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档案管理员重生了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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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凌道:“第二个特征,也是最核心的危害,无法共情,他们无法真正理解或在意他人的感受和需求。孙薇的痛苦、恐惧、绝望,在他眼中不是需要抚慰的情绪,而是不懂事、矫情,是故意针对他的冒犯。”
郑瑜恍然:“难怪!难怪他见到孙薇时脸色那么差,一句安慰都没有、一点心疼都没有。”
姜凌:“是,孙国栋是非常典型的NPD。NPD的第三个特征,是完全无法建立真正的自我,需要从外界的反应来获得肯定。他会持续从外界汲取他人的崇拜、服从、恐惧等激烈的情绪来维系其脆弱的自尊,一旦供应不足或出现瑕疵,就会触发其自恋暴怒,实施疯狂打压。”
范威皱眉道:“周明远说过一件事,孙薇初中时接到男生的小纸条,引发孙国栋的暴怒,拿皮带抽她,这就是……”
姜凌叹了一口气:“没错,对于孙国栋而言,女儿孙薇就是持续给予他情绪反馈的血包,她必须单纯、乖巧、优秀、听话,绝对不能出现一点不完美。责骂她、殴打她、控制她,看着她愤怒、委屈、哭泣,孙国栋不仅不会心疼,反而会沾沾自喜,因为她那些激烈的反应与情绪,可以满足他的自尊与自恋,让他感觉自己可以操控一切,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
听到这里,整个心理画像小组的成员都开始摇头。
“有这样的父亲,实在是个悲剧!”
“看来,在孙国栋这个NPD的眼里,孙薇根本就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他的附属品和延伸,是他用来炫耀、养老、发泄情绪的工具。”
“这和PUA好像也有点像,孙薇被周明远诱骗离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追求独立的表现,可是这对孙国栋而言是一种权威感的挑战。你们信不信,如果孙薇回归家庭,孙国栋会对她进行疯狂的贬低和打压,以确保他的控制地位。”
大家说得都很对,姜凌做最后的总结:“孙国栋对孙薇,不是什么望女成凤或者要求严格,而是一场持续的精神控制和能量掠夺。孙薇对孙国栋而言,就是一个‘血包’。他的目的不是培养一个成功的女儿,而是塑造一个绝对服从、能无限满足其自恋需求的奴隶。这种伤害,比单纯的暴力更加阴毒,因为它摧毁的是一个人的核心自我和价值感,让受害者从内心深处相信自己一无是处,不配被爱,从而无法逃离。”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的,做他的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个孙国栋,比周明远更恐怖。周明远是陌生男人,诱拐、囚禁孙薇我们能够将他绳之以法,可是孙国栋是孙薇的父亲,是血缘亲人,我们没办法永远阻止他们接触啊。”
一想到孙薇遭受到的痛苦,郑瑜抬头看向姜凌:“我不懂。李淑芬作为孙薇的母亲,为什么不保护她?为什么要任由她被孙国栋这样折磨?”
姜凌指向白板上的“飞猴”一词。
“飞猴,Flying Monkey,这个概念源自《绿野仙踪》,指代为邪恶女巫效劳、去迫害多萝西的猴子。在心理学上,特指为NPD主体效劳,协助其进行控制、打压、孤立受害者的帮凶。在这个案子里,就是李淑芬。”
想到那个动不动就被孙国栋痛骂的李淑芬,郑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她总是自责哭泣,对孙薇的失踪表现得极为关心,我以为至少她是真正爱女儿的,没想到……竟然是帮凶!”
姜凌摇了摇头:“飞猴通常本身也是NPD的受害者,但为了自保、获取NPD短暂的认可、或避免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目标,她们会选择与NPD结盟,调转枪口指向更弱小的受害者。”
说到这里,姜凌停顿片刻,看向郑瑜:“你所看到的李淑芬的那些行为,比如默默的哭泣、懦弱的顺从、在孙国栋施暴时的瑟缩与退让,看似可怜,但在那个家庭里,她用自己的软弱和沉默,为孙国栋的暴行提供了无声的支持,并亲手掐灭了孙薇可能从母亲这里获得的最后一丝希望。”
郑瑜一脸的郁闷:“我的天呐,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难怪孙薇看到她妈妈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扑过去寻求安慰与帮助,而是躲在我身后不吭声。”
李振良面露同情之色:“孙薇这孩子,真可怜。”
姜凌道:“飞猴的危害在于,她们模糊了善恶的边界,让受害者陷入更深的孤立无援和认知混乱,极大地增加了救助的难度。有可能孙薇会认为:连我妈妈都觉得这一切是我的错,那我一定是真的很糟糕。即使心理专家出马,恐怕短时间也很难让她重塑自我。因为这个重塑的过程,实则是要让她亲手切断与父母,尤其是母亲之间的情感连接,这对一个从小被父母抚养长大、对父母之爱无比眷恋的孩子而言,极度痛苦。”
姜凌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位警官:“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到,拥有NPD人格的个体,尤其是当其与飞猴形成共生结构时,对‘血包’的精神伤害是持续且强大的。这种伤害不会留下肉眼可见的伤痕,却足以摧毁一个人活下去的意志。孙薇这次遇险,表面上是周明远诱拐,但究其最深层次的问题,来自于家庭内部。”
她的语气很沉重:“此案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在处置家庭纠纷、青少年问题、失踪人口时,必须将家庭成员是否存在NPD特质、是否存在飞猴行为纳入评估内容。这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而是需要警方高度警惕、并联合心理干预、社区力量及早介入的高风险隐患。防范于未然,意味着我们要能识别这种精神虐待,并在悲剧发生前,及时进入心理介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每一位经验丰富的刑警脸上都露出了凝重和深思。他们见识过血腥的暴力,却第一次如此系统地认识到这种无声无息、却能逼人致死的“家庭软暴力”的可怕。
姜凌的这番话,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犯罪预防领域的大门。
雷骁重重一拍桌子:“姜凌同志分析得透彻!这种藏在家庭里的软暴力,危害性绝不亚于拿刀的罪犯。各大队,以后处理类似情况,都给老子多长个心眼!发现苗头,及时上报,联系数据中心做评估,不能再让孙薇这样的悲剧发生。”
雷骁也摸着下巴,眼神锐利:“妈的,以后抓人,看来不光要带手铐,还得带个能测这个N什么D的眼镜才行。这事儿没完,得继续盯着那个孙国栋!”
通过这次专业剖析,警方内部对NPD及其帮凶飞猴的危害性有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并对孙薇一案制订了后续的关注计划。
经过心理辅导,孙薇的情绪渐渐平稳,学校特地给她安排了学生宿舍,以冲刺高考不宜打扰的理由全封闭住校学习。李淑芬来学校探望过女儿几次,每次都泪水涟涟,班主任将她劝走,说这样会影响孙薇高考。
因为有市局心理专家打过招呼,因此学校老师非常配合。在远离父母的情况下,孙薇顺利完成学业,在七月份参加了高考。
高考结束,孙薇再没有理由住在学校,只能回到家中。
郑瑜与派出所民警、居委会干部上门家访,提醒孙国栋注意收敛自己的言行。面对强势的警方,孙国栋认了怂,一再保证会好好对待女儿,绝对不会打骂。
孙薇牢记心理专家教她的,先尽量隐忍,等到上了大学就可以远离这样的父母。
孙家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然而,人心的深渊,有时比任何犯罪分子的谋划都更难测。
到了八月,高考分数公布,孙薇考出了足以令绝大多数人羡慕的分数,但周明远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她的心理,这让她的成绩并不如一开始老师们的预期,够不到清北录取线。
而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点燃了孙国栋体内所有的恶毒。他再也顾不得对警察的承诺,脾气彻底暴发。
家里瞬间变成了地狱。
咆哮声几乎掀翻屋顶:“废物!蠢货!我花了那么多钱!丢了那么大的脸!就养出你这么个赔钱货!你对得起我吗?!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干净!”
碗碟砸碎在地上的刺耳声响,母亲李淑芬在一旁啜泣,偶尔弱弱地劝解着:“国栋,别这样,薇薇考得已经很好了。老师说,她这个成绩可以上湘省大学。”
她不劝还好,这一劝愈发让孙国栋愤怒:“好个屁!都是你惯的!快要高考了,却不要脸地跟着个三十岁的男人跑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警察带出来,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读个屁的书,就她那个浪荡样,还不如早早嫁人算了,免得将来丢人现眼。”
每一句辱骂,都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地捅在孙薇的心上。
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父亲从来不允许她锁门,哪怕她身体发育了,想要有自己的隐私,他也绝对不允许。有一次她在屋里换衣服将门锁上,结果却被暴怒的孙国栋一脚踹开。当半裸的她看到突然打开的门,那一刻的羞耻感令她恨不得当场死掉。
她有向母亲求助,可是母亲搂着她哭:“你爸也是为你好,你以后换衣服就到厕所去。你长大了,得避着点你爸。”
她的成绩,是父亲的脸面。考得好了,会奖励她饼干零食;考得不好,则会迎来冷嘲热讽:“到底是个女孩子,没用。”、“我早说过,女生后劲不足,就是不如男孩子。”、“丢脸!我要你有什么用?”
然后,他就会转而骂母亲:“没用的东西!我妈说了生女儿送到乡下去,我们再生一个,你偏偏不肯。现在好了,书都读不好,将来能做什么?上街讨饭啊!”
母亲呢?她依旧还是哭,悄悄对孙薇说:“薇薇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你再刻苦一点、努力一点,考出好成绩了,我才有面子。我们得向你爸、你奶他们证明,姑娘一样可以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
一天又一天,孙薇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她试图在日记里宣泄情绪,但她发现父母会偷看她的日记。她的房间、抽屉都没有上锁,她完全没有秘密。
她想和朋友诉说,可是她生性敏感、内向,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何况她从小听到的就是那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怎么能够对旁人说父母的坏话?
世界在她眼前失去颜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灰白。原来,逃离了周明远的囚禁,她终究逃不出这“以爱为名”的精神打压。
巨大的虚无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她踉跄着推开门,冲上天台,夜风呼啸,楼下城市的霓虹变得模糊而遥远,像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嘲讽。
她的耳边还在回响父亲的咒骂、母亲的哀求。
“让她去!离家出走一次,她还长胆子了?她今天敢迈出这张门,就永远不要回来!考出这样的成绩,她还有脸了?这样的白眼狼,养着有什么用?”
“薇薇,你不要任性,爸妈都是为了你好。要不,你再复读一年吧,你底子好,再复读一年一定能上清北。”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这么努力,依旧得不到父母一句肯定?
为什么呢?明明她的成绩能够上重点本科,为什么还要复读?
对不起,我真的累了!
一只脚,跨过了冰冷的金属栏杆。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孙薇!不要——”两道呼喊划破夜空!
郑瑜和姜凌动作迅捷无比,飞快地冲上天台!
从接到孙薇班主任的电话,知道孙薇的成绩之后,数据中心便响起了红色警报。
这个时间点,至关重要。
姜凌与郑瑜立刻出发前往孙家。
可是,她们还是来晚了。
孙薇已经站在天台矮墙之上,只要身体微微倾斜,她马上就会坠落!
看到那个悬在生死边缘的单薄身影,姜凌的心脏几乎瞬间停跳!但她强大的专业素养让她迅速冷静下来,一把拉住想要不管不顾扑过去的郑瑜,用一个凌厉无比的眼神制止她的莽撞。
刺激之下,任何贸然靠近都可能促使孙薇瞬间跳下!
“孙薇!”姜凌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冷静,“看着我!我知道你现在觉得一切都完了,觉得只有这条路能让你解脱,能报复他,对不对?”
孙薇的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丝焦距,缓缓转向声音的来源。
“但我告诉你,你错了!”姜凌的声音斩钉截铁,砸碎孙薇那虚假的幻想,“这不是解脱,而是投降。你忘记了吗?你父亲,孙国栋,他是NPD,他的世界里没有爱,只有掠夺。他贬低你、打压你,让你痛苦,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你太优秀,优秀到让他那可怜的自尊相形见绌,他需要靠打压你来维系他那个虚假的、膨胀的自我。你对他而言,从来就不是女儿,只是一个血包,一个用来彰显他自身价值的工具!”
虽然听心理专家说过NPD这个词,虽然经历过数次心理输导,但哪有孩子不爱自己的父母呢?尤其是长期经历打压的孩子,那份对父母之爱的渴望愈加浓烈。
到底是血缘亲情,割不断、离不开。孙薇的内心无比渴望能够得到父母的肯定,哪怕只是一个微笑、一个抚摸。
可是,当这份渴望被无情拒绝,当听到父亲那近乎羞辱的话语之后,当听到母亲流泪劝她继续听众父亲安排复读时,孙薇的内心瞬间崩溃,她想用死亡来证明!她要献祭这条性命,来让父母后悔,让他们知道这样对待孩子是错的。
“你的死,不会让他有丝毫愧疚。你知道吗?当你跳下去,当所有人都围上来看着你的尸体,你的父亲压根就不会痛苦,他只会愤怒地斥责着你不珍惜生命,辜负了父母的一片苦心。你真的要用你唯一的、珍贵的生命,去成全他那病态至极的自恋吗?”
姜凌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亢,直击孙薇的灵魂深处。
郑瑜适时接口,声音因恐惧和后怕而颤抖,却充满了灼热的真诚:“薇薇,你下来。姜警官说得对,那不是你的错。放开你的胸怀,不是要你原谅他,是要你远离这样病态的父母,是放过你自己。不要再乞求父母的爱,他们只爱自己!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光芒万丈。在我们眼里,你是独一无二的,珍贵无比!为我们活下来!为所有真正关心你、看到你价值的人活下来!”
“想想你的未来吧。”姜凌趁热打铁,语气放缓,描绘出极具吸引力的未来画面景,“离开这里,去上大学,去一个没有他们的城市。在新的学校,呼吸自由的空气,结交真心欣赏你的朋友,学习你真正热爱的知识。摆脱你这个病态的原生家庭,不仅仅是空间上的分离,还需要你精神上的独立自主。你要从他们手里,夺回你人生的定义权和主导权,活出完全不同的人生,一个精彩纷呈、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为我们活下来,孙薇!”郑瑜向她伸出双手,眼中泪光闪烁,却无比坚定,“你的父母精神不正常,咱们没办法改变他们,但至少可以无视、可以远离,对不对?来,抓住我的手,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放弃你最宝贵的生命!”
孙薇怔怔地看着楼下虚幻的流光,又回头看看天台门口那两个为她心急如焚、声嘶力竭的身影。
父亲恶毒的咆哮、母亲虚伪的眼泪,和姜凌专业的分析与支持、郑瑜温暖而充满力量的呼唤在脑中疯狂交战。
不知道为什么,孙薇脑中忽然闪过她被周明远囚禁在晨曦苑时的画面。
特警突然闯入,见到她时压低枪口,告诉她现在安全了;
郑瑜疾步而来,焦急询问她有没有事;
当她走到楼下,郑瑜为她挡住父母靠近;
在她上救护车时,郑瑜给她披上一床薄毯。
现场乌泱泱来了好多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受到周明远的伤害、担心她会心理恐惧。
从头到尾,没有人一个人埋怨。
她这么一个在父母眼里一无是处的人,竟然还有那么多人牵挂着她。
或许,她并不是那么糟糕。
她若死了,这么多曾经为她熬夜奔波的警察们一定会很失望吧?
孙薇缓缓收回了跨出去的脚,身体脱力般瘫软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姜凌和郑瑜立刻冲上前,紧紧抱住了这个从地狱边缘被硬生生夺回来的女孩。
感受到姜凌与郑瑜那颤抖的双手、温暖的怀抱,孙薇开始号啕大哭。那哭声里,有长期被压抑的委屈、被欺骗的愤怒、濒死的恐惧,也有着。
父母根本不爱她,她冲出家门时,他们半分都不担忧她会冲动寻死,只顾着宣泄对她成绩不理想的愤怒。
可是郑瑜、姜凌有如神兵天降,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她们一定是知道了她的成绩,害怕她难过,所以才会丢下工作跑了过来。
孙薇依旧不愿意接受“父母不爱我”这个残酷事实,但此时她的内心滋生出了另外一股力量。
——至少,她的安全与生命,在警察眼里,是宝贵的!
抱着痛哭的孙薇,姜凌轻轻拍着孙薇剧烈颤抖的背,目光深沉而坚定。
她知道,摆脱NPD父母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今夜,她们至少拉回了孙薇,为她争取到了走向未来、走向光明的可能。
第136章 新案子
孙薇的哭声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脱力后的虚脱和深深的迷茫。她靠在姜凌和郑瑜的怀里,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巢穴的幼兽,身体不再剧烈颤抖, 但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远方, 仿佛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该怎么活。
姜凌轻轻拍着她的背,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她知道,将孙薇从死亡边缘拉回,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NPD父母的精神控制如同附骨之疽,传统的、温和的心理辅导就像用纱布去擦拭一个不断渗血的深层伤口, 见效太慢,甚至可能因为辅导师对NPD本质理解不深而适得其反。
不能再这样下去。
先前姜凌以为市局这边已经做得够好, 但现在看来,孙薇需要的不是简单的安慰和鼓励,她必须从认知层面彻底明白,父母给予她的不是爱, 而是病态的控制与掠夺。
姜凌抬起头,看向郑瑜:“看来, 还得麻烦你一下。”
郑瑜眼前闪过姜凌为了帮助小宇不断努力的身影, 重重点头:“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配合!”
“先让她住到你那里去, 方便吗?”姜凌果断决定,“你家氛围好, 让她直观地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正常的家庭互动,什么叫做健康的父母之爱。这比我们说一千句一万句都管用。”
“没问题!”郑瑜毫不犹豫地答应,“正好我婆婆亮亮回老家了, 她的房间正好空着,我爱人肯定也欢迎!”
接下来的日子,姜凌亲自参与孙薇的心理重建过程。她没有采用传统的倾听共情模式,而是更像一个冷静的分析者。
她找来纸笔,和孙薇一起,将父亲孙国栋那些经典的控制语句、贬低行为一条条写下来。
姜凌指着“考不上清北就是废物”这一条,语气冷静:“这是一个绝对化、灾难化的评价。清北每年招收多少人?全国考生多少人?考不上就是废物?那这个世界上99.9%的人都是废物?这符合逻辑吗?”
孙薇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姜凌引导她,“是因为他真的关心你的未来,还是因为你的‘失败’触动了他那颗脆弱到不能接受任何瑕疵的自恋心,让他无法向外人炫耀,从而感到愤怒?”
孙薇沉默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姜凌又指向“换衣服锁门就是防着老子,心里有鬼”这一条。
“保护个人隐私,是每一个人的基本权利,法律都予以保障。为什么在你父亲这里就成了罪过?是因为他真的认为你不该有隐私,还是他无法忍受你有任何脱离他掌控的念头和行为?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个对他完全透明、绝对服从的附属品。”
一桩桩,一件件。姜凌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话语,将孙国栋那些包裹着“为你好”糖衣的毒药炮弹,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丑陋的控制内核。
承认父母并不爱自己,这个过程对孙薇而言极其痛苦,如同将已经长进肉里的倒刺生生拔出。但痛苦之后,她内心那种根深蒂固的迷茫和自责,也开始一点点松动。
与此同时,在郑瑜的家里,孙薇体验到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郑瑜的丈夫是个温和的中年工程师,他会关心孙薇吃得习不习惯,晚上睡觉冷不冷,会和她聊起大学生活的趣事,眼神里是长辈正常的关爱,而没有丝毫审视和索取。郑瑜会和她一起买菜做饭,会因为她多吃了一碗饭而真心高兴,会在她做噩梦惊醒时耐心地陪她说话。
郑瑜与丈夫偶尔也会因为琐事拌嘴,但很快会和好,彼此尊重。
这种平淡、温暖、充满尊重和边界感的家庭氛围,像阳光一样,慢慢照进孙薇冰封的内心。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父母和孩子之间,可以不用那么歇斯底里;原来爱,不是交换和控制,而是单纯的希望对方好。
一天晚上,孙薇看着郑瑜和丈夫为了电视遥控器笑着拌嘴,忽然轻声对坐在她身旁的姜凌说:“凌姐,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原来,真的不是我的错。”
姜凌看着她眼中渐渐燃起的光亮,知道那场让她认清现实的艰难过程,终于成功了。
只有认识到真正的问题、抛弃掉不切实际的幻想,才能从内部生长出力量。
不久后,湘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郑瑜家。孙薇拿着那张沉甸甸的信封,没有欣喜若狂,只有一种异常的平静和坚定。
她主动对姜凌和郑瑜说:“我想回去一趟,和他们做个了断。不是去祈求认可,而是去告诉他们我的决定。”
在郑瑜和一名女警的陪同下,孙薇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面对孙国栋的暴怒和李淑芬的眼泪,她表现得异常平静。
“爸,妈,我考上了湘省大学。通知书在这里。我会去上学,学费申请贷款,生活费我会自己打工赚。”
孙国栋立刻炸了:“你敢!翅膀硬了是不是?没有我的同意,你哪也别想去!还敢贷款?咱们家没钱了吗?简直是丢我的人!”
李淑芬则哭着去拉她的手:“薇薇,别赌气,家里又不是没钱供你,何必呢……”
孙薇轻轻却坚定地拂开了母亲的手,目光直视着暴怒的父亲,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不是来征求你们同意的,我是来通知你们的。我已经成年了,法律赋予我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你们生了我,养了我,我感激。但这份感激,不应该用我的人生和快乐来偿还。你们给我的痛苦,远远多过快乐。等以后你们老了,我会按时寄钱回来尽赡养义务,但除此之外,请不要过多干涉我的生活。我们,各自安好吧。”
说完,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毅然转身,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却从未感受到真正温暖的家。身后,是孙国栋砸东西的咆哮和李淑芬绝望的哭喊,但那些声音,却再也无法动摇她坚定的内心。
八月底,看着孙薇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向火车站检票口的纤瘦背影,姜凌和郑瑜站在人群中,没有上前打扰。
“她能行吗?”郑瑜还是有些担心。
“会的。”姜凌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语气肯定,“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坚韧。斩断与父母的情感连接会很痛,但那是通往自由的唯一道路。”
姜凌与郑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祝福。
摆脱NPD父母,孙薇一定能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光明灿烂的人生。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九月。
九月的晏城,沉浸在迎接五十年国庆的喜悦与忙碌之中。街道两旁开始悬挂起红色的灯笼和标语,商店橱窗里贴着喜庆的招贴画,空气中隐约流淌着《歌唱祖国》的旋律。
然而,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却悄然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滋生,并迅速蔓延开来。
城西,远离市中心的喧嚣,巨大的垃圾转运站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清晨五点半,天色微熹,薄雾混合着尘埃和浓重的腐臭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到得最早的清洁工老李头,准备开始一天的分类清理。
他驾驶着小型转运车,驶向堆积如山的垃圾堆。车灯划破昏暗,照亮了杂乱如山的废弃物。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堆黑色塑料袋旁一抹异样的颜色吸引——那是一种不自然的、僵直的苍白。
好奇心驱使他靠近了些。
下一秒,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不是一个塑料模特,而是一个人!一个几乎□□的年轻女性,以一种极其扭曲、极不自然的姿势被丢弃在垃圾堆旁。
她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早已涣散,却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无尽恐惧。苍白的皮肤上布满污秽,但更刺目的是那些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主要集中在胸腹部,伤口边缘粗糙外翻,不像利刃所致,倒像是被某种笨重、粗糙的工具疯狂切割、捅刺过。创口周围有大片的暗红色血痂和污迹,显然出血量极大。
老李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牙齿得得作响,连滚带爬地嘶喊着:“死……死人了!杀人了——”
凄厉的喊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现场很快被闻讯赶来的派出所民警封锁。接着,刑侦支队一大队成员以及技术大队、法医赶到。即使见惯了各种现场,眼前的景象依然让这些老刑警们倒吸一口凉气。
技术大队的灯光将这片污秽之地照得雪亮。拍照、录像、拉警戒线……程序有条不紊,但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太惨了!”年轻的法医助理忍不住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