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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惹的疯狗替身by昱生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8

“夫人?夫人?”挨个儿找了一遍,竟都不见人影。汀兰方才慌了,跌跌撞撞地跑上三楼,推开雅间,“夫人不见了!”
霍青山睁开小憩的眼睛,脸上霎时泛起一股寒气。
“不见了?”
汀兰急出了哭腔:“不见了,奴婢到处都找过了!还问了净房的妈子,她说对咱们夫人没印象,许是根本就没进去过。”
空气突然凝固。
书剑倒抽口气:“该不会……又逃了吧。”
却说温婉。
还好茶缘街春芽楼离鼎盛楼只隔了条街,她紧赶慢赶,不消一盏茶便到了地方。
春芽楼是柳浪山庄的据点,一进去,清幽茶香盈鼻,婉转笛声悦耳。
茶生意做得倒挺像那么回事儿。
“客官您要点什么茶?”堂倌迎上来,见她眼生,便介绍道,“咱们这儿说故事送茶水,您若有好故事,只往那上头一坐,只要您开口茶水便奉上,若大家都鼓掌,咱们还送您一碟茶果子。”
温婉见前头垫着一方台子,置了一桌一椅,正是说故事的地方。
柳浪山庄的消息,便有一些是这么搜集到的。她一笑,应道:“我今儿没故事,倒有一封信给你们掌柜的。”
是关于旭阳丹的。
温婉赶时间,交了信就出了春芽楼,返鼎盛楼去。
脚步匆匆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总觉得与过来时有什么不同。
细细一瞧,好像是*……是官兵出动,正沿街找人。

温婉是被官兵带回鼎盛楼的。
霍青山在雅间里等着,那一张脸,黑得见所未见。有一瞬间,温婉以为自己来了阴曹地府。
汀兰跪在地上呜呜地哭,是被判官罚下十八层地狱的可怜虫。
书剑则是鬼差,满脸肃色随时准备拿人。
“这……怎的闹出如此大的阵仗?”温婉站在雅间门口,一脸懵。
往返春芽楼,来回也就两盏茶时,即便她人不见了,也不至于惊动官府吧。
书剑一颗心终于放回肚里,无奈地替他家主子问:“夫人方才去哪儿了?”
温婉:“我方才打窗户口看到街上有卖蜻蜓头花的了。盈盈早同我说想要一个,我怕货郎走远,就赶紧追出去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头花。
“因是追得远,买完头花我就摸不清楚方向了,在街上瞎转悠。”
还好她英明,刚出酒楼就顺手买了这个“借口”。她边说着,将汀兰扶起来,惭愧道:“连累你挨骂。”
汀兰摇头:“夫人回来就好……只可惜面人儿坏了,只怕今儿再遇不上这么对盈姐儿胃口的了。”
好好一个面人儿,公子发起怒来,一脚就给踩个稀巴烂。
这会儿倒是稳坐着不说话。
温婉躬身,将那宛如五马分尸的面人儿拾起。确实可惜,这仙女面人儿可遇不可求,一般的匠人都爱捏一些生肖、武将之类。
她落座回去,瞄了看霍青山的脸。
打她进了门这人就没说话,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捏着个空茶杯,余怒未消。
不过是走丢了,哪来那么大火气。温婉觉得奇怪,不会是……
“夫君不会以为我要逃吧?”她后知后觉,惊讶了,“连官兵都惊动了!”
霍青山睇她一眼,稳坐着还是没吭声。
书剑:“咳咳……也不算惊动。正巧有官兵在这儿吃喝,掌柜的去拜托一句,他们便立马上街寻人了。”
温婉失笑:“盈盈都还在家,我一个人往哪儿逃啊。这么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抓逃犯呢。”
霍青山终于搁了空茶杯,冷冷丢出一句:“都出去。”
汀兰擦净眼泪,当即和书剑一道退了下去。
“慢着。”温婉偏要把人喊住。
将荷包递给汀兰,“另再给盈盈买个面人儿,大公鸡的她也喜欢。你自个儿拿着钱,想吃什么吃什么,别白受了委屈。”
待门一关,她回头便对霍青山道,“汀兰可是我的人。”
我的人,你说罚就罚,将我的脸搁在哪儿了。
霍青山满腔的不爽尚未得发泄,反倒受了她的埋怨,脸色终又黑了下去。
“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都不带,竟也敢上街瞎逛!”
“好好好,我的错,叫夫君担忧了。”温婉提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打小流离失所的,去哪儿还不都是我一个人。旧日习惯,一时忘改了。”
一句话,硬把霍青山堵了个脸青。
这也怪不着她,不是么。她又不是主子贵女,出个门前呼后拥的。她只比乞丐强一些,说来说去皆藏着满腹辛酸。
他若还责怪得出口,可就真是麻木无情了。
好一会儿,霍青山方才又开腔:“以后,你出门必得有丫鬟跟着。”
温婉:“是是是!今儿让夫君担心一场,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说着,端起茶碗送到他嘴边。
霍青山沉着脸接了,却浅喝一口便放下来。他心头还有不痛快没解开。
温婉索性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你也是傻。我都嫁给你了,人也是你的了,只要不是得了疯病,怎么会想跑。”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想起她昨夜那般主动,霍青山展了眉心。只是,那令他早早缴械的风情画面一经出现,就在脑中赖着不走。
他低头含|住女人的嘴,撬开贝齿……
“唔……”温婉不防他突然带着侵略的深吻,下意识地想推开。
若是正儿八经办床上的事,一旦动了情,讨厌也会变成喜欢。可眼下,她却觉得是在吃人口水,难免抗拒。
可霍青山没想放过她,将她腰身搂得甚紧,与自己的紧紧贴在一起。
许是他饮过茶水的缘故,口中带着一股子茶香,那紫笋的甘醇鲜爽渡到她的口中,她却又没有想象的那么反感。
男人的手开始游走……
昨夜她已然推倒心墙,不再抗拒与他欢好,空旷了许久的内心到底是找到了替补,尝尽了滋味。
当下被他撩拨几下,温婉心头竟也有一丝情动,与他逗弄起唇瓣,觉得身上的衣裳有些碍事了。
忽而她回神,暗道不好,赶紧按住了男人作怪的手。
再不打住,可就要在这雅间里头春一场了。外头汀兰和书剑还听着响,随时等着吩咐呢,要听到了什么……
她要脸的!
男人却哪里想得那么多,仍来捉她的唇。
“我饿了!”她急道。
“……”
温婉勾着他的脖子,眨巴眨巴眼:“我螃蟹都还没吃到,你就想先吃我,这不合适吧。”
男人心烦意乱地松了手。
行吧,上菜。
雅间的门打开,鼎盛楼的饭菜终于一盘盘端了上来。
蟹酿橙不愧是道名菜,掘空黄熟香橙为碗,将蟹肉填入,淋上一勺酸香橙汁,蒸至清香扑鼻,蘸一丝苦酒入口,足以鲜掉舌头。
温婉吃了一口又一口。
霍青山则提着筷子夹了不过两回菜,满桌佳肴,似乎都勾不起他半点胃口。
倒是她的脸,更让他有食欲,于是他闷闷的,心情很有些不好。
“差不多了。”
说好的半只,下肚的却早不止半只。温婉舀起满满一勺蟹肉,正要送进口中,却听得他这样一句话。
她合上嘴,才见这男人兴致不高。
温婉舀起满满一勺蟹肉,送到他嘴边:“尝尝,鲜嫩爽滑。”
霍青山闭嘴不开。
银勺子硬往他嘴上送,他被迫张了嘴,包住她喂来的一口蟹肉。那蟹肉是什么味道,下了肚也未知,只觉大抵与她的手一般温柔滑嫩。
酒足饭饱,离开鼎盛楼。霍青山定好的下午要去趟飞虎馆,但又专程先送了她回家。
送到大门口不够,又送到院门口,送到院门口不够,又送进了屋,到底扒了她的衣裳,按在床上好好吃了一顿。
温婉只觉自己真是没出息,一顿螃蟹肉就觉得他好了,竟没半句抗拒的话。
男人吃饱餍足,无暇与她温存,穿上衣服便出门往飞虎馆去了。留她一人在床上,又累又困,索性被子一裹睡了个午觉。
真是的,身子才刚好些,就这么胡来,生怕弄不死她。
想要找柳浪山庄,何须霍停云那些流水师父帮忙。这飞虎馆洪三爷,乃是仰仗霍家起家的豪杰,开着武馆,组着帮会,也算涉足江湖。
霍青山有事拜托,洪三爷自是拍着胸脯应下,当天便指派了人手,带着霍青山的心腹老张头出发,向柳浪山庄重金求购旭阳丹的下落。
一等许多天。
这些日子里,温婉的身子又好了些,齐氏生日这天,她亲自带了礼物过去。
两大一小的礼盒摆上桌,求和的态度明明白白。
齐氏今儿生辰,早起梳妆打扮了半个多时辰。她梳洗了多久,那群小妾便在外头跪着等了多久,只为向她道一句贺。
霍三也终于学乖,一大早亲自为她摆放早饭,就差喂进嘴里。
有时候啊,人就该跋扈一点。她知道,这些人如今捧着自己,可在背后又翻着花样地骂她。可比起自己受气,挨点儿不痛不痒的骂,可划算多了。
丫鬟整理着今日收到的礼,心头也是得意:“往年他们可都送不了这么多,一个个的拜高踩低,叫人又好气又好笑的。”
齐氏把玩着冯氏送来的金蝉,问:“温氏送了什么?”
丫鬟把盒子打开,笑道:“一只百年老山参,一串水头不错的玉珠子,还有一卷前朝名家的画。”
齐氏点头,尚算满意:“都是拿得出手的。”
“奴婢觉着,她当初吃了亏,今日却还送这么重的礼来,想是无意与夫人交恶。咱们不如趁水行舟,将这桩揭过,毕竟她是少家主夫人,何苦与她树敌呢。”
齐氏这些日也算出够了气,冷静下来想想,觉得确实不该跟她交恶。
况那日家主特特借着补喜饼的由头,派富贵来与她讲了一番道理,无非就是家和万事兴之类的。
又说霍三荒唐,是他这做大哥的没有尽到规劝之责,请三弟妹给他一些面子,他定好生教训三弟。
她听了那番话,当即便有了偃旗息鼓的心思。毕竟她之所以在霍家过得不痛快,根源不在霍三寻|欢作乐,而在她处处受到冷待。
家主既然肯专程派人与她说和,她这气也就出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霍青山向来是不饶人的,未必肯顺家主的意来,他今次愿意让温氏来送礼,不过是看在她是长辈的面子上。若她不顺坡下来,日后霍青山给她们三房使绊子,可就有得苦给她吃了。
想到这里,齐氏恨不得把霍三抓过来痛骂一顿。若非这混账立不起来,她早铁了心分家,何必还留在这儿遭人管。
她齐芳菲这辈子真是倒了霉,嫁给这么一个废男人,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情又因此起了波澜。
她越想越不顺心,伸手便抢了儿子霍成光手上的甜饼。
甜饼是罗氏送的,嘁,小家子气。偏她这儿子也就只认准了甜饼,进来就抱着啃。
“还吃,都快胖成猪了。功课做了没,别将来跟你爹一个样,没出息!”
霍成光还没吃够,嘟囔着正要夺,角落里邹妈妈开口了。
“三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可不能亲信了少夫人。”
齐氏将这老婆子打量了几眼,问:“此话怎讲?”
邹妈妈走过来,竟是苦口婆心的语气:“那个温氏,是个心机深沉又容不得人的。若不然,怎会撺掇大公子,把我们整个院儿的都赶出来。她就是想独霸天棐院,贪婪无耻!”
她咬着牙这般说道。
前阵子被天棐院遣散了,她这么大岁数,若非三夫人收留,还不知要沦落到哪里。只是,如今虽有了着落,到底因为侄女的事与兄弟闹了龃龉,只怕将来养老都成问题。
她记恨温氏,恨不得生痰其肉。
齐氏将她这话在心头转了几转,还是觉得再观望观望为好,不急跟温氏斗法。
这邹妈妈是她气极之时收留的,当时想着知己知彼,好与他们天棐院斗。后来天棐院并无动静,她又消了气,也就冷了这个婆子,只叫她做些打扫的活。
邹妈妈站在一旁,见她面有犹豫,不禁着急。若三夫人偃旗息鼓,不与温氏为难,她就彻底没了作用,到时候不知会被打发到哪里去。
当下转了转脑子,又说:“夫人,切不可心肠软啊。那温氏不过是还没站稳脚跟,这才不跟您过招,您瞧她跑拙守院那个劲儿,只怕哪天大夫人把手一挥,换她来管家,她便要开始算旧账,到时候头一个遭殃的就是您啊。”
齐氏被她这么你说,又犹豫起来。
一旁霍成光望着自己的半块甜饼,心有不甘:“娘,你让我把它吃完嘛,我都快饿死了。”
齐氏正头疼,被他吵得升起火来:“饿?成天不是吃就是睡,你爹没出息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一样无能。你外公可是大将军,你看看那些表哥,哪个不是一表人才。我……”
气得说不下。
霍成光撅着嘴:“我想吃嘛。”
齐氏抓起那半块甜饼,远远扔进鱼池里:“你要是哪天能帮衬上我,宽我片刻心,我让你吃甜饼吃到吐!”
霍成光被骂得翻白眼儿,气呼呼地抖着满身肉跑掉了。
不就是对付大哥大嫂嘛,且等他出手,准能让他老娘把气顺了。

七日后,就有了旭阳丹的消息。
消息回来的时候,温婉正在书房陪霍青山看书。秋老虎杀了个回马枪,今儿奇热,她先是帮他整理了书房,又拿了扇子坐在旁边,时不时地给他扇风。
她不觉是在伺候人,能时时看着这张脸,她心里头便舒坦。
老张头去的时候带了多少钱财,回来还带了多少。金条堆在桌上,晃得霍青山皱眉头。
“对方不接这单生意?”
老张头擦着汗,摆手道:“倒也不是。好事一桩,好事一桩。”
猛惯了两口水,才又接着道,“那柳浪山庄的人说,愿与咱们霍家结个善缘。旭阳丹他们会去找,找到了就直接给您送过来,分文不收。”
霍青山眉头更皱了:“结个善缘?”
“对,结个善缘。”
“庄主亲口说的?”
老张头:“没见着庄主,是一个姓冯的女人接待的我,说她是代庄主,这事儿她能拍板。”
他这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上来。
信纸展开,上头寥寥几句话,请霍青山放心,柳浪山庄即刻便去寻旭阳丹。最末盖了柳浪山庄的代庄主印。
老张头:“咱们霍家多的是人想要攀附,它一个江湖组织,竟也有这个心。说起来,倒也不奇怪。”
霍青山将信放下,脸上并不见欣喜。
温婉凑过来,喜道:“这是大好事,你怎的这表情。这个什么山庄若真把药找到了,你心里那个结便可放下了呀。”
霍青山摩挲着拇指,徐徐摇头:“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
温婉眉梢微挑,坐回去不说话了。
他说得很对,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有时候人情还起来,是要人头破血流的。
她偏要霍家欠她这个情。
前些日她特地去了春芽楼一趟,就是为送一封信回去,交代冯晴,若霍家人去求旭阳丹,便这般回复。
这些年,她除了挑出三个副庄主,还提拔了几个心腹代理庄中事务。毕竟她身体不太好,累不得。
冯晴是她最看重的,如今除管不了三个副庄主,代一切庄中事务。
老张头领了赏,这便退了下去。
霍青山又接着看书,温婉则又接着给他扇风。
过了会儿,他将书放下:“这院儿里诸事已然理顺,你既得空,怎还不将盈盈接回来。”
温婉:“盈盈不是个安静性子,她若回来,必要日日吵闹,你还如何看得进去书。”
“不想她?”
温婉:“若想她了,去拙守院看看不就是了。”
霍青山且又低头看书,温婉又继续给他扇风。又过一会儿,他抬起头,说:“你就没别的事?”
温婉眨巴眨巴眼:“有啊。母亲说过两日要带我去陆蓁蓁夫人办的赏菊宴,好多规矩要记,也好多人要认呢,叫我午后去听她细说。”
霍青山:“那怎还不去?”
“母亲午睡,这会儿还没起吧。”不过,她说着便放下了扇子,起身冲他微微一笑,“夫君大约只想在床上看到我,嫌我在这儿坐着碍眼,我出去便是。”
霍青山眉头一拧:“你想多了。”
温婉:“我又不是听不懂话的蠢人。方才你要我把盈盈接回来,不就是赶我去操心孩子,别来烦你。”
霍青山张开嘴,还没说上半句,又听她道:“那我便不打扰夫君了。待会儿有一碗绿豆百合汤送来,我让人就搁在门口,不许进来打扰,有劳夫君自己去端。”
说完便走了。
霍青山跟着站起来,一声“婉娘”还没喊出来,女人已消失在门口。
书捏在手里,发了皱。
未几,“啪”的一声,霍青山将书丢在桌上。他落座回去,一室安静,细微的翻书声终于又能听到。
然翻了几页,看书的兴致却已然不复。他是想要清静,可不想要这种清静。
温婉离开书房后,便真去拙守院等冯氏了。
后日的赏菊宴,冯氏要带她去。
还未到秋菊盛放之时,陆蓁蓁夫人便办了这个宴,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见见温婉罢了。请柬上,还特地邀请了她呢。
如今她是霍家的少家主夫人,将来丈夫做了家主,她便要管整个霍家内宅。为了早早与她结交,那个赏菊宴,东郡有头有脸的女人便都会去的。
冯氏是个心大的,竟没想着死死压着儿媳,不但真要带她去,还想教她应酬。
温婉是见惯大场面的,并不怯场,可到底不曾在后宅中与人交手,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冯氏教她的话,她都细细听了记在心里。
这日下午,冯氏与她详说了赴宴的礼节规矩,又把后日赴宴的几个要紧人物介绍一遍,仍是不放心,叮嘱她明日再来拙守院,她要考考温婉究竟记了多少。
因与冯氏聊至很晚,温婉便留在拙守院用的晚饭,后与盈盈玩耍一阵,直到明月高悬才回了天棐院。
回去之后,她直接去了净房沐浴,洗漱完毕准备就寝了。
房中点着灯,霍青山坐在灯下看书。
温婉进得屋来,掩面打个哈欠:“夫君还要看书么?我困得很,就先去睡了。”
霍青山放下书,盯着她:“怎的这时候才回来?”
温婉撩开珠帘,有气无力:“听母亲教诲呀。不是喊人回来知会过你么。”
记东西本就耗神,她的身体也才恢复七八成,听冯氏说了一天,这会儿自是精神不济,巴不得谁搬张床来,她好倒头就睡。
霍青山跟着进到里间。温婉脱衣裳,他也脱衣裳;温婉上了床,他也上了床。
帐中寂静,她躺下之后便没声了,呼吸渐渐变浅,似就要睡去。霍青山倏尔伸出手,轻抚上她的肩头。
“别了,我困。”她喃喃地嘀咕了句,往里挪去,很快入了梦。
男人皱眉坐在床头,却是了无瞌睡。
次日一大早温婉就又去拙守院了。
霍青山同她一道去的,请过了安倒不急走,竟在院子里陪盈盈玩。也不知盈盈那张巧嘴说了些什么,霍青山竟蹲下去,让丫头骑在了自己肩上。
爷俩在那边骑马马,温婉则在这边与冯氏说正事。
冯氏将昨日与她讲过的东西一一查问,见她几乎都答得上,甚为满意。
“不错不错,竟能记下了九成,唯有一两处遗漏。”
冯氏拍着温婉的手背,喜眉笑眼,“还是你聪明,要换我来啊,第二天得有大半甩在脑后。年纪大了,不中用啊。”
温婉笑道:“母亲正春秋鼎盛,哪里就年纪大了。不过是要操心的事太多,分不出精力给别的事罢了。”
冯氏:“属你嘴甜!”
她心里头知道,自个儿年轻的时候脑子也不见得聪明。儿媳聪慧懂礼,必能是儿子的贤内助,她那两个外甥女如何比得了。
万幸她听了丈夫劝,姐姐来前就把儿子的婚事定了。
这般想着,她望向儿子,见从来都冷漠寡言的儿子,竟与孩子说笑玩闹起来,头上还被插了一朵粉茶花,委实好笑。
到底是同自己的女儿玩耍,冷冰块也能化了温水。
看着这院儿里的融融泄泄,冯氏心里头高兴,却忽而又落寞。
姐姐走之后,她连忙写了封信让人追着送过去,言辞卑微地致歉。只是姐姐却没有回信,叫她心头苦闷到如今。
罢,她才是亲缘浅的人,不想了。
“对了,”冯氏突然道,“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如何办团圆宴也多的是门道。等明儿赴宴回来,我教给你听。”
团圆宴?
好陌生的词。温婉这些年也过中秋,只是从未团圆。她一直忙忙碌碌不得闲,至今未带盈盈回过家乡,也没带他去给生父磕头。
她笑着点点头:“那就又要辛苦母亲了。”
“辛苦什么。等你学会了,家里许多事就交给你来好了,我呀,唉……”冯氏笑着叹气,“不说也罢。”
这软心肠一辈子都改不了。
婆媳两个说笑着,又聊起了明日的衣着首饰,熏什么香,梳什么头。正说得起劲,外头来了个小厮,说收到宁州来的一封信,给冯氏的。
冯氏的娘家正是宁州。
“快,给我!”她忙招手将信接过,喜滋滋地打开。
温婉坐在一旁,端碗喝茶,猜想是中秋将至,娘家人写了信来贺节。只是……怎独独一封信,没见着贺礼呢。
正心起一丝诧异,便见冯氏脸上的笑骤然凝固,那上扬的嘴角渐渐下压,逐渐变得抽动起来。
“母亲怎么了?”她搁下茗碗,问。
冯氏摆摆手,把脸撇过去:“没事。”声音竟是哽咽,“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吧。你、你和青山先回去,我这里……我这里突然有些事。”
温婉却哪里能走。
冯氏这副表情,一看便知是被娘家人斥责了,多半是因冯月馨那娘仨的事。
那事与她多少有些关系,若冯氏一时想不开,又迁怒到她身上到底是个麻烦,是以使了个眼色,让汀兰去喊霍青山过来。
“看母亲难过,婉娘如何离得开。”她不走反凑过去,轻抚冯氏的背,趁机扫了两眼信纸,果然瞧见“混账”、“赔罪”、“失望”这样的字眼。
冯氏将信纸覆盖在桌上,仍是摆摆手:“这是我娘家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回去吧。”
温婉:“媳妇不放心,要不把父亲喊回来。”
霍文新就在前头书房。
冯氏红着眼眶摆摆手,又催她走:“不必了,你去吧去吧。”
话因刚落,便见霍青山过来了,一壁跨过门槛,一壁抬手将头上的粉色山茶摘下来。
“怎么了?”
冯氏抢话道:“没什么。我这儿突然有些事要忙,你带着你媳妇先回去吧。”
霍青山瞧了瞧冯氏的脸,又看看温婉,不退反上前,伸手抽走了信纸。
冯氏急得“哎”了声,脸色霎时更是不好。
他扫了几眼信,倏地将信一把捏了,口吻冷峭:“欺人太甚!”

这封信,乃冯氏的亲爹所写。
冯月馨恶人先告状,冯爹便直接来一封信将小女儿批得一无是处,袒护昭彰。
冯氏为此,哪有不崩溃的。
眼下她又将信抢了回去,红着眼睛往外推人:“快走吧,到底给我留些体面。”
霍青山却是纹丝不动:“手都伸到我房里来了,这就不单是母亲自个儿的事!”
温婉拉住霍青山的袖子,说:“你莫急躁,还是把父亲请回来吧。事涉长辈,你我不便多言。”
便有下人识得眼色,飞快跑去书房找霍文新。
霍青山冷哼,直勾勾地盯着她:“长辈?人家要逼我休了你,你倒替他们说话。”
是么,信里还把她也给骂了?
温婉歪头看着他:“哪是替他们说话了。你还能真休了我不成,嗯?”
霍青山:“呵,你做什么了?值得我休你。”
温婉:“……”那她可就做得太多了。
霍青山:“你我可以无视这封信,但家里未必还能安宁,你的日子也未必还能舒坦。”
谁不知道,冯氏是个心软得没边的,没准儿还就真听了她爹娘的话,要把温婉怎么样。
说话间,霍文新进了门。冯氏一见了他,再绷不住,眼泪飙飞了出来。
“发生何事了?”
冯氏扑上去哭:“我知道他们不疼我,我也不奢望他们疼我……可是他们单听姐姐一面之辞,连分辨的机会都不给我……”
霍文新将信拿来看了一遍,脸色便也黑沉下去。
这信不单责怪了冯氏,还训斥霍青山目无尊长,骂温婉红颜祸水。
信中明言,若冯氏敢再纵容儿子,留这个挑事的儿媳在身边,从此他们冯家便当没有这个女儿。
此事越说越叫人上心,冯氏已顾不得儿子儿媳还在身侧,哭得伤心极了。明明是姐姐要害人,霍家没报官已是仁至义尽,到头来挨骂的却是她,冤枉啊。
“二月生女不吉利……我知道,我难产迟迟不出,险些害死我娘……他们能把我留下养大,我该感恩戴德……可是……可是我也好想有爹娘疼爱,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被他们疼爱过。”
霍文新轻抚妻子肩背:“好了好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不值得哭。”
冯氏自顾自地吐委屈:“他们给我起名‘月娥’,那个‘娥’字,我知道……我知道……它是与‘厄’同音的啊。”
温婉头皮一紧。
这世上,竟还有父母这般厌恶儿女的。她算是知道为何冯氏心肠这般软了——打小讨好惯了,生怕别人不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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