室看看,也许在那。”
江宁还说:“那么久没见?,怕认不出,大爷你能说说他现在长啥样了?”
大爷指着墙面,“那,就跟这对联那么高?,剃个光头,耳后脖颈上纹身一个‘忍’字,肚子滚圆四肢又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