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重生后要拯救我by林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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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她在一个摊子前坐下,等老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送到她面前时,她首先做的不是拿一次性勺子,而是拿出手机,斟字酌句地编辑消息发送:【哥,你今天不用给我买早餐,我已经出来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她舒了一口气,正要把手机揣回去时,手心一麻。
是他回的消息:【吃的什么?】
她回:【馄饨。】
手指准备点击发送时,又礼貌地在后面补充一句:【要给你带早餐吗?】
贺岩:【好,我吃豆浆油条】
她愣住,下一秒,他再次发了条消息:【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她左右看看,看到有老板在炸油条,这才回他:【好的。】
闻雪专心致志吃完一碗馄饨后,拿着钱包去买了他要吃的豆浆油条,提在手里也很有份量,她加快步伐回到筒子楼,来了二楼最边上,她敲门的时候,贺岩对着镜子在刮胡子。
他放下剃须刀,随手扯下毛巾擦擦脸,带着比薄荷还冲的清冽气息开了门。
闻雪很有分寸地没有朝里看,目光低垂,落在地上,伸手递出买来的早餐:“要趁热吃。”
贺岩应了,接过,见她转身就要走,叫住她:“闻雪。”
她停下脚步回头。
他顺手从立柜上拿起车钥匙给她,“外面冷,去车上等我,我送你上班。”
晨光熹微。
贺岩没有进屋吃早餐,他站在通廊上,一边慢条斯理地用油条蘸豆浆,一边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不一会儿,穿着白色羽绒服的闻雪走出楼道,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的视线完全跟随着她在动。
就连吴越江开门伸懒腰来到他身旁,他都没有立刻察觉。
吴越江看着他手里的油条,没好气道:“你有良心吗?出去买早饭都不知道给我带一份?”
“谁说我出去买早饭了?”贺岩轻描淡写地说,“闻雪给我带的。”
吴越江一脸讶然,都是多少年的兄弟,自然听出了贺岩话里的炫耀意思,揶揄道:“怎么不让妹妹给我也带一份?”
贺岩扫他一眼,“你别使唤她。”
两人以前没少使唤贺恒跑腿。
两毛钱就能让还是小学生的贺恒屁颠屁颠去小卖部买汽水。
楼下。闻雪很轻松地就在雾气中找到了贺岩的车,这辆车又高又大,像极了他,在外面停了一宿,挡风玻璃上都结了一层雾水。
她并没有开门上车,而是摸索着车钥匙,开了后备箱。
前几天他给她拿行李时,她有看到吸水抹布,还带着潮意,她没想太多,认真地用抹布擦拭车身两边的后视镜,要是洗车店那个小学徒有她这份认真劲,必定客似云来。
贺岩嚼着油条,一开始没明白她开后备箱的用意,直到她哼哧哼哧地擦镜子时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进食速度,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扣上碗盖,这就要下去阻止她。
吴越江伸手按在他的左肩,压低声音道:“你别这样。”
简直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过去贺岩对贺恒纯粹是放养状态,每个月给够生活费,打电话的次数都不多,现在对闻雪,他过分小心了些,小心翼翼跟管东管西,只有一步之遥,一不小心会很容易变成让妹妹厌烦的专制哥哥。
贺岩拧眉:“我是让她在车上等我。”
了吧,人比人该死,这要是心悦,”吴越江耸肩,“她要是为我的车擦玻璃镜子,除非我先给她两百。”
“……”
闻雪将玻璃跟镜子擦得干干净净,又犯难地看向手中的这块抹布,环顾一周,不远处有水龙头,她快步走过去,完全没发现,在她拧开水龙头被冰冷刺骨的水冻得一个哆嗦时,二楼的尽头处,某个挺拔的男人跟着嘶了声。
她搓好抹布洗手,回到车上。
没过多久,贺岩上车坐上驾驶座,平静瞥她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轻踩油门驶出筒子楼,路边有人推着车,卖茶叶蛋热粥面包之类的早餐,他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来到摊子前,有一个锅里浸泡着袋装牛奶,冒着热气,他扫视一圈,“给我拿袋牛奶。”
“好嘞!老板要什么味道?”
贺岩想了想,“巧克力味有吗?”
“有!”老板麻利地捞出一袋巧克力牛奶,用毛巾擦干后递给他,还是热乎的。
贺岩给了钱后,回到车上,将牛奶塞她手里,“拿着。”
闻雪手里多了袋牛奶,有些茫然,人都是眷念温暖的,她已经下意识地包住它取暖,掌心的温热传至四肢百骸,这段路很短,短到她只来得及看他两眼便到了公司。
她正要下车,忽然一道低低沉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我下午要去见个客户,晚上也有饭局,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
闻雪听着,心里掠过一丝疑惑。
要不是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还以为他是在跟别人说话。
“晚饭你自己吃。”他说,“一定要吃。”
闻雪莞尔,点头应道:“好。”
应该是她前两天的样子吓到他了。
如果她知道他会来找她,她那几天肯定好好吃饭,至少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
今天天气依然很好,艳阳高照,昨天贺岩跟工作人员留的是她的号码,中午她就接到了送货电话,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走路回筒子楼,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深灰色的沙发就摆在落地灯旁,看起来竟然有了家的味道,越看越顺眼。
她中午发的消息,一直到傍晚,贺岩才有空看到。
他不习惯跟任何人发消息,通常都是有事打电话,效率更高。他在服务员一道菜一道菜送上来时,记起现在是饭点,便想问她有没有吃饭。
谁知,看到了五个小时前她发来的消息:【沙发送到了。】
他垂眸看着,打字回复:【吃了吗?】
与此同时。
闻雪被娜娜拽着来逛夜市,她的理由很充分,她们都落单了,贺岩有饭局,万年开长途去了,孤单的人当然要凑到一块儿,对此闻雪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但她又说不上来。
临近过年,夜市没以前热闹,摊位还是很多。
娜娜站在麻辣烫摊位前就走不动道了,深吸一口气,香迷糊了,“闻雪,我们吃这个好不好?”
如贺岩猜测的那样,现在的闻雪对吃吃喝喝没有兴趣,无所谓吃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
她正想点头答应,放在羽绒服口袋的手机振动,拿出一看,是贺岩发来的消息,她的眼睛从手机屏幕慢慢挪开,朝四周看看,摇头回道:“不了,我得吃别的。”
说完,她低头回他的消息:【正要吃,吃饺子,跟娜娜一起。】
她总觉得,如果她说她吃麻辣烫,手机那头的他会皱起眉头。
娜娜苦着一张脸,也不能勉强她,只好打包了一份麻辣烫,陪她来了饺子摊,两人坐在折叠小桌前各吃各的,一人叽叽喳喳,一人偶尔柔声附和,也算和谐。
餐厅私密包厢内,贺岩没再回复闻雪的消息,收起手机放回口袋。在饭局上谈生意,难免要喝酒,桌上摆着红的白的,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松弛,大哥啊老弟啊这类的称呼已经叫上,忽然似是闲聊一般,他靠了靠椅背,说,“大哥在华城应该也认识不少达官显贵吧?”
周总乐呵呵,“怎么,老弟要把生意往华城发展?”
“是有这个想法。”
贺岩又给他斟了半杯酒,沉吟道:“我听说华城有个周家。”
周总一顿,笑着摆摆手,“可真是抬举我了,我要是跟那个周家沾亲带故,还用得着到处折腾呢?”
可能是喝高了,他话锋一转,“不过这周家也没几年太平日子过了。”
“怎么讲?”贺岩仿佛好奇,追问。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狗都知道争个窝呢,更何况人。”周总压低声音,喷出酒气,中年男人的通病,喝了酒异常啰嗦,“周家有两个儿子,不是一个妈生的,这大儿子吧,常年在国外,消息不多,听说是个蛮温和的性子,小儿子嘛,嚣张霸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头偏心小的。”
贺岩感慨,“原来如此。”
这个话题草草结束,等酒喝得差不多了,周总的司机进来扶人,不一会儿,包厢只剩贺岩,他单手撑着额头平息酒意,静坐片刻,叫来服务员,重新点了几个招牌菜以及甜品一起打包带走。
他喝了酒,提前找好代驾。
从餐厅出来时,凛冽寒风如刀一般刮在身上,他恢复丝清明,步伐平稳地朝停车方向走去。
“老板,是这儿吧?”
代驾停好车,拉起手刹,出声唤醒在后座休息的贺岩。
贺岩撩开眼眸,看向窗外,嗯了声,多给了代驾一些小费就让他先走了,他在车上又坐了几分钟,提着打包盒下车,习惯性地抬头看向三楼最边上的房间,灯是关的。
他看了眼腕表,八点半,她应该没这么早睡?
脑子一片混沌,他锁好车,抬腿往楼道里走去,隐约听到熟悉的激烈的声音,对方说的是方言,内容他听不懂,抬眼辨认,认出是娜娜后,他不再关心,直接上三楼。
刚站稳,某个房间传来笑笑闹闹的对话——
“闻雪妹妹,天都快亮了,还没想好打哪张牌吗?”
“我看她就是在发呆!”李静如噘嘴吹口哨。
一道轻柔又无奈的女声响起:“静姐,我没发呆……我就是,我真不会打牌,让我想想……”
闻雪很着急。
因为娜娜要接电话,非让她帮忙顶一会儿,她就被娜娜按在了牌桌上。
手指拂过麻将,正想眼一闭心一横随便打一张出去时,刚刚还催促她、调侃她的三个人噤若寒蝉,原本热闹的屋里瞬时间鸦雀无声,坐她对面的李静如一脸心虚地看向门外,她眼皮一跳,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转头看过去,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贺岩在门口站定,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她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
他顶着他们的注视走了进来。
除了闻雪以外的三个人纷纷战术性后仰,有个年轻司机已经琢磨着该往哪躲,才不至于在岩哥掀翻桌子时被麻将砸到。
贺岩来到闻雪身后,微微俯身,他身上有酒气,但不难闻,他沉声问,“在打牌?”
闻雪答非所问,也是坦白从宽,老实道:“我不会。”
希望他知道,她不是自愿打牌的。
贺岩停顿,以为她是在向他求助,缓声道:“我也不会,教不了你,你就随便出张牌吧。”
另外三人:“??”
一个两个懵了,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么这样一句鬼话是从他们岩哥口中说出来的?
闻雪听出他没有生气的意思,点了下头,胡乱打出一张牌,随着麻将碰桌的沉闷声响起,三家纷纷回过神来,年轻司机看看闻雪,又看看贺岩,“岩哥,我能胡牌吗?”
“不能。”
“哈哈哈胡了!”
闻雪肩膀一垮。
又输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输了几局,拿的都是娜娜的钱,她手撑着桌子起身,“我回房间拿钱包。”
贺岩喝过酒后,反应没清醒时敏捷,但也琢磨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拦住了她,从口袋拿出钱包,抽了几张百元摁在桌上,此时娜娜脸上带着怒意冲进来,见他跟鬼似的站在屋子里,吓得叫了声,马上转身就要跑。
“带了些吃的。”贺岩将一个纸袋直接放桌上,“估计凉了,你们自己热着吃吧,别玩太久。”
说完,他看向闻雪,“我送你回去。”
闻雪赶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娜娜拍拍胸口,回到牌桌前坐下,定睛一瞧,自己这边多了几张钞票,震惊不已,“都是闻雪赢的?她是雀神吗?”
“……”
“……”
“怎么不算呢?”李静如笑笑。
贺岩把闻雪送到门口,将另外一份单独的打包纸袋给她,“甜品,尽量今天吃。”
闻雪接过,很奇怪,刚才人多那股酒气不算浓,现在她能清晰地嗅到他的酒意,看到他强撑出的神色自若,她实在有些担心他下楼时会踩空,干脆反手带上门,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等她看着他进屋后,她再回来。
昏暗的通廊,高大的男人走在前面,步子已经有些晃悠,年轻的女人跟在后面。
一开始,贺岩没察觉到她跟着他,直到他站在房门外,找钥匙时,手抖了一下,没拿稳,钥匙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一双毛绒绒的兔子拖鞋。
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来,步履踟蹰,目光隐含担忧地望着他。
真稀奇,他哑然失笑。
还是头一回有人担心他走过的路太黑,要送他回家。
贺岩勉强撑着一口气,直起身子,声线略沙哑地对她说道。
在闻雪自我保护的意识中,她是绝对不可能靠近一个喝醉了的男人,因为那往往意味着危险,但贺岩似乎不在这个范畴,她没有再犹豫,快步来到他身侧,迟疑着伸出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要不要扶他。
贺岩已经不着痕迹地避开,将钥匙给她,笑了声:“帮我开下门。”
闻雪嗯了声,从他手里接过钥匙,摸索着插进锁孔,这一方安静的小天地,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转动钥匙,门嘎吱一声开了,也许他通常都是在门口镜子那儿刮胡子,空气中好像都漂浮着清冽的气息。
“谢了。”
他说,“回去休息吧。”
见他平平安安到门口,闻雪也没什么不能放心的了,她点了下头,却仍然一步三回头往楼梯那边走,每一次回头,贺岩都还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抿唇笑笑。
楼道的灯照着脚下的路,她来到三楼,刚走到房门口,寂静的夜里,由下而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到了吗?”
她一惊,赶忙扶着栏杆,着急地往下看。
楼下,贺岩也在探头朝上看。
不知怎的,她闷闷地笑了起来,“到了。”
下面没声了,她竖起耳朵听,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舒了一口气,转身往屋里走,一旁的矮桌上还放着他打包回来的甜点,尽管她现在没什么胃口,她还是拆开纸袋,拿出盒子,打包得很精致,是一块诱人的巧克力蛋糕。
她怔了几秒,找到叉子。
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着,甜而不腻,味道很好。
闻雪开始习惯在这里的生活。
这几天早上她都七点半出门去吃早餐,同时给贺岩发消息,问他想吃什么,有时候是豆浆油条,有时候他也会好奇她一连吃几天的馄饨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她给他带一份。
然后他会给她车钥匙,让她在车上等他。
李静如的口哨声每天还是会在办公室响起,但比起头一两天的频繁,现在频率明显降低。
午休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周姐她们在外面晒太阳,嗑瓜子。她没有感觉到自己变好,却也没有变得更糟糕,就好像有一个人在托着她,不让她坠落。
贺岩工作很忙,尤其是这段时间,既要赶在过年前去催收账款,又要跟客户联系感情,送礼是必不可少的,前脚送走周总,后脚他也要出差谈事。
临走前反复交待吴越江,要帮忙照顾闻雪。
最后念叨得吴越江都烦了,“她二十,二十岁的成年人,又不是两岁小孩!”
话虽然这样说,但贺岩走后,吴越江自动接手他的任务,每天开车送她上班,下班,这天终于抽出空来,载她出去吃饭,全程她都很安静内敛,吃着火锅里的烫青菜。
“闻雪,其实我心里特别感谢你能过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事。”
吃饱后,吴越江放下筷子,语气里带了些郑重其事的意味。
闻雪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吴越江的目光定在了她右手手腕的女表上,如果他没记错,这是贺恒送给她的十九岁生日礼物。
当时贺恒还找他帮忙参考。
在少年眼中,女朋友的生日就是最大的日子,别的事通通让步,挑了很久,纠结了很久,他都想把这臭小子拉黑,怨气冲天地问,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不去找亲哥。
贺恒叹气,亲哥会甩钱让我滚远点。
他哈哈大笑。
记起这件事,吴越江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却没有跟闻雪提及,“你觉得贺岩他的状态怎么样?”
闻雪想了想,轻声道:“很好。”
贺岩是她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无论是贺恒在时,他以一己之力承担起养育责任,还是贺恒走后,他能够咽下所有的痛楚,挺直腰背重新振作,这些都是寻常人做不到的事,而他做到了。
“是吗?”
吴越江怅然若失,“现在能留住贺岩的只有责任。”
在他们一群人还只是会写责任这两个字时,贺岩就将它扛在了身上。
“以前是贺恒。”吴越江缓慢地说,“现在是公司和我,我跟他说,是他把我拉进来的,这摊子就要越做越大,他问我想赚多少钱,我报了个天文数字。”
闻雪静静地听着。
“不知道能留他多久,一天算一天吧。”他笑,眼前这个女孩还不知道,她也成为了贺岩的责任。
“留住……”她不知所措,“是什么意思?”
“有一段时间他经常去庙里,其实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但贺恒的死让他特别痛苦,”吴越江苦中作乐,“他这要是搁古代,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号绝对跑不掉,他心里很自责,他一直觉得是他没有照顾好弟弟,弟弟才二十岁啊……坦白说,我觉得等他看着我赚了那么多钱后,他绝对拍屁股走人,搞不好就去一个庙里,吃斋念佛。”
闻雪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在努力消化这些话,每一个字都钻进她的心里,夹杂着细碎的玻璃。
“为什么?”她喃喃问。
吴越江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这会儿却狼狈地别过头,缓了一会儿后,又若无其事地笑道:“所以,我说谢谢你,你来了以后,他其实很开心。”
说到这里,他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拿起杯子喝水,神情依然有些恍惚。
叮铃叮铃——
吴越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贺岩的来电,直接接通,放在耳边,喂了声,那头跟昨天前天一样,问道:“送她回去了没?”
“没,带妹妹在外面吃火锅呢。”他说。
闻雪仓促地抬起眼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吴越江,直觉告诉她电话那边的人是贺岩。
“嗯嗯嗯。”吴越江不耐烦地应了几声,“知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了?对了,妹妹在,你要不要跟她说几句?”
闻雪马上放下杯子,正襟危坐。
就像是要面对教导主任的三好学生。
“那好吧。”吴越江看了闻雪一眼,拿开手机,结束通话,冲她笑笑,“他忙得要死,每天还要电话监督我有没有送你回去,服了他。”
闻雪肩膀一松。
她眼睫低垂,继续喝水,没喝几口,在吴越江起身去前台买单时,她口袋里的手机振动,拿出来一看,是贺岩来的消息:【早点回去休息。】
吴越江拿着发票回来,还没走到这一桌,隔着几步距离,看见闻雪正双手拿着手机认真打字,像是在跟谁聊天,唇角带着轻松的浅浅笑意。
贺岩这次出差是自己开车去的,几百公里的距离,去的时候一鼓作气,回来的时候难免有些疲惫,他临时在中间的城市停一个晚上,订了间房睡觉。
冲完澡躺床上睡了,暖气开得很足,令人口干舌燥,凌晨两点醒来,喝了瓶水人也彻底清醒过来,索性拿着手机车钥匙下楼退房,开车冲进黑夜中,在
高速路上疾驰。
开了三个多小时,清晨雾气蒙蒙,他停好车,视线却穿过挡风玻璃,看向三楼开着灯的房间,抬起手,腕表表盘折射出一道暗光,确定现在是五点四十,而不是六点四十,七点四十时,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熄火,下车,他关上车门,似乎是怕吵到了谁,力度比以前轻了很多。
锁好车后,他大步走进楼道上楼,眼看着离那个房间越来越近,他放慢了步伐,琢磨着可能她睡觉前忘记了关灯?于是从口袋搜出手机,试探着给她发了条消息:【醒了吗?】
收到消息的时候,闻雪正抱着热水袋窝在沙发上。
前两天,她跟娜娜逛夜市时买了草莓盆栽。
她早起睡不着,就会盯着盆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出草莓,她甚至怀疑,自己被骗了,这可能根本就不是草莓盆栽,不然怎么浇几天水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忽然,手机振动。
她睡觉前都会把手机放沙发上充电。
该拉黑的人都拉黑了,她的世界很清静,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早收到消息。
点开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是在出差的贺岩?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一时间,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仿佛回到了夏天的那个晚上,毫无预兆地收到警察打来的电话。
从那个晚上,她就好像被拖进了长而黑的隧道里。
她猛地起身,提心吊胆地回复,手都在发抖:【醒了,怎么了?】
下一秒。
与有节奏的敲门声同时传来的是他的回复:【开门。】
闻雪急急跑到门口,一下拉开门,外面气温明显更低,寒气趁虚而入,风尘仆仆的贺岩站在门口,他双手插兜,挺括的风衣下摆有了折痕,却不显狼狈,他偏了下头,声音沉沉,“穿厚点,我带你去个地方。”
几分钟后,裹上围巾,戴着手套的闻雪惴惴不安地跟在贺岩身后,上了她从未去过的筒子楼楼顶。
门是拴上的。
贺岩三下两下,无比熟练地开了门,铁锈门仿佛摇摇欲坠,他率先抬腿走出去,示意她跟上,寒冬腊月,呼出的气几乎都要凝结成冰,偌大的楼顶,连晾衣绳都在风吹雨淋中断落在地,无比萧条。
闻雪跟上他,他好像很熟悉这里,径直来了某一处,“这里能看到太阳升起。”
她侧过头,凝视他的侧脸。
看了一会儿,她挪开目光,掠过地上歪歪斜斜散落的啤酒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在向她展示他的伤疤。
两人站着,沉默地遥望天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流逝地无声无息,他说,“来了。”
太阳升起,稀薄的日光穿过云层,闻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看过夏天的日出,可这一刻,她由衷地觉得,冬天的日出,更让她感到震撼。
那么……
她轻轻地看向贺岩,他看过多少次这样的日出了?
她呵出白气,下楼时,没有立刻跟上他,她蹲下来,一地的啤酒瓶,今天肯定拿不下,明天再来拿,她一手拎着两个瓶子,瓶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贺岩闻声回头,四目相视,她小声解释:“垃圾……要扔进垃圾桶里。”
别人制造的垃圾,她管不了。
但这些是他喝的。
贺岩静默,有些尴尬,却也坦白承认,“应该的,我那时候没有素质。”
她扑哧一下,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第14章
在贺岩撞见闻雪清晨五点多就开灯呆呆坐在沙发的第二天,他就征询过她的意见,托人给她在西城口碑很好的中医院挂了号,次日上午,他便开车载她过去,医院哪天人都多,找停车位都找了半天。
过去贺岩对很多事都不耐烦,脾气糟糕,碰到加塞的,比他素质还低的,有时候火气上来了,总要跟人干一仗才行。
他现在依然火气蹭蹭往上涨,但副驾坐着闻雪,他侧目看她,她很平静很乖地抱着围巾坐着,会让他也跟着熄火。
贺岩两辈子加起来,来医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以前是带贺恒看儿科,现在是带闻雪来把脉。
偏偏这两件事出现在他身上都很诡异,他走在前面开路,闻雪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是陌生人,他们挂的是专家号,等叫号都要好久。
贺岩目光扫视一圈,找到了个位子,不由分说带她坐下。
闻雪坐了会儿,坐立难安,还是起身,把位子让给了一个奶奶。
她在学生时代拿到的奖状能贴满整面墙。
总之,不管是家人老师教的,还是课本上学到的,她不管多疲倦,都无法忽视老幼病残,明明她自己纤弱得能被风吹走,她也会坚持这样做。
贺岩以为她踏踏实实坐着呢,便到了楼梯口那里站着透气,低头接打电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天的通话记录都翻不完。
结束一通电话后,他察觉到不对劲,侧过头看去,距离他一米多站着个人,一个本应该坐着休息的人,对方睁着清亮的眼眸无辜地看着他。
“……”他问,“叫号了?”
“没有。”闻雪轻声,“有个奶奶站着,我不好意思坐着。”
那个奶奶可能六七十了,她才二十岁。
贺岩嘴角抽了抽,他回头看了眼,心想,那个奶奶看起来可比她健朗多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总算排到他们,贺岩知道年轻男女一起来看病,不了解内情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怀疑是什么关系,他便主动道:“医生,我陪我妹妹来看看,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出去等着也行。”
医生笑着点头。
一通把脉后,她问:“睡不好吗,有多长时间了?”
闻雪慢慢缩回手,“半年了,做梦就会醒,醒来就睡不着了。”
贺岩没有靠得太近,闻言神色复杂地看向她的发顶。
她坐姿很端正,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感觉还是晃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