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千金通古今,抄家流放我造反by九颗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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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绵绵抱着一盒药品,眨了眨眸子,转而看向姜怀意。
原想问问二哥,三哥这药她还送不送了,却不料看到姜怀意正伏在田小花怀里耸肩闷笑。
大约是怕姜怀之瞧见要与自己动手,所以姜怀意是背过脸笑的。
最后还是姜怀临开口,「绵绵先将药留这吧,明日秦将军也要将这些药品搬至城门口分发给患疫百姓。」
秦怜香是带着一部分亲兵先行赶来的,再加上她原就是个肆无忌惮的性子,厉帝她都敢杀,马元算个什么东西。
她来的当晚就吩咐队伍驻扎进清平县,自然是遭到马元手下阻拦。
她也利落,把人砍了,叫人把尸身送去马元府上,让他有意见当面来和自己说。
眼下清平县一半是她的人,一半是马元的人。
所以在得知姜家几人手中有药且打算救济灾民时,秦怜香毫不犹豫决定加入。
姜绵绵同姜怀意几人一起把药品和口罩等东西收拾完,并嘱咐他们明日进城一定得戴好口罩,穿好防护服。
翌日一早,山外就来了不少人,皆是秦怜香手下亲兵,把药品和口罩搬走。
不过秦怜香并未随他们一起去,她换了身粗布麻衣,高耸的马尾也拆了,松松地绾成一个妇人发髻。
「我来时听闻周围村落包括相邻几个县城有大半患病百姓都被马元带走,我着人留心询问过,那些百姓自从被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少患了瘟疫的家人想进城打听,但也都被赶出来。」秦怜香眸子虚眯,泛着抹寒芒。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姜怀意说道,「最早被马元带走的那批人是十日前,整整十日功夫若真有大夫治好,那人也应该治好归家了,治不好这尸身也该寻个地方处置,不至于什么消息都没有。」
自从发现小石村那批被马元带走的人后,他就给米铺掌柜递了信,让他留意此事。
但是米铺掌柜调查数日也没能发现端倪,只能说此事被马元藏得极隐蔽。
姜怀意上下看了眼秦怜香的打扮,「秦将军打扮成这副模样,莫不是想亲自打探这件事的详情?」
秦怜香颔首,不大自在地往发间斜插了支木簪。
木簪歪歪斜斜的,眼见着就要坠在地上。
生着薄茧的手稳稳接住木簪,姜怀之讥嘲地哼了一声,「簪子都簪不好,你当真是女人吗?」
秦怜香毫不客气地夺过簪子,随手往发间一插,「我是不是,你这两个晚上不是清楚的很吗?」
「秦怜香!」姜怀之耳垂红的几欲滴血,他当真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别费劲叫了,这两日反反复覆就这几句话,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秦怜香扶着摇摇欲坠的簪子便要出门。
「等等。」临至院门口,姜怀之却忽地叫住她,神情别扭地上前给她簪好木簪。
「行了,你走吧。」姜怀之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触之即离,转过脸说道。
秦怜香扶着簪子,回头瞟了他一眼,意味不明轻笑一声随亲兵出山。
「看我作什么,不是说要去施粥吗?」感受到四面八方各异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姜怀之不自在地蹙眉。
姜怀意眉梢轻扬,打趣地看着他,「施粥的事先缓缓。」
「怀之,你同二哥说说,你对秦将军——」姜怀意哥俩好地搂上姜怀之肩头,戏谑问道。
姜怀之耳朵尖一烫,甩开姜怀意的手。
「我搬粮袋去了。」
看着低下头匆匆往小院走去的姜怀之,姜绵绵眨了眨眼睛。
三哥的耳朵好红。
「怀意,别逗你三弟。」姜怀之坐在一侧,无奈看着兄弟几人,「今日要搬三十袋米出去,在城外施粥。」
「你去帮忙搭把手。」
大哥发话,姜怀意敛了敛面上的打趣,拢起翠骨扇别在腰间,叫上齐逊几人去帮忙。
清平县和周遭村落本就逢荒年,年成甚少,又遭马元劫掠,眼下各家各户存粮所剩无几。
而瘟疫当前,若是整日忍饥挨饿,身体虚弱,更扛不过去。
所以姜家几人将分发药物这等繁琐重要的事情交给秦怜香,让她底下亲兵戴好口罩,穿好防护服,负责筛查患病的百姓进行隔离,再按严重程度给药。
而施粥这项事便由人手不够的他们来。
姜怀临腿脚不便,加之刚接好骨头需要修养,便由他留在山中,同田小花田小虎几人在家看家。
姜绵绵原也是要被她几个哥哥留在山里的,可她自知人手不够,若自己也留下,只怕姜怀意几人会忙不过来,磨着几人跟着出去。
出了山便是小石村,昔日还算热闹的小石村眼下死气沉沉,除却零星几声咳嗽声再无其他声响。
姜绵绵看了眼天色,眼下应该是准备早食的时间,从前这个时候小石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处处都是孩子们的玩笑打闹声,或是家中妇人和汉子的大声交谈声。
可如今——
姜怀意环顾四周,看着恍如死村的小石村,眸色亦是复杂。
他牵过姜绵绵,轻声道:「走吧。」
他们已经在尽力挽救这一切了,有了药有了食物,相信清平县境内会很快好转起来。
姜绵绵目光一转,忽而落到一个坐在石头上瘦骨嶙峋的老妇人身上。
她正弓着腰身剧烈咳嗽着,嘶哑嗓音像把破锯子。
「绵绵!」看着突然挣开自己手跑开的姜绵绵,姜怀意焦急叫道。
这里到处都是感染瘟疫的人,他根本不敢放绵绵过去。
姜绵绵拿了口罩和一小袋米蹲在地上递给那个老妇人,「婆婆拿回去煮粥喝吧,这个戴上,最近不要出门了。」
老妇人混浊双目布满红血丝,缓慢地转过脸盯着姜绵绵,然后身子缓慢且僵硬地起身,竟是想给姜绵绵跪下。
「婆婆快起来!」绵绵慌忙把人扶起来,她戴着口罩,手上也戴了手套,一身打扮有些怪异。
「今日开始城门口会设棚子施粥施药,婆婆可以前去排队领取。」
神仙哥哥送了她三张瘟疫方子,她抄录了一份交给了秦姐姐,眼下还在着人研究,一时半刻没有结果,只能先吃些神仙哥哥送来的药减轻症状。
老妇人这会双目湿润,紧紧抓着姜绵绵的手,絮絮念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姜怀意这会过来将人带走,临走前不忘多给老妇人一些粮食。
看出姜怀意眼底的担忧,姜绵绵弯了弯眸子,「二哥不用担心我,我戴了口罩的。」
「之后若接触人,我会用消毒酒精洗手的。」
姜怀意低头看着她,末了只是揉了揉她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绵绵自幼就招人心疼。
一行人离开小石村后便径自抵达城门口。
秦怜香手下的人已经穿上那醒目的防护服,开始查验起排队的百姓,并逐一分发药物,将染了瘟疫的人带去隔离。
因着刚开始分药的缘故,队伍稀稀拉拉的并不算长,再加上他们拿出的药物是一粒粒药丸,并不似往常吃过的药,难免要疑惑多问。
只是秦怜香带出来的亲兵和她一样,话少脾气躁,解释了一两句见人还拉着自己咄咄不休地逼问个不停,当即就不耐烦。
「这药我从前见都没见过,而且就这么一小颗,能顶什么用?」一个妇人拉着亲兵追问,「我这是给我儿吃的,这若是给他吃出个好歹来你们会负责吗?」
「爱吃吃,不吃给其他人。」那亲兵防护服下的脸青筋暴起,拽开自己被妇人揪着的衣袖,不耐烦道。
这衣服闷的紧,才短短一上午他就捂的难受。
「欸!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不过就是问一两句,你们这什么破药,我在医馆见都没见过,谁知道会不会吃死人啊!」
妇人也来了脾气,扯着嗓子喊起来。顿时引得队伍后面的人也犹豫起来,纷纷询问这药物来历。
瞧着队伍混乱起来,姜怀之眉心跳了跳,解下背后箩筐,快步走过去拦在妇人和亲兵跟前。
「此药是秦将军于京中带出来,由京中御医研制,和县中医馆的药丸并不相同。」姜怀之娓娓解释。
妇人听见京中和御医眸子就亮了。
御医啊!这可是她一辈子都见不上的人。
「夫人既是要给孩子吃,可以将药丸打开,将里面粉末冲服。」姜怀之拿起药丸掰开一颗示范。
瞧着妇人眸子愈发晶亮,黏在那颗药丸上。姜怀之继续引诱道:「此药疗效极好,若家中有人高烧不退,只需连服三日就可以退烧。」
「你此话当真?这药真的有这么神奇?」妇人忙夺过那颗药丸,用手帕层层迭迭包起来,当作宝贝似地贴身放好。
「县里不少大夫都束手无策着呢,不少人高烧几日活活烧死都有,光靠这小药丸能行?」
听着这话,被姜怀之拦在身后的亲兵作势就想回怼。
姜怀之将人按住,微微一笑,他容颜清俊,这么一笑将妇人迷的三魂六魄都丢了。
「夫人也说了是县中大夫,此药可是秦将军命京中御医研制,疗效自然不一般。」
听着姜怀之口中接二连三的京中御医还有那不一般的疗效,队伍后面人顿时躁动起来,纷纷叫着让妇人别缠着人问个不停,妨碍他们领药了。
第七十一章 施粥
妇人轻咳一声,手隔着衣裳按在那颗被手帕包裹的药丸上,抬眼望向姜怀之,「公子明日还会来此地分发药丸吗?」
她孀居新寡,眼前这少年看着身形伟岸,模样更是赏心悦目。
多看几眼她都觉得自己能长命。
姜怀之眼皮子一跳,这会被他按下的亲兵再也按耐不住了,赶人道:「拿了药赶紧走!每人每日可领一次,只要报明家中染病人数,我们会按人数分发药丸。」
「家中若有老人或孩子的,剂量可适量减少。」
亲兵吼完这么一嗓子,又看向那个站在原地一步三回头不肯走的妇人,指着姜怀之冷哼道:「这位可是我家将军未过门的郎君。」
先不说那妇人闻言如何,姜怀之脸色一下子就青了,他咬牙揪过那亲兵,「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秦怜香吗?」
亲兵隔着防护服眨了眨眼睛,气势弱了下来,「正是将军说的,她走前特意嘱咐我们,还叫我们定要记住您样貌。」
姜怀之心下又气又臊,低声逼问,「她是单同你一人说的还是——」
亲兵无辜地看了眼周围数十人,「自是和所有人都说了,将军还说若是您敢趁她不在沾花惹草,她回来会好好收拾您。」
「您——」亲兵还欲说话,就被姜怀之松开。
他看着眼前脸色红白交错的小郎君,神情微妙。
这郎君看着不大情愿,莫不是被秦将军强取豪夺弄到手的吧,瞧着怪可怜的。
姜怀之这会怒气上涌,气的身形不稳,跌撞着朝姜绵绵所在地方走去,磨着牙恨不得把秦怜香三个字嚼碎了。
秦珍珍,这个不要脸的混账!
他们之间这点破事她还传的人尽皆知。
姜绵绵正帮忙熬粥,看到三哥气息不稳回来,忙上前迎过去,「三哥,你怎么了?」
面对绵绵,姜怀之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她脑袋,「我没事,绵绵先歇会,三哥来。」
说着,他接过姜绵绵手里勺子,大力搅动起锅里的白粥来。
一旁姜怀意看了眼他泄愤般举动,轻啧了声。
这要是秦将军人在当场,怀之这勺子恐怕都要抡到人脑袋上去了。
一上午的施粥过去,姜绵绵揉着酸痛的手臂,看向粥棚外乌泱泱的队伍,不禁咋舌。
这白米粥一经熬熟,香气叫风一吹四下飘逸开来。
清平县周围多的是饿了好多天没吃饭的百姓,一见着有人施粥,风似地卷过来,巴巴地捧着碗开始排队。
何况施粥一事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都会赶过来。
这可是大米熬煮成的粥,他们都多久没吃过米饭了。
姜怀意看着这些来领粥的百姓,见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衣着还算光鲜,面容白净,不像是吃不起饭的样子,可依旧混迹队伍当中。
姜怀意若有所思地走到姜绵绵身边,蹲身同她小声耳语。
姜绵绵眸光轻晃,半晌咬着下唇,「我这就联系神仙哥哥,将二哥的法子同他说。」
姜怀意笑着应下,「绵绵先去里面房间休息会,歇个晌再起来。」
姜绵绵点点头,进来房间里面,开始联系萧矜。
萧矜这会正在家中复习功课,乍然听见绵绵联系,顿时丢下笔。
「怎么了绵绵,可是我送去的粮食和药品不够用了?」
姜绵绵忙说不是,「药品够用的,就是粮食——」
「今日施粥二哥发现不少不缺粮食的人也跟着来领取,但又不能将人赶走。」
若是将人赶走,只怕又要惹出不小的风波。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绵绵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低的,「所以二哥想着多采购些米面,放在城中米铺以现在物价的四分之一来售卖。」
「城外施粥的几个点也减少大米,多掺些水。这样一来,来领粥的只会是真正需要的百姓。」
萧矜闻声眸子微亮,绵绵这位二哥好生聪明。
他是知道绵绵那边现在的物价,是寻常时候的四倍还多,这样的价格令不少百姓望而却步,也导致他们买不起粮食从而饿肚子。
若是此时能有一家铺子低价出售粮食,不说城中的百姓,便是周围村子里的百姓也买的起。
而买的起粮食的人自然是不稀罕那些稀粥。
至于粮价,不论绵绵那边怎么卖他都是稳赚。
便是一枚铜板传到他这,都能换几百袋大米了。
「我和二哥商量过了,届时卖粮食得来的银子都给神仙哥哥送来,不会叫神仙哥哥白忙活的。」生怕萧矜觉得采购粮食麻烦,姜绵绵忙出声说道。
听着急急忙忙辩解的声音,萧矜忍不住轻笑,「我不要那些银子,绵绵自己留着。」
上回她送来那一袋珍宝他还有一大半没拿出来呢,从那里面再挑拣几样出来足够他买养活一城人的粮食了。
「这怎么行。」那边的姜绵绵一听萧矜不要银子,顿时有些着急。
二哥说过,有所求有所予两相才会安稳,若是一方一昧索取,不知回报,那这段关系注定也长久不了。
姜绵绵同萧矜好说歹说,磨了许久,才定下三七分,他们三,萧矜七。
不过想到那些零散的铜币银钱,姜绵绵想了想,打算届时把零散的钱都换成珍宝首饰再给萧矜送去。
既敲定主意,萧矜从保险柜里翻找出一支累丝梅花金簪,还有一对翡翠耳环。
他将这两样摆在桌上,拍了张照片发给苏泊舟,等着他回话。
然后用手上积蓄的一千万大量采购大米、面粉。
他先前替绵绵他们大批量采购粮食的时候加了好几个农副市场老板联系方式,这会他分别问清楚几人的库存,一口气买了一千袋大米。
其中一个老板看他这个大肆囤粮食的架势,出于推销自家产品的心思给他介绍了下自家仓库里的一批玉米。
这批玉米因为是水果玉米,不能储存太久,这段时间又没人购买,他生怕给放坏了。
萧矜略略询问了下库存,叫他拍个视频发来查看,见确实品相不错,只是积压着卖不出去,便都买了下来。
这一来一去,花了他近五十万。
看着手机里余额提示,萧矜若有所思。
这些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去投资。
第七十二章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肉
连着在城门口施粥两日,粥棚外的队伍越排越长,放眼看去皆是些衣不蔽体的百姓,身形枯槁。
姜绵绵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给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盛了碗粥。
妇人神情麻木地收回碗,却在看清碗底稠厚的米粥后眸子泛起激动,小声呜咽起来,连连给姜绵绵鞠躬道谢。
从前官府赈灾也搭过粥棚,可都是些清澈见底的粥水,零星的米粒还掺着沙土,哪像现在喝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米粥。
姜绵绵看着妇人步履蹒跚地抱着怀中孩子走去一旁角落蹲着喝粥,抿了抿唇。
这两日来领粥的大多都是妇人孩子或是老人,青壮的男子甚是少见,便是有也大都残了胳膊或是缺了条腿。
寻常男子早叫马元征兵征走了,缺胳膊断腿能从营中返回的都算他们命好,至少还能同家人团聚。
这时田小花穿好防护服,戴好口罩走了过来,「绵绵去歇息吧,我从山里带了罐鸡汤出来,你同你三哥歇歇去用膳吧。」
姜绵绵乖巧点头,将手中勺子递给田小花,去找姜怀之用饭。
「绵绵。」姜怀之提着个保温的饭盒站在门口同她招手。
这饭盒还是萧矜后面送来的,旁人的都是清一色双层铁盒,只有绵绵是粉色小猫头,还配了同系列的碗勺,看的成连平几人艳羡不已。
姜绵绵脱下防护服和口罩丢进火盆里烧了,又仔仔细细洗了遍手,全身消过毒后才朝姜怀之走去。
「三哥。」姜绵绵帮忙摆好饭,软软地唤了一声。
姜怀之看着她面上红晕,心疼地揉了揉她脑袋,「累坏了吧。」
姜绵绵笑着摇头,捧着碗大口吃起来,「二哥还没回来吗?」
姜怀之给她夹了个鸡腿,低头吃了口饭,「他早上刚带人把神仙送来的大米和面粉运到齐记米铺那,整理粮食再定价出售,够他折腾一日了。」
昨日下午萧矜就把粮食全送了过来,那满满当当的米面在小院空地上堆得和小山一样,险些没把齐逊几人吓死。
其中还有几箱黄澄澄的棒子,神仙哥哥说这是水果玉米,蒸熟了能当主食吃。
姜绵绵在大齐从未见过玉米,当晚就上锅蒸熟了,每人都分了一根尝鲜。
结果因为大家太喜欢吃,加上先前都从未吃过,便将玉米留了下来,自己吃。
兄妹两个一面说着话一面吃饭,外间忽然进来一个身着银甲的兵士,正是秦怜香手下亲兵。
看到那兵士,姜怀之抿唇搁下筷子,抬眸看他,「有事?」
自打知道秦怜香把他们两个之间那点事宣扬的她手下亲兵都知晓,姜怀之就不大想看见他们。
这些亲兵也知情识趣,觉得姜怀之脸皮薄,又得秦怜香看重,没事也不往他跟前凑。
但是眼下找来,显然是有事。
「公子,这是秦将军昨夜传递出来的密信,经破译后的信件。」说着,那兵士双手奉了张薄薄的信纸过去。
姜怀之懒怠去接,「她送出来的信你们自己看过就好,给我做什么?」
兵士轻咳了声,脸上神情有些不自在,「公子还是看过再说。」
姜怀之皱了皱眉,伸手取过信纸,才粗略扫了一眼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候在一旁的兵士瞧见他神情,早就忙不迭溜了。
「秦珍珍!」姜怀之气的把被捏皱的信纸一把拍在桌上,震的桌案上碗具齐齐一颤。
姜绵绵抱着自己印着小猫头的粉嫩小碗,眨巴眼睛看着姜怀之,「三哥,秦姐姐在信里写了什么?」
「没什么。」姜怀之强忍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就是些疯言疯语罢了。」
那信上除却开头简短的一句已在城西找到马元收留百姓的院落,剩下的洋洋洒洒都是对他的要求,要他每日写一封信来表达对自己的思念牵挂之情,并警告他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要洁身自好,不然——
也难怪那亲兵非要把这信送来给他。
这长篇大论全是写给他看的。
被秦怜香这么一打岔,姜怀之饭也不想吃了,待姜绵绵吃完后收拾过碗筷就又出去忙活了。
「进去后少说话,少生事,会有人按时送饭的。」两个衙役不耐烦地推搡着几个妇人进一处宅子,然后将大门落锁。
秦怜香混迹在妇人当中,装作柔善可欺地被几名衙役推进去。
她眯起眸子环顾了圈院子里两间逼仄昏暗的房间,里面蜷缩着不少人,皆是染了瘟疫发烧咳嗽的。
她细细瞧了眼,发现这处院子里只有妇人和孩子,不见男人,想来是分开看守了。
只是这人数看上去不大对劲——
秦怜香抬起宽大袖子遮掩口鼻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实际上往嘴里扔了粒药丸。
绵绵临走前给她的,说是能预防瘟疫。
嘶,怪苦的。
秦怜香把药丸干咽下,自来熟地走到一个看起来状态还好的妇人身边,热络搭话,「婶婶,你在这几日了?」
那妇人费力抬起头看她,一双眸子布满红血丝,面容憔悴,嗓音嘶哑,「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怜香嬉笑道:「这不是听人说这里管饭还有大夫,想着能享一天福是一天,便想问问婶婶。」
听见秦怜香这话,妇人陡然变了神情,含讥带讽望着她,「享福?」
「是呀,外头不都这么说,进来这儿还有肉吃呢,不是享福是什么。」秦怜香点头道。
「肉?」妇人忽然低低发笑,笑声听了叫人发寒,她盯着秦怜香,「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肉?」
秦怜香眸光微动,正要追问,却见妇人扶着一旁柱子站起身,扯着嘶哑的嗓音朝院门口大骂,「畜生!你们这群遭天谴的畜生!」
「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迟早被老天爷降雷劈死!」
「挨千刀的——」
妇人骂完弓起身干呕起来,末了再次凄怆地笑起来,尖利嘶哑的笑声回荡在安寂的院中。
然而房间里的人只是麻木地看了她一眼便错开视线。
这样的人,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妇人闹出的一番动静很快把在院门口把守的衙役吸引进来。
他们骂骂咧咧地扯着妇人头发把人从台阶上拽下来,低头看着她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其中一个正要抽出刀动手,却被身侧年长一些的阻止了。
他强忍厌恶隔着块帕子抬起妇人的脸,仔细端详了会,「这人还算有用,正好将军那儿还缺几个人,一会把她捆了送出城去。」
秦怜香皱眉站在台阶上,看着那几名衙役。
把染了瘟疫的百姓送出城,马元是想干什么?
「呸,算你命好,还能有几日好活。」衙役起身朝她身上呸了一口,起身出去,照旧把院门落锁。
等到衙役走后,秦怜香走下台阶把妇人扶起,却见妇人满面惊恐,口中喃喃道:「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城,我不要!」
秦怜香眉心微蹙,轻声问道:「婶婶方才说在这里会被人活活饿死,那出去不是更好吗?」
「你懂什么!」妇人猛地转过脸,死死抓住她手腕,布满红血丝的眸子像是要从干瘦的脸颊上凸出来,「出去了——出去了就要被——」
「你在和她说什么呢!」这时院门再度打开,先前那两名衙役去而复返,手中拿了捆麻绳。
看见妇人在和秦怜香说话,起了戒心,连忙上前把挣扎不已的妇人拖过来,塞了嘴捆好手脚带出去。
「唔唔唔!唔唔!」妇人被捆缚手脚扔挣扎不已,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秦怜香,两行眼泪顺着干瘦的脸颊滑落。
秦怜香眼睁睁看着妇人被拖出去,院门再度落锁。
然而院子里的人却半点反应也没有,除了先前和她一起被带进来的两个妇人。
她们眼下正惊恐地缩在角落,四处找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没人搭理她们,只有一个年级稍轻些的妇人,冷漠地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等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秦怜香看了那年轻妇人一眼,寻了个离她们远点的角落,闭目养神。
她靠着柱子休息,任旁人看上去也只是体力不支身体难受。
不多时,天色暗下来,院门再次有了响动。
这次秦怜香闻到了一股肉香味。
她眉眼微动,眸子睁开道缝,看向院门,只见下午那两个衙役端了口铁锅进来,铁锅里赫然是一锅肉汤。
然而院中却没人起身,更有人开始干呕。
秦怜香眯起眸子,盯着那锅肉汤。
这时她身后有人踉跄站起身,眸中泛起微弱亮光,「官爷,昨日那样的黑饼子没有了吗?」
衙役冷笑一声,指着那锅肉汤,「有肉吃还吃什么黑饼子。」
「不不不,我不吃这肉汤,我想吃黑饼子,官爷——」那人扑到衙役跟前,跪在地上扯着他衣襟哭求。
衙役嫌恶地抬脚将她踹开,「滚远些。」
「刚来那会你们可都是每日求着想喝肉汤,怎么,眼下都满足你们了却还求那黑饼子吃。」衙役嗤笑,「下贱皮子。」
「今晚就只有这肉汤了,你们爱吃不吃。」衙役甩下这句话便出了院门。
听着院门外落锁的声音,那倒在地上的人忽然捂脸哭泣起来。
她的哭声像是一道信号,院子里的其他人开始躁动起来,有开始拿着头撞墙的,也有像她一样崩溃大哭的,或是死气沉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那锅肉汤出神的。
秦怜香将院子里景象悉数收入眼底,最后落在下午随她进来的一个妇人身上,那妇人下午还和她搭过话,说她姓柳,膝下有三个孩子,丈夫因为瘸了条腿没被马元征走。
她听人说瘟疫会传染,为了家中幼子和丈夫安危,她便自请来了这。
这会她浑浑噩噩地看着周围人群,小声发问,「有肉汤不好吗?那肉汤多香啊。」
「是么?那不如你去喝一口。」说话的正是下午搭理过她的哪个年轻妇人,她面带嘲弄看着柳姓妇人。
柳姓妇人怯怯地看了眼她,舔了舔唇角,望着那锅肉汤出神。
她好饿,家里粮食都节约下来留给三个孩子,她已经好多天没饱饭了,更别提是香喷喷的肉汤了。
她盯着肉汤望了许久,最终吞了吞口水,起身拿过碗朝那口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