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不是宿敌吗by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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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声音很激动,甚至有点发颤:“宝宝,你快看看支付宝……到、到了两万块钱,妈妈吓得腿都软了……”
楚天青恍然反应过来。因为她在竞赛复赛中表现优异,顺利加入了数学和物理这两个 学科的省队,学校向她发放了两万元奖学金。
两万元。
她怔怔地盯着 手机,指尖点在屏幕上,静止许久,才稍微划动了一下,打开 支付宝的页面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学校真的奖励了她两万元?!
楚天青终于明白了妈妈说的“腿软了”是什么意思。
楚天青的双腿也开 始发软了。此时她还坐在床上,脚底软绵绵的,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一团松软的棉絮里。
她退出支付宝,又点进去,反反覆覆好几次,一遍一遍确认到账的数字,她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心跳也没有之前那么快了。
她给妈妈发了个 消息,决定把这一笔巨款一分为二,她拿一万,妈妈拿一万。
很快,妈妈回了消息:“宝宝,妈妈拿五千就行了,剩下的一万五,你自己留着 。妈妈听你老师说了,你以后还要参加全国 决赛、亚洲决赛,没钱怎么行呢?到时候你别委屈了自己。”
楚天青的手指停顿了好久,才把心底翻涌着 的情绪一点点压了下去。
今天早晨,天色阴沉,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里的潮意尚未散尽。
楚天青和郑相宜、顾思安一起去了食堂。
楚天青点了一碗番茄牛肉面 ,巨额奖学金到账了,值得庆祝,她决定奢侈一回,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两万元,是一个 里程碑,也是一个 起点,她还要参加全国 、甚至全亚洲的比赛,她希望自己能赚到更多 奖学金,吃到更多 美 食,再把家 里的欠债全部还清。
那一碗牛肉面 爽滑鲜香,驱散了初秋的寒意。
吃完饭,三个 人说说笑笑往教室楼走去,楚天青的心情是久违的轻松。她连走带跑,一口气跑上了三层楼。
还没走到教室,楚天青远远看见几个 外班的同学站在十七班的走廊上。他们之中,有男有女,都穿着 整齐的校服,劳动委员冯康正在和他们说话 。
楚天青走了过去,那些人已经三三两两散开 了,冯康也转过头来。
楚天青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嗨,”冯康拎起了拖把,“今天是纪明川的生日,一年一度,别的班的几个 同学想 来送礼物,被我赶走了。”
楚天青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啊?可是,纪明川不是已经来了吗?你怎么不叫他出来收礼物呢?”
冯康拖完了一块地砖,才说:“他不收那些不熟的人的礼物,哎,没办法 ,他不是长得帅,成绩又好吗?他高 一刚入学那会儿 ,加了个 社团,结果人家 把他生日公 开 了。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总有几个 人来送东西,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了,都不贵。”
“那他们为什么要来送礼呢?”楚天青疑惑不解。
“谁知道呢?”冯康耸了耸肩,还在辛勤劳动,“也许是想 让明神 辅导他们吧,明神 点拨一下,他们的成绩就能突飞猛进。”
那他们还不如来找我。楚天青心里暗想 。
楚天青快步走进教室, 一路小跑回到了 自己的座位,坐下时,书包都还挂在肩上, 没来得及放进抽屉。
她犹豫了 一下, 伸手轻轻拍了 拍纪明川的肩膀,小声问:“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吗?”
纪明川转过身来:“是,怎么了 ?难道你……”
楚天青已经猜到了 纪明川的意思 。她摇了 摇头:“我没给你准备礼物,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并不是很在乎生日礼物,”纪明川看向了 一旁的窗帘, “其实 你送不送都行……如果 你一定要送, 我也不会拒绝。等到你过生日的时候, 我会回礼。”
楚天青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她和纪明川相处了 几个月, 已经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她可以确定,他想要她的礼物,而且, 他很期待。
“今天是九月三十号,你的十八岁生日,”楚天青认真 地看着他, “我想请你吃顿饭。你请过我好几次了,我还没回请过你,今天……可以让我请一次吗?”
纪明川微微一怔:“你……今天能离校吗?”
楚天青叹了 一口 气:“不行,十一月就 是竞赛决赛了,这段时间我都不能离开学校, 还得一直训练, 十一假期结束后,我还要接着参加省队训练。”
纪明川默默地梳理 了 一遍今天的安排,父母计划在中午为 他庆生, 下午他还会正常上课,父母也会去医院上班,晚上七点半之后才会回家。
学校下午六点放学,因 此,纪明川可以在学校待到晚上七点。
纪明川没说话,指尖轻敲了 一下桌面。
楚天青又问:“你同意了 吗?”
纪明川压低了 嗓音:“我们不能在食堂一起吃饭,会被 同学看到,他们吵起来太刺耳了 。比如冯康那个人,你也知道,他要是看见了 什 么,第 二天就 能传遍全校。”
楚天青点了 点头:“刚才冯康告诉我,你读高一的时候,社团泄漏了 你的生日,后来有人给你送礼物,是想让你帮忙辅导功课吗?”
纪明川与楚天青对视一眼。他笑了 一下,笑意极淡:“别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和他们也不熟,基本没说过几句话。”
他语气平静,像是随口 提起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我不太清楚是哪些 人要送礼物,也许是几个班里的小团体,来来往往的,凑热闹的多,我也没放在心上。”
楚天青听完纪明川的话,突发奇想:“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做家教,肯定能赚不少钱!”
纪明川没料到楚天青思 维跳跃如此之大,上一秒还在讨论外班的那些 人,下一秒又要和他一起去做家教。他反问:“之前不是说好了 ,先让我进厂打工吗?”
“不对,”楚天青记忆力极好,她纠正纪明川,“我之前说的是,我不会让你卖苦力的。”
她的视线毫不偏移地落在他身上,他转过头,只淡淡地“嗯”了 一声,但她看见他的唇角渐渐扬起来,似笑非笑。
楚天青也笑了 :“我还是想请你吃饭。”
她指了 指楼上:“我们可以去顶楼,竞赛班有很多空教室,我们不会被 别人发现。我提前去食堂买好蛋糕、橙汁、炸鸡,我们就 在教室里一起吃晚饭,好吗?”
纪明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并未拒绝楚天青,只说:“竞赛班的教室……也不是不行。”
楚天青双手托腮:“我仔细观察过你,你喜欢吃紫菜包饭,我也会在食堂买一份紫菜包饭的。”
纪明川冷静地制止她:“别花那么多钱,买个蛋糕就 行了 ,紫菜包饭十五块一份,有点奢侈了 。”
今天早晨,楚天青收到了 两万元奖学金,现在她很有底气:“没关系啊,我拿到复赛奖金了 ,我有钱了 ,想请你吃点好的,这也算是我的心意。”
纪明川退让了 一步:“你只买蛋糕和橙汁,剩下的让我来买,行吗?你要是不答应,我就 ……不去竞赛教室了 。”
“不去竞赛教室,还能去哪里呢?”楚天青很惊讶。
纪明川看向了 窗外:“操场,我会蹲在地上吃盒饭。”
楚天青忍不住笑了 ,忽然又有些 担心,她很害怕纪明川真 的会在地上蹲着吃盒饭。
这可是他的十八岁生日啊,怎么能过得像是在工地上打工一样呢?
她连忙答应:“好好好,别的都交给你,我只买蛋糕和橙汁……”
楚天青这句话还没说完,宋远舟背著书包,慢悠悠地走进了 教室,他今天来得比平时更迟一些。
宋远舟走到课桌前,书包还斜挂在左肩上。他单手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唐诗宋词鉴赏辞典》,放到纪明川的桌上,语气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生日快乐,明神。”
近日以来,宋远舟注意到了 纪明川十分刻苦地钻研语文和英语,虽然不是很理 解纪明川到底在想什 么,宋远舟还是挑选了一份合适的生日礼物。
纪明川低头扫了 一眼,淡淡一笑:“多谢,这次月考,我的语文会提升不少。”
纪明川坦然说出自己的计划,也不怕楚天青听见,哪怕她从今天开始几近疯狂地学习语文,也不一定能追上他的脚步。
纪明川站了 起来,宋远舟顺势走进自己的座位,还不忘转头对楚天青说:“我看纪明川还是有点疯了 ,十一假期结束后,就 是月考,要不你让着他点儿?别比他的分数高太多了 ,要不然‘明神’的名 号保不住了 ,大家都会叫他小纪。”
“啊?”楚天青自言自语,“你还不如劝他别和我争了 ,反正也争不过。”
宋远舟已经坐了 下来。他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你对小纪太残忍了 。”
楚天青抱紧了 自己的书包:“可是我觉得,小纪这个称呼,挺可爱的。”
纪明川在心里接话,呵呵,并不可爱,有一种被 贬入凡间的感觉。
纪明川又拿出他珍藏的笔记本,扉页、第 一页和第 二页已经全部写满了 。他翻到第 三页,却没像往常那样写下一句格言,只是随手写了 一行:“2025年9月30日,阴天,小雨,傍晚会在学校庆祝生日……”
写到这里,他的手指停顿了 几秒钟,又落下一笔:“随缘吧。”
身不由己,心不自持,神不自安,无法言说。
只能随缘了 。
他又另起一行,笔势沉稳而有力:“十一期间,专心学习,争取月考重回年级第 一,有志者,事竟成。你想要的东西,不会从天而降,只有努力,没有侥幸。”
写完之后,他轻轻合上笔记本。
楚天青又在他背后笑了 一声:“你每一次在这个本子上写字,都特 别有气势,像是在发誓一样。”
“可能吧,”纪明川淡然回答,“也许愿望会实 现。”
虽然楚天青人品很不错,但是,纪明川还是无法接受她的那些 狂妄之极的大话,比如“你怎么也考不过我”,还有“我睁眼能赢你,闭眼也能”,以及“你还是别和我争了 ,反正也争不过”。
纪明川仍然沉浸在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里,又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 一整个白天。
傍晚时分,黄昏已至。
校园里笼罩着一层薄雾,雾气与暮色相接,食堂的灯光都有些 模糊了 。
清冽的空气里,似乎能闻见桂花的香味,楚天青做了 一个深呼吸,加快脚步,直奔食堂。
纪明川跟在楚天青的背后,与她相隔十米远,两人已经制定好了 计划,不会让同学和老师误会他们共进晚餐的意图,即便 如此,他们的行动还是带着几分心虚和鬼鬼祟祟。
楚天青跑进食堂,在一楼买到了 最受欢迎的红茶蜜桃蛋糕。她一共买了 两块蛋糕,又转身去买了 两杯鲜榨橙汁。
她站在角落里等了 一会儿,才等到纪明川向她走来。他手上多了 三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饭盒。他买了 炸鸡、薯条、汉堡,紫菜包饭,还拿了 两双一次性竹筷。
好丰盛的晚餐啊,楚天青心想。她笑了 一声:“走吧。”
傍晚六点二十,天空更加黯淡,黄昏的余光快要收尽,天际线也只剩一道残影。在微凉夜色之中,楚天青和纪明川走到了 顶楼的竞赛班教室。
楚天青抬头,望了 一眼对面的走廊,几个教室还亮着灯,她知道,信息竞赛生们正在准备十月下旬的比赛。与数学、物理 、化学、生物相比,信息竞赛的赛程往往更多一些 ,时间也稍微晚一些 。
“我们还是要小心点,”楚天青压低声音说,“不能被 人发现。”
纪明川没说话,目光扫了 一圈,选中了 第 一大组最后一排,紧挨着后门的位置,那里安静、隐蔽,也是最不容易被 人注意到的一处角落。
他走过去,把饭盒一一摆好,掀开盒盖,炸鸡、汉堡和紫菜包饭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窗外隐约飘进来一股桂花香,那些 气味混在一起,竟有一种微妙的暖意。
楚天青拉开椅子,坐到了 他身边,像是他的同桌一样。
她递给他一杯橙汁,又拿起自己的那杯,轻轻碰了 碰他的杯沿:“干杯,生日快乐。”
她还冲他笑了 笑:“十八岁生日快乐。”
纪明川把筷子递给她:“你的十八岁生日是什 么时候?”
“明年,”楚天青掰开竹筷,夹起一块炸鸡,“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纪明川喝了 一口 橙汁,想了 想,又问:“那只鲨鱼……你还留着吗?”
“在我床上,”楚天青点了 点头,没有一丝迟疑,“我每天晚上都抱着它睡觉,不然我睡不着。”
纪明川险些 呛住了 。他侧过脸去轻咳了 几声,等到自己平静下来,才转回头,语气维持着一贯的平稳:“那挺好的。”
他还说:“真 是买对了 。”
楚天青拽了一下纪明川的书包带子:“我送你的小金鱼, 被你挂在书包上了。”
“那天顺手 挂上去的。”纪明川抬起 手 来,指节虚握着,略微挡住了他的侧脸, 仿佛在刻意掩饰自己的情 绪。楚天青还是看见了, 他的唇角是上翘着的,他应该是很高兴的。
“你心情 很好。”楚天青直白地 说了出来。
纪明川的坐姿更加端正:“还好,快放假了,全 校学生心情 都挺好。”
楚天青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过了一会儿, 她才说:“你的生日 是9月30号, 刚才我在心里算了一下你的八字……”
纪明川很惊讶, 也很好奇:“你还会算命?”
“嗯,会一点,”楚天青点头, “八字分为年柱、月柱、日 柱、时柱,你的日 柱天干是丁火,地 支是卯木, 所以, 你是天生火命。”
纪明川反问:“你是什么?”
“我是金,”楚天青开了个玩笑,“火生土, 土生金……你和我, 关系还不错吧。”
纪明川只想到 一个词:“真金不怕火炼。”
“好, ”楚天青顺口说,“我是真金,你是猛火。”
纪明川也不知道她这句话 究竟有什么深意, 也许勉强可以算作一句夸奖?但她不像是在夸他勇猛,他也不觉得自己曾经在她面前表现得足够勇猛。
楚天青又拿起 筷子,夹了一块紫菜包饭。
紫菜包饭的米粒软糯,裹着爽口的黄瓜、弹嫩的虾仁、金黄的鸡蛋,还有微微酸辣的泡菜,每一口都是满满的鲜香清爽,大大勾动了她的食欲。
她口齿不清地 说:“紫菜包饭真的很好吃,你很有品味。”
“不要总是这样夸我,”纪明川警觉起 来,“夸得多了,我会当真。”
楚天青咀嚼完毕,才问出一句:“你不喜欢别人夸你吗……难道,你更喜欢听我讽刺你?”
纪明川还没回答,楚天青又举了个例子:“像这样吗?你有点笨,不过呢,好在是那种 ……笨鸟先飞的笨,你飞得慢点,也没什么不好,我可以停下来等你。”
纪明川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哪怕今天是我生日 ,你果然 还是……”
“没有,没有,”楚天青急忙解释,“如果我真想羞辱你,又怎么会给你买蛋糕和橙汁呢?”
纪明川淡定地 解释道:“在羞辱的过程中,更有仪式感。”
他转过头,不再看她:“你高兴就好,反正我也习惯了。”
楚天青忍不住也笑了,把 蛋糕小心地 推到 他的面前:“我是真心想给你过生日 的,祝你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快乐,希望我明年还能 陪你一起 过生日 。”
“明年?”纪明川声调低沉,“那时候我们都考上大学了,应该会在同一所大学吧。”
为了不引人注意,楚天青和纪明川都没开灯,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已经完全 黑下来了,窗外夜色深浓,对 面走廊的昏黄灯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眼前一切景象都是半明半暗、影影绰绰的,却还是能 看见轮廓。
他们的影子静静落在墙上,楚天青一手 托腮,双眼一眨不眨地 望着纪明川。她忽然 发现,纪明川的侧脸比她记忆中还要好看。她没说话 ,只是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又一口的橙汁。
“嗯,”纪明川察觉到 她的目光,“你怎么不说话 了?”
窗户并 未关紧,吹进来一股冷风,夹杂着秋夜的凉意。
楚天青低头打了个喷嚏。
九月底已是将近中秋,这几天又一直在下雨,天气越发阴沉。这间教室位于顶楼,正对 着风口,比普通教室更清冷,也更寂静。
纪明川从书包里拿出一件外套,抬手 盖在了楚天青身上。那衣服带着微凉的触感,一下子遮住了楚天青的脑袋,只露出一点下巴。
楚天青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干脆抬起 外套的衣领,把 整张脸埋进去:“现在是谁在说话 啊?”
她又把 外套撩起 来,对 上纪明川的视线:“是我,小楚。”
纪明川与她目光相接,他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却没说话 。
他的唇角很浅地 弯了一下,又偏过头,像是不愿让她看见。
过了两秒,他才开口说:“原来是你。”
他还说:“小楚……是挺小的,我已经十八岁了,你还是只有十七岁。”
“我不小,”楚天青和他争辩,“明年我也会长到十八岁。”
纪明川笑了笑,又问:“我比你大几个月?”
楚天青摊开外套,也罩在了纪明川头上:“六个月,你刚好比我大半岁。”
这一瞬间,他们两个人一同躲在外套里,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只隔着不到 十厘米的距离,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呼吸渐渐混乱起 来,心跳也在不受控制地加快。纪明川的声线比平日 里更低一些:“你的生日,是三月还是四月?”
楚天青忽然钻了出去:“好热。”
那外套还盖在纪明川头顶。他一动不动,“呵呵”地 低笑一声:“今天不用唱生日 歌了,可以唱那首歌,‘掀起 了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脸’……”
楚天青又笑了。她一边掀开外套,一边轻声唱歌:“祝你生日 快乐,祝你生日 快乐,祝你健康平安,祝你茁壮成长……”
这首歌还没唱完,门外响起 一阵脚步声。
楚天青连忙钻到 了课桌底下。纪明川的反应远没有楚天青那么迅速,他依然 坐在座位上,那外套落到 了他的肩膀上,窗外照进来一束手 电筒的光柱。
学校的保安正在巡逻,保安站在窗外,疑惑地 问:“哎,同学,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你是哪个班的,你班主任在学校吗?”
蹲在课桌下的楚天青紧张起 来。她不知道纪明川会怎么回答?
纪明川声线平稳,听不出一丝破绽:“我是竞赛班的学生,正在这里自习。”
保安又问:“那你怎么不开灯呢?你这不把 眼睛熬坏了吗?”
纪明川低头笑了笑:“刚吃完饭,我关了灯,想休息一会儿。”
保安半信半疑,往前走了两步,手 电筒的光扫过来,正照在纪明川的脸上。
认出了纪明川之后,保安的语气更加温和:“哎,是你啊,同学,高三的年级第一吧?”
不是了。
纪明川在心里想,他只是曾经的年级第一。
自从楚天青转到 这个学校,那些荣耀和辉煌早已远去了。
但他并 未开口解释,只是点了一下头。
保安知道纪明川参加了暑期竞赛集训,却不知道纪明川没进省队,还鼓励了他一句:“学习也别太累了啊,劳逸结合,走的时候别忘了带垃圾。”
说完,保安转身快步离开了。
等到 脚步声彻底消失,楚天青才从课桌之下钻出来。她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她双手 扶住了桌沿:“我们收拾一下桌子,早点走吧,我总觉得保安可能 还会再回来一趟,他刚才不是已经认出你了吗?他也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万一他给王老师打电话 ,那就麻烦了。”
纪明川也站了起 来:“有道理,赶紧走吧。”
汉堡和炸鸡早就吃完了,橙汁也喝完了,紫菜包饭还剩下半盒,蛋糕也只被咬了一小口。
楚天青迅速把 饭盒扣好,拿走了一块蛋糕,另一块推到 纪明川面前:“这块给你,可以带回家吃。”
纪明川看着她:“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那你更喜欢这块蛋糕,”楚天青忍不住问,“还是宋远舟送你的那本词典呢?”
纪明川漫不经心地 笑了一声:“正常人都会选蛋糕吧,词典……是不得不看的东西。”
不一会儿,他们二人把 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前一后跑出教室,顺着楼梯往下走。
十一长假从明天开始,除了竞赛生之外,几乎所有同学都已经离校了。
今天没有晚自习,教学楼里一片漆黑。
走廊上的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芒,他们的脚步声在空寂的楼道里回荡,楚天青走得有些急,脚下一滑,身体一晃,条件反射般地 扶了一下纪明川的手 臂。
她以为他会下意识躲开,却没想到 ,他反应极快,伸过来另一只手 ,轻轻扣住了她的胳膊:“小心点,别摔跤了。”
他的声音低而轻,像夜风一样,拂过她的耳边。
“啊,是得小心点,”楚天青接话 道,“我手 上还拎着垃圾,要是洒在楼梯上,我们又要在这里做保洁了。”
纪明川叹了口气,放手 松开了她,指尖上仍然 残留一丝余温,他反倒往旁边走了一步,提醒自己不该逾矩。
走到 了一楼,楚天青把 垃圾扔进了垃圾桶。教学楼前空无一人,她和纪明川的手 里还都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没吃完的蛋糕和紫菜包饭。
他们在教学楼门口告别对 方,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远了。
整个十一假期,楚天青都在学校认真学习,老师们对 她寄予厚望,她也希望自己能 够入选国家集训队,闯出亚洲,冲向世界。
假期结束后,楚天青正要参加全 省集训,忽然 接到 了妈妈的电话 。她已经有半个月没回过家了,但她每天都会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
这两天,妈妈没接电话 ,只给她发了短信,说是工作太忙,她也没往别的地 方想,只当妈妈和往常一样忙碌。但是,电话 接通之后,妈妈告诉她:“宝宝,爸爸妈妈现在没工作了,工厂把 我们两个都裁了,你爸准备去工地 上干活,妈妈最近也在找工作……”
楚天青能猜到, 妈妈原本是想瞒着她 的,现在 给她 打电话,恐怕是真 的没 办法了。
她 轻声问:“妈妈, 你们是不是很缺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妈妈才开口说:“你二 叔昨天打电话来催债了,咱家欠他们一万块钱,已经还 了七千,还 剩三千,说好了每个月还 一千……这个月还 没 还 上。”
妈妈说话的声音似在 轻微颤抖:“你上次不是拿了两万奖学金吗?妈妈就用了你五千……你看看, 要不……能不能……再借妈妈三千块?等 我找到新活儿,挣了钱肯定还 你, 先周转一下……”
楚天青的双眼 一瞬间涌满了泪水, 只能用一种生 硬酸涩的语调回答:“妈妈,别着急,无论你要多少钱, 我都给,你先拿五千吧,好不好?”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
妈妈没 答应, 也没 拒绝, 只是沉默着,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 有了。
挂断电话后 ,楚天青迟疑不决, 浑身僵硬地站在 寝室里。
她 想回家探望爸爸妈妈, 想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妈妈的身体还 好吗?那些债主 只是打了电话, 还 是已经上门催债了呢?
混乱的念头在 她 脑海里翻来覆去 ,她 时而恐惧,时而慌乱, 下一瞬间,她 又突然冷静下来,心脏也几近麻木了,疲惫到了极致,双手双脚都无法动弹。
她 站在 书桌旁边,恍惚得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反而生 不出半点恐惧了。
她 已经将近半个月没 回过家了。
这半个月里,她 一直在 拚命学习,为全国决赛做准备。段老师也劝过她 ,适当休息半天,不会耽误她 的课业。
于是,周五下午放学后 ,楚天青向老师请了半天假。
她 收拾好书包,从学校出发,准备回家。
临走 前,她 还 特意去 了食堂,打包了两份紫菜包饭和三个牛肉馅饼。
食堂的东西已经算是很好吃的了。她 记得,爸爸妈妈平时舍不得买这种现成的美食,总说麻烦、浪费钱,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最近有没 有好好吃饭?
楚天青提着饭盒,走 向公交站,坐上了回家的车。
夜色微凉,她 把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冷冽的空气涌入车厢里,风从耳边拂过,吹乱了她 的头发,她 也没 去 整理,只是低着头,看着膝上的塑料袋,心里一遍遍猜想着父母最近的生 活。
爸爸妈妈的身体还 好吗?
妈妈还 在 到处找工作吗?
家里欠的钱……还 差多少?
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楚天青提着饭盒下了车,在 路上小跑起来。风扑在 脸上,她 气喘吁吁,反倒越跑越快,跑到了自家楼下,她 才停下来。
她 仰头望去 ,家里的灯还 亮着。
她 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光柱照亮了前方台阶。
楼道里还 是像她 记忆中一样黑暗,墙皮斑驳,光线昏黄,她 一点也不害怕,只是一步一步往上走 。
塑料袋在 手里摇晃,指尖被勒出一条红痕。
她 走 到家门口,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打开了。
室内灯光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