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音史同人)贝多芬先生bySher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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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提醒我?”
“提醒你我就见不到小姐您着不矜持的‘圈圈舞’了。”
少女瞬间红了眼睛:“路德维希·贝多芬,你不要太过分!就算是,是……这也不能是你这样欺负人的理由!”
转身比眼泪快的话,就不用在在意的人面前哭泣了。
伊秋的手落在门把上,羞愤委屈和难过,令她恨不得下一秒就从这里消失。
贝多芬的手掌死死钉在房门上,伊秋根本带不动门扉分毫。
少年的气息如海啸般从身后压过来,仿佛像座监牢般死死将她环住。
他是熟悉的,却又那么陌生。
她所期盼的长大,绝非是这样的割裂。
“行行好,贝多芬先生!”
她努力让自己的祈求冷漠一些,不要带着哭腔。
却不料记忆里温润又清朗的声音低着八度在她耳边徘徊。
“委屈吗?”
“什么?”
“这就委屈的话,我的委屈要跟谁说呢?”
伊秋身子一僵,紧握门把的手骤然松开。
脖子被男性偏硬的发尾撩擦着,她的肩上多了些并不属于自己的份量。
——就像曾经一样,仿佛刚才的疏离和争吵都是假象。
——他们之间没有距离,依旧可以如此亲密无间地相互倚靠。
“一年是三百六五天,伊秋,在我习惯了你之后,你又想过我要怎么度过没有你在的七百多天吗?
“我的算数不好,我不知道要怎么倒数,才能把那些日子数完,才能再一次见到你。
“没有回音,信件也少得可怜——我甚至害怕你不在维也纳,早已去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我给了你一颗心,可你不要少年的热忱,只需要说一声。我并不害怕失败,更何况对我而言,这根本不是失败……
“伊秋,说让我做孩子的是你,让我长大的也是你——我会长大的,不要对我失去信心。
“至少,我被逼迫着长大的时候,你要在我身边啊。我不聪明,迷路的话,该怎么办呢?”
他在她身后倾诉,像一支悠悠的慢板。摇曳在时光里的碎影,回溯着闪现。
本就是温柔的人,又能假装凶悍到哪里去?当他卸下伪装,他比云朵更柔软。
狮子低下头颅时,他就早已是那只需要熟悉温暖的大猫了。
连报复的手段,都这样的孩子气——再她负气要离开时,他早就慌到失神。像是一种应急触发的意识,他不能接受她再一次这样。
贝多芬无所畏惧,但他害怕没有当面再见的告别。
尤其被珍重的人,单方面。
“对不起,路德维希。”
“对不起,伊秋,是‘路易斯’。”
眼泪突然松懈似的,拼命地落下。
在他松软下来的臂弯里,她转过身,扑在他胸口大声肆意地哭泣。
“路易斯,对不起,对不起!”
“嗯,伊秋,你道歉的话,我永远原谅你。”
雨季过去后,伊秋红着眼睛吸着鼻子从某人怀里挣扎着出来。
贝多芬努努嘴,还是顺从地松开了她。
看着年轻人衬衣胸口那一大滩湿濡,伊秋有些耳热。
这件吸水性极好的衬衫肯定不能穿了。她庆幸没好好穿上衣服的贝多芬外套虚搭在两只手臂上,根本没扣上,否则,这位先生要换的一定不止一件衣服。
尤其看到那条领巾正在某人脚下,呈一团咸菜状时,伊秋的脸也烧了起来。
贝多芬发现她的异样后,正欲逗弄她时,不料却被先发制人。
“‘过客’?叫你‘路德维希’?‘一颗不够’?”
她咬牙切齿地对着他冷冷吐出这几个词,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等等,伊秋——”
他连忙伸出手,往后退几步,慌张着搬出叫停的姿势。
“‘过客’的话,干嘛还让我‘送你’回旅馆?”
“我、我不想那么快就和你分开!”
“叫你‘路德维希’,干嘛不要求我直接叫你的姓呢?”
“嘿,亲爱的伊秋,我才不要和你变成只能喊姓的疏远样子——就算在生气,我们也不能太疏离!”
“‘一颗不够’,我在‘哄孩子’?”
“是我在不分场合地得意——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伊秋,秋秋——你不想我们今天就这样浪费在道歉上吧!”
他拒签双手,一副投降求放过的样子。
她看着他衣着不整,慌乱而滑稽的模样,露出了自重逢起第一个开怀的笑容。
在那个笑容里,贝多芬仿若回到往昔,整个人也柔和下来。
“你叫‘秋秋’的话,太肉麻了,路易斯,伊秋千万别叫!”
“好的,‘秋秋’——你怀里的是什么?”
她努努嘴:“哄小孩的橘子糖,长大的路易斯先生已经不需要的东西。”
他凑过来:“谁说的,我永远需要橘子糖——只要不是一颗。”
伊秋想起他昨日那句话,不禁又笑出声来:“是,就你聪明,看这包装架势,就知道绝对不止一颗。”
她拆开来,发现经过这一早的风风雨雨,橘子糖已经在化了。
见她打开又合拢,贝多芬问伊秋怎么了。
她笑着说他运气不好,糖化了,等会再给他买新的。
“没关系啊。”
贝多芬捞起伊秋怀里的袋子,伸手就将一瓣变得黏糊糊的橘子丢进嘴里,还不忘舔干净指尖。
“因为不是一颗糖,不管它们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乖乖吃掉的。”
他朝气十足的wink就和那些化开的橘子糖一样,就算变了样子,依旧甜得人心颤。
属于贝多芬难得卖萌的攻势,谁又能招架住呢?
至少伊秋不行。
她脸上的红又深了一分,却佯装着镇定夺走糖袋,推着他去衣柜前面。
“你的糖又不会长脚跑掉,快给我先穿好衣服,还要不要见人了啊!”
“哦。”
雨过天晴。
就像那首贝多芬在八方莫扎特时, 被要求即兴演奏的那句旋律一样,伊秋和他的关系,终于在那天清晨过后, 被一袋融化的橘子糖修复如初。
不再各自生气,不再蓄意刺痛对方——明明是重要的人, 为什么永远学不会坦诚地表露心意呢?
总之, 能在维也纳重逢, 确实是件好事。
伊秋没有忘记贝多芬为什么来到维也纳。
再把这位冲不注重修饰自己的男孩好好打理一番后——看来离开布洛宁夫人的照料与“指导”后,贝多芬先生就完全不知仪容为何物了——于一个合适的时间,她把他再次带到的莫扎特的府邸。
他不远万里来求学。
她陪同在侧做旁听。
方正莫扎特的大师课,不听白不听, 蹭到就是赚到。
对此, 莫扎特送了伊秋一堆白眼。
大师是这么表露自己心中的愤愤不平的:“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亲爱的秋秋——感情以前你来我这听得就不是课——我还没有收你的钱!太可恶了, 你不仅‘免费’了我, 还在今天‘伤害’了我。”
跳脱的大师从抽屉里抄出一条长手拍,开始入戏般掩面痛哭。
贝多芬愣了会,不动声色地往他的办公桌上放上了自己的手稿,以及一枚杜卡特金币。
或许是那枚金币的面值令人意外, 莫扎特听到声响后忘记继续表演, 惊讶地望着他。
原本还想着说些什么反驳莫扎特的伊秋也是如此。
被两位重要的人不发一语地盯着,至少对贝多芬而言是一件难为情的事。
他眼神飘了飘, 有些不自然地松了松领结,然后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和随意地回答:“学费——顺带支付……伊秋的那份。”
莫扎特不禁又把这个年轻人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番, 然后撞上伊秋的视线, 突然拍起桌子, 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小起来。
贝多芬挠挠头,见伊秋也笑起来后,越发地困惑了。
“秋秋,他要给你付学费,哈哈哈,为什么有这么耿直的小伙呢——上帝啊,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亲爱的路德维希,那样我光靠收你给的秋秋的学费,都能无忧无虑的活着了。
“孩子,你的出售太大方啦——秋秋才不值呢,她从来不认真听课的——她就是个人形摆设,千万不要在意她,我才不要给她上课——为你慷慨的学费,让我来看看你的作品吧。”
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这就是个活跃气氛的小玩笑。
贝多芬了然后,那些肢体里紧张顿时消散了。他也笑了笑:“那大师,多余的能退给我吗——鉴于伊秋是个摆设,实在不值得花钱的话?”
“嘿,路易斯,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伊秋调过来,搬过贝多芬的头笑得灿烂且危险。
“噢,大师,伊秋不可能是摆设——她是活的呢!”
“哈,小子,没有人能拿走已经上供给莫扎特的金币——好吧,秋秋是活的,但上课的时候,我会假装她是摆设,那样你就是我最贵的学生了。”
“我记得,伊秋也是您的学生?”
“她是最便宜的那个!”
“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啊喂——”
成年男子和一只脚迈进成人世界的少年在狡黠的对视中惺惺相惜。
少女气急败坏的清脆声音,是今日最好的点缀。
结束课程后,伊秋和贝多芬告别莫扎特,准备散步走回旅馆。
莫扎特的才能绝对能匹配得上那枚杜卡特。他的教学轻松而愉快,没有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教学即使偶尔充斥着跳脱与荒诞,却也令人收货颇丰。
伊秋想起莫扎特看过贝多芬作品后的评价。那是一首钢琴四重奏,大师只是读了个谱面,就读懂了他的特别。
“路德维希,你绝对有作曲的才能,只是对和声与对位还不甚熟练。但你能找到最重要的东西——旋律,有了它,你就能慢慢搭建一切。”
“乐段里有几处不和谐音很有意思,你是故意这样写的吧?虽然违反了规则,可谁又能说‘规则’永远正确?音乐会一直向前的,旧的规则总有打破的那天——新的艺术就是新规则的确立,但美的法则永存!”
大师看得没错。
就和他第一次听见贝多芬演奏时那句“他会震惊世界”的评价一样,这个逐渐成长的男孩会慢慢变成一座丰碑。
他的确是新的,是划时代的,震惊世界的。
“怎么了,伊秋,为什么一直看我?”贝多芬停下来,虚眯着眼睛注视她。
“没什么,路易斯,我只是想到我们走在外面的原因……”伊秋收回思绪,笑了起来。
贝多芬挑挑眉。
他在课程快结束的时候,问莫扎特能不能教他钢琴演奏。大师表示他们俩的“性格”不一,他的演奏风格也趋于成熟,教学钢琴反而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是莫扎特先生说‘等等,你的钢琴风格好像有点熟悉……想起来了,伊秋也喜欢这样弹’吗?”
贝多芬甚至故意学起了大师的说话口吻。
伊秋捂嘴笑着,然后也模仿贝多芬的语气说:“是的,还有你的回答‘对,我的钢琴就是伊秋教的’这句话。”
贝多芬也笑起来:“对,这句话说完,大师脸上的神色可是非常精彩——当然,后果是我们被哄了出来。”
少年和少女的笑声,不带忧愁,清朗而愉悦,宛如岁月里一支甜美的歌。
伊秋耳畔又响起离开大师府邸前,莫扎特那句小声的话。
他说:“你们终于像一支乐谱了。昨天还存在的间隔的空白,填上了不属于其他人的旋律。”
她想,大师是对的。
这样的话,没有什么比它更美妙的脸。
“伊秋,我想莫扎特先生没有在意‘真正的钢琴’——有踏板的,能带来更多丰富声音的钢琴。所以,我和他的演奏风格不一样,他的轻快灵动,是适合旧的。这就是你一直让我在踏板钢琴上演奏的原因吗,伊秋?”
她回过神来,却并不想回答他的困惑。
只是说,路易斯,愿我们的乐谱能一直写下去。
他也收敛神思,敏锐地不去追根究底。
只回答,伊秋,不要忘记我是个作曲家。
那天,他们都有隐于内心的提问。
却默契地用另一个话题,做了各自的回答。
人去楼空。
旅馆干净得像是贝多芬从未来过维也纳。
仿佛这几天的重逢与陪伴都是错觉。那个和她一起散步,一起去上莫扎特音乐课的人,全都是出于臆想。
没有道别的离开,伊秋有些无法接受的懵懂。
甚至旅馆都没有留下一句口信!
干脆利落得像是一场蓄意报复——伊秋不敢去做最坏的猜想,她背上一片寒意,踉跄着敲开了莫扎特家的门。
“哟,你来啦。怎么,才和人家相处了几天,这就受不了了?”
“什么意思?”
伊秋敏锐地发现莫扎特话里有话。
“你不是从旅馆来的,正为路德维希的离开而悲伤?等等,你不会还不知道——他匆忙到没在旅馆留信?”
莫扎特一脸震惊的望着她。
伊秋听出来了,事出有因。
贝多芬的离开是有缘由的。
“告诉我,沃尔夫冈,他怎么了?”
“哦,那天刚好你没陪他来上课,去帮我们找文献手稿去了。我跟他课上到一半——”
“说重点,先生!”
“他母亲病重,回波恩了。”
伊秋愣在椅子上。
她突然站起,扒开莫扎特就往外冲。
“嘿,秋秋,你干嘛?”
“去波恩。”
【黑匣子】
·1784·
『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离开,能让另一个人的心,荒芜一半。』
伊秋走了。
只留下一封不知所谓的信。
信上的每一句话我都能读懂,但连起来我却不能理解。
我不明白,我喜欢伊秋,和她离开我能有什么联系呢?
伊秋没有不喜欢我,我不信这封信是对我心意的拒绝。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伤害了一颗心,却反而不能忘掉她呢?
为什么有人只是离开我,就把我的快乐带走了呢?
她会像我一样想念吗?
她会和我一样痛苦吗?
没关系,我们之间只是隔了一个维也纳。
伊秋,我总会走到那的。
到时候,我的痛苦,能不能分你一半呢?
·1787·
『报复并不能使我快乐,但原谅能让我重新尝到幸福。』
意外,嫉妒,报复。
——我承认,我是被夺走糖的小孩,只剩下幼稚的愤怒。
捉弄,眼泪,别扭。
——我承认,她流眼泪的时候,我的心也在下雨。
“对不起。”
“我永远原谅你。”
——我承认,原来我的糖,一直都在那里。
·1787·
『守护神从未离开。』
从波恩去往维也纳的时候,我满怀希望与憧憬,以为那里自有我另一番天地。
从维也纳赶回波恩时,我的世界杯绝望与痛苦填满,我正在走向地狱。
并非是我不爱故乡——我怎么可能不爱那里!那里是我为什么是我,那里是我的心、全部的情感、快乐和遗憾。
是我逃不过的命运。
为什么上帝总在我感到快乐的时候,就收走一份我的幸福呢?
看看,这个依旧酒气熏天的男人终于会抱着我哭泣了——他的眼泪有什么用,现在对着我赞美母亲的好品格又有什么用?
母亲已经是一个垂死者了!
我第一次冷漠地打断他,用不能违背的坚定震慑住他:
现在我只想和母亲呆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要打搅!
母亲,我的母亲——
她盯着我的来处,眼里满是绝望和恐惧。直到我走到她面前,她看清跪在窗边的我,才恢复慈爱和安详。
我开始捧起她的手用祈祷般的语气低声说话。
我跟她讲我在维也纳的见闻——我会成为有名望的音乐家,莫扎特说我有前途,他让我捎来一句问候。
母亲的眼里仿佛含着幸福,她说,我知道的。
然后,她的眼神变成一种我无法表诉的叮嘱——
“弟弟妹妹!”
这是母亲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手从我的掌心滑落,不再呼吸,不再微笑,抛下我,去往天国。
我在母亲的遗言里吗?
好像不在的,好像又和我有关。
母亲是爱我的吗?
是爱的,毕竟曾经她会抱着我,父亲的踢打会落在她身上,而我不会受伤——
但自从有了弟弟妹妹,母亲的爱似乎和我无关。她总是要照顾最小的,她的爱没办法分给那么多人。
父亲不可靠。
母亲置死都不能不挂念她幼小的孩子——她只能拜托我,因为我是最大的那个,最可靠的那个。
但她似乎忘了,就算我是最大的,我也是个孩子。
现在,我要撑起一个家。
父亲把母亲的遗物换钱去喝酒,而我在莱茵巷尾找到了烂醉的他。两个弟弟不服管教,完全是两个野孩子。最小的妹妹一岁多,只会呱呱大哭要人照顾……
这是一堆烂摊子。
是路德维希·贝多芬的责任。
心脏很痛,活着好累。
我原本以为,伊秋留下的那封信,是在等着我长大……而现在,母亲的离去,是逼着我成人。
强硬的卡放给父亲的资金,把弟弟们送去做学徒不再让他们浑浑度日,找一个保姆照顾妹妹操持家务……
昨晚这一切,我终于能好好一个人品尝是去母亲的痛苦了。
布洛宁一家来看望我,资助我去维也纳的爵士也捎来了问候,威格勒医生叮嘱我不要沉浸在悲痛里……
他们叫不醒一具尸体的。
我活着,却是尸体。
直到一双手臂环住我。
我的眼泪终于能流下来了。
“路易斯,你还需要守护神吗?”
我听到伊秋这样问我,她的眼泪顺着我的脖子流进我的心里。
眼泪是热的,她是热的——
一点一点,我慢慢变暖了。
“别离开我。”
“永远不会。”
这里和我曾记得记忆似乎并无多少区别,还是那样的热闹。
只是这里不再有莫扎特——天才的音乐大师陨落在此,落幕的方式令人唏嘘。
我在波恩收到这个消息时, 母亲已经故去四年了。即使我已经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中走出来,顿时觉得天幕昏暗无光, 久久不能平复。
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了, 莫扎特的歌剧已经到了极致!
上帝总是这样, 赐予人间美好后又迫不及待地收回。
失去了莫扎特的音乐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的音乐之路又要通向何方呢?
我迷茫了。
但我有守护神为我指引方向。
“如果不知道要去想哪里,就把所有的音符都写出来。总有一天,你审阅日月更迭留下的手稿时,那些旋律会给你答案。”
是的, 伊秋永远相信我。
——正如我永远信任她。
音乐是引发我们创新的美酒。
而我我终将成为酒神, 为人们调制华美佳酿,让他们品尝陶醉。
时隔五年……
维也纳, 你好啊。
在来维也纳之前, 我的钢琴在波恩所向无敌——别提伊秋,她根本无心在此——好吧,如果她想要比试一下的话,我不介意和她一起站在那个位置上。
但在维也纳, 波恩的一切都不作数了。
这里有多少职业钢琴家和业余的学员呢?我不想去统计, 去数数——数字令我头痛。
但我知道,失去了莫扎特的维也纳, 并非不可挑战的。
当我告诉伊秋我的计划时,她震惊的样子令我觉得下一秒他就会说出类似“你疯了”“这不可能”的话。
我忘了,她总是给我惊喜——毕竟她是那么了解我。
伊秋在震惊之后, 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声“加油, 我去准备给你买花”。
我的计划确实很疯狂:我要登台演奏, 通过钢琴角逐,把那些维也纳钢琴家们从顶级的位置上拽下来!
——我有听到伊秋小声的嘀咕。她说:“怪不得小李子会把你尊敬得不行,感情是一类人。”
嘘,现在我要做的是先用钢琴征服维也纳。这个“小李子”,就等我日后再把他揪出来吧。
伊秋说,我一旦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世间所有的樊笼都困不住我。我的灵魂和个性是自由的,它只会去向明亮广袤的天上,愉悦欢快地遨游。
莫扎特先生在初见我时就说我会震惊世界,那么我震惊维也纳也就和理所应当差不多。
对习惯莫扎特清晰明朗、活泼睿智风格的维也纳观众来说,我的演奏就是他们未曾体会过得色彩斑斓了。
我喜欢激情四射的力度,通过使用踏板加上和弦严谨的连奏,创造一种富有生机的恢宏磅礴。尤其在我即兴的时候,往往最后的结果是听众的感情被引爆,不禁热泪涟涟。
有些对手说魔鬼就藏在我身上,有些对手还没等我上台就丢盔弃甲地逃离,还有些对手确实继承了莫扎特的演奏衣钵……
并不重要。
因为胜利的人,是我。
维也纳。
这次我没有倚靠别人,只是用我自己的双手演奏,我已能在此立足。
我仿佛回到了单纯的孩提时代,变成那只无忧无虑的,在草原上奔跑的小狮子。
一场比赛一枝花,这些天下来,伊秋送我的花我能堆满整个客厅的沙发。
我像一个国王,维也纳是被我征服的领土——自食其力,赢得尊崇,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了。
如果有,那就是把这一切都先给伊秋。
告诉她:我很爱很爱她。
第二次告白,我特意学了歌剧里给国王加冕的姿势,把并不存在的王冠捧在手上,只等着她说好。
伊秋笑得直不起腰,问我是什么给了我勇气让我飘到天上。
她还说我如果精力旺盛,可以考虑收个徒弟。
我的剧本又一次变成脱缰的野马。我这是又被拒绝了?
第一次,我拿到皇家管风琴师职位时,年少的冲动让我觉得我可以;第二次,明明我已经征服了维也纳,已经长大的我凭什么还不可以啊?
好气,好气!
我抱着伊秋不撒手,却不和她说一句话。
“这点荣耀就让你自满了吗?路易斯,你应该看到更远的地方——你的音乐不止在此,你有更广阔的天地。
“我想看你去那里。
“我会陪你一起去那里。”
我喜欢的人总是那么理智。
我能感觉到她是爱我的,却一直克制着。
伊秋落在我额间的吻,颤抖而温柔。
我说不出懈怠的话。
好吧,好吧。
等我走到“那个位置”,就再告第三次白吧。
反正伊秋跑不了。
——这次,就再用橘子糖抵债吧。
·1795·
『要我跳舞?初非让上帝来给我施咒!』
伊秋总打趣我,说我的抄谱员是世界上最辛苦的职业。
我问她为什么,她就对我翻起了白眼,窝在躺椅上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瞧瞧我呀,路易斯——
“我不仅要从你‘奔放’的手稿里确认正确的音符,还要帮你维持‘外交’……我现在看到羽毛笔就想吐。
还有时不时要陪你四手联弹,客串你的翻谱员,形象顾问,我甚至还学会了给钢琴调音——我甚至想雇个调音师住在家里。
安东尼·哈雷惨吗?明明我惨多了!”
我摸摸鼻子,有点心虚。
安东尼是我刚结交的一个作曲家。上次他帮我翻谱的时候,我的钢琴断弦了。他帮我修理的时候我执意要演奏完乐谱。
结束后,他找我抱怨自己忙成了陀螺——又要调弦,又要理琴锤,还要翻乐谱。
我以为这是个笑话,属于熟悉的好友间的笑话。他们总说我不善交际,沉浸在音乐里的时候有些不顾别人的感受。
确实是这样,我无法反驳。
所以,对于伊秋的不离不弃,我一直感恩万分。
——就是不知她现在提起,是否有别的意思。
我有些紧张,不敢说话,只是注视着她。
伊秋很自然地用手指绕着垂下的发尾,一边对我微笑。
“路易斯,休息一天吧。我们去跳舞放松怎么样?”
平底惊雷。
吓得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想都别想!绝不!”
“为什么,这可是维也纳——你不是接了在格罗塞尔举行的年度慈善舞会的舞曲创作委托吗?”
哈,维也纳,这里简直就是舞曲的天堂,没什么比舞曲在这更流行的了。
舞场和舞厅几乎无处不在,咖啡厅、酒馆,只要有音乐,谁都能溜进舞池,搭个手跳上一两段——有时候还会带上面具,故作矜持地遮掩身份。
瞧瞧,这就是维也纳,多么文雅,多么轻浮。
才不是我四肢愚钝。
对,我就是讨厌这样的轻浮!
“我去舞厅纯粹就是应付——让我跳一次舞,我都能写十首舞曲了。哈,让我跳舞,你去把上帝叫来?”
我坚定地钉死在琴凳上,坚决不挪一步。
“写舞曲比跳舞简单,你确定?”
“我肯定,十分的!”
“好。”
伊秋抓过几张五线谱纸,把墨水匣摆在琴盖上,插好羽毛笔,就坐在我身边。
她伸出手,随意地在键盘上滑出一串悠扬轻盈的旋律。
“笔给你,写啊?”
“一首舞曲而已,还需要动笔用纸?”
看着伊秋一副较真的样子,我的好胜心也上来了。
不就是舞曲吗,有手就行!
我不喜欢维也纳歌舞厅里那些暧昧的、粘腻的舞曲风格,恰好伊秋给的旋律温柔又优雅,我甚至不需要思索,手指触上键盘,灵感就再指尖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