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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档案管理员重生了by胡六月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08

少年法庭内,气氛紧张而严肃。
白墙上写着“教育、感化、挽救”的标语,法警佩戴着“少年司法”的胸章,钱大荣的座椅扶手包裹着绒布,防止他自残。
应松茂站在证人席上,向法庭展示证物照片。
“毛衣袖口墨渍、梁九善课桌里的碳素墨水、钥匙锁芯残余墨渍一致。”
“鞋底残留的青苔,与13栋楼台阶下青苔一致。”
“梁家屋内脚印,经鉴定为钱大荣所留。从步伐痕迹来看,前掌重、后掌轻,他在踮着脚走路。”
律师举证,拿出一本被钱大荣撕毁的《生理卫生》课本,声称钱大荣存在性认知障碍。
公诉方拿出警方提供的照片,刻着数字的文具盒、褐色的红头绳、泛黄的手抄本、装有女性内裤的铁盒、沾染了精斑的布料特写……这些全是从钱大荣课桌里找到的。
证人出庭,钱大荣的同学回应:“钱大荣多次骚扰梁七巧,被老师批评这后他就开始欺负梁九善。他还踩烂过《生理卫生》课本,他说这些不如手抄本有意思。”
一来一回,双方激烈交战。
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展示,律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原以为钱大荣未满15岁,帮他辩护轻而易举,没想到警方与检方准备的材料、证据如此充分。
直到最后,法官当场宣判,声音铿锵有力。
“经审理查明,被告人钱大荣(15岁)于1993年11月13日夜,非法侵入梁七巧住宅并实施暴力威胁,其行为已构成强奸罪(未遂)。鉴于被告系未成年人,且成长过程中长期遭受家庭冷暴力,存在显著心理干预需求,依法从轻处罚。
判决如下:
一、判处钱大荣收容教养两年(自羁押之日起算)
二、法定代理人钱建设、赵艳红赔偿梁七巧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共计人民币叁仟捌佰圆整。
三、责令钱建设所在单位(晏市纺织厂)对其生活作风问题予以行政记大过处分。”
钱大荣坐在被告席上,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伤疤,冲着法官大声嘶吼。
“我爸在仓库玩女人时把我锁在门外!那些声音……那些声音每晚都在我的脑子里!那个时候我才五岁!”
“我爸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只有十五岁,我只是想试试,为什么不可以?”
法庭内一片哗然。
赵艳红坐在旁听席上,浑身颤抖,手中的手表已碎裂,却一直忘记摘下。碎片划伤了她的手腕,鲜血缓缓流出,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钱建设瘫坐在椅中,呆呆看着坐在被告席上的儿子。
五岁,那个时候的儿子白胖可爱,他还没有当上副厂长,经常带着儿子到处晃。那个时候他在仓库和谁一起?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当时是他把儿子丢在仓库小门外,却忘记外面堆了十几个来不及归拢的旧木箱。木箱边缘尖锐,把儿子划伤。当时儿子哇哇大哭,鲜血长流,可是他玩得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听见。
事后他也很后悔,给儿子买了很多玩具哄他,没想到,儿子会记恨到现在。
直到庭审结束,钱建设都像个游魂一样发着呆,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划过,心痛得根本无法呼吸。直到赵艳红一爪子挠在他脸上,疼痛感才让他清醒过来。
“畜生!你这个畜生!”赵艳红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儿子被送进少管所,要关两年。两年啊,他的前途全毁了!”
钱建设眼中闪过慌乱与愧疚:“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赵艳红一转头,正看到梁七巧与梁九善从观众席站起,她忽然扑到梁七巧脚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七巧,梁七巧,你为什么不肯出谅解书?我可以赔偿你,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我可以送你和弟弟出国,你为什么不肯谅解?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和法官求个情,就说你和大荣是自由恋爱,好不好?”
梁七巧抿着唇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为儿子痛哭的女人。
梁九善挡在姐姐身前:“他这是罪有应得,活该!”
梁七巧握着弟弟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谅解。”
赵艳红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是你的错!是你故意的!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大荣会改好,是你们设了陷阱,对不对?”
梁七巧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即使她是故意的,那又怎样?
钥匙放在那里,没人让他去偷;家门就在那里,没人让他不告而入;她就在那里,没人让他扑过去。
姜凌说过,一切都是对钱大荣的测试,只不过很遗憾,他没有通过这场测试。
梁七巧没有再理睬疯狂的赵艳红,和梁九善一起走出法庭。
姜凌一直守候在法庭之外。
看到姐弟俩走出来,缓缓从长椅中站起。
姐弟俩眼睛里闪着感激、欢喜的泪水。
梁七巧站得笔直,整个人似乎卸下重担,轻松无比:“姜警官,他被关进少管所,我做到了!”
梁九善眉眼弯弯,笑得灿烂阳光,有着少年的神采飞扬:“谢谢你,凌姐。”
叫完这一声“凌姐”,梁九善小心翼翼地问:“我叫你凌姐,可以吗?”
说到后来,梁九善眨了眨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没有一丝阴霾,透着清澈与亲昵,只不过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停留在第二颗纽扣上,透出他内心的紧张。
姜凌看着和监狱里完全不一样的梁九善,微微一笑:“可以。”
梁九善,你再也不会手染鲜血,再也不会靠着监狱高墙喃喃自语,再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忏悔,祈求能够重活一回。
希望你今后一帆风顺,走出光明幸福的人生。

钱大荣一案终于落下帷幕,后劲还挺大。
因为涉及到青少年性犯罪,晏城市公安局很重视此案,从局里派出物证科科长应松茂上法庭就能看得出来。法院专门组织少年法庭,这也算是一次试点,引来湘省其他城市不少同行观摩学习。
记者闻风而至,当地晚报登载头版报道《校园恶性案件引发的教育反思——未成年人性犯罪背后的家庭监护缺失之痛》。
开篇那段一下子就让纺织厂卷起一场整顿生活作风、廉洁奉公大调查的风暴。
“昨日下午,晏市人民法院少年法庭对纺织厂子弟中学恶性入室案作出一审判决。15岁被告人钱某被判处收容教养两年,其父钱某军(晏市纺织厂副厂长)被责令在《晏市晚报》刊登致歉声明。这起案件暴露出家庭教育严重缺位、青春期性教育滞后等深层次社会问题,引发各界热议。”
因为受关注度太高,处于舆论中心的金乌路派出所决定组织一场复盘会议。
晨光透过派出所会议室的铁栅栏窗棂,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姜凌拿着一份小册子走进二楼东头最大的办公室里,抬眼看了下会议室墙上的挂钟,距离开会时间还有十分钟,她算是来得早的。
李振良紧随其后,兴奋地挑了挑眉:“小姜,今天据说局里会派人过来。我俩算是立了大功吧,会不会有奖励?”
姜凌挑了个面向大门、最边角的位置坐下:“会。”
钱大荣一案涉及青少年性犯罪和家庭教育问题,社会影响大。按照90年代的公安奖励制度,通常会有集体和个人嘉奖,这一点姜凌还是知道的。
李振良挨着她坐下,将笔记本往桌上一放:“那可太好了,我来所里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头一回接受局领导的嘉奖呢。”
前世姜凌只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做喜欢的事,对荣誉、待遇、职位这些根本就不在乎。重生后姜凌依旧如此,只回了一个字:“哦。”
李振良看她并不起劲,只得自说自话:“你说你呀,记者过来采访你也不肯出头,风头都给老魏出了。”
“兔崽子,又在说我坏话了?”魏长锋端着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的搪瓷缸走进来,缸底沉淀着厚厚茶叶渣,只有几片在水面打着旋儿。
李振良忙站起身来,嘿嘿一笑,却也没有解释。
魏长锋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老子抢风头,那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肯露脸?”
说话间,案件组的刘浩然、周伟也走进会议室。魏长锋立马点着这两个开始教育:“以后面对媒体这种事,必须你们年轻人上。马上电视台说要来采访,我这张脸太老,不如你们年轻人耐看。”
刘浩然一边笑一边摇手:“不不不,我脸大不上相,我不去。”
周伟也慌忙推脱:“我也不去!我嘴笨,看到话筒就冒汗。”
“挺热闹啊。”所长姚鸿云拿着个旧搪瓷缸走了进来。
姚所是从基层民警慢慢提拔起来的,亲和温厚,平时就爱喝点茶,总把茶泡得浓黑如墨,说这样才能提神醒脑。他那搪瓷缸一看就年代久远,缸体边缘的搪瓷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金属。
魏长锋迎上前去:“姚所,我们正在讨论以后记者采访这种事应该归谁负责。”
姚鸿云扫了一眼自己手底下的兵,微微一笑:“让小姜上吧,她年轻、形象好,虽说平时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上。”
一语定乾坤,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刘浩然与周伟同时松了一口气:“好好好,小姜是我们所里形象最好的,她上绝对没问题。”
李振良难掩兴奋:“小姜,你是科班出身,犯罪心理学术语顺手拈来,肯定能镇住那些记者。”
魏长锋打趣道:“莫怕说错话,反正最后都是姚所担责。”
姜凌没想到这一世自己在派出所人缘会如此好,只得站起:“是!”
会议室里一片和乐。
随着局领导的进入,气氛才渐渐严肃起来。
晏城市公安局这回来的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钟俊才、技术大队副队长应松茂,还有宣传科干事陈鑫,三人一走进办公室,众人都起立鼓掌。
钟俊才不愧是当领导的,说话很是鼓舞人心:“这次案件的侦破,充分体现基层民警对‘教育挽救’方针的深刻理解,走出了一条预防犯罪的全新道路。特别是姜凌同志创新运用犯罪心理评估技术,为今后办理未成年人案件提供了新思路,值得嘉奖!”
底下人拼命鼓掌。
虽说表扬的是姜凌,但与她一组的李振良、魏长锋等人比她还欢喜,低下头悄悄冲姜凌比了个大拇指。
应松茂坐在政委身边,目光投向坐得端端正正的姜凌。
阳光从窗外投向,将姜凌薄薄的肩背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让清秀的她平添了一份神秘感。
她那份写在笔记本上的《犯罪心理评估档案》一送上去,立刻成为局里技术大队的范本,这样一个娴熟应用犯罪心理评估技术的人,竟然是新人?
接下来是让派出所案件组全体成员兴奋的颁奖环节。
派出所获得集体三等功,颁发锦旗一面,所有参与办案人员都获得奖金300元;
姜凌记个人三等功,奖励英雄100型金笔一支;
李振良获得“先进工作者”称号,奖励热水瓶一个;
魏长锋获得特殊贡献奖,获得有机玻璃镇纸一个。
魏长锋看着镇纸上刻着的“从警二十年”字样,乐得热泪盈眶,今年是他从警二十年,没想到局里还记得他,真是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李振良抱着画了个大大“奖”字的铁皮热水瓶,笑得像个傻子。
姜凌的金笔笔帽上刻着“除恶卫道”四个字,看清楚这四个字之后,姜凌浅浅一笑。这字刻得好,老天让她重活一回,可不就是让她除恶卫道么?
众人站在红绸金字的锦旗之后合影,锦旗上“雷霆出击护苗先锋”字样金灿灿、亮闪闪,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得欢乐的笑容。
合完影,公安局几个人想走,姚所一把拉住应松茂:“应队,这次能够固定证据还得感谢你呢。既然来了,你也说几句吧?正好也指导指导我们所这几个年轻人。”
应松茂定住身形,转身看了看案件组五位民警,沉吟之后道:“能及时保存、送检证物,你们做得很好。”
魏长锋忙谦虚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应松茂转而看向姜凌:“你那份心理评估档案很规范,我们技术大队想以你的记录为新范本,可以吗?”
姜凌点头:“可以。”
她所用的记录方式,也是在前辈们不断创新、调整的基础之上形成的,能够推广应用是她期望看到的。
说完这两句话,应松茂也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想了想,最后说了两个字:“加油!”
应松茂的说话简洁明了,没有一点花架子。
在大家一片感谢声里,姜凌将手中的小册子递到应松茂面前:“应警官,钱大荣一案让我意识到青少年性教育的重要性。我最近在做一个宣传小册子,还没有完工,不过想请你看一看,最好能由局里出面,全市进行青少年性安全的宣传。”
刚刚领奖时钟局长热情与她握手,让她眉心直跳,忍了半天才将手掌心的灼伤感压制下来。倒是应松茂为人内敛,并没有与大家主动握手,因此姜凌选择把材料交给他,而不是直接给钟局长。
应松茂伸手接过,翻看了几页之后交给钟俊才:“钟局,您看一看,我觉得姜凌的提议很好。”
钱大荣这起案件引发社会热议,原本钟俊才就一直在想怎么扩大宣传,借此案教育一下那些不合格的父母、提醒一下性意识萌芽的懵懂少年,姜凌这个宣传手册正合他意,接过去翻了翻,便微笑着说:“挺好!局里全力支持,姜凌同志你完成之后送到局里来,到时候和小陈对接。”
应松茂心思细腻,看得出来姜凌与人打交道时有些拘谨,从钟局手里拿过绘本后放在桌面,用眼神示意姜凌去拿,又蹦出两个字:“加油。”
等到局里来人离开,会议室里依旧兴奋不已。
姚鸿云夸奖姜凌:“小姜你这回表现不错,真争气!钟局让你抓紧时间把那个青少年性安全教育宣传手册画完,看上去市里挺重视啊。”
刘浩然年轻,听到“性”这个字眼时耳根有些泛红,抬手搔了搔脑袋:“那个……真要宣传这个什么教育?”
姜凌点了点头,坦然而淡定:“预防青少年性犯罪,性安全意识势在必行。”
李振良也有些不确定问姜凌:“真要宣传这个?”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翻动着姜凌未完成的宣传册。姜凌注意到他翻书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生怕触碰那些线条会灼伤指尖。
姜凌很认真:“不仅要宣传,还要大力宣传。”
和姜凌合作破案之后,李振良对她那是心服口服。她不仅能通过钱大荣的表现预判他的行动,策划一场引蛇出洞计划;而且手把手教会梁七巧女子防身术,让她勇敢站起来与钱大荣斗争。如果不是有姜凌出谋划策,他哪能获得市局的嘉奖?
李振良将手宣传册合上,近乎虔诚地送到姜凌手中:“行,我听你的。”
魏长锋还是有些顾忌,皱眉道:“孩子们单纯点好读书,学多了这些反而乱了心性。我觉得吧,在教室里让生理卫生老师讲一讲就行了,何必大张旗鼓搞什么性安全教育?”
姜凌看了他一眼:“刚才钟局长在的时候,你没发言。”
魏长锋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当着局长的面怎么可能说不同意见?我肯定不能塌你的台嘛。”
姜凌的态度很坚定:“为了预防性犯罪,必须去做。”
九十年代性教育相对保守,学校和家庭极少公开讨论这些话题,有些女孩子连月经期的卫生保健都不懂,视月经为“脏东西”,她们不懂何为猥亵、何为性骚扰,独行遇险时不知道如何有效保护自己,遇到侵害不懂得向派出所、妇联求助。
钱大荣一案中,梁七巧遇到性骚扰后自责、自残,就是缘于性安全意识的缺乏。
重活一世,姜凌想为女孩子做点什么。
魏长锋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姜凌那双眼角微圆的杏眼,他长叹一声:“行吧,行吧。领袖都说了,这个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你想做,那就去做吧。”
姚鸿云向来和气,很欣赏姜凌的坚持,笑着挥了挥手:“行了,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小姜能够主动融入集体,努力表现自己,这是好事。近期如果有外勤你就不用去了,安心画你那个宣传册吧。”
“是!”姜凌抱着宣传册,响亮应了一声。
案件组成员回到办公室继续讨论性安全宣传的事情。
组长魏长锋思想相对保守,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看姜凌喜欢折腾,本着扶持新人的态度听之任之。
李振良是姜凌的铁杆战友,再加上有个女儿,极力赞同,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全力支持。
刘浩然分配到派出所才三年,没比姜凌大多少,还没谈过恋爱,连宣传册都不敢看,不敢表达意见。
周伟是转业军人,家眷和孩子都在农村,思想很传统,觉得姜凌做这些没有意义。不过他性格沉稳,看局里领导和所长都挺支持,只提议这个教育最好男女生分开,便没有再说什么。
后院的食堂饭香渐渐浓烈,刘浩然第一个跳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铝制饭盒:“走走走,莫再讨论了,赶紧吃饭。”
李振良抽了抽鼻子:“辣椒炒肉……好像还有荷包蛋的香味?”
刘浩然一边跑,一边喊:“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冲啊——”
看到他们的嘴馋样,魏长锋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去都去,你们这群馋鬼。”
姜凌拿着饭盒走在最后,嘴角微微上扬。
饭吃到一半,警务大厅的电话铃响起,不一会儿就有人跑进食堂:“有人报案!”
魏长锋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放下饭盒问:“什么案子?”
值班民警:“自行车铃铛失窃。”
魏长锋顿时就松了劲:“嗨,我当是什么。”
刘浩然与周伟对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已经是第12起类似报案了吧?我真是服了,谁一天到晚偷自行车铃铛啊,那玩意也不值钱。”
李振良接了一句:“是啊,自行车的铁铃铛在修车摊换一个也就两块五,偷那玩意做什么。”
姚鸿云的态度却很认真:“群众事,无大小。不管那铃铛值不值钱,都是财务损失,既然有人报案,你们就赶紧去处理一下吧。”
魏长锋应了一声,案件组民警拿起饭盒边吃边走。
姜凌没有动,她的脸色变得凝重。
自行车铃铛这几个字触发了她的记忆,一份来自女子监狱的完整档案浮现在脑海。
编号:NJ-2003-047
姓名:沈小梅(绰号:疯铃)
罪名:盗窃罪、故意伤害罪

沈小梅这个人,曾经让女子监狱的警察都很头疼。
她入狱时年纪不大,只有21岁,但精神状态很不好,易怒狂躁,听到金属碰撞声会踢打监舍铁门,谈话中提及“铃铛”二字时会咬破嘴唇,每天夜里频繁惊醒,情绪极度不稳定。
狱警与她谈心时得很小心不要触及她的敏感点,否则她会不顾一切跳起来,对狱警又撕又咬。
她的劳动改造效果很不好,一般释放出狱后不到三个月,她又会再次因为盗窃回到监狱,面对法官与警察时丝毫没有半分畏惧,吊而郎当地回一句:“不偷,我怎么活?”
姜凌作为罪犯档案管理员,看过狱警给她做的心理评估报告,结论是:
1. 精神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偏执型人格障碍;
2. 危险性评估:再犯风险指数92%,暴力倾向与情境触发高度关联;
3. 改造难点:对“小月”的偏执崇拜构成封闭认知体系。
可是,小月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沈小梅并没有交代清楚,但她提及“小月”时眼露崇拜与欢喜,她说小月一身白衣仙气飘飘,衣服干净得像雪一样。还说小月就像观音菩萨一样,从来不嫌弃她脏,为她取名字,给她做吃的,教她认字,还给她讲睡前故事。
沈小梅入狱前收缴的个人物品中,有一个铜制的自行车铃铛,顶部有凸起的凤凰浮雕,这是车牌标志,侧面铸有拼音“FENGHUANG”,底部则刻着一个字:脏。面对狱警的询问,沈小梅说铃铛是小月留下的宝贝,不能丢。
现在金乌路派出所出现偷盗自行车铃铛的事件,难道与沈小梅有关系?
想到这里,姜凌跟在案件组同事身后,缓步来到警务大厅。
李振良一看到她便关切地说:“你来做什么?刚刚姚所不是说了接下来你只需要专心做宣传手册吗?”
姜凌:“我想看看。”
李振良倒也无所谓:“行,你要是想参与,那也欢迎。”
警务大厅里,报案的中年妇女正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她的自行车斜靠在门口,车把上光秃秃的只剩下螺丝孔。
“警察同志,我这可是原装的铃铛,铜的!再配一个同样的得花我15块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怎么连个铃铛都偷?”
李振良蹲下身检查车把,金属表面残留着新鲜的划痕。
“这人也是熟手了,我记得去年报案的时候车把上划痕有十几处,深深浅浅的,这回划痕不仅少,还浅了许多。”李振良一边嘟囔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记录本。本子上贴着一张现在流行的不干胶贴纸,似乎是位知名的港台明星的头像照。
察觉到姜凌的眼神,李振良冲她扬了扬记录本,指着不干胶贴纸笑着说:“翁美玲,我女儿的偶像,你喜欢?”
姜凌摆了摆手:“没。”
李振良是个话痨,一说起自家女儿来滔滔不绝:“我姑娘才七岁,就晓得追星了,买了一堆翁美玲的贴纸,逮哪贴哪,嘿嘿。”
他又口袋里掏出钱包,指着内夹里的照片,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可爱吧?像不像我?”
姜凌的目光落在那张小小的彩色照片上。小姑娘穿着条白色泡泡裙,头上戴着个小珠冠,红通通、胖嘟嘟的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精致漂亮的小公主。
美玲,真是个好名字。
姜凌记得,沈小梅曾经在食堂抓住一个犯人往死里揍,她的理由很奇葩——
“为什么叫美玲?你为什么要用这个玲字?我一听到铃铛响就头痛,我打死你这个贱人!”姜凌至今记得她瞳孔中闪烁的疯狂光芒,像两簇在黑夜里燃烧的磷火。
报案的中年妇女坐在椅中,嘴里依旧说个不停:“我这可是凤凰牌,铃铛是铜的,镀了铬,贵得很。真是杀千刀的!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把这个偷单车铃铛的小贼抓起来,让他给我赔钱!”
接警的刘浩然尽职尽责地做着报案记录,周伟拿出相机,对着铃铛被盗的部位拍照存档。
李振良温和地安慰着报案人:“王翠敏同志,您的报案我们已经受理,接下来一定好好调查。不过你也知道,自行车铃铛属于车辆配件,体积小、价值低,取证不容易。你放心,我们所长说了,群众事,无大小,我们一定会认真走访调查,争取早日破案。”
报案的王翠敏见警察态度这么好,心情也好了许多:“行吧,我还得回家做饭了,先走了。你们要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通知我啊。”
刘浩然整理着报案记录,周伟笑着说:“您好走,放心,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等到王翠敏离开派出所,刘浩然叹了一口气,拿钢笔点着报案记录道:“从去年开始,这已经是第12起类似报案了。”
周伟也跟着叹气:“是啊,你说谁会偷自行车铃铛?”
李振良提议:“查一查修车的摊贩?说不定就是他们偷的。”
刘浩然摇头:“我们走访过失窃附近的修车摊,没发现异常。虽说换个铁铃铛只要二块五,但好歹也是钱嘛。”
周伟比较细心:“不是铁的。我记得这12起失窃案里,全都是凤凰牌原装铜铃铛,价格要比普通铁铃铛高不少。”
刘浩然也想起来了:“哦,对,全是铜的,一个得15块。这人也是有眼光,专挑贵的下手。”
李振良再一次发言:“有没有可能是小孩子手欠,觉得铃铛好看,闲着没事捣蛋?”
周伟抬了抬手:“有可能。你想啊,如果是专业的小偷,有那功夫下铃铛,不如直接偷车,不仅动静小,倒手还能卖百把块钱,性价比更高。”
刘浩然也跟着说:“是啊,我们也觉得是小孩子捣乱,偷着玩。”
李振良问:“那你们有没有查过卖破烂的?说不定有孩子偷了铃铛就当破铜烂铁卖了换糖吃。”
周伟摇头:“查过附近几个大的收破烂门店,没问到。如果是私下里交易,一来走街穿巷收破烂的人多,二来他们敢收新铃铛肯定不敢说出来,问也没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破案感觉很难啊。
李振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就算是小孩子,也得找到好好教育一下。这俗话说得好,小时偷针大时偷金,早点教育也能让他莫误入歧途嘛。”
姜凌暗自思索。
沈小梅2003入狱时年方21,现在1993年,她正好11岁,可不就是小孩子?偷铃铛的人,是不是她?
姜凌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她的犯罪档案中记载的个人情况。
出生日期:1987年(推定,户籍档案缺失)
文化程度:文盲(能辨认简单汉字)
籍贯:未知,湘西口音
家庭背景:幼年被遗弃,1998年被名为“小月”(或者小悦、小岳)的流浪女收留。
体貌特征:右耳缺失、左肩烫伤疤、右手残疾只剩三指、身高152cm、体重42kg。
姜凌记得,当年她在档案后附加了一行批注:“该犯对铃铛的执念远超普通盗窃,建议核查湘省1980-1993年失踪儿童档案,重点关注右耳残缺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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