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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惹的疯狗替身by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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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冤大头,是个替身,是她花了钱为孩子找的养父,是她想念旧爱时的一点慰藉……打一开始,温婉就是这样看霍青山的。
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用这些字眼来告诉顾子骥,霍青山是怎样的人。
她活了这么些年,只管闷头向前,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却从来没有机会停下来,好好地想一想,究竟要过怎样的生活。
即便是面对顾子骥,如此地爱这个男人,她也从未有过安定下来的想法。
可如今却是不同,也许是就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她无比想要安定,想要一个可以赖床睡觉、闲坐唠嗑的家。
雪越下越大,温婉终于站够,在汀兰一再地催促下回了马车。
茶棚已经挂上了挡风布,今儿晚上有车睡的睡车,没车睡的就在茶棚里凑合一晚。
四周点着篝火,将茶棚上随风微荡的招幌照了个清楚。
上头写着“荆氏茶铺”。
温婉仰望着那飘来荡去的招幌,眸光又陷入了回忆。
那姓荆的老头还在此处卖茶么?
从前她和顾子骥曾来过这里喝茶,老头与他颇为熟稔,每次都不收钱,他却每次都往钱盒子里丢银子。
想到那方脸阔鼻,背总是驮着的荆老头,温婉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桥坏了没那么快修好,霍青山一行必定也会绕道这里,届时他若被荆老头瞧见了模样,只怕要牵扯出她的秘辛。
这荆老头,不能留。

温婉整夜都未睡踏实。
次日,她假作不适,车队因此迟迟无法上路。一直拖到荆老头挑着两桶水来出摊,她才终于睁眼。
老头还是那个老头,还是惯用左手拎东西,背驼得像是盖了口锅。
顷刻间便将她带回了旧时记忆。
此刻,温婉从车帘缝隙望出去,两指间捏着一文钱——即便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她依然能以这小小的一枚铜钱,割穿老头的脖子。
只是,这钱捏在手里却迟迟飞射不出,渐渐捏出了温度。
她绝不能让荆老头与霍青山碰面。
可,杀人……她突然又觉得恶心。她从未杀过干干净净的小老百姓。
温婉思忖许久,终究将铜板丢开,从钱盒子里取了块银子。
“把这个给茶老板,就说是昨夜借宿贵地的费用。”
汀兰接了银子,诧异:“这未免也太多了。”
温婉:“告诉他,如今已是三九天,雪虐风饕的,犯不着为挣几个茶钱在此受冻。这锭银子够寻常人家一年嚼用,让他这两个月都别出摊了。”
汀兰捧着那银子,更是不解:“少夫人怎的发了这等善心?”
“我就不能发善心?”她笑。
汀兰:“……”少夫人一向是务实之人,发善心这种事,是大夫人爱做的。
温婉见唬不住她,胡编乱造了句:“借他宝地睡了一觉,身体感觉好多了,许是经年的茶香有疗愈之效吧。我得了好处,自是要感谢他的。”
哦,原来是病急乱投医。汀兰了然,这就将银锭子拿去给了茶老板。
荆老头惊喜地接了银子,当即朝温婉的车跪了下去:“小老儿多谢贵人恩赐!贵人乃善人义士,将来必会有福报的!”
善人义士?别,她可当不起。
温婉扯了扯嘴角,半掀起车窗帘与他道:“那就请老板回家好生休息,莫辜负我一片好心。”
“是是是!”荆老头立即便将泡茶的水倒在了树根下,“我今儿就去城里买年货,买他半扇猪,过个肥年!”
霍砚清目送老头离开,回头喜问:“大嫂当真好多了?”
温婉强忍下了一个哈欠。
一夜没睡踏实,能好才怪,可也与他笑道,“还能骗你不成?”
霍砚清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自是瞧不出她哪里好:“可我观大嫂这脸色……像鬼。”
苍白憔悴,眼睛里头还有红血丝呢。
温婉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难道我觉得身体大好是错觉,是因为……回光返照了?”
霍砚清倒抽一口气,当场跺了个脚就往前头跑:“快快快!进城找大夫!大嫂她回光返照了!”
众人:“?”
是该进城找大夫,好好看看脑子了。
嗤……这个二憨。
温婉躺回车里,笑着打了个哈欠。劝走了荆老头,这下她心里踏实了,补觉吧。
马车在路上又走了两日,顺利入了东郡。又半日,终于在霍府门前停下。
这日无雪,风暖日丽。
温婉扶着汀兰下了车来,走上台阶,穿过游廊,直往内宅去。
霍府的气息似乎与外头不同,打她跨过门槛,横在胸腹之间的那股气便悄然下去了,身体轻盈许多。
可这里又并无哪里特殊。
一样的冬日景象,草木枯黄,伴着一丝湿冷,巴掌大的天,高高的墙,分明应该叫人很不舒坦才对。
也许,是傍晚的饭菜香与炊烟味,叫人有了一点平淡的心情,彻底地松了心头的弦。
温婉走在青石砖上,脚步不觉轻快。
盈盈正吃饭,听到娘亲回来的消息,嘴上挂着饭粒儿就冲了出来,与温婉相遇在内院门口。
“娘——”扑了过来。
温婉蹲下去,迫不及待地把她的乖乖揉进怀里,这一瞬间,再难消的郁气也都被孩子扑散了去。
“让娘摸摸,又长肉肉了。”
“还长高了!爷爷今早刚给我量过!”盈盈骄傲地说。
温婉两手贴着盈盈肉肉的脸,把那张小脸蛋儿挤得扁圆:“那娘可要抱不动你了。”
她话音刚落,便闻冯氏责怪的声音:“可不,瘦了这么多,哪有力气抱孩子……这一趟怎么搞的,竟把自个儿弄、弄成这样!”
她喘着气跟上来,皱紧了眉头。
温婉忙起身行礼:“母亲。”
霍砚清低着个头:“大伯母。”冯氏这话说得他满脸心虚。
冯氏是跟着盈盈跑过来的,两颊跑得红润,她皮肤又紧实,与温婉站在一起,愣是把温婉衬得病骨支离。
盈盈心疼得不得了,抱着娘亲的腿直哼唧。
冯氏上前捏了捏儿媳的胳膊,见她腕骨都凸了起来,玉镯子好似大了一圈,很不满意:“还没吃饭吧,赶紧回去吃,正巧今儿炖了红枣枸杞乌鸡汤,给你补补”
盈盈兴奋:“可好喝了!可惜奶奶说我是小孩子,不能多喝。唔……我就只喝了半碗。”
温婉深笑:“那娘就帮盈盈喝它三大碗!”
说罢瞄了眼霍砚清,又与冯氏笑道,“这一路多亏二弟照料,不然我还有得苦吃。”
冯氏方冲侄儿点点头:“一路辛苦你啦,快回去吧,你娘定也等着你呢。等你小姑姑与大哥回来,咱们再好生办个接风宴。”
霍砚清松口气,鞠了个躬,大步流星地回他小家去了。
祖孙三人寒暄几句,一起回拙守院用饭。
这头霍文新已命人添做了几道菜,因是时间紧,便都是些简单的菜肴,什么韭菜炒鸡蛋、山药木耳炒肉片、茴香豆腐羹……温补理气,都很适合温婉。
孩子久不见娘,想念得紧,坐要和娘一起坐,吃要和娘一起吃,跟浆糊似的粘在她身上,饭还没吃完就嚷着今晚要跟娘睡。
祖孙三代坐下吃饭,有说有笑,唯少了霍青山,倒是有些不够圆满。
温婉原是脾胃不和,没什么胃口,今儿却难得有了食欲,喝罢了乌鸡汤,更觉得浑身都暖和,有了许多精神。
不由一句感慨:“还是家里的饭菜好。”
霍文新呷了口酒,发出一声爽快的“啧”,似是对她这话的肯定。
冯氏笑盈盈给她夹菜:“可不是嘛,你要不是非得回乡祭拜,怎么说都不能让你大冷天的往北边跑,老遭罪了!”
“咳咳……”霍文新前一刻还在品酒,下一刻就被酒呛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冯氏赶紧闭了嘴:“吃菜吃菜。”
盈盈也不住给她夹菜,盯着她往嘴里送,仿佛看着娘吃饭她就饱了。
温婉一高兴,不知不觉便吃了整整一碗饭,还未搁筷子便觉脘腹胀满,又是不怎消化。
饭毕,周老大夫也被请到了。
老大夫为她把了脉,说她这病也就两副药的事儿,气通了脾胃自然也就好了,写了药方让明日起煎服。
又额外叮嘱,若想这郁气散得快些,还得自己多找些乐子,要看得开,否则气绷得太紧,药性不易下去,便得拖到第三副第四副。药喝多了伤身,长远来看是无益的,能自己调节就自己调节。
冯氏:“听到没,周老大夫叫你跟我学打牌!”
温婉:“……”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人家大夫好像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一提到打牌冯氏浑身是劲儿,已经向往起来了:“就这么定了,赶明儿我把你二婶三婶叫上,好好教教你!”
温婉小声:“但是……周老大夫也说了不能久坐,不能多思。*”
冯氏:“哎呀思什么思,打个牌手气最要紧,手气不好你想破脑袋也是输。至于久坐……你打完别洗牌,就起来走走,我们洗就行了嘛。”
温婉:“……”
好像婉拒不了了呢。
是夜,盈盈像只跟屁虫跟到了天棐院,赖在她的床上打滚,小嘴啪嗒啪嗒有数不尽的话要跟娘讲。
“桃子姐说,她会编一百种花,天天跟我炫耀……我说我娘可以编一千种!娘,你可算回来了,快给我编吧,我明儿要拿去跟她比比。”
温婉:“……娘不会。”
“啊?!”
“那蚂蚱会不会编?这个她不会,我拿去羡慕死她!”
“也不会。”
“啊……娘你不是什么都会吗?我海口都夸下了!”盈盈撅了嘴。
从小到大,娘明明什么都会呀。
“娘不是无所不能的。”温婉捏捏她的小脸,笑问,“你跟你的小伙伴成天都比些什么?”
“我们比得可多了。今儿小凤仙说,她哥敢吃鼻涕虫,翠兰姐说那算什么本事,她弟敢吃真鼻涕,然后喜儿姐说,她爹敢吃屎呢!”
盈盈面露遗憾,“我想娘那么爱干净,肯定不敢吃屎,就没跟她们比了,唉……最后喜儿姐赢了。”
温婉:“???”
她香香糯糯的女儿,终究还是没逃过小孩儿之间永恒的“屎尿屁”么。
她失笑。
又觉这样也好。
迟迟脱不下稚气,无忧无虑地长大,是许多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幸福。
盈盈兴奋地不肯睡,娘俩坐在床上一边聊着一边翻花绳儿。
翻着翻着,温婉便打起了瞌睡。近来她精神都不大好,睡到半夜总是醒,能撑到这个时辰还没躺下,全靠回家这点兴奋劲儿。
“哇——!”
眼皮正要合上,一个声音骤然在耳边炸开,吓得娘俩“啊——”,尖叫着齐齐跳了起来。
“哈哈哈哈……”洛明霜这个吓唬人的混蛋,指着她俩捧腹大笑。
“霜姨!”盈盈惊喜地扑过去抱她,“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娘回来了,霜姨也来了!”
“快让我捏捏小脸蛋儿,可想死我了。”
温婉心脏狂跳,捂着胸口猛喘了两口气。
“洛明霜!”
“你这反应实在太逊,啧啧啧……小心我神不知鬼不觉,摸光你的钱。”洛明霜得意道。
盈盈:“我们家好多钱,霜姨一辈子都摸不光的。”
洛明霜差点咬了舌头:“……”听听,这话多气人。
汀兰听到动静,慌忙进来瞧了眼,见是洛明霜摸进屋里了,先是一愣,旋即问起可要奉茶。
洛明霜摆摆手:“不用不用。”
汀兰便退出去了。
原来洛明霜早几日便与霍停云回了霍家,还见过了霍文新。因是出手帮过忙的女侠,又与温婉熟识,霍文新便请她留下小住。
她也不推辞,就在客院住下来了。只是,因怕盈盈一时兴奋,说错了话,即便同在霍府,她也一直不敢去找盈盈,直到今日听说温婉回来了,才迫不及待地摸过来。
盈盈到底年幼觉多,与霜姨玩耍一阵,捱不住瞌睡,渐渐趴在床上睡着了。
温婉便也躺了下去:“你今儿不会要跟我挤床吧。”
明霜:“哎,叫你说对了!挤着睡暖和。”说着就躺在了最外头,把灯一吹,没给她赶人的机会。
温婉无奈,盖上被子。
她洛明霜哪是来挤床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天若非急着送谭青豫去解世峰,这厮说什么都要把她从马车上拽下来问清楚。
果然,刚躺下去没一会儿,耳边便响起明霜的问话:“想知道我师兄最后怎样了吗?”
温婉淡淡应一句:“死了呗,还能怎样。
黑暗中静默了两息。
“看来,风头无两的温大庄主,很清楚自己的凄惨结局。”
洛明霜呵笑,“谭师兄找到玄通大师之后,大师以自身内力为他续命,说,可以助他多活一两年。可我师兄觉得这样没意义,下山吃了顿心心念念的红烧肘子,又交代了些后事,回去就一头撞死在了地藏王菩萨的莲花座前。”
温婉紧绷着下颌,未置一言。
洛明霜:“我们把他葬在了解世峰上。之后,就下山回来了。”
似乎喉间涩痛,她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道,“我算是知道了,你好端端的放着庄主不错,非要自废武功进霍府是为什么。敢情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计划着托孤呢。”
温婉轻笑了声:“分析得不错,洛女侠越发聪明了呢。”
“老子还能更聪明——你个混账东西,老实说,若没有霍青山出现,你是不是想把盈盈托给我!”
“给钱的。”
“多少钱都不顶用!”洛明霜越说越气,一脚踹她腿上,“亏我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算计我!”
“嘶……”温婉吃痛,反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洛明霜:“你什么意思,算我活该咯?明知你是怎样的人,还跟你打得火热。”
“嘘——你小声点儿。”温婉捂住盈盈的耳朵。
“还好意思叫我小声点儿,你信不信我把盈盈摇醒,让她听听她娘多混蛋!”
温婉笑嘻嘻:“你干不出来这事儿。我知道你,洛明霜,你心肠软得很。”
“你大爷的!”
洛明霜受不了了,一把将她衣襟拽在手里,“绝交!”
温婉还是满脸笑:“对不住。但我也只能说——慢走,不送。”
房间里陷入死寂,洛明霜松了手,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混蛋玩意儿,你知道我舍不得你死。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改变什么。”温婉一脸平静,把被子提起来递给她擦眼泪,“你别哭了,你再哭我都要以为你喜欢女人了。”
“你自恋也要有个度!”
温婉:“……”
明霜抹了把眼泪,问:“那柳浪山庄是彻底不要了吗,你打算余生就留在霍家?”
“不要?我失心疯了不成。”
温婉笑道,“我活着一日,柳浪山庄就得在我手里一日。它是我安身立命之根本,直到我死,才会有下一任庄主。”
洛明霜:“你这个说辞,我不信。你若真的不肯放手柳浪山庄,安置好盈盈之后就该死遁回去。这次出行,往返的这一路,你有大把机会可以出逃……可你呢,还是回了这里。”
温婉不言。
“说得多了不起,多清醒似的,”洛明霜不屑地呵了声,“我看你是爱上了吧,爱霍青山,或者爱他那张脸。”
黑暗中,没有应答。
就在洛明霜几乎要确定自己的猜测正中靶心,却忽闻她说了一句:“不,不是爱他。”
“是喜欢这种安定的感觉。”
一夜无话,次日是个晴天。
灌州亦如此。
荆氏茶棚前,车队准备启程了。
那茶棚想来最近都没开张,炉子上结着新鲜的蛛网,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
可惜了,只能借个地儿休整,却没得热茶喝。
书剑检查完人马,下令出发。打头的车夫扬起马鞭正要挥出去,便见前头来了个驼背老头,径直往茶棚这边走来。
车队便又停了。
“哟,诸位在我家茶棚歇呢。最近不开张,真是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老头乐呵呵地钻进茶棚,冲大家伙拱了拱手,“给各位拜个早年!诸位若是有缘再来,我这儿不收茶钱。”
书剑笑道:“老板大方。”
荆老板:“哈哈哈……小本生意,不值钱的水不值钱的茶,哪算得上大方。”
说着,抓起遗落在炉子上的火折子,揣进衣兜里——他今儿是专程为这火折子跑一趟的。
书剑与老板客套几句,便又发话启程,车轮缓缓转动起来,往东郡方向去了。
荆老板让到路边,随着车队一道往前,渐渐落在后头,拐得一个弯儿后便彻底不见了影子。
车轮滚滚向前,走出不过三四里,沈静秋从后头那辆马车探出头:“停车!”
书剑忙勒停缰绳:“怎么了?”
“这段路太过颠簸,干娘抖得不舒服,说还不如下车走。”
书剑了然,遂去禀了霍青山。
霍青山下得车来:“我与姑姑一道走。”
霍诗秀扶着沈静秋小步地往前走着,脸上挂着笑:“也好,咱们边走边聊。”
今日晴好,适宜散步。这灌州多山,放眼望去是山明水秀,叫人心头为之舒坦。
走不得几步,霍诗秀便问道:“我那日与你说的话,你可考虑好了?”
霍青山淡淡一笑,似有一些诧异:“我以为姑姑已经作罢了呢。”
霍诗秀:“你媳妇在这里,我也不好总提。可我是当真有此打算,你也得再三考虑了再答我。”
霍青山瞄了眼沈静秋——她微垂着头,好似并未听懂干娘在说什么——显然霍诗秀还不知道她知道了。
“倘若另一位事主也同意,姑姑为何不挑明了说呢。”
霍诗秀:“总得先有一撇,才有一捺。”
“姑姑何必做那一厢情愿之事。将来若有一生不幸,她可要全赖在姑姑头上。”
霍诗秀:“……”捏紧了沈静秋的手。
这话说得很是在理,她失不起这个干女儿。
就这么一起又走出十来丈,终于想通——人家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
罢,遂勾起一笑:“你这般爱重你的妻子,到底是越发有了人情味儿。莫不是,你这一生喜乐都系于她,再无旁人了?”
霍青山走出好几步,方才应了这句:“姑姑言重了。我一生喜乐系于我霍氏一族,但,我确也只想与她一人取画眉之乐。”
话说到此处,身后荆老板快走着追了上来。
“哎哟,又在这儿遇上诸位了!”他近日连吃了三天肉,心情美似春天,遇到块石头都忍不住笑着打招呼。
打霍青山身旁走过,他那笑得褶子四起的脸,突然就垮了下去,活像见了鬼。
“顾、顾公子?”

先是叶子牌,又是推牌九。
温婉对打牌一事嗤之以鼻,不曾用心学,前两日一直输,后两日悟得几个技巧,输得少了,才又觉得有意思。
打起牌来诸事不管,夜里又有洛明霜找来聊天,她心情顺畅,身体果然一日好过一日。
“我这手气也太背了。一做庄家就输,好容易拿到手好牌,还不小心摆了个乌龙。”
这日又攒了局牌,齐氏越打越不爽,翻牌翻得砰砰响。
罗氏咔嚓磕着瓜子,翻出一对梅十,压了齐氏一对板凳:“越想赢越赢不了,你啊,放宽心吧。”
冯氏不及翻牌,只顾说笑:“昨儿芳菲还能赢我们婉婉的钱,今儿被新手杀穿,这如何放得宽心。”
温婉一脸乖样:“三婶儿让我的。”
齐氏笑得勉强:“我可没让你,是我最近不顺,做什么都不如意。”
说到这里,抢了罗氏一把瓜子,“赶明儿我去寺里烧个香,转转运!”
冯氏正要翻牌,听得这话,眼睛便是一瞪:“呀!今年立春在年前,我给忘了,年年立春都要去宝塔寺求平安符的。我也去,补上!”
罗氏吐了瓜子壳:“你们都去,那我也去呗。”
温婉:“?”那她是不是也得去。
冯氏把牌一拍:“天对!哈哈哈哈……给钱给钱!”
次日不打牌,霍府三辆马车早早便出动了,载着众人一道往宝塔寺去。
这日是个好天气,连日不曾下雪,道上的稀泥都干了,再有暖阳照下来,隐约有了春意。
宝塔寺是东南最大的寺,殿宇众多,香火鼎盛,烧得山顶常年绕着一团青灰的雾色。
一行人入寺求得平安符后,罗氏带着一干儿女又去观音殿求姻缘,齐氏则带着霍成光去文殊殿,想求点儿智慧。
他们都有求的,冯氏和温婉自也有——两人直奔了药王殿。准确地说,是冯氏非拉着温婉去的。
“我问过了,可灵的,好多来还愿的!”冯氏信誓旦旦,边走边吹。
这一路过来,温婉无心求佛,倒是觉得这寺中的梅花开得漂亮,不由地心中又多几分愉悦。
从前她懂芥子须弥、见微知著,从不放过一点细微,可也从不欣赏细微。不知从几时起,却也开始欣赏一些小景小物,从中觉出一点妙处来。
坏了,跟这些后宅妇人混久了,她也要变得婆婆妈妈,没有大格局了?
冯氏见她自顾自地笑:“你笑什么?”
温婉回神。
两人已走到药王殿门口,她抬头望进殿中,不由笑意加深:“我笑那药王的眼睛,好像一对儿地牌。”
冯氏当即掐了她手臂一把:“这时候扯什么牌,可不许亵渎神明!”
脸上却是憋了笑。
说话间,前头来还愿的夫妻有说有笑地从里头出来,冯氏赶紧拉着温婉进去。
殿中清清静静,绕着一点香火味,因是最后头的殿宇,来得人陆陆续续,并不扎堆。
殿中空旷,解签处坐着位披了五色袈裟的老僧,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默经还是瞌睡。
温婉在蒲团跪下拜了几拜,取了签筒摇动。
竹签哗啦撞响,很快掉出来一支签。她伸手捡起看,不出意料是支凶签,上头写着四字——“多方克害”。
还真挺准的。
如今她是药石吊着,元气亏损已是无力逆转,等这虚假的繁荣过去,她就只剩个“凶”字。
温婉还不及说什么,冯氏已将那签抓了丢回去,责怪起来:“怪你刚才开药王玩笑,你看,药王也跟你玩笑。这个不算,重来!”
还能重来……如此儿戏。
“哦。”温婉也只是照做。
签筒再次哗啦响动,冯氏的脸绷紧了。这次摇了许久才有签掉出来。
她率先将之捡起,一看,脸上大喜:“吉签!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方才药王跟你开玩笑呢。”
温婉跟着笑。
自欺欺人罢了。
解签处的老僧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幽幽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冯氏听得动静,捏着签的手指霎时泛起凉意——签抽两次,怕是要被说了。
“此是逢凶化吉之兆,施主命里有贵人。”
听得这么一句并非纠正的话,冯氏的手指方松了。
那僧人深看了温婉两眼,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与她言道:“施主当近善远恶,持守净戒,方能得圆满。”
温婉漫不经心应了一句:“多谢大师指点。”
冯氏欢天喜地地把签放回去,谢过老僧,拉着温婉出了大殿。
刚跨过门槛,她就迫不及待地与温婉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咱们霍家素不作恶,你将来管家也当如此,必会有福报的。”
温婉只觉好笑:“母亲信那和尚的话?若我将来身子确是好不了了,便成了自己作恶多端,死了也是活该,竟莫名其妙背了恶名。”
冯氏扬了扬手,很是想抽她的嘴:“佛门重地,说话不可这般无礼。这位大师穿的是五色袈裟,手边放的是九环锡杖,是位得道高僧呢,说的话自然准的!”
她既坚信,温婉也就不言多了。
这日从宝塔寺回去,大家都很开心。
冯氏带温婉求得了药王保佑,罗氏替女儿求到了姻缘吉签,齐氏的儿子霍成光则得了大师摸顶,叮嘱即日戒贪。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霍成光了,回去路上连点心都没得吃。
这日从宝塔寺回去,便接到来信,说霍诗秀一行已入了东郡,明日下午便可抵达。
冯氏刚回家,凳子还没坐热,便安排起了明儿的接风宴,又专程去看了眼霍诗秀回来要住的院子,一应料理妥当,只待明日。
一连多日晴天,次日却下起了小雪。
霍文新带着子侄亲自去城门口接人,左等右等,一直到傍晚方才等到,将霍诗秀众星捧月般地迎了回来。
天冷着,霍诗秀精神却是极好,面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别家多年,甫一跨过大门,她的眼泪便潸然落下,惹得众人也都跟着哭。
“这是我的干女儿,姓沈,唤作‘静秋’。我这辈子不再嫁人,她就算是我的亲女儿,你们往后可都要爱护着。”
刚进了门,寒暄不过两句,她便又介绍起她的干女儿。
罗氏接了话:“这你就放心吧,咱们家最疼的就是女儿了,哈哈哈……”
沈静秋屈膝一一见礼:“见过二婶儿、三婶儿……”
众人有说有笑地入了席。
温婉跟着一路走,却一直没寻到霍青山的人影。问了霍停云才知,小姑姑说怀念鼎盛楼的酱鸭子,流芳斋的橙心酥,重明居的糖冬瓜……
霍青山便专程去买,看样子得从城东跑到城西。
人都入席了,才见他从外头回来,手上拎着大包小包。
温婉眼望着他,霍青山竟未与她对视,只顾与小姑姑说话,又与冯氏寒暄,待得在她旁边落座,男人才终于看了眼她,朝她勾起极轻的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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