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人家作者:听金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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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多多带着曾舒仪进门,同时她哥哥们出门去,进屋时,客厅里她姐在收拾饭桌。
她爸白长松准备去上班,曾舒仪得知后,便长话短说。
“我办了个小杂货的个体经营证,发现糖特别好卖。现在供销社买糖要糖票,我听多多说过,你们家会做麦芽糖,就想来问问,可不可以供混给我卖。”曾舒仪道。
白多多下意识说了行,转头再去看她爸,“爸,你说呢?”
白长松皱眉道,“做麦芽糖很简单,我家也会做红糖、蔗糖,是祖上留下来的手艺。难的是粮食问题,现在的粮食都要票,我家那么多人,每个月的定量都不够吃,还得省出来做茯苓膏。”
顿了顿,他道,“如果你能解决粮食问题,你想要多少糖,我都可以给你做。”
说完,白长松急着去上班。
白多多在一旁道,“做麦芽糖要小麦和糯米,我家每次只做一点点,让茯苓膏有个甜味,拿不出多余的粮食来做。而且麦芽糖不难做,你多问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可能都知道,你在家就能做。”
曾舒仪还真不知道麦芽糖还要糯米,听白家人这么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原来不是大家不做麦芽糖吃,是原材料上的问题。
但白家的茯苓膏也是米做的,白家定量就是那些,白家又从哪里弄那么多米呢?
曾舒仪心思这么一转,大概知道白家的米从哪里来了,她和白多多熟悉,但白家其他人不见得信任她,自然不会涉险告诉她怎么去黑市买米。
离开白家后,曾舒仪骑车去找她弟弟曾向民。
有些事,曾向民比她清楚多了,
曾向民第一天来当学徒,看到他姐,眼睛刷地亮了,“三姐!你来接我走的吗?”
“你觉得呢?”曾舒仪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带着弟弟到树荫下,递了个肉包子过去,“怎么样?”
“就那样呗,当学徒的都是被骂,师父骂我们,师兄骂新来的,我是最底层,谁都可以骂我。”
曾向民大口吃肉包子,好吃得快哭了,嘴角吃得油乎乎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哑巴,吃不了亏。真好吃三姐,还是跟你去卖货好,自由自在,还能有个盼头。”
曾舒仪笑了,“三姐和你打听个事呗。”
她附耳小声问,“怎么样,知道吗?”
“知道,这哪里不知道?我就是因为去黑市倒买倒卖被退学,这里头的事可多了。三姐,你要买粮食啊,你带我去呗,我还认识几个兄弟在黑市干活。”曾向民跃跃欲试,想跟着三姐走。
曾舒仪说不行,“我要带你跑了,爸真会打死我。你就自己默默反抗吧,这个是三姐承你一个人情,等三姐挣钱了,给你买……”低头看到弟弟的凉鞋破破烂烂,拍了拍弟弟胳膊,“给你买新鞋!”
“呜呜,我不要新鞋,我想和你做生意。”曾向民一点都不想当学徒,看他三姐走了,哼哼地回厂房。
“你干嘛去了?我告诉你,第一天就偷懒不行啊,你要是不想干,可以和师父说,免费拖累我们!”一个胖胖的师兄,没好气地说曾向民。
曾向民心里本就不爽,愤慨地瞪着对方,“那你去告状,算我求你了,快点去!你要不去,就是王八孙子,八婆一样的男人,难怪二十六岁还娶不到媳妇!”
他巴不得冯木匠赶他走,两年学徒没有工钱,得白白帮冯木匠打工。
主要是,他志不在此。
被曾向民怼的男人当下急了,冲过来要打架,但被其他人给拉住。
曾向民这的事不算什么,曾舒仪骑着自行车去黑市,按照弟弟说的去买粮食,对方听说她是曾向民的姐姐,立马跟着喊了姐。
“向民是我兄弟,他的姐就是我的姐。平常我们卖别人,都要比供销社更贵,但卖给你一样价格。”小伙叫赵福,黑黑胖胖,和曾向民是初中同学。同样被退学后,跟着家里大哥来干卖粮的活。
“那不成,你也要挣钱。”曾舒仪听弟弟说过,赵福他们进货的价格就比粮站更贵,不然农民凭啥冒风险把粮食卖给他们?
“我也是买去挣钱的,以后说不定长时间需要供粮,总不能让你一直亏本。”曾舒仪笑盈盈的,她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让赵福黝黑的脸颊有些泛红。
赵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行,我不给你那么便宜,但肯定比别人买更低。”一开始,他以为是曾向民家缺粮食吃,想着几斤粮食,给兄弟让两毛钱也可以。
既然曾家是做生意,他可以安安心心挣钱。
供销社的糯米一毛八一斤,赵福卖给曾舒仪两毛一斤,曾舒仪要了十斤糯米,十斤小麦。
回家后,把小麦和大米交给她二姐,听弟弟说到黑市,她才想到二姐回城时,有带麦芽糖回来。
“舒仪,你这是……”曾舒月不解地看着妹妹。
“二姐,你不是会做麦芽糖吗?”曾舒仪道,“我的小杂货里,糖是最好卖的,我今天跑了一早上,才买来这些米。你来做麦芽糖,等我卖了钱,我给你算工钱。”
正好她二姐现在没工作,而且她们是家人,一起做生意合法合规。
曾舒月,“可是你哪里来的粮食?”
“当然是买来的,不然还能是哪里来的?”曾舒仪笑着道,“你放心,规定写了不许雇工,但你和我是姐妹,我给你的是分红,算不上雇工。”
“对了,这个事你不要和大嫂说,等她去上班了再做,可以吧?”
曾舒月说可以是可以,“我帮你做就是,我反正在家没事做,不用给我工钱。”
她尽力了,但就是找不到工作,每天在家心里慌得很,有点事做,反而更安心。
“钱肯定要给的,不能让你白忙活,我得去卖货了。”口袋里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只剩下一块多钱,再不去卖货,曾舒仪连下个月生活费都交不上。
把竹筐放在自行车后座上,曾舒仪骑上自行车,一路叫卖,“卖针线纽扣,鞋底喽!”
她现在还和人换粮食,有粮票、肥皂票都行,拿来就能换相对应的东西。
一辆自行车行走在榕城的大街小巷,往后的几天里,曾舒仪越来越熟悉街道情况。
入秋后的榕城很是舒爽,天带着凉丝丝的小风,二姐说再有两天,就能熬糖,曾舒仪算了下手里的钱,又去买了几斤粮食,加上这段日子换来的一起给二姐继续做麦芽糖。
她自个儿,继续骑着自行车去卖货。
这天她刚出门没多久,就被突然跑出来的王杰拦住。
一个急刹车,曾舒仪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你有病啊?”
一段日子没见,王杰憔悴不少,他张开手挡住去路,“是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曾舒仪停下自行车,从自行车上取下木棍,这是她用来防身的。
做生意嘛,她又是年轻小姑娘,万一遇到一些二流子,她得有自保的本事。
“你别装傻,是不是你找人去的张家?”王杰双目猩红,狠狠地瞪着曾舒仪。
张家上门骂人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后来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打听到是有个小姑娘去找张文敬说他坏话。
王杰一只手按在自行车的车把上。
“无凭无据,你不要乱说话。”曾舒仪才不会承认,“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才让别人讨厌你,至于张家李家,我都不认识,怎么去说你坏话?”
她嘲讽地勾起唇角,“王杰,你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被人拿到把柄吧?”
“你放屁,我前期根本不是我打死的,你是不是记恨我去……”王杰突然顿住。
“你去干嘛了?”曾舒仪挑起一边眉头,她这次不怕了,上回卖冰棍无证经营,所以不敢报警。这一次,她是合法经营,闹到警察局也不怕。
王杰咬着牙,深吸一口气,恢复理智,“我没干嘛,但张家的事你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今天你走不了!”
“而且这个谣言,还传到我的工作单位,曾舒仪,做人要有道德,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
王杰这段时间,只相亲了两个人,得知是他相亲过的人去找张文敬,他立马想到曾舒仪。
因为他刚举报过曾舒仪投机倒把,直觉告诉他是曾舒仪。
曾舒仪放下脸来,“王杰,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的。你说是我传的谣言,证据呢?而且是不是谣言,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你刚刚的话外之音,该不会上次我被举报的事,是你干的?”
“我……”王杰这才注意到曾舒仪嘴皮子很溜,他来找曾舒仪之前,已经去找了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这会已经在路上了。
这一次,他等着看曾舒仪被抓紧去,“曾舒仪,你会后悔的!”
“你再不放开,我也会让你后悔!”曾舒仪道。
王杰当然不会放了曾舒仪,虽然只是谣言,但厂里领导已经找他讲话,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他处理好人际关系,有这种谣言在,升组长的事没他的份。
他费尽心思才得到的机会,马上要成功了,现在全毁在曾舒仪手上。
蛇蝎妇人!王杰在心里道。
看王杰不肯撒手,曾舒仪大喊起来,“抓流氓啊,有人耍流氓!”
大中午的,路上行人很少,但曾舒仪这一嗓子喊开,王杰立马慌张地说他不是流氓。
但他抓着自行车,另一只手想去捂曾舒仪的嘴,看在别人眼里,和耍流氓没差别了。
“你别喊!你还知不知道羞耻?”王杰吼道。
“是谁不知道羞耻?你在大街上拦小姑娘,你才不要脸吧!”曾舒仪大声道,“快来人啊,这个人耍……”
曾舒仪还没说完,右边的巷子里突然跑出一个男人,一脚踹飞了王杰。
要知道,王杰一身肥肉,少说一八十斤,却被男人踹飞两三米,曾舒仪都看呆了。
定睛一看,曾舒仪还觉得男人有点眼熟,浓眉、高鼻梁、轮廓英俊,留着有点扎人的短寸。
地上的王杰半天爬不起来,扶着腰骂人,“谁啊?那么不长眼睛,是她投机倒把,不是我耍流氓!”
看王杰还不老实,曾舒仪都想下车去踹两脚,不过她认出眼前帮忙的男人是谁,是王杰之前相亲用的照片里的男人。
本人真帅啊。
“姑娘,你没事吧?”男人没看王杰,而是先询问曾舒仪。
曾舒仪手里还握着木棍,“谢谢你同志,我没事。”
“没事就好。”男人话音刚落,就被王杰认出来。
“陈澈?你他么眼睛瞎了吗?”王杰挨了陈澈一脚,疼得腰抽筋,“是我啊!”
他们是车间同事,王杰还是前辈,现在认出陈澈,火气更大,“快过来扶我一把!”
陈澈这才认出地上的人是王杰,方才想着救人,没看清就冲过来,现在看到地上的人,陈澈眉头紧皱。
王杰这个人是车间里的滑头,在领导面前低三下四,但对年轻后辈又是另一个态度。现在他打了王杰,王杰心里肯定会记恨上。
曾舒仪没想到二人认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认识,王杰也弄不到陈澈相片。
“那个……”曾舒仪不懂陈澈态度,正犹豫怎么说时,投机倒把办公室的红袖章来了。
王杰看到红袖章,激动地指着曾舒仪,“同志,就是她搞投机倒把,还大张旗鼓地搞资本主义,你们快抓她!”
红袖章们一听,立马围住曾舒仪。
曾舒仪很淡定,她现在是有个体经营证的。
“你好大的胆子。”红袖章里的队长看着曾舒仪,让人把曾舒仪带回去审问。
“等等,你们看看这是啥?”曾舒仪拿出她的个体经营证,“你们是专门抓投机倒把的,肯定认识个体经营证,上面有我照片,还盖了公章。同志,我是合法经营,并不是非法投机倒把。”
队长再三确认了曾舒仪的证件,眉头不由皱起,转身去看王杰,“你是觉得我们很闲吗?”
原本还以为能抓个业绩,结果人家有证经营,现在还围了好多人过来,他们不可能拉着人回去要好处。白跑了一趟,只能把气撒在王杰身上,“一次就算了,第二次又乱举报!”
王杰懵了,“不可能啊,她怎么可能有证?”
“怎么不可能了?”曾舒仪停好自行车,把自己的个体经营证打开给王杰看,“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合法经营。你却处处找麻烦,还在大街上调戏我,大家伙说说,这种流氓该怎么处理?”
“抓他!”
“他还耍流氓啊?啧啧,果然相由心生,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人小姑娘做生意不容易,你盯着人不放,是不是因为她拒绝你?”
大家伙对着王杰指指点点,也有说曾舒仪怎么好意思做生意,不过这种话,曾舒仪只当没听到,她让人去报警。
王杰听到曾舒仪要报警,立马换了一个态度,“我说舒仪妹子,咱们还是亲戚呢,没必要闹成这样?你也不想看你大嫂不好做人吧?”
“哎呦,那我可太想看我大嫂不高兴了。”曾舒仪乐呵道,“王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下次你要闲得没事做就去舔公厕,别来大街上污染空气,看到你都晦气!”
她让红袖章也留下来,帮忙看着王杰,再去和陈澈道谢,“今天的事多谢你啊,我叫曾舒仪,今年刚高中毕业。”
“我……我叫陈澈。”
陈澈只比曾舒仪大两岁,他也很年轻,不敢直视小姑娘的眼睛。
虽然曾舒仪不用人帮忙,但陈澈踹王杰那一脚,让曾舒仪对他印象还不错,“好,我记住你名字啦。回头有需要我的,可以找我帮忙。”
话音刚落,警察来了,曾舒仪立马和警察说王杰半路拦下自己,“我说了我是合法经营,他还是拦着我的自行车。警察同志,我好害怕,要不是有这位同志冲出来帮我,我都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你少污蔑我!”王杰替自己辩解,“警察同志,我之前看她在电影院门口耐冰棍,那会她是没有证的。我并不知道她现在有证,这都是误会。”
“真的是误会吗?”曾舒仪不承认自己去卖过冰棍,拿贼拿赃,她在卖冰棍时可没被抓到过,只说上次见面看到王杰带着人相亲,还回头来纠缠她,“想来是我踢了他一脚,现在来报复我。警察同志,你们能不能帮帮我,我一个人出来做生意,本就是被逼无奈,现在还被这种癞蛤蟆盯上,我……我害怕。”
她本就长得漂亮,现在掉两滴眼泪,大家伙看得更心疼了。
曾舒仪把自己和王杰相亲,后来王杰又纠缠自己的事都说了,他们一块去警察局,曾舒仪一口咬定王杰要欺负自己,不肯和解。
但王杰又没作出实质性侵犯,警察再三询问事情经过,最后让王杰赔曾舒仪二十块钱,再拘留三天。
曾舒仪见好就收,拿了钱就去找到马淑芬,“马奶奶,和您说个好消息,王杰被抓了!”
“真的啊?”马淑芬特别高兴,“怎么回事?”
曾舒仪没说和自己有关,“说是耍流氓,要被拘留。你快和你邻居们都说说,让大家也听个乐子。”
有马奶奶出面,这个事自然而然能传到附近的人都知道。
马淑芬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喂,这真是报应。我和你说,前段时间王杰儿子就因为偷东西被抓,不过王杰给人赔了很多钱,警察看又是个小孩,就让王家好好教育。当时我真是气死人,没想到还有今天!”
她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个事我肯定和大家伙说。王杰也是赶到好时候,若是早个几年,他要被批斗下放!”
曾舒仪说可惜了。
“谁说不是。”马淑芬看到曾舒仪后座得竹筐,得知曾舒仪做起小杂货生意,凑更近地去看了看,“舒仪,你的竹筐里有不少东西嘞。正好我家针线没了,你给我来两卷。”
她心情好,愿意照顾下曾舒仪的生意,并不是真的缺针线。
“好嘞,我给您便宜点。”曾舒仪把针线拿出来,马淑芬又帮她招呼筒子楼的邻居过来看看,顺便说王杰的八卦。
筒子楼里大部分都是机械厂员工,听到王杰被拘留,一个个都来了劲。
也有早就看王杰不顺眼的,立马跑去厂里告状,车间要定组长,之前王杰和主任走得近,现在有了这个事,王杰别说升组长,级别也要降低。
马淑芬把曾舒仪当知心忘年交,热情地帮忙招揽生意,“你们以后有想买的,都可以找这孩子,她办事实诚。这些东西比去国营商店,合算多了!”
针线纽扣不算稀奇,得知曾舒仪过几天有糖卖,立马有人提出拿粮食换,“姑娘,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我家孩子多,就贪一口甜的。”
“我家也是,姑娘你来了大喊一声,我肯定买!”
榕城人爱吃甜,做肉做海鲜,都爱放点糖。大家对于糖的需求,快能比得上盐这类调味品。
曾舒仪心里算了算能卖多少糖,感觉只要她能供应得上,就不愁卖。
和大家伙说好后,曾舒仪另外抓了两卷线给马淑芬当感谢,要不是有马淑芬帮忙吆喝,大家不见得那么信任她。
“哎呀不用不用,我又没帮你做什么。”马淑芬不好意思收曾舒仪的线。
“应该的,要不是您啊,我今天卖不了那么多货。您看看,我这竹筐都空了一半。”曾舒仪今天的利润,至少有一块五,算很不错的收入了,“您要是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再来。”
马淑芬看曾舒仪实在,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姑娘,做人真不错。那你等等,我孙子刚给我带了一些柑橘回来,我去给你拿。你别走哈,不然我会生气的!”
曾舒仪笑着说不走,没多久,马淑芬就拿着五个黄橙橙的柑橘,放到曾舒仪的竹筐里。
“柑橘是乡下自己种的,酸酸甜甜的,你带回去尝个鲜。”马淑芬越看曾舒仪越喜欢,“过几天你再来,我让你尝尝柚子。天色不早,你快点回家去,不然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她和曾舒仪挥挥手,看曾舒仪走远后,才哼着歌往家去做饭。她今天买了瘦肉,准备做荔枝肉,因为孙子晚上要来吃饭。
随着筒子楼里一家家地飘出饭菜香,马淑芬也做好饭菜,“老头,你去门口看看,咱大孙子怎么还没来?”
陈爱国捶捶膝盖,不乐意动,“都这个时间了,肯定快到了。”
“让你做点事,怎么那么费劲呢?”马淑芬撇嘴解下围裙,看到推门进来的孙子,立马笑容满面,“我刚还和你爷爷说你要到了,快去洗手吃饭,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荔枝肉。”
她拉着孙子去洗手,坐下后,给孙子夹了满满一碗肉。
荔枝肉酸酸甜甜,一口下去,很是开胃,陈澈在吃饭时,马淑芬就笑盈盈地看着,“怎么样,最近工作还好吧?”
“嗯,都不错。”陈澈看奶奶又给他夹菜,赶忙说够了,“你们也吃,别光顾着看我吃。”
“好好好,我们也吃。”马淑芬一边吃饭,一边和孙子聊最近的事,等聊到楼上王杰被拘留,马淑芬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我今天是真高兴啊,这都是报应!”
想到曾舒仪,马淑芬突然动了动心思,“小澈,你搞对象没?”
“咳咳。”陈澈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呛到,红着脸摇头。
马淑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最近认识一个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嘴巴甜,人也实在。今天就是她来和我说,王杰被拘留的事,小姑娘人可好了,过些日子,你再来奶奶家呗?”
来说王杰被拘留的事,陈澈想到了中午遇到的小姑娘,难道是一个人?
应该不是吧,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陈澈拒绝道,“奶奶,我现在没时间谈对象,师父说我正是学技术的关键时候,缓一缓吧。”
“哎呀,学技术和搞对象又不冲突,你是没看到人姑娘长什么样,等你看到了,你巴不得快点和人结婚了。”马淑芬急了,但孙子就是不肯点头,恨不得拉着孙子去和曾舒仪相亲。
这边陈家在吃饭,曾家那里刚吃完。
曾舒仪回家前,特意买了几双纯棉袜子,妈妈、二姐、向民都有。
“妈,你快试试,可舒服了。”曾舒仪拉着她妈坐下,“马上十一月,天越来越冷,你以前的袜子都破了。”
林家珍心疼钱,“你干嘛浪费这个钱?拿去退了吧,我不用。”
“给你买的,你就穿,我今天挣钱了呢!”曾舒仪替她妈脱了鞋,至于她爸故意发出的咳嗽声,只当没听到。
曾庆良:……还真不给他买?
王娟看得眼红,酸酸地道,“舒仪有本事了啊,不过你这样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不给我和你大哥买就算了,怎么爸也没有?”
“我只换了这点布票,买不了更多。”曾舒仪说着笑起来,“大嫂,你不是看不上我做生意,觉得丢人吗?怎么,现在你也想要我买的东西?”
“你!我才不想要!”王娟愤愤坐下。一双破袜子,她自己买得起。
“这可是你说的哦,本来我还想着下次给大家都买,既然你那么替我着想,我先谢谢你。”
曾舒仪乐呵呵说完,看她爸板着脸,故意道,“爸,你最近是不是没看报纸?我听人说,好像要有个新政策,叫计划生育来着。如果是真的,我大哥大嫂就不能给你生孙子了。”
厂里年底忙, 曾庆良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还要值夜班,根本没空关注别的。
他没听明白, “什么是计划生育?”
曾舒仪也是今天卖货时,听别人说到的,“就是城镇居民,不管生儿生女,以后只能生一个孩子。如果超生违反国家政策, 一律辞退。”
她爸看重大哥, 盼着大哥考上大学,给曾家生孙子。现在出了这个政策,曾舒仪心里默默地想,希望她大哥生不出儿子。
这下曾庆良真的慌了, 要是没孙子,儿子再厉害有什么用?
到时候家业传给谁?
“你别乱说话哈。”曾庆良道。
“是真是假,爸你去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曾舒仪道, “我反正不在意这个。”
她都没结婚,更别说生孩子的事。
曾庆良等不到明天, 当即去隔壁找刘喜旺,得知真的有这个政策,当下都说不出话来。
刘喜旺看曾庆良这样, 立马明白怎么回事,“我说庆良,你家向平和舒月生的都是女儿, 趁着政策还没开始落实,让他们加把劲,赶紧再生一个。你不是想抱孙子么, 总不能让向平没儿子吧?”
曾庆良觉得对,当即跑回家去,找到大儿子儿媳。当公爹的来说这个事,还蛮让人尴尬,他敲门把大儿子喊到院子里。
“刘大爷他们说计划生育是真的,你和小娟抓紧点,赶紧怀孕!”曾庆良又吐槽道,“也不知道哪个傻缺弄的政策,连大家伙生孩子都要管。要是只有女儿的人家,以后坟头都没人上香!”
曾向平也没想到是真的,他每天关注的只有读书,但爸说得对,还是要有个儿子。
回屋后,曾向平和王娟说了这个事,王娟当即把熟睡的女儿抱去给公婆。
而隔壁屋里,曾舒月也在发愁这个事,“舒仪,你说的计划生育是真是假?”
曾舒仪说应该是真的,“报纸上这么写,多半错不了。不过报纸上写只是提出方针,还没有具体落实。二姐,你也想生儿子吗?”
何家在农村,同样会想要儿子,曾舒月陷入沉默,她不知道想不想。
没等到二姐的回复,曾舒仪反而先听到隔壁房间床来床板“吱呀吱呀”的响声,一开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听二姐慌张地让她早点睡,才想到是什么动静,“刷”地红了脸,盖着被子翻了个身。
往后连着几天,隔壁的动静都很响,直到曾向平眼窝黑青,曾庆良在吃早饭时才说了句,“孩他妈,你今天去市场看看,有没有猪腰子买两个回来。”
曾向民不解地问,“买猪腰子干什么?那玩意又不好吃,妈,你买两斤肉回来呗,我想吃红烧肉!你看我最近在冯木匠那都累瘦了,你给我补一补?”
曾庆良瞪着小儿子,“不过年不过节,想什么红烧肉吃?麻溜地吃完饭,快点去厂里!我当学徒的时候,都提前半个小时到,先帮师父把茶泡好,师父才愿意多教我一点。”
曾向民撇撇嘴,不说话了。他又不想真的学木匠,才不要拍马屁。
等吃过早饭,曾庆良叫住大儿子,“我是急着抱孙子,但你身体又不是铁做的,也要劳逸结合,别天天干那事,知道吗?”
这几天晚上动静大得,他都睡不着,这会忍不住打哈切。
“爸,别说了。”曾向平不好意思了。
“嗯嗯,去上班吧。”曾庆良道。
屋内的曾舒仪看着他们都走了,才跟着二姐熬糖,很快后厨里就飘出甜味。
曾舒仪还是第一次看到熬糖,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用筷子沾了沾,“真甜。”
曾舒月说还要过会才好,“这是你姐夫奶奶教我的,老一辈人的手艺,特别要注意火候。火候不到,糖就稀了不成形。但火过了容易烧焦。”
她手艺不精,所以很紧张,“舒仪,别加柴了,差不多了。”
曾舒仪也有点紧张,毕竟锅里的粮食就花了她好多钱,要是糖熬焦了,全白废了。
姐妹俩满头是汗,直到曾舒月说差不多了,曾舒仪赶忙帮着拿盆装糖。
这时林家珍从外边进来,她表情心虚,“我在院子里一直守着,就怕有人突然进来。怎么样,熬好了吗?”
曾舒仪说好了,“妈你尝尝,可甜了!”她刮了一点,喂过去。
林家珍含在嘴里,甜味瞬间化开,“嗯,还真甜!”
“多亏了二姐的手艺,这麦芽糖做得好,肯定多人买!”曾舒仪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卖货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