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by暮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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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指给赵铁柱夹菜,还跟他闲聊,赵铁柱根本没空跟胭脂说话了。
吉祥看了,心想:赵铁柱,这就是瞎说话的下场!你小子自作虐不可活啊。
此时,如意心乱如麻,脑子回荡着赵铁柱说军营里有人想当吉祥小舅子的话,一股无名火起,就顺手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了好“灭火”。
但心头火并没有被酒浇灭,反而越来越大了!
吉祥察言观色,感觉如意生气了,赶紧一屁股挪到了如意娘的位置,拿起酒壶,给如意斟满了酒。
如意瞪了他一眼,“我自己来吧——怎能劳烦千户大人给我斟酒呢。我不喝你斟的酒,你自己喝吧。”
说完,如意就赌气似的拿起吉祥刚刚斟满的酒杯,放在了吉祥唇边,喝不死你!哼!
这酒杯是如意嘴唇刚刚碰过的地方啊!
吉祥只觉得嘴唇比脸颊还要烫,心想,我碰过的地方就是如意沾唇的地方,哎呀……
吉祥痛快的全干了,这时,如意娘和鹅姐去里屋取了一副令签回来,吉祥赶紧把座位还给如意娘,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如意怔怔的看着吉祥喝空的酒杯,心道:这家伙刚刚喝过了,这杯子我还能用吗?
如意娘并不知道席面上发生的风波,她拿起签筒问道:“从谁开始抽?”
鹅姐说道:“九指年龄最长,就从九指开始吧。”
九指推让道:“还是吉祥从开始吧,他官最大。”
吉祥如何敢托大,忙道:“有三位长辈在席,怎么也轮不到我呀。”
鹅姐说道:“干脆从如意娘开始吧,今天的席面基本都是她的手艺,是大功臣,刚好此时签筒就在她手里。”
如意娘向来听鹅姐的话,就没有推辞,第一个抽签,签文上写着:“梅花香自苦寒来,惧内者饮一大杯。”
听到签文,众人都笑起来了,尤其是九指,九指大笑道:“可惜了,鹅姐夫出海还没回来,要不,舍他其谁,谁都没有资格喝这杯酒。”
吉祥笑着举着酒杯站起来,如意说道:“你都没成亲,谈何惧内?你站起来干嘛。”
吉祥刚才喝了如意的酒杯,就像亲吻了如意的嘴唇似的,此时飘飘若仙,说道:“虽然我爹不在席间,但是俗话说的好啊,父债子偿,我父亲欠的这杯酒,我替他喝了!”
吉祥干杯,亮出杯底,眼睛一直看着如意,心想惧内这个特点,我应该要遗传我爹了,只要如意一生气啊,我心里就发慌。
如意娘抽完之后就轮到如意了,如意抽的签文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少年得意者饮。”
九指拍手道:“吉祥,你又得喝一杯了,二十二岁就靠自己当了千户,你不喝谁喝。”
“还有我呀。”赵铁柱端着酒杯站起来了,面朝着胭脂的方向说道:“我虽然是个百户,比吉祥的官小一点,但我也是靠自己挣来的前程啊,我也算是少年得意,胭脂,你说是不是?”
胭脂点点头,鼓起勇气说道:“嗯,你也应该喝一杯。”
赵铁柱就和吉祥对饮一杯。
如意之后就是胭脂,胭脂之后轮到了九指。
九指抽了令签,签文是:“绿水浮萍并蒂莲,得此签者,必得佳婿,合席共贺一杯。”
听到签文,意思是九指要得到一个好女婿了,众人皆笑,尤其是赵铁柱,高兴的裂开嘴傻笑,唯有胭脂害羞低头。
鹅姐笑道:“恭喜九指,这个签文喜庆的很,胭脂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不预示着胭脂有好姻缘么?来来来,我们共贺一杯。”
九指也希望胭脂有个好姻缘,痛快的喝下杯中酒。
轮到赵铁柱,赵铁柱此时兴奋的很,摩拳擦掌,把签筒摇了又摇,晃了又晃,嘴里还默念道:抽个好签!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还真让赵铁柱抽出个好签来,签文是:“绕屋桃花三十树,子孙绕膝者敬在席一杯。”
九指举杯站起来了,说道:“我虽然还没有孙辈,但儿女双全,已经很满足了,我敬诸位一杯。”
如意觉得这个签文很熟悉,仔细回想着:对了!以前我和胭脂红霞花椒在颐园玩抽花签的时候,胭脂抽的花签就是“子孙绕膝者多和合”啊!
这么说来,赵铁柱的签文和胭脂的签文是一对。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备年礼吉祥操碎心,吃冻柿铁柱爆心意
众人抽令签喝酒聊天,把一坛子酒都喝完了,还意犹未尽,九指说道:“今天别喝醉了,就喝到这里吧。明天初四,你们都来我家喝年酒,心意到了即可,不用送什么厚礼。”
过年嘛,就是互相拜年、在各家喝年酒,今天初三是如意娘家摆年酒,所以都在如意家里聚,明天轮到九指家。
众人都说一定去,送走了九指一家,吉祥和赵铁柱主动洗碗收拾饭桌,女人们洗漱休息。
见无人注意,吉祥就把如意喝过的酒杯揣进荷包里了。
鹅姐说道:“铁柱,你过年就住我家吧,平日里家里没人,我住在如意娘这边,如意放了假,我们三个女人在一炕上睡,好好亲香亲香。明天去九指家送的年礼我已经替你备好了一份,你不用上街买了,把我家当自己家,莫要外道才是。”
赵铁柱自从没有父母,就没有家了,平日放假都是跟着吉祥来四泉巷,和吉祥住一块,跟着如意娘吃饭,就像鹅姐和如意娘一起养的儿子似的,不把他当客。
赵铁柱也不把自己当客人,麻利的把脏碗收在竹篮子去洗,说道:“我晓得了,跟往年一样嘛——如意娘,这剩下的蒸饺明天用油煎一煎,第二顿吃更香呢!”
如意娘正在隔间炕上铺床,说道:“好的呀,明天早饭这些剩饺子都给你煎着吃,我们用剩下的鸡汤下面吃。吃了饭就一起去九指家拜年、喝年酒。”
如意坐在炕沿上,在木桶里泡着脚,她今天心情起起伏伏,就多喝了几杯,此时有些酒在身上了,一边泡脚一边打呵欠,“娘,好了没有?我困了。”
如意娘摸了摸如意的鼻子,“鼻子还没出汗,再泡一会。”
站在地下的鹅姐摸了摸木桶的水,“哟,这水不热了,难怪还没泡出汗——吉祥!提热水来!”
吉祥赶紧放下脏碗,把炉子上的黄铜水壶提起来,往里屋里送。
岂料自己亲娘鹅姐就像门神似的守在房门口,“你往里头乱闯什么?如意在泡脚,一日大两日小的,也不晓得避一避,你把水壶给我就行。”
如意用木桶泡脚,裤子高高挽起来,膝盖以下小腿都光溜溜泡在热水里,小时候无所谓,如今大了,被吉祥看到了不好。
吉祥只得把铜水壶递给母亲,鹅姐提着水壶走过去,立刻换一副“嘴脸”,语气都变温柔了,“乖如意,把脚提出来,小心烫着,等我加了热水再放进去。”
如意照做,哗啦啦从木桶里抬起双腿,那腿光洁,柔韧,饱满,散着热气……以上都是隔着房门的吉祥在幻想中,虽然看不见,心里都见着了。
吉祥和赵铁柱收拾完桌子,洗了碗,回到自己家,吉祥看着家里堆成小山般的各色年礼,就晓得是因自己升为千户,别人送给家里的礼就越发多了。
吉祥翻看礼薄,字迹很熟悉,又是如意写的,记录年礼的人情来往,又是来寿家的送的最多最丰厚。
吉祥匆匆把礼薄看了一遍,赵铁柱已经拖了鞋袜开始洗脚了,还打着呵欠,“今天累死了。”
吉祥把礼薄卷了卷,卷成棍状,敲了敲赵铁柱的脑袋,“你小子还有心情睡觉?你今晚在酒桌上胡说八道些啥?什么有人争先当我的小舅子,差点把我害惨了。”
当时如意那个小眼神哟,都能杀人了!
赵铁柱捂着脑袋,“我实话实说,又没胡说八道,你确实很抢手嘛,他们都喜欢你,连九指叔也喜欢你。”
啧啧,赵铁柱差点把洗脚水泡成醋了。
吉祥说道:“但是胭脂看你的时候多,在酒席上,无论你说什么蠢话,平时话最少的胭脂都会回应你。我觉得你小子有戏——明天去她家吃年酒,你送什么年礼?”
赵铁柱说道:“你娘替我准备了什么,我就送什么,年年都是这样。”
吉祥又抡起礼薄砸赵铁柱脑袋,“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这回送年礼跟以往不一样,你不是要跟胭脂表白心意,想娶她吗?今年的年礼你自己要费点心,人家女婿过年时给老丈人送什么,你就送什么,礼多人不怪。”
赵铁柱又摸着脑袋,“我叫赵铁柱,就不是赵钢柱。好,我都听你的,你说买啥就买啥。”
听劝就好,吉祥点点头,“不用买,我替你张罗,家里有的是礼物。我琢磨着九指叔好像看出点什么来了,否则,玩抽令签的时候,他也不会提出要跟你换个位置。你和胭脂年岁相当,都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你要抓点紧,胭脂这样的好姑娘,一旦错过,你就后悔终身了。”
其实这话吉祥与其是跟赵铁柱说的,不如说是跟自己说。
吉祥一席话让赵铁柱有了深深的危机感,他就自我鼓励说道:“今天酒席上九指叔抽的令签是得此签者,必得佳婿。这个佳婿说的就是我!”
吉祥拍着赵铁柱的肩膀说道:“没错,佳婿舍你其谁。你靠自己争的百户官位,已经比京城绝大多数男子要优秀。”
晚上,赵铁柱脑袋挨了枕头就睡沉了,梦话里还叫着“胭脂”。吉祥把家里的礼物挑了好的拿出来,一样样摆在桌上,大包小包的十几样年礼,重新写了礼单,落款留下赵铁柱的名字。
替赵铁柱张罗好了,吉祥才上了炕,翻来覆去数不着,脑子全是如意,他教训赵铁柱说的头头是道,行动也快,但轮到自己头上,却是患得患失。
次日,赵铁柱如愿吃上了煎饺,其他人都是鸡汤面,再窝上两个鸡蛋。
吉祥赶了一辆马车过来,预备载着大家去九指家拜年,先把年礼塞进车里,赵铁柱的年礼太多,车里放不下,赵铁柱就爬到了车顶上,要吉祥把礼物一件件往上搬,再用绳子捆结实了。
一看赵铁柱这个架势,再想到昨晚吃年酒时的场景,如意娘和鹅姐两个年长、见识多的女人都瞧出端倪来了,相视一笑,只是关系到胭脂的名誉,不好说出来,心照不宣而已。
如意满腹心事,没有留意赵铁柱的异样,抱着手炉,上了马车,坐在娘和鹅姐中间。
吉祥和赵铁柱都坐在车辕子上赶车,往什刹海银锭桥而去。
九指一家所住的枫园在银锭桥东南方,左边是英国公府的新园,右边是海潮庵,是个清清静静的别院,一片片枫林,伴随着隔壁海潮庵的钟声,很是清幽。
当然,枫园是个小小巧巧的园林,曾经是某代武安侯府太夫人晚年静养之地,跟御赐的颐园是没法比的。
五年前,九指一家刚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枫园奴仆成群,叫九指为表姑爷、胭脂是表小姐、长生为表少爷,一家三口住不习惯,就跟郑纲商量,把仆人都退回武安侯府去,只留做饭的厨子一家子即可。
之后,九指一家就成了看房子的了,九指日常看护庭院,打理园林,胭脂做针指,她的绣活在颐园时就出类拔萃,见识多广的老祖宗都赞叹不已,出了园子之后,她就不用给张家做活计了,将绣品放在绣庄里寄卖,就够一家人安稳度日。
马车驶入了枫园,三个女人下了马车,胭脂牵着如意的手,把鹅姐和如意娘接进去了。
体力活都是吉祥和赵铁柱来做,两人把年礼一样样从马车里往下搬运,赵铁柱爬上了车顶。
九指牵着长生在门口迎接,“来都来了,还送这么多礼物干嘛,来,快随我去暖阁里坐,那里烧着地炕,暖和。”
吉祥指着车顶上的礼物笑道:“这都是赵铁柱送的年礼,我们两家加起来都没他送的多。”
赵铁柱还送给长生一个走马灯,“拿着玩。”
九指顿时有了预感,他回头看胭脂,胭脂不在——方才她看到车顶都是礼物,心里扑腾扑腾的跳,赶紧带着三位女客们先去了暖阁。
此时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先吃茶,胭脂捧了茶,上了茶点,鹅姐说道:“我们刚吃早饭来的,一点不饿,你别忙活了,快坐下来,咱们娘们四个,刚好凑一桌牌。你的牌技不错,今天你好好的陪我们打牌。”
鹅姐喜欢玩牌,过年时必定要打个痛快。
胭脂赶紧去拿取牙牌,陪女客们打小麻将。
另一边,吉祥和赵铁柱卸货似的把一大堆礼物放下来,九指一看赵铁柱长长的礼单,心里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九指说道:“辛苦了,走,进去喝茶。”
进了暖阁,就看见四个女人打牌,吉祥从小就跟着父亲鹅姐夫做惯了的,见到女人打牌,就自觉的把四张小几都挪到了女人右手斜后方的位置,把茶杯、茶点都一一分好,摆在小几上,方便打牌的女人们随时取用,伸手就能够得着。
赵铁柱看吉祥这么做,他也跟着照做,不过,他手脚不如吉祥麻利,只给胭脂身后的小几摆上了茶碗和茶点,其余三个小几都是吉祥摆的。
九指捏了捏炉子旁边化冻的冻柿子,触手绵软,里头已经化成甜蜜粘稠的汁水了,就取了几根麦管插进冻柿子里,放在碗里,方便客人吸着吃,不脏手。
吉祥眼里有活,立刻帮忙端冻柿子,摆在女人们身后的小几上。
吉祥故意给如意等人先摆上,让赵铁柱端着冻柿子的碗,放在胭脂那里。
给你机会你赶紧的啊!
幸好赵铁柱不负所望,把碗端过去,还讪讪道:“胭脂啊,吃冻柿子,趁热吃,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听了,都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就连最腼腆的如意娘也抿嘴笑。
吉祥心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胭脂羞的脸上就像擦了胭脂似的。
如意笑声最大,“铁柱,冻柿子不是烤羊腿、也不是蒸饺,它就是冰冰凉凉的,怎么趁热吃?你吃给我瞧瞧。”
赵铁柱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慌意乱说错了话,尴尬的嘿嘿直笑,还搓着手。
九指一瞧,不好收场,就跟赵铁柱说道:“冻柿子不够吃,在外头还有冻着的,铁柱,你随我去取。”
赵铁柱赶紧跟上去,暖阁里,鹅姐把身后的冻柿子端过去,“来,咱们都趁热吃。”
看着胭脂羞的连端碗的手都在颤抖,这下就连如意也琢磨过来了!她看向吉祥,到底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如意仅仅一个求证的眼神,吉祥就看出来是什么意思了,点点头。
啊!如意看着害羞的胭脂,说道:“我去更衣……胭脂啊,你也去不?”
一起上厕所是小姐妹从小的习惯。
尴尬的胭脂赶紧抓住如意递过来的“救命稻草”,“去去去!同去!”
胭脂和如意手牵手出去了,屋里就剩下鹅姐如意娘和吉祥,以及玩走马灯的长生。
“你过来。”鹅姐对儿子招招手。
吉祥顺从的走过去,“娘,想吃什么跟我说。”
鹅姐一把熟练的掐住吉祥的耳朵,“你小子还瞒着我们,赵铁柱都是你教的吧,还不快如实招来!”
如意娘说道:“孩子都二十二了,让孩子好好坐着说话,来,吉祥,坐我这边。”
吉祥笑呵呵的坐在如意刚才的位置上,“娘和如意娘都猜着了,赵铁柱想娶胭脂,但九指叔和胭脂都没有点头,这事我不好直接说。”
如意娘说道:“胭脂家世复杂,至今不能公开身份,怕人议论。赵铁柱家世简单,只有他一个,两人倒很相配。”
鹅姐顿首道:“正是,无论性格、家世、外貌都是配的,我瞧着,挺好的一对,九指应该会同意的。”
雪满枫林,九指带着赵铁柱,越走越深,两人在里头一处叫做枫林晚的僻静凉亭里说话。
九指正要开口,赵铁柱就扑通跪下,“叔!实不相瞒,我其实更想叫您岳父大人!我想娶胭脂为妻,一生都护她,还有岳父大人您、小舅子长生的周全!”
“我就想加入你们这个家,就像昨天您抽的令签似的,当一个佳婿,把俸禄都交给她、为她请封诰命,求您成全!”
都说乱拳打死师傅,赵铁柱跪地表白心意,犹如一通乱拳,把岳父大人九指给“打倒”了!
其实正如如意娘和鹅姐谈论的那样,赵铁柱和胭脂是相配的,又知根知底。
九指想了又想,说道:“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们家不一样,还是问胭脂自己的意思,这孩子看似柔顺,其实打小自己就有主意,如果她点头,我就同意,如果她不肯,我劝你不要纠缠。”
其实从昨晚如意家的年酒来看,九指大概猜到了胭脂的意思,但是这种大事不能靠猜,得开口问。
赵铁柱听了,心下惴惴不安,就怕胭脂不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问胭脂!”
九指忙道:“你小子闭嘴,方才那碗冻柿子趁热吃还不够胭脂尴尬的吗?你不准提,我来问她。”
与此同时,胭脂的闺房,如意也在问胭脂:“……赵铁柱今天明显是有备而来,你怎么想的?”
胭脂低着头,绞着帕子,“我……我要看看我爹的意思。”
如意说道:“是你嫁他,又不是你爹嫁他,你的心意最重要,若要是我——”
就跟吉祥一样,这事轮到自己,顾虑太多,就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如意就换了个问法,“那你就说说你对赵铁柱这个人怎么看?”
胭脂终于抬起了头,“我觉得……他的好……都挺好的,他的不好……我也觉得还行,人无完人。”
“自打十二年前修缮颐园,我们两人不打不相识,初次见面是最讨厌他的时候,但是日子一天天过,我就发现,他总是笑呵呵的,嘴巴虽然馋了些,但也甜啊,夸我手艺好,心善良,这好那好的,不捉弄我,不惹我生气。”
“他总是笑,往好处想,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笑着面对,先吃一顿再说。你是知道的,我们家……多灾多难,我父亲平日不苟言笑,我弟弟又……反正我很少笑,想着如果有赵铁柱这样的人在身边,哪怕吃糠咽菜呢,日子有了笑声就不一样了。”
如意听了,笑道:“你喜欢赵铁柱。”
胭脂又红了脸,“我可没说喜欢二字。”
如意说道:“你虽没说,但刚才句句都是喜欢的意思,你还不认账。胭脂啊,你就是喜欢他。”
胭脂羞的伸手掐如意的嘴,“别胡说,我没说。”
胭脂如意在房里嘻嘻哈哈哈笑闹着,九指来了,在门外说道:“胭脂,我跟你说个事。”
如意猜出来了,开门,“叔,我先回暖阁了,您跟胭脂说事吧。”
说完,如意就走了,看到九指身后的赵铁柱还傻傻的跟着,连忙一把拉走赵铁柱,“走,人家父女说体己话你跟着做甚。”
此时赵铁柱就像失了魂似的,身在外头,心早就跟着九指飞入了胭脂的闺房。
第一百四十六章 俏青梅雪地探竹马,傻铁柱自有傻人福
且说如意拉着赵铁柱走开,让屋里父女好好谈心,但赵铁柱此时失魂落魄的,一颗心早跟着九指飞到胭脂闺房里去了,对外界无知无觉,就像一根铁柱子似的杵在原地,任凭如意怎么拉他,都岿然不动。
身后有人轻咳一声,如意回头一瞧,正是吉祥,说道:“你来的正好,把这根傻柱子挪开,人家父女说体己话,他非杵在这里不肯走。”
正好在如意面前展现自己的力气,吉祥弯腰,拦腰抱住赵铁柱,大喝一声“起”,就把赵铁柱就像一只麻袋似的扛在肩膀上了!
如意没想到吉祥会直接把赵铁柱扛起来,“你……你们跟我回暖阁吧,外头冷,这种人生大事,他们父女不知道会说到什么时候,铁柱在外头都能冻成冰柱。”
吉祥扛着赵铁柱跟上,还有力气跟如意搭话,“如意啊,昨晚你酒喝的有点多,今天头疼不疼?”
“不疼。”如意说道:“我酒量还可以的,哪里就醉死我了呢。”
自打昨晚年酒上听赵铁柱说吉祥在军营里被同袍看上,想当他小舅子的事情,如意和吉祥说话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夹枪带棒的,有点冲了,和吉祥刚刚到家的时候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吉祥说道:“昨天我刚回来的时候,你对我嘘寒问暖,还说买《邸报》,看我在不在伤亡名单上。现在你又对我这样,都说新盖的茅厕还有三天香呢,怎么这么快就对我变了脸?”
“我对你怎么样了?”如意立刻反驳道,顿了顿,又道:“你呀你,何苦拿茅厕比作你自己,自己糟蹋自己,也不害臊。”
吉祥说道:“你看你看,就是这样,要么不搭理我,要么拿话刺我。我也不晓得几时得罪了姑奶奶你,你让我做个明白鬼行不行?”
如意说道:“被告打成了原告,你还意思问我,让我再说一遍,岂不是又让你得了意?我才不说呢。”
吉祥本就聪明,惯会察言观色,如意这样说,他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说道:“是不是昨晚年酒上赵铁柱说的那些什么小舅子之类的混账话?我并不为此得意,你想想,我若为此得意,必定会到处嚷嚷,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我说了没有?一个字都没透露。”
吉祥说中了如意的心事,但如意不敢承认,小时候一桌吃,一床睡,总是把他当弟弟看——虽然玩过家家的时候,总是如意当新娘,吉祥当新郎,但过家家嘛,当不得真。
后来长大了,她在颐园当差,他在颐园看大门,两个人隔着一堵墙互相陪伴,颐园看似富贵祥和,实则暗流涌动,如意在这里能够混出头也不容易,无论她做什么,吉祥都充当“马前卒”协助她,是她的后盾。
后来吉祥去豹子营当了兵,两人聚少离多,通常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在一处,或许是因聚少离多,两人就格外珍惜相聚的日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差事里的烦恼、对前途的担忧、对身而为奴,身不由己,想要脱籍的打算——关于脱籍的事情,如意连母亲和鹅姐都没有提过,唯独告诉了吉祥。
吉祥总是听她倾诉,开解她的焦虑,说脱籍的事情大家一起来想办法,还给她剥难剥的香榧子,把黄橙橙的果肉给她吃。
不知不觉,姐弟情就变了味,以往如意还能和吉祥在炕上打闹玩耍,嘻嘻哈哈的,后来如意只要不经意间碰到吉祥,就会发烫发热,变得拘束了,就尽量不碰他,把炕桌搬到两人中间隔着,虽关系和以前一样亲热,并不越礼。
但,尽管如此,每年短暂的相聚,她都会把最好看的衣服、最美的首饰穿戴在身上。
吉祥出征,她怕失去他,日夜悬心;吉祥凯旋,她去德胜门大街迎接,翘首以盼。
看到他把她送他的斧头高高举起来的那一刻,她心花怒放!他们两个人的人生互相交织在一起,相互支撑着,无论什么难关都能度过。
不过,当晚喝年酒时,赵铁柱说起军营里同袍想当吉祥小舅子的无心之语,犹如兜头给如意浇了冰水,是啊,吉祥二十二岁就挣得了千户的官位,五品武官,我欣赏他,别人也欣赏他啊!
就如同三年一次的会试发榜,多少有女儿的人家盯着金榜提名的新进士们,想榜下捉婿。
吉祥这样的少年俊才,自然也是别人眼里的香饽饽,成家立业,到那时,他的人生就会和我渐行渐远,我会永远失去他,除非……我把吉祥这个香饽饽给吃掉!就轮不到别人了。
一念起,犹如蜻蜓在心湖里点水,掀起一阵涟漪,这涟漪不仅不能平息,反而越来越大,如惊涛骇浪一般,拍打着如意的心房,让她不得安生,让她患得患失,让她句句藏锋,刺探着他的心思:
这些年来对我好,是只把我当姐姐呢,还是跟我有一样有说不出口的“歪”心思?
现在吉祥“愿者上钩”,说出了赵铁柱在年酒上的的无心之语,猜中她生气的源头,把如意遮掩的心事给揭穿了,这让如意又惊又羞,自是不肯承认,依然嘴硬,说道:“你会不会为此得意、说不说的出来关我什么事儿。”
吉祥说道:“我说出来,怕你不高兴嘛。再说这事别人一旦跟我提起,我当场就拒绝了,从来不拖泥带水的。没有结果的事情,我说这些干嘛。”
如意心中大乱,就像无数只蜻蜓在她心湖里点水,她立刻加快的脚步,逃也似的说道:“我为什么不高兴?我也犯不着不高兴,你想说就说呗。”
这下把吉祥急的,忙追过去说道:“你当然不高兴啊,昨晚年酒上,赵铁柱说这些混账话之前,你明明一直对我笑脸相待,嘘寒问暖的,我脸上的香膏没有抹均匀,还是你伸手给我抹的。”
“赵铁柱那话一出之后,你就对我变了脸,早上吃面的时候都没有理我,到现在才跟我说话——我若不来找你,咱们还是说不上话呢。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自己不高兴。”
如意顿时语塞,从小到大,两人吵架,如意是常胜将军,输得少赢的多,今天吵输了,还输的那么彻底,她都下不了台!
幸好,这时候趴在吉祥肩膀上的赵铁柱回过神来了,挣扎着跳下来,“我怎么在这里?不行,我要在外头等九指叔和胭脂说话,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要第一个知道。”
言罢,赵铁柱就像个兔子似的跑了!
变故来的太快,吉祥如意面面相觑,吉祥问道:“如意啊,我追还是不追?”
如意说道:“算了,赵铁柱这个人一根筋,他愿意在雪地里待着,就让他待着去吧,反正冻坏了佳婿,也轮不到我们心疼,九指叔和胭脂自会疼他。”
说完,如意噗呲一声笑了,赵铁柱这一跑啊,中途打岔,给了她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