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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们不是宿敌吗by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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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一抬头,就看见外婆正坐在 客厅一把椅子上。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正值中秋时节,天气早已冷了下来。家里没 有空调,也没 有暖气,窗外是萧瑟秋风,室内墙壁似乎能渗出森凉的寒意,比空旷的街道更寂静几分。
外婆穿着一件桃红色毛衣,一条深灰色绒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布鞋。这些衣服和鞋子,全是她 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
她 坐在 一把塑料椅上,怀里抱着一团毛线,手里还 在 缓慢地织着毛衣。
现在 已经很少能见到还 会织毛衣的人了,外婆也不是非做这些不可,但她 的双手总是闲不下来,一定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外婆?”楚天青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外婆看起来比从前更瘦了些,面颊微微凹陷下去 ,脸色蜡黄,皮肤松弛,双眼 周围堆满了细碎皱纹,那一条条、一道道的细纹,纵横交错,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了眼 尾,当她 笑起来的时候,沟壑显得更深了。
可她 还 是笑着说:“天青回来了啊,你妈跟我说了家里的事,我就过来看看……你妈还 说你这周不回来了,我寻思着,你不回来,我也得看看你爸你妈咋样嘛,我不来帮衬着点也不放心。”
听完外婆的这些话,楚天青忐忑不安,连忙推开了卧室的门,果然,妈妈正躺在 床上。
妈妈的风湿病又犯了,手指关节微微肿胀,膝盖和脚踝也有些变形,薄薄的被子遮不住那些凸起的骨节。每一次翻身,她 的关节都会隐隐作痛,在 阴冷天气里,那种钝痛从骨头里渗出来,没 一会儿 就会蔓延到全身上下。
妈妈的脸色也不好,憔悴不堪,甚至比外婆更瘦弱些。
妈妈看见楚天青,神色又是惊喜,又是焦急:“宝宝,你怎么回家了啊?妈妈刚才就听 见门响了,还 想着走 过去 呢,腿不太 好,慢了一步……”
“妈妈……”楚天青走 过去 ,坐到了床边,“你……你的腿怎么样了?”
妈妈吃力地把胳膊撑在床单上,坐了起来,语气还 是轻描淡写 :“唉,这人一上了年纪,身上就会这儿 痛、那儿 痛,哪有不疼的?能动弹就行了,都是小毛病。人老了,都是这样,没 一个例外的。妈妈年纪大了,你还 小呢……你别担心,宝宝,你得抓紧学习,高三了,还在搞竞赛呢,别耽误了。”
楚天青低声说:“妈妈,其实你可以把家里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快十八岁了……在 我这个年纪,你不是早就在县城打工了吗?”
妈妈一听 ,急了,语调也提高了:“那不一样!妈妈那时候是没 得选,你现在 多好的机会,可不能和妈妈学啊!王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说,没 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孩子,叫我千万别给你添乱。”
楚天青的眼 睛又酸又胀,几乎睁不开了,但她 还 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不是啊,我不是说,我要去 打工。我是说,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成年人了,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行,我和你一起商量,还 能帮你出主 意。”
她 看着妈妈的双腿:“现在 才十月,离高考还 有八个月,还 早着呢,你不会给我添乱的……”
妈妈听 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嘴角微微颤动,勉强挤出的笑意也带着苦恼。
妈妈伸出手,想摸摸她 的额头,或许是因为妈妈看见了自己肿胀变形的关节,又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
妈妈轻声说:“宝宝,爸爸妈妈已经很过意不去 了,跟你借了钱,到现在 都没 还 你,你可千万别再为家里的事操心了。这八个月,咱们一家人一条心,拧成一股绳,帮你一起撑过去 。你外婆也来了,她 能把妈妈照顾好,你只要在 学校安心学习就行。”
楚天青抬起头,打断了她 的话:“妈妈,现在 你们俩都没 工作了,我想申请学校的贫困生 补助。老师之前说过,我可以再申请额外补助。”
“那可麻烦啊?”妈妈忧心忡忡,“你班上同 学会不会知道啊?他们要是知道了,可会在 背后 说你闲话?”
楚天青反倒笑了起来:“说就说吧,无所谓了。”
楚天青往后 一仰,也躺在 了床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似的。她 已经精疲力尽了,千斤重担压在 身上,无人能替她 承担命运的安排。
她 闭上双眼 ,耳边什么声音都没 了,只能听 见妈妈和外婆的说话声,低低切切,断断续续,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都是一些琐碎的、细小的谈论。
过了一会儿 ,外婆轻轻敲了敲卧室门:“晚饭弄好了,天青带回来的菜,我把它们热了热,装盘子里,还 煮了个番茄蛋花汤。”
楚天青睁开双眼 ,嗓音沙哑:“不等 爸爸回来一起吃吗?”
外婆脸上带着笑:“不等 了,你爸得晚上九点才回,他们工地上管饭。”
外婆把折叠桌搬进了卧室,摆在 床边,又把盘子端了过来,一盆番茄蛋花汤,一盘牛肉馅饼,一盘紫菜包饭,这就是她 们一家人的晚餐。
番茄蛋花汤只用了一个西红柿和一个鸡蛋,汤水却不少,颜色清浅,看起来很素净,也很寡淡。
外婆先给楚天青和妈妈各盛了一碗汤,几乎把西红柿和蛋花都舀进去 了,而她 自己只有小半碗清汤,汤水上漂浮着点点油星。
“外婆,”楚天青轻声说,“我给你挑点蛋花吧。”
外婆抹了一把嘴:“哎,你吃,你吃,我老了,吃不了太 油的。”
楚天青又把紫菜包饭夹到了妈妈和外婆的碗里:“这个很好吃的,里面有虾仁和鸡蛋。”
妈妈犹豫了一下,还 是接了过来:“宝宝真 懂事。”
外婆咬了一口紫菜包饭,眼 角余光瞥见楚天青眼 睛红肿,显然是才刚刚哭过。
外婆叹了口气,给楚天青夹了一块牛肉馅饼,慢吞吞开口:“这日子啊,又不是过不下去 了,这才哪儿 到哪儿 呢,傻孩子。”
外婆今年七十三了,出生 在 东北一个偏远的小村子,从小没 念过书,也不认字,只会写 自己的名字。二 十多岁那年,经媒人介绍,外婆远嫁到了本省农村,跟着生 产队干活,努力挣工分。
那时候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一桩婚事就是一辈子的归宿。外婆嫁过来之后 ,没 再回过东北,也没 再识过字,只会干活、做衣裳、种菜养鸡。后 来村里人都不做衣裳了,她 还 是闲不下来,翻地、种菜、喂鸡、腌咸菜,总得找点事做,总得把日子熬过去 。
外婆吃着饭,语调轻松,像在 说家常:“只要你还 有口饭吃,有地方住,就没 啥大不了的。你说,咱家人不赌不闹,也没 那些烧钱的臭毛病,钱慢慢攒,总能撑过去 。”
她 一边咀嚼着紫菜包饭,一边说:“你和你妈啊,就是想太 多了,咱还 没 到那一步呢,先别哭,哭也没 用,哭了也是白哭。”
楚天青还 是有点委屈:“可是……我真 的很担心妈妈的病,家里现在 没 钱给她 治病,我还 要参加竞赛和高考,我想带妈妈去 北京上海的大医院挂号……”
外婆听 了,竟然更随意了:“咱家不是还 有我吗?你妈这个病,又不是要命的病,先养一养,亏不到她 身上。我生 你小姨的时候,下面天天流血,整整流了俩月,绞痛绞痛的……”
妈妈脸色一变,连忙拦住外婆:“妈!她 才多大,别跟她 说这个!”
外婆甩了甩手臂,把妈妈的手抖开了:“有啥不能说的?孩子大了,啥都懂,你不跟她 讲,她 也不是不明白。那会儿 我那样,村里人都说我活不成了,就村头那个……会认字的张老头,说什么《红楼梦》里有个丫鬟血崩了,过几天就得死。我就不信,偏不信,你看我,七十三了,你爸早没 了几年,我不还 是好好的吗?”
这明明是一件痛苦的往事,外婆说起了外公的离世、自己年轻时忍受的病痛折磨,还 有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可她 说得轻描淡写 ,像是在 讲笑话一样。
楚天青本来是不想笑的,可还 是没 忍住,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笑过之后 ,她 又低下头,在 心里暗暗忏悔,不该笑的,不该笑的,外婆的人生 经历太 坎坷了,她 怎么能笑出来呢?
外婆却已经注意到了她 的表情,自己反倒先乐了:“笑吧,笑吧,你外公他要是还 在 ,也不会怪你。我当年愿意跟他,就是看中他脾气好,实在 人,家里的脏活累活,哪样不是他抢着干的?”
楚天青已经吃完了一块牛肉馅饼,填饱了肚子,心情也好了很多。她 忍不住问:“外婆,你和外公吵过架吗?”
“没 吵过,真 没 吵过,”外婆抿了抿嘴角,“我也没 生 儿 子,就俩姑娘,你妈和你小姨,那时候村里人嘴多坏啊,说我这肚子不中用,家里的田地没 人种,都要荒了。可你外公啊,没 红过脸,他就说,姑娘好,姑娘聪明。他一辈子都没 说过一句难听 话。”
一辈子都没 说过一句难听 话?
楚天青又喝了两口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陆子昂,恰恰是外公的反面,陆子昂一辈子都没 说过一句好听 话。
楚天青心想,她 要像外公外婆一样,把苦日子熬过去 ,而不是像陆子昂那样,稍有不顺就抱怨个没 完。
楚天青快把汤喝完了,肚子饱了,气也顺了。外婆说得没 错,只要还 有饭吃,有地方住,就还 有翻盘的机会。
她 抬起头,望着外婆,又想听 外婆讲故事了。
那些故事,她 小时候就听 过无数遍,可是现在 ,她 还 想再听 一遍。
她 问:“外婆,你能不能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我好想听 。”
外婆经历过的苦难,如同 往日风烟,风吹过了就散了,并未在 她 心底扎下根来。外婆的记忆力也很好,七十三岁了,还 是耳聪目明的,她 忘记的只有痛苦。或许连痛苦也没 有忘记,只是把棱角磨成了钝角,不再刺痛人心了。
外婆缓缓地说:“我老家那边,本来就稀罕姑娘,谁家要是生 了个姑娘,那是命好。我爸啊,是鄂伦春族的……你没 见过,他人又黑、个子又高,啥样的野味都打回家来,山里的日子苦,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咱们那会儿 哪敢挑挑拣拣?有东西吃就不错了……”
楚天青听 得入了神,又问:“外婆,你们家以前养小狗吗?”
外婆咧嘴一笑,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养啊,咋不养?家里养了俩,狼狗,鬼精鬼精的,都是在 山里跑大的。我小时候就跟着狼狗满山乱跑,捡野果子吃,抓过野兔子,还 碰见过野狼……”
这一瞬间,外婆眼 里透着点亮光,仿佛回到了山林之中、阳光之下,那些早就被时间推远了的日子里。
外婆喃喃自语:“等 你高考完了,你爸妈也都稳当了,我寻思着,想买张车票,回老家看看……”
楚天青怔了怔,张了张嘴,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没 能说出口:“可是……”
外婆看透了她 的心思:“是啊,我爸妈都不在 了,早就走 了,走 了得有四五十年了……老家那块儿 ,只剩山和地,没 人记得我是怎么长大的了。”
楚天青摇了摇头:“外婆,你可以跟我讲,你小时候的故事,你这些年来的经历……我不会忘记的,等 我以后 有了女儿 ,我会讲给她 听 ,我们都会一直记得的。”
外婆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不知怎么就落下了一滴泪,她 抬手随意一抹,把泪水擦掉了,又扭头看了妈妈一眼 ,嘴里还 带着笑:“你这女儿 ,养得真 好啊,咱家姑娘都是最好的。”
晚饭吃完了,外婆收拾碗筷去 了厨房,楚天青拿起扫把,默默打扫客厅,把地上的灰尘和头发全都扫干净了,还 顺便把地板也拖了一遍。
然后 ,楚天青又去 卫生 间洗了个澡。冷水泼到身上,她 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实在 太 冷了,浑身的皮肤都绷紧了,寒意刺入了每一根毛孔里。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 已经习惯了宿舍浴室里的热水,再也适应不了家里的冷水。
楚天青匆匆洗完,跑回了卧室。妈妈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扶着墙,慢慢走 路:“宝宝,妈妈刚和你爸打了电话,今晚我和你爸睡客厅,你和你外婆睡卧室,好不好?”
楚天青点了点头。她 还 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和外婆挤过一张床。那是炎热的夏天,外婆用一把旧蒲扇轻轻给她 扇风,把她 藏在 床上的蚊帐里,风声混着蝉鸣声,响在 耳边,没 一会儿 ,她 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里九点多,爸爸还 没 回家,楚天青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了。她 躺到了床上,很快陷入睡梦之中。
深更半夜,她 被外婆的呼噜声吵醒了。
那声音持续不停。
楚天青睁开眼 ,从床上坐起来,抓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时间,现在 是凌晨一点二 十四分。
楚天青脑子里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心跳好像从胸腔转移到了腹部,胸口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 喘不上来气,她 急忙做起了深呼吸,她 知道这是焦虑症躯体化的症状之一。
她 抱起枕头,悄悄挪到了床的另一侧,又用被子蒙住耳朵,那呼噜声终于离她 更远了,却依旧是若有若无的。
她 很喜欢外婆。
可她 也很讨厌这些噪音。
意识渐渐飘远,半梦半醒间,她 隐约记起了郑相宜的妈妈。
那一辆白色的奥迪轿车,那一条光洁圆润的珍珠项链,那一座铺满了七种水果的奶油蛋糕,还 有她 身上那一股清淡又昂贵的香水味,让人联想到碧波荡漾的水池里盛开的素色荷花。
楚天青突然很羡慕郑相宜。
羡慕她 能有那样的妈妈。
冷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她 浑身发凉,脸颊像是被冰冷的发丝轻轻扫过,原来她 自己心里也有鬼。
她 也并非问心无愧。
这一念之间,她 又记起从前的生 活,爸爸妈妈当年在 老家经营一个果园,眼 看有了一点起色,她 却病倒了。
为了她 ,爸爸妈妈卖掉了果园,放弃了一切,搬家、离乡、治病,重新开始。
到底是她 拖累了这个家,还 是这个家拖累了她 ?
谁也算不清了。
她 和妈妈,大概一辈子都会互相觉得亏欠。
泪水悄无声息地涌了出来,打湿了枕头。
她 没 再想下去 ,哭着哭着,就沉沉睡去 了。
次日清晨,楚天青睡到了八点才醒来,客厅里隐约传来说话声。爸爸已经去 了工地,她 又没 看见爸爸。
她 穿着拖鞋走 出卧室,外婆和妈妈正在 轻声谈论着什么。
妈妈看见她 ,脸上露出一点微笑:“宝宝,早饭做好了,在 厨房里,你现在 吃吗?”
楚天青点了点头,外婆立即把折叠桌打开,妈妈把饭菜端了过来。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里,今天的天气回暖了些,妈妈的气色也比昨晚好转了,脸上多了点血色。
楚天青坐下,端起瓷碗,喝了一口白粥。稀粥温热清淡,她 夹了些榨菜,放进碗里,慢慢吃着,睡意全消,她 渐渐清醒了。
妈妈放低了声音:“昨晚你爸回来以后 ,我们商量了一下。你爸有个老乡,帮忙打听 了一个摊位,在 大学城那边,一个月租金一千五……我寻思着,试试看吧,摆个摊子,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外婆也跟着说:“我也琢磨着,咱们要不就找个铺子,卖麻辣烫,反正我手脚还 利索,这点儿 活,我也能干。咱们撑个小摊子,勤快点儿 ,也不至于饿着自个儿 。”
说到此处,屋里一阵寂静。
楚天青低头看着碗里温热的白粥,又抬头望着妈妈和外婆。她 心里酸得发涩,却还 是笑了笑:“可以啊……挺好的,不过,你们也不用那么麻烦吧,我在 学校一样能赚钱……”
妈妈摆了摆手:“你在 学校赚到的钱,那是你的钱啊,不是爸妈的钱,爸妈也不能总问你要钱,人家都是爸妈给孩子钱,哪有爸妈问孩子要钱的?妈妈心里堵得慌,真 堵得慌……”
楚天青扒了两口粥,才问:“那,你们要卖麻辣烫,是不是需要启动资金?你们手里的钱还 够吗,不是还 得还 债吗?”
外婆接话道:“我也攒了点钱呢,你小姨上个月给了我两千,我和你妈合计了一下,这几千块钱差不多就够了。我还 会做魔芋、馄饨、手擀面……实在 不行,换着样儿 做,也能把咱家的小铺子撑起来。”
楚天青依旧紧张:“可是我还 是有点担心妈妈的身体。”
妈妈笑了笑,语气却有点哽咽:“我和你外婆一样,闲不住啊,真 要让我天天待在 家里,不干活,反倒难受。伸手问孩子要钱,比生 病都难受,宝宝……哪有这样当妈的?我以前在 县城打工的时候,你外婆外公也没 问我要过一分钱,都是他们骑着自行车来看我,还 塞吃的给我……”
她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
楚天青没 再说话,默默把碗放下,快步跑回卧室,翻出手机,转了一千块钱给妈妈。做完这些,她 又跑回客厅:“妈妈,我给你转了一千块,就当是我入股了……”这话还 没 说完,外婆愣住了。
楚天青认真 解释:“就是……你们开的小铺子里,也有我出的一份力。以后 你们挣了钱,我也能分一杯羹,万一赔了呢……我也跟着一起赔。”
外婆听 懂了,咧嘴一笑:“哎哟,这叫啥入股呀?不就是一家人嘛,哪儿 还 用得着这些。”
妈妈却说:“行,那就算咱家宝宝入股了。咱们一家人,慢慢来,穷日子也能熬过去 。”
楚天青使 劲点了点头。
吃完早饭,楚天青和外婆一起去 了菜市场。
街道两侧都有不少摊位,楚天青闻到了青菜的清香,湿润的泥土气,还 有锅里炸油条的烟火气。
外婆拎着菜篮子,和摊主 砍价。外婆砍价真 厉害,摊主 们都说不过外婆。
外婆挑了不少新鲜的菜,还 买了一块豆腐、一条鲗鱼:“我熬个鱼汤,给你和你妈妈好好补补。”
中午回家之后 ,外婆亲手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鲗鱼豆腐汤、清炒白菜、凉拌黄瓜,每一道菜都是楚天青喜欢的。她 和外婆、妈妈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吃得有滋有味。
下午一点,楚天青收拾好书包,和妈妈、外婆道别,准备返回学校了。
外婆还 想挽留她 :“不在 家里吃晚饭了?我还 能给你炖点肉啊,今儿 个早晨,我才买的里脊肉,炖豆角吃,那才叫香。”
妈妈赶紧劝住她 :“别拦了,宝宝还 得回学校搞竞赛呢,省队训练都快开始了,咱可不能耽误她 的时间。等 她 吃完晚饭,天都黑了,她 自己一个人,走 在 路上不安全。”
外婆讪讪地收了声,却还 是不太 舍得。
楚天青站在 门口换鞋的时候,回头看见外婆已经换好了衣服,穿好了鞋,身上还 搭着一件旧毛衣。
她 轻声喊了一句:“外婆,我先走 了,你要送我去 车站吗?”
外婆咧开嘴笑了,慢慢跟着她 下了楼,一直把她 送到公交车站。
没 过多久,公交车缓缓驶来。
楚天青拎著书包,对外婆说:“外婆,我去 上学了,你也要保重。”
“去 吧,好孩子,”外婆跟着走 了一步,“别忘了给你妈妈打电话,她 整天惦记着你。”
楚天青慢慢走 上车厢。她 没 有走 向座位,仍然站在 门口,手握着扶杆,目光始终没 离开那一扇玻璃窗。
汽车发动了,驶出了车站。
外婆依旧站在 站牌下,瘦小的身影立在 秋风里,目送着楚天青远去 。
外婆的身影离她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 视野尽头,可她 心里知道,无论能否看见对方,外婆和她 仍在 眺望彼此。
她 把手指握紧了些,抬头看向了车厢的天花板。
今天是周六,竞赛训练一如往常,万万不能松懈半分。
楚天青回到了学校里,在 寝室稍作休整,又跑向了教学楼,继续上课。
时间过得很快,周一早晨,省立一中的校车把楚天青和几个竞赛班的同 学全部送入了省队集训地点,这是更漫长、更激烈的征途,她 必须获胜,她 心中也有充分的理由。这个队伍里,没 人比她 更需要钱了。
楚天青拍下了窗外的风景,发了一条朋友圈:“竞赛集训,开始!”
楚天青很少发朋友圈,但是现在 ,她 想记录自己每一步的进程。
几乎是在 发出去 的那一瞬间,她 收到了纪明川的点赞,纪明川还 留言:“加油。”
过了几秒钟,纪明川又留下一条评论:“坐看浮云,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冲刺第一。”
楚天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总觉得纪明川非常喜欢这种口号式的格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品味,她 还 是回复了他一句:“谢谢。”
点赞人数渐渐增加了,郑相宜也评价道:“你一定会考到第一,老师都是这么说的。”
许月亭竟然也来凑热闹:“希望你集训一切顺利,集训肯定很辛苦吧?别太 累了,身体最重要。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告诉我。”
纪明川也加了许月亭的微信,当然也看见了他的这句话。此时正是早读课,纪明川的手机还 摆在 课桌上,他伸出手指,飞快地戳动屏幕,打出一行字:“省队不缺帮忙的人。”

纪明川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许月亭果然不再讲话了。
纪明川满意地放下手机:“这个评论区,终于清净了。”
宋远舟顺手打开微信,给楚天青点 了一个赞, 头也没抬, 只说:“你就是这个评论区里最 奇怪的人,郑相宜和许月亭都比你正常多了。”
纪明川狐疑地瞥了一眼 手机,楚天青也会觉得他行为古怪吗?
他想了想,又萌发了一个新念头。
楚天青已经抵达了省队训练中心。她是省立一中历史 上 第一个非竞赛班出 身,却成功闯入省队的学生。纪明川作为楚天青的同学, 又是她的前桌, 于情于理, 应该再鼓励她一下。
纪明川又把手机拿起来, 即兴写了一首七言绝句,特意把楚天青的名 字藏了进去:“青山有路向远行,楚水东流同此际。冲天气概上 凌霄, 展翅一飞万里晴。”
这首诗的格律是“平起平收式”,严格押韵,纪明川仔细检查了一遍, 刚想把它发出 去, 又记起宋远舟刚才说的那 句话。
不行,这首诗不能留在评论区,太显眼 了, 也太……奇怪了。
纪明川果断选择了私聊, 把这首诗直接发给了楚天青。
不到两 秒, 楚天青回复了一个字:“啊?”
楚天青不太明白纪明川是什么意思。她看懂了那 首诗里的祝福,但她从没见过纪明川给任何人写诗,想到他抽屉里的《古代汉语词典》和《唐诗宋词鉴赏辞典》, 她控制不住地笑出 声来。
纪明川立即解释:“祝你一战成名 ,冲出 亚洲。”
楚天青回复了一个笑脸:“只有在全国 集训队里名 列前茅,才能参加亚洲竞赛。”
“你可 以做到,”纪明川秒回,“你能走进亚洲赛场,甚至是全球赛场。”
楚天青发给他一串“求求你了”的圆头表情。
纪明川指尖一顿:“求我什么?”
楚天青回答:“啊,这不是求你,是表达我被你感动了,谢谢你!”
纪明川盯着手机屏幕,片刻后,也给她发了一串“求求你了”。
楚天青忍不住又问:“你也被我感动了吗?”
“不是,”纪明川竟然说,“我是在求你拿出 全部实力,把你的对 手全部击败,一个不留。”
楚天青秒回:“收到,尽力!”
校车缓缓驶入了省城最 顶尖大学的校区,这所 大学在全国 排名 极高。
楚天青和她的队友们将在这里开启集训生活,他们的住宿被安排在校内的学术交流中心。
省队每年都会在这里集训,数学、物 理、化学、生物 、信息五大学科齐聚一堂,互相交流、共同进步。对 楚天青来说,这是难得的机遇。
校车停稳了,楚天青双手拎起行李,缓步走下车。
她生平第一次踏进大学校园,心跳得怦怦响。她看见了一座月牙形状的现代化图书 馆,倒映在一片澄澈湖水之上 ,远处,碧绿的草坪无限延展,繁茂的大树浓荫密布,很像是她曾在梦中见过,却又觉得遥不可 及的世界。
几位大学生从她面前走过,神 情坚定,脚步飞快……果然不愧是大学生啊,走路都比别人更快?
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指尖扣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她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了,同学们,跟我走。”
段启言走到了停车场,正站在那 一辆校车前。他穿着黑色运动外套和长裤,背着一个双肩包,竟也像是一名 大学生。
段启言拍了两 下手,特意放慢了语调:“来,都跟上 ,咱们省队的同学来自全省各地,彼此可 能不太熟悉。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段,叫段启言,我是省立一中数学竞赛组的副组长,也是省队数学组的副教练,我毕业于北大数学系,教竞赛差不多也有十年了。”
段启言举起脖子上 挂着的工作牌:“同学们把这块牌子挂好,校园卡都拿到了吧?这段时间,你们就在这里训练、吃饭、住宿。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随时联系带队老师,或者直接来找我,别怕麻烦。”
段启言转身走在前方,楚天青拖着行李箱,跟上 段启言的脚步。
在这样一所 陌生而 广阔的大学校园里,遇见熟悉的老师,她心里更有安全感了,紧绷的情绪也悄然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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