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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带我改嫁八次by马桶上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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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泽匆匆对他道:“别瞎想。”而后快步往回走去。
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大通,曲秀岚好半天才接受羡泽来到魔域这件事,忍不住比了个拇指:“不愧是做母亲的,为了孩子那是肯上刀山下火海啊。”
江连星脸上烧起来:“……这都是误会,羡泽是我的师母。”
他又将眼睛看向宣衡,暗自下定决心:他要多提及师父,要让宣衡知道师母曾经有过一段幸福婚姻,而他不过是旧人罢了!
曲秀岚也没想到,之前一直疯疯癫癫的江连星,竟然说话也正常几分,甚至黑焰褪去,面目都露出来。
羡泽也拿出自己“仙魔不分”的灵力,连同千鸿宫的弟子,各个都身上浇注了一些,数位弟子脏兮兮的脸上,都泛起一丝在污痕下隐约可见的鲜活气息。
一群人席地而坐商议起来目标。
他们也是想要找到回到凡间的入口,但一路打探下来,目前还是只有在照泽附近。两方会合,看来目的地相同,都要一同前往照泽了。
羡泽望着他们一个个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江连星?你会叠纸吗?”
江连星:“叠纸?”
羡泽拿出自己那件“我是你叠”的纸张法器,她记忆中,自己曾经拿着这个在西狄上为自己幻化出帐篷,可自从上次被她拆了之后,她就再也没能给叠回原状。
江连星一看她手中的法器,点点头:“您以前也经常用这件法器,师父教过我怎么叠。我看您一直未拿出来,便以为是丢了。”
江连星故意将“师父”二字念得很重,果然看到宣衡微微偏过头来。
江连星将纸张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叠了个类似于帐篷的形状,褶痕细致精巧,果然是很熟悉的样子。
他道:“师父亲手教我的,当时也想教给师母,但是您觉得学不会就耍赖放弃了。”
他心想:就是要在宣衡面前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当年想必只是怨偶,师母与师父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羡泽尬笑两声,心道:这孩子怎么开始揭短了呢?她还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继续维持温柔成熟女人的风采啊。
羡泽拿起叠好的纸张,放在地面上,将灵力灌入其中,只瞧见那纸张上隐约可见的图画亮起来,而薄薄宣纸如同被吹胀起来一般,嘭的胀开——
一座看起来占地并不算大的毡房似的帐篷,轻轻落在地上,帐篷门帘内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仿佛是万千物件正在紧急复位装修。
当其中安静下来时,门帘轻微晃动,羡泽伸手上前,掀开帐帘,其余几人也探头探脑往里看去。
她本来以为其中不过是类似西狄那时的帐篷,却没想到内部仿佛另一片洞天,偌大的铺着地毯的圆厅,摆着几张矮桌,最中心是暖炉与顶起帐篷的中柱,顶端还有悬挂的马灯照亮圆厅。
而侧面有竟然还有好几个在外形根本看不出来的侧间,与圆厅相连,以毛毡作隔断,像是帐篷做出的六室一厅——仿佛是江连星多叠的每个皱褶,都为帐篷增加了面积与细节。
曲秀岚望了望里面的宽敞,又看向帐篷看起来占地不过一丈半的外形,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羡泽也露出了点没出息的惊叹。
大家都挤挤攘攘走进去,帐篷内甚至隔绝了魔域弥漫的魔气,虽然也没有灵力,只像是一片空荡,但对于众人而言,仿佛是在雾霾中太久忽然呼吸到新鲜空气那般舒服。
连最稳重的禹笃,都摸摸看看,有些激动道:“羡泽,我们能住进来吗?是不是就不用再风餐露宿了!”
羡泽点头笑了笑:“那当然。”
几个年轻孩子忍不住蹦起来,他们都不好意思拿脏鞋在地毯上乱踩,脱了鞋子才跑进去,想看看里头的几间屋子。
圆厅内还未燃起的火炉旁,胡止和刀竹桃正围着观察怎么点火,羡泽看到储藏的地方有一些简单的锅碗瓢盆、餐厨用具。不过多年前跟弓筵月一起煮肉吃的锅子似乎已经不在了。
柜子旁还有个水缸,羡泽便运转起灵力,透明水柱在空中缓缓汇聚凝结,落入水缸中,积蓄起来。
水声立刻引来众人侧目,他们瞪大眼睛望着最宝贵的清水,正从半空中了流淌进缸中。
鲁廿看到水,几乎都要落泪了:“这是水,这是水啊!你知道我们洗个手脸都有多难吗?魔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一群人急急跑过来,都没来得及多感慨房子,先借了碗来,蹲在水缸旁边一群人牛饮起来——
刀竹桃喝水喝得直打嗝,她想回首去找羡泽,却又看了看自己的脏手,舀水洗了洗手脸,才到圆厅中间的火炉旁紧紧挨着席地而坐的羡泽。
羡泽忍不住搓了搓她脑袋:“我感觉你都瘦的更像个小猴子了。”
刀竹桃左顾右盼,将手拢成话筒,在她耳边小声道:“羡泽,我跟你说……江连星脑袋坏掉了。这事儿跟我讨厌他没关系,就是他之前一直在说胡话,而且我们在魔域这段时间,他吃了几百上千个魔物魔修的心脏了!”
羡泽心中一惊。
怪不得他如今魔气这般浓郁。
他为什么要疯狂吃这些?
刀竹桃偷偷看向远处正在把华粼搬入帐篷的江连星,将声音压的更低:“平日行进,他并不与我们太靠近,好几次我和胡止去找他,只瞧见他都已经并非人形,在地上爬动。”
刀竹桃咬着下嘴唇:“曲秀岚和禹笃之所以受伤,也是在迎战忌使时,不小心被他突然爆发的魔气所伤。论迹不论心,他虽然不是真心在乎我们的性命,但还是救了我们。可,羡泽,我怕他会害你!”
羡泽看向江连星进入侧间的背影,捋了捋她头发:“我知道了,谢谢你跟我说。”
刀竹桃听她这么说话,嘴一扁甚至有些想哭,但她觉得江连星那种妈宝男才会见了什么话都不会说先掉眼泪,她才不要——
张师兄和几位千鸿宫弟子在外面找来些干燥灌木树枝,在火炉里头点起火来,就看到明心宗的那群弟子已经围坐在一圈,紧紧挨着就像是蒜米般。
羡泽一边吃鲁廿做的肉干和炸丸子,一边跟他们聊起来彼此所知的讯息。她们的声音低低的,脸朝向羡泽,时不时露出或紧张或担忧的神情。
其实明心宗弟子都还记得,在山峦之间现身的一点金光与耀眼真龙。
那时羡泽看起来如此遥远、强大又狂妄,仿佛很难让人联想到课业上那个年纪最长又温柔安静的女人。
而她如今端坐其中抱着一杯热水,身后裹着布条的尾巴在轻轻晃动,明心宗弟子忍不住偷偷看。
尾巴却时不时或悠闲或好奇的晃动,显然暴露了她微笑背后的情绪,好多年轻孩子都觉得回到了以前在食堂里的时候。他们叽叽喳喳,她笑着倾听,她面上什么都没说,心里说不定也有很多雀跃,很多话语。
帐篷与她,隔绝开了那个几乎让人没活路的魔域。
甚至因为她浇注在每个人身上那“仙魔不分”的淡金色灵力,就像是贴身穿了件属于她的气味熟悉柔软的旧衣,再接近她时都能感觉她也带着家的馨香,只让人感觉外头风雨飘摇,在她麾下就无所担忧。
张师兄回过头,看他们那个宗主一脸死样坐在原处,也不像是与他们要沟通的模样,只有禹笃脸色有些严肃的低头与宣衡交谈。
但宣衡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管束他们的意思,神情淡淡的,只是侧耳向羡泽的方向,道:“一切都等回到凡界再说,你们就顺其自然罢。门规戒律,一切都不如活下去重要。”
禹笃似乎没想到传闻中杀死长老、排挤兄弟、谋害父亲甚至“杀妻”的宣衡,竟然是这样的性格,迟疑片刻点点头对他行了一礼。
几个年轻弟子已经在火炉上热上两壶水,把自己当明心宗一份子似的,朝着人堆贴过去,张师兄见状也拿着风干蚰蜒腿肉凑上去。
只是张师兄抬头看过去,那个脸还脏兮兮的江连星收起满身黑焰,已经状似路过一般从火炉边走过去两三趟了。
恐怕是看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能挤进去的位置,只好走了。
羡泽:“咱们先一起去照泽,我听说照泽已经封城,如果那处明峡在城内还有些难办了——”
曲秀岚叹气:“不过魔域与凡间的地形都有所对应,我们应该已经距离明心宗很远了,如果能回去还不知道明心宗什么样子。羡泽还会……回明心宗吗?”
羡泽摇了摇头:“恐怕不会。我与垂云君有仇怨。”
胡止与刀竹桃一愣,他们见过钟以岫害羞的跟着羡泽与他们一同逛街,怎么会说是有仇呢?
就连江连星也在远处角落里,怔愣的转过脸。
曲秀岚惊愕:“仇怨?什么样的仇?”
曲秀岚还记得钟以岫借走她的腰牌,只为了掩盖师尊的身份去见羡泽,她更知道钟霄几次微笑的提起,钟以岫的身体正在因为遇见了对的人而日渐变好。
在羡泽口中却是仇怨?
羡泽也知道从她现身之后,传言已经人尽皆知,只是这群在魔域受困的弟子们还不知道,她微笑道:“他恐怕再见我,也欲将我杀之而后快吧。”
因为钟以岫常年闭关,弟子们几乎没接触过他,此刻震惊之余,也忍不住道:“可羡泽明明保护了明心宗!”
羡泽摇摇头笑了:“这件事不再提了,大家早些休息,我们几个时辰后还要再上路呢。”
她越是这样有许多难言不愿意提起,明心宗弟子们就愈是觉得她受了委屈。但此刻她不说,大家也不好再追问。
鲁廿说既然有水,明天她要给大家做汤喝,引来一阵欢呼。
羡泽也忍不住弯起嘴唇,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选了一件稍小些的房间,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其他弟子们也在掰着手指分房间。
屋内只有几件简单桌椅家具、地毯与不太宽敞的床铺,灯悬挂在撑起帐篷的柱子上,随着外头的风而轻微摇摆。
她没想到自己正在拆发辫,宣衡走了进来。
羡泽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么顺手就进了我的屋?不去跟你的那些弟子睡一起,好好叙叙旧?”
宣衡以灵识探路,朝她走近了一些,道:“我自己知道不招待见,不必去讨那个嫌。你要是不愿意让我与你同住,我就去火炉旁找个位置睡了。”
过去在魔域的这段时间,羡泽确实尝到了他的甜头,撇撇嘴:“我可没这么说。”
宣衡嘴角似乎想要勾起,却又怕她在观察他的表情,只是抿了抿嘴唇掩饰,转换话题道:“若不是你的‘孩子’说师父、师兄那些话,我真要以为他是你与葛朔的孩子。”
羡泽随口道:“那也是我们一起养大的。你都前前夫了,就别惦记着生孩子的事儿了。”
宣衡咬了咬牙。
羡泽看见他的脸色,忍不住勾唇。她承认自己就喜欢气他。
这么个看起来气性极大的人,却又低尊严到在当年分开的时候,能拿出宣琮来挽留他。
她有时候忍不住好奇,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他会气到吐血但默默忍下来吗?

宣衡似乎很逃避她后来又与葛朔成婚的事情, 他垂下头去,走到床边,作势想摘锁链。
羡泽也觉得如果这么一大帮人一同前行, 确实不需要拴着他扮演人贩子了, 大方的给他摘掉,刚要把锁链扔了,他伸手抓过去:“你不是说给我了吗?
羡泽:“……你拿着拿着没人跟你抢!”
宣衡却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不论是刚刚她直截了当的语气, 还是拆掉锁链的大方利索, 都与他们当初再也不同了。
她没有需要伪装接近的目的, 更没有需要隐忍的谋划, 此刻羡泽只剩下一半的兴致趣味, 与一半的食之无味,仿佛随时会与他更走近, 也随时会将他扔下。
她拆梳头发, 宣衡也走过去洗了洗脸。
氛围有点像是老夫老妻。二人躺下, 羡泽心里很乱还在思索着, 宣衡也意识到她没有睡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
他低声道:“我刚刚听到, 你对那个师兄低声说‘鸾鸟’,难不成那个师兄是重生后的鸾鸟?你没有杀了他?”
羡泽侧目看了他一眼:“我现在考虑把你耳朵也给弄聋了……我也有许多记忆没有恢复, 还不确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宣衡:“如果是当初的叛徒, 你就该杀了他,说不定他正是在利用你的心软,哪怕鸾仙重生后失去过往的记忆,但魂灵还是一个,当年仍有感情在都会害你,谁知道现在又会如何!”
“难不成是你不舍得?怪不得想问我要回去那支羽毛, 说不定还能与他共续前缘——”
他从一开始的担忧,越说越像是不平,正要继续阴阳怪气,羡泽直接将手塞进了他齿间:“烦死了,你少说几句。再这样,我就让你试试这帐篷够不够隔音。”
宣衡:“……”
羡泽指着他鼻子:“能不能闭嘴?”
宣衡忍了又忍,想点头,又觉得点头太丢人,干脆闭上了眼睛装死。
她哼了一声,抽出手指。床铺有些挤,羡泽半个身子都枕在他身上,谁都不说话,二人之间只有安静地呼吸。
她乱动了一阵子也没睡着,果然又将胳膊肘怼到他肋下,宣衡手掌包住她微凉的手肘,低声道:“不是我呼吸声太响,是你太心烦意乱。打我也没有用。”
羡泽轻笑一声:“说不定我打你几下,心情好了就睡着了。”
宣衡现在是觉得她把玉衡也都砸过了,他眼睛反正也都瞎透了,没什么可失去的,反而面对她更坦荡更无所谓。
他将脸凑过来,故意呼气烦她:“那你别睡了。”
她摸黑抓他下巴,趁乱掐了他好几下。
宣衡嘶了一声:“下手真狠。”
她抓他下巴没松手:“真会烦人。”
俩人几乎同时轻笑起来。在这随着笑声而交融的呼吸里,有两个人无数次斗嘴又莫名和好的那种微妙的气氛,不过随着外头有几位弟子走动的影子从帐帘外而过,二人还是各自偏开了头。
宣衡安静了许久,还是拢了拢她老是被他压到的头发,道:“睡吧。”
张师兄端着水打着哈欠从圆厅里走过去,被黑影似的江连星吓了一跳:“……啊!你不睡吗?”
江连星冷淡地望了他一眼,又死死盯向张师兄身后不远处的某个合拢的帐帘。
张师兄回过头去才意识到,这是他师母以及宣衡住的那间。
张师兄一向害怕江连星,不敢与他单独说话,此刻觉得二人相对,他为了不得罪人也只能硬着头皮拍高情商马屁:“不愧是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这时候还守夜保护师母,这是要床前尽孝啊。”
江连星身上黑焰陡然窜了个火苗,张师兄吓得后退半步:“说你孝子也不行,真是怪了怪了!我看你们这些人都是好话不爱听!”
江连星呆呆坐了好半天,他以为羡泽会与他单独多说一会儿话,可她却像是躲着他一般……
难不成就因为宣衡?
凭什么?这个宣衡怎么有脸就直接紧跟着羡泽走进那侧间去?
想到前世宣衡对他的态度和所作所为,江连星从不后悔杀了他。
他记得自己杀了宣衡的时候,师母似乎也迷惘了片刻,甚至可能掉了两颗眼泪。但她想的更多都是如何保护他不被千鸿宫追杀,甚至在擦了擦脸上的湿痕后,教他如何吃掉宣衡体内的金丹,用以增强修为自保。
在师母眼里,自己应该是能比宣衡更重的……吧?
或者说这辈子,他也应该尽早杀了宣衡。
可是师母呢?她会生他的气吗?
张师兄看他眼神阴冷,后退着缩回了侧屋里,江连星呆坐在火炉旁,空气温暖,他灵海却因为近些日子如同沸腾般的魔核而忽冷忽热。
那些被他吞下的魂灵,像是在尖叫着于灵海内横冲直撞,他只感觉到饥渴与刺痛,再也坐不住了,往帐外走去。
羡泽夜里实在是睡不着,那个系统似乎因为江连星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如同闹钟一般时不时就提醒她一下。
她干脆下床,披了件单衣出来倒水喝。
宣衡应该也没睡着,他似乎胳膊动了一下想给她拿水,但意识到羡泽想要自己静一静,就偏过头装作睡着,没有问她也没有起身。
羡泽看了一眼他侧脸,走入圆厅。
马灯昏暗,火炉只有一些微弱的火苗,而她恰好看到帐帘掀开,江连星一闪而过走出去的身影。
她特意设了结界,说暂时不需要人守夜,江连星还是担心安危,出去守夜了吗?
她顿足片刻,也往帐外走去。
羡泽本以为出了帐篷,就能看到他坐在外头的身影,却没想到她扫了一眼竟然没见到江连星。又联想到刀竹桃说过的话,难不成他……在某个地方又变成了爬行的怪物?
羡泽朝着之前发生恶战的树丛方向走去,空气中即将“下雨”的气味,还弥漫着魔修们有些怪异腥臭的血味。她拽起裙摆走入灌木,很快侧耳听到了咔哧咔哧的声响,甚至是她感觉自己的内丹,都像是有种异常的热感与轻微刺痛……
很快羡泽就站在凸起的大石上,看到了江连星的身影。
他正趴伏在最后被杀的那个魔修尸体上,大口啃食着浮肿溃烂的心脏。
弓下去脊背的时候,他又露出了那骨骼略显凸起的后颈,就像是一头瘦骨嶙峋的野兽。而江连星面上吞咽时蹙紧眉头,仿佛是血肉灼伤了他的口腔与胃,他也觉得痛苦,却无法自控的往下咽。
羡泽忍不住道:“……江连星!”
他身子猛地一僵,缓缓回过头来,第一反应是将那吞吃到一半的心脏往身后藏,眼睛有些惶恐且湿润的望过来。
羡泽与他双目对视,心里第一想法是:她若是真要杀他,一定要遮住他的眼睛。
她朝他招了招手,脸上挤出一点微笑:“别吃了。”
他沾满血污的嘴唇嚅嗫片刻,忽然扔下手里的东西,将手在本就不那么干净的衣服上使劲擦拭,用力拿手背抹着嘴唇,半晌才朝她缓缓走过来。
江连星走到近前来。因为个子太高,他习惯性在她身边微微弓起些身子,他垂着眼睛,许多话想解释,却在她面前像是不知道怎么动嘴。
她凑近些,仰头看清他的脸:“你吃这些,是因为饿吗?”
江连星摇摇头。
羡泽伸出手指,捏住他也不怎么干净的袖口,拽着他往回走去:“先回去洗洗脸吧。”
她两根手指就这么捏着衣袖,他却像是整个人被她牵住了线,步步紧跟的与她走回了山洞。随着寂静山洞中二人有节奏的脚步声,外头渐渐落雨声也响了起来,外头的天色也愈发昏暗。
羡泽掀开帐帘,他站在圆厅中间垂头站着。
她拿了块柜子里的帕巾,沾湿了水走过来,给他擦了擦额头,羡泽伸直胳膊,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与师母身高差,连忙蹲下身来。
羡泽擦了两下,果然全是血污,人倒是在魔域捂得白净了。
她太久没有做这种慈母姿态,手也有点生了,不过江连星也不大好意思,很快就接过帕巾,一点点擦着自己脸上的血污。
羡泽也终于看清楚几分他的眉眼。
这才几十日没见,江连星竟似一步跨过数年般长开了,如今已经迈入了青年的边界。
他两颊瘦的微微凹陷下去,更显骨相凌厉单薄,眼窝笼罩在阴影之下,睫毛更似屋檐般让乌黑瞳孔不进亮色。除了他偶尔偏头看她时,眼底闪过湿漉漉的微光,其他时候他双眸总有种深井暗河的沉郁。
他身上的血污远比其他人多,显然是经历过无数轮的屠杀,他衣衫上刚刚被袭击时留下的血污都已经干涸,羡泽摸了摸他头发:“不洗洗头吗?”
江连星似乎觉得羡泽在嫌弃他有点脏,连忙躲开她的手,点头:“这就洗,我、我刚刚在忙着把师兄搬到房间里。”
羡泽笑了笑:“我帮你吧,来。”
她取了陶盆来,招呼他走到帐篷外来,她从芥子中掏出一块用过的皂角,笑道:“还是在上一个旅店暂住的时候拿走的。来吧,把头低下来。”
江连星在山洞中蹲下来垂着头,羡泽抬抬手,便有清澈的水流从半空中如无源的瀑布般淌下来,很快浸湿了他的头发。江连星忽然想到之前在秘境中,他也帮她洗头发,那时天色上高高挂着一轮月亮,月光在他用叶片叠成的小碗里,也在她后颈点点水珠中。
而此刻从山洞往外隐约望见的魔域天空,只有一片昏暗。
江连星看到顺着头发流下的黑红色污水,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师母别碰我头发,我自己洗、我自己……”
他话音未落,羡泽手指已经穿过他的头发,道:“有些都要打结了,真不行就剪掉吧。你介意吗?有些人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愿意剪。”
江连星小声道:“师母比父母恩重,当然可以剪。”
羡泽从屋里拿来了庖厨的短刀,他垂着脑袋,温顺的让她摘出那些打结的头发割断。
羡泽看着他堪比引颈受戮般的姿态,手有点抖。
这会儿没有人醒……
水流还在继续,她垂眸割开几缕头发。江连星抬起脸来看了她一眼:“师母怎么了?”
羡泽心里一跳:“嗯?”
江连星道:“有些手抖,是太累了吗?”
他是个细腻敏锐的人,羡泽也总有应对他的办法,笑道:“路上撞见了追杀你的忌使,为了能赶得上,连续奔波了好几天,确实没什么力气。”
江连星面上浮现一层幸福的愧疚,偏过身子,坚决不让她再插手,垂着头拿皂角清洗。与他之前给她洗头发的细致小心相比,他洗自己头发的样子简直像是在揉一团破布。
他手指指节凸起,手掌宽大的和那张在她眼里还有几分稚气的脸,实在有些不匹配。羡泽才发现他手背掌心有许多擦伤,因为伤口中还有碎沙子,所以一直没能愈合,随着手被水流泡的白皙,那些泛红的伤口也愈发明显。
流淌下来的水若是被其他人发现,很容易遭到怀疑,于是羡泽灵力操纵下很快蒸发,只在地下留下一些干燥的泡沫与污痕。
羡泽笑道:“之前觉得你很会照顾人,怎么把自己照顾成这副样子。”
江连星垂头,他以为是羡泽嫌弃他脏,用力搓洗了许久,洗到耳后与脖颈都搓洗的微微泛红,羡泽道:“要不你直接洗个澡?我转过去不看你。”
江连星有些慌的将头发拧水,道:“不必、我、我回去自己擦洗一下。还是说我身上……气味不好?”
羡泽直言道:“那些血很不好闻。而且我都不敢想你多久没洗澡了。”
江连星抿了抿嘴唇,有些局促的用手蹭了蹭膝盖。
羡泽:“洗个澡吧,趁着大家都睡了,我手头有一些干净衣物,水流不会断的。”
她说罢将半空中流淌下来的水柱变得更大些,提裙转身坐到远处石块上,背对着江连星。
水流声之下,他犹豫了许久,羡泽终于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布料声。羡泽知道他敏感,便装作在刷魔经坛的样子,尽量不引起他的紧张。
天呐,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假装刷魔经坛的那天。
不过她努力运转那些基础的魔修功法,也让魔经坛如同接触不良般,闪烁了几下,显示了些内容。
她看到有一些大标题,全都围绕着一件大事。
“照泽突然涌水!”
“照泽内城出现一片湖泊——”
“明峡被淹没,以后去凡界时不时都要会凫水憋气了?“
怎么回事?是突然出现的新变化吗?
她仔细看去,似乎是本来照泽城内的坑洼处积蓄了大量水,竟然真的形成了一片水泽,许多人数百年未见到水,都觉得是尊主魔功大成的显灵——
羡泽眉头紧皱,但想要再刷几下,魔气却熄火了。
羡泽身后传来了江连星有些滞涩的声音:“……洗、洗完了。干净衣裳有吗?”
她回过神来,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套男子衣衫。当时给宣衡买的干净衣物有好几套,但她后来发现,宣衡更换衣服,会引起其他见过他们的路人怀疑——毕竟不会有贩子给货物换好几身衣服,就留下来一两套。
羡泽拿起衣衫回过头去,就看到昏暗山洞中,江连星赤条条身影立刻蹲下,他抱着肩膀,结舌惊愕道:“放放放那边就行!师母,我过去拿!”
她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她目光都落在江连星后背大片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上。那是之前他被忌使摔在石尖上留下的,简直像是后背开了一朵嫩肉刚愈合的血花,看起来便知道当时他肋骨恐怕都断了。不仅如此,他手臂上腰上肩膀上,都还有些淡淡的未完全消除的疤痕。
羡泽一直觉得他是打不死的“龙傲天”,再加之与忌使交手后,他一点都没表现出疼痛和蹒跚,她便觉得他恢复能力极强,身上没事。
现在看来,他脏衣上那些血污,不知有多少是他自己的血。
她愣愣的看着他后背。
江连星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蹲在那里更显得手长腿长,瘦到侧面能看清肋骨的形状,窄腰宽肩,大腿与小腿上肌肉分明,手臂上血管微凸。
他发现羡泽没有避开目光,有些惊愕的背过身去,僵硬的不知道该不该拔腿跑掉……
还是说他现在的样子很可怕?他知道自己好像长高了,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跟好看沾边,会不会是他吃了太多魔物,已经变得畸形,师母才会如此惊讶——
江连星无法承受她的目光,声音干涩地叫了一声:“师母!”
羡泽猛地转过身:“抱歉,衣服我放在这里了。”

她迅速放下, 背对着他走出几步,道:“……只是看你后背的伤疤,看起来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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