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惹的疯狗替身by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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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竟未再有只字片语。
温婉坐在他旁边,心头鼓槌敲响,觉着他这态度好生古怪,伸手欲扯他袖子说话,指尖还陪碰到却又打住。
他素来话不多,人多时总是安静的,只私下爱与兄弟说笑几句。
兴许是累大发了吧,人瞧着竟瘦了些许,她若此时非要与他言语,岂不是找不愉快。
且让他先吃饭,有话回去再说。
温婉便也无言,安安静静地听着长辈们话家常。
霍诗秀间断哭了三回,这饭吃得也断断续续,待得明月高升,方才散了席。
冯氏等女眷有说有笑地带霍诗秀去她的住处,妯娌间有话要聊,温婉这些小辈才终于可以告退。
回去路上,夫妻二人并肩走着。霍青山依然话少,有一句答一句,口吻清清凉凉,与这夜晚的风一般温度。
“一路辛苦,夫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走过天棐院的大门,温婉如是问道。
“接连几日不曾睡好,乏得很。”他这般答。
霜白月光,与这一路的灯笼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眉心的褶皱与疲惫照得分明。
“书剑呢?我看你今儿去给小姑姑买东西,他也没跟着。”
“去办事了,最近都回不来。”
“都快过年了,你也不让他歇着?”
“嗯。”
霍青山大约已懒得作答了吧,温婉心知再问下去就是讨人嫌了,便闭上嘴与他一道回了房去。
他风尘仆仆,回来自是要沐浴的,收拾了些换洗衣物便去了净室。
夜阑人静,温婉坐在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昏黄烛光摇动,倒映在墙上的影子逐渐没有了动作。
她越发觉得,霍青山有说不出的古怪,不像是累着了,更像是刻意的疏离。
都道小别胜新婚,他这般冷淡实在是不合常理。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书剑手头的事到底多要紧,年都不过了也要赶着去办。
难道,是去查她?
自打见过那荆老头,温婉心头便生了个结,她一面告诫自己荆老头收了钱就不出摊了,一面又怕那荆老头闲不住,非得出来和霍青山碰个面。
如若霍青山当真撞见了荆老头,也分两种情况。
要么,只是感慨几句长得好像,便就打住。霍青山面相冷,不是随便与人攀谈的性子,那荆老头未必敢多话。
要么,牵扯出顾子骥,再由那桩血仇,牵扯到她身上。照霍青山那个性子,一定会查个一清二楚的。
若是第二种情况,她就得早做应对。
想到这里,温婉揉了揉额角,感觉脑袋隐隐作痛,心脏更是生出一种撕扯之感,令她登时烦躁起来。
霍青山今日这副态度,她很难不作此假设。
她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她只能先下手为强!
温婉深吸一口气,烦躁地吐出来,镜子里倒映着她紧绷的脸。
可她又该如何下手呢,杀了他和书剑么?似乎只有杀了,才能守住秘密,保住盈盈后半生无忧,保住自己这仅剩的日子。
可话又说回来,她若还有那般的狠辣,便不会对荆老头手软。
霍青山在净室呆了近一个时辰,回来时阒然无声,夜已深,连霍诗秀那边许也敛了兴奋,入了眠吧。
他在珠帘外头驻足,见女人枯坐在床边,一副深思模样。
他的眸子越发的晦暗,夹带着审视的味道。
良久,眼底换上一抹清澈,霍青山抬起手,掀开珠帘往里去。
“哗啦——”她应声抬头,见珠帘晃动中,霍青山正朝自己走来。
男人眼里含着笑意,脸上是沐浴过后的放松的模样。
“不留神在里头睡着了,醒来疲惫尽扫。有劳婉娘久等。”
他在温婉旁边坐下,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问,“在愁什么?”
温婉看着他的样子,倏尔恍惚——此刻,竟又从他脸上瞧不出半点疏离。他的笑与往日一样,三分在嘴角,七分在眼里,流露出来得并不明显。
她心头松开半口气,嘴角一勾,与他打趣道:“愁你怎的还不回来!”
霍青山:“是么,可我并未见你有多想我。”
当即又不悦起来,“有人前些日分别时特特与我强调,说在家等我回来,可我今日归家,却不见她热泪盈眶,心头不免遗憾。”
温婉见他竟是一脸认真,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心生一丝好笑:“小姑姑正哭着,我凑什么热闹,没的叫人笑话。”
“这也就罢了,连菜都不曾给我夹。”
“……那么多人,我脸皮薄。”是不习惯。
霍青山:“好好好,你脸皮薄。我心头恼你,故意冷着你,你居然半点不曾觉察,倒是吃好喝好,叫我白白憋了一肚子气。”
原来……只是恼了她?
温婉心弦稍松,嘴上与他抱怨道:“知道你是冷脾气,从前也没少冷着我,我哪曾想得到你是嫌我不够热情,只当你是累着了,想要清静。”
“人多时候你抹不开面,那回来之后也不见你多热情。你说,换洗的衣裳还是我自己拿的,这合适吗?”
他竟怨妇似的叨叨起来。
温婉听得想笑:“是你自己说过的,说我身体不好,不必服侍你脱衣换鞋的,怎么现在又怪起我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反悔了还不成。反正你已打定了主意,百年之后便连魂儿都要离开我,我要你的当下,这很过分?”
他脸上没了笑,越说越恼。
温婉:“……”一时懂了他的不悦,心头不是滋味。
霍青山嘴上答应了葬她回乡,心里还是没想通吧。这样一顿吵,解释通了他的冷淡,她心头反倒彻底松了。
不等她支吾出什么,霍青山摆了摆手:“罢,你别说了。吵起来也没意思,我小憩醒来便想通了。”
略有一顿,“婉娘,你把你自个儿顾好,多陪我几年,我便也就知足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温婉觉得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实在好笑,不由低头自嘲一笑。
霍青山还是那个霍青山,只是因为就她安葬之事做了退让,心头不甘,向她索要补偿。
这也是人之常情。
“非得腻着你才叫热络么,我心里可是一直挂念着你的。”
温婉说着便起了身,拉开妆台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枚平安符捧到他眼前。
“这是我在宝塔寺三跪九叩求来的。大师说,一人只能求一个,我都没给盈盈求,只给你求了。”
黄底红字的平安符摊在她的手心,奉到他的眼前。
霍青山看着它,一时没有动作。
这东西他知道,冯氏每年立春都会去求。宝塔寺的平安符据说很灵,之所以一人只能求一个,盖因人的愿力有限,若分散到了多个平安符上,也就不灵了。
冯氏每年的平安符给的人不同,算命的说谁来年命不顺,她就专门去给谁求。
霍青山拣起那小小的符,笑问:“盈盈的呢?”
“我给盈盈供了祈福灯。”
“你的呢?”
“我……母亲带我去了药王殿,求到了支吉签。”
温婉信佛理,不信佛主,可求这只平安符时,她是真心诚意地愿佛主保佑。
她的身后事,可都得拜托他。
一定程度上来说,她与霍青山确实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有时候不得不在乎一下对方的感受。
他要的补偿无非是她“十分”的爱,那她尽己所能给他便是了,毕竟,那些她给出去的东西,到头来还不是都会回报到自己身上。
算来算去,她并不亏。
这般想着,温婉顺势往他身上靠,依偎在了男人的怀里。
霍青山搂着她,一手捏着那虔心求来的平安符,眉眼低垂下去,浓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的眸子。
“这些日可想我?”他问。
“还能不想么。”温婉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心头安了。
他身上有澡豆青木香的味道,和独属于他自己的气息,是无论他这张脸如何像另一个人,也无法掩盖住的“霍青山”的味道。
温婉有些迷糊,不知从几时起,她已不再热衷于看他的脸,不再去对比他和他的相同和区别。
也许她可以同时喜欢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拥有他们。她的一辈子就这么长,何必纠结那么多,只要能取悦自己,有什么不可以的。
轻轻地含|住男人的耳垂,她低语着:“那你呢,想我不想?”
“朝思暮想、魂牵梦绕……”霍青山寻到她的唇吻住,顺势将她扑倒在床上。
将平安符胡乱塞在枕头下,他的手便迫不及待地解起她的衣裳,很快寸寸肌肤暴露在冬日的冰凉之中。
到底还是小别胜新婚,不消一会儿便呼吸渐重,被翻红浪。许是急切的缘故,他闯入得有些早,疼得温婉浑身紧缩。
“夫君,轻些……”
男人却未有收敛,反附在她耳边,咬着她低语:“我要听到我的名字。”
温婉懵了一瞬。
“我的名字,我要听!”
“青山……”
他像是得了鼓励,力道更是大了些。温婉被颠得嘤咛出了声,眉心不由皱起,却又从心头觉出一丝畅快。
“你爱我不爱?”
“爱!我爱!”她抱紧了他的脖子,莫名地较起劲儿来。
黄花梨的床,坚硬结实,竟被摇出了声响。他今夜一点儿都不温柔,有那么一瞬间,温婉甚至怀疑这个男人想弄死她。
直到最后,她几乎晕了过去,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再抬起来。男人迟迟未从她身上下去,指尖在她脸上摩挲着。
“你爱我吗?”
她已陷入昏睡,仍是不厌其烦,喃喃地回答他:“爱……我爱你,霍青山。”
次日醒来,下床时,温婉险些闪了腿。
这个男人……
此后接连数日,但凡亲热,霍青山必如发了兽性,仿佛能从她的顺从中得到别样的爽快。
他在床上再不温柔,温婉尽兴与否不要紧,他却是一定要尽兴的。
她对此竟也没有执意抵抗,想他既然喜欢从这些上找补,那就由他好了。反正她死后要葬回家乡的打算不变。
书剑一直没有回来。
霍青山说,外地有桩牵扯较深的命案,不得不让书剑顺路去查了。
除夕前一日,霍诗秀想带着沈静秋出门瞧瞧热闹,喊霍青山作陪。他推说没空,让霍砚清带着佳恩与佳宁作陪。
温婉还当他真的有事,结果却见他跟着来观牌。
因着要陪霍诗秀,这牌局已是多日未铺开,这日得了闲,众人才又聚在一起摸牌。
罗氏的瓜子嗑得咔咔响,瞟眼坐在温婉后侧的霍青山,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你们看,小两口感情是越发好了,青山连牌桌都肯来了。”
冯氏:“都说男人要成了家才长大,老话诚不欺我!”
素来只敢欺软的齐氏,也笑话道:“可不,成天守着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惧内之症呢。”
霍青山没甚言语,只默默坐在坐在一旁喝茶。
温婉翻了牌,笑道:“他不过是想看看,我到底怎么输掉那么多钱的。”
罗氏:“这话我不信,青山可没那么抠。”
牌桌上有说有笑,这牌打得热热闹闹。
屋外,梅花树下。
盈盈双手抱臂,小下巴微抬:“看到了吗,那就是我爹和我娘,牌桌上的雌雄双煞!”
霍停云:“拉倒吧,你爹压根儿不会打牌。他就是去当跟屁虫的。”
洛明霜轻敲了下小丫头的脑袋,不悦:“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还雌雄双煞,满嘴匪气。”
盈盈抱住脑袋:“我都长大了!”
霍停云:“听到没,我师父不让说。”狗腿似的冲洛明霜挤挤眼睛,“是吧,师父。”
洛明霜翻他个白眼:“别叫我师父,把我叫老了都。盈盈是你教坏的吧,原本多乖巧的孩子。”
盈盈:“我现在也很乖,霜姨——”抱住洛明霜的腿撒娇。
洛明霜摸着这孩子的头,举目望向屋子里头那一桌打牌的人——温婉坐庄,通吃全场,正笑得见牙不见眼。
霍青山坐在她身后,时而盯着牌看,时而盯着她看,也跟着浅勾嘴角。
不得不说,温大庄主太会抓人心,诱|惑得这个男人也爱她得很。只是,她帮着她行骗,看着她行骗,也始终不能接受骗人这件事。
她也是受过骗的人,明白那种美梦破碎,撕心裂肺的痛。若有朝一日,霍青山知道受骗了,会有怎样的反扑呢。
眼下牌桌上的欢笑,如同海市蜃楼,天一变就会消散。
“盈盈。”
“啊?”
“等你再大一点,愿不愿意和霜姨闯荡江湖?”
“想啊!”盈盈撅了撅嘴,“可是我娘说江湖不好,会穷得叮当响,比如霜姨你。”
洛明霜:“……”会心一击!
盈盈:“所以,我还是不去江湖了。我要永远和娘在一起!”
洛明霜欲言又止。
她心里头闷得慌,总觉得这样的平静安静,背后藏着暴风骤雨。
温婉是新媳妇,沈静秋是新来的姊妹,也都得了不少。
团圆宴后,长辈们或聊天或打牌*或继续吃酒,小孩子们在院子里尖叫着看烟花、放鞭炮,霍青山这一辈则聚在一起玩击鼓传花。
炮声噼啪炸响,或近或远,天地间闪烁起绚烂多彩的光。
已是许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热闹的年了。
温婉坐在屋里,听着盈盈咚咚咚敲鼓,手指不觉跟着节奏,在霍青山的手背上轻轻叩动。
此刻霍家的兄弟姊妹们围坐在一起游戏,让盈盈敲鼓,花落在谁手上,谁便要去箱子里抽纸条。
纸条上写了什么便得照做,若是不肯依着来,可要罚酒三杯。
因是不论大小,屋子里笑声不断,笑话百出。
亥时,游戏过半。
上一轮是沈静秋抽纸条,抽中了一个“展示绝活”,她说,她的绝活是针灸,便拿霍停云表演了一次,当场把霍停云扎得打鼾。
确实算是绝活了。
众人纷纷表示,以后若是睡不着,便请她去扎针。
“咚咚咚!”这一轮鼓声骤停,盈盈飞快转身,咧着嘴巴幸灾乐祸地问:“是谁!”
霍停云拿着花,迷迷糊糊地晃晃脑袋,见众人看好戏似地盯着自己,惊瞪了眼睛:“不是吧,静秋妹子一针下去,我这才刚醒!”
霍砚清嗑着瓜子:“可不管你这些,花在谁手里,就是谁!赌服输哦。”
沈静秋捂着嘴,笑眯了眼睛。
盈盈跳起来拍拍她三叔的肩膀:“咱们云字辈的,要敢作敢当!这可是三叔自己说的。”
霍停云:“……”
啧,骑虎难下。
他抹了把脸清醒清醒,不情不愿地走到箱子前,从里抽出一张纸条,展开——
霍砚清伸长脖子看:“写得啥,不会是学狗叫吧。”
众人:“哈哈哈……”
霍停云大声念出来:“寻在场一人,述!说!衷!肠!”
这个有意思!先前还没人抽到过呢。
温婉倚着霍青山发笑,问他道:“‘述说衷肠’,他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对方……你猜他会找谁?”
霍青山:“这哪知道,别找我就是。”
话落便见霍停云把腿一拍,狠了把心:“老二!就你了!”
霍砚清手一抖,掉了颗瓜子:“我?”
满堂一时交头接耳,窃笑起来。
霍停云上前两步,一本正经:“咳咳……既然抽到这个了,那今儿我必须情真意切地,向二哥表达我最真挚的感情。”
霍砚清往后猛退一步:“你别,我还挺怕的!”
霍停云:“二哥!从小到大,你同我爬过树!偷过钱!翻过墙!哭过坟!我这屁股挨过的一半的打,都与你有关。”
霍砚清:“你、你打住,偷钱别算上我!”
霍停云:“咱俩好兄弟一辈子!有一句话我憋了好多年,今儿一定要说。”
“……你别,你悠着点儿。”
霍停云挺胸提气:“你的诗文——也他娘的太烂了!”
“霍停云!”
霍砚清抓了一把瓜子就给他扔过去。两兄弟绕着屋子你追我赶,霍停云边躲边笑,喘得要断了气似的。
“哈哈哈哈……”屋子里笑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击鼓传花继续。
佳恩抽到了罚酒。
霍成光抽到了狗叫。
温婉不幸连中两次酒,刚抱怨两句运气不好,花竟又传到了她这里。
温婉第三次起身,把手伸进箱子里拿纸条。这次没有抽到罚酒,抽到了和霍停云刚才那个一样的——寻在场一人,述说衷肠。
她能寻谁,除了她的丈夫霍青山,还有谁能敢受她的衷肠呢。
屋子里旋即响了口哨声,也不知是谁吹的。两口子说情话,这多好看啊!
温婉便拉了霍青山的手。
意料之中的,他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谈什么情,手背绷得僵硬。
而意料之外的,他的眼神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味道,像是倏尔蒙上了一层寒凉的雾,而不是克制的期待。
温婉应该能够察觉到的,可她喝了酒。她便只是笑看着他,敞开心扉与他说话,也不介意多几个人来听。
“夫君紧张什么,何人不知你我缘分天定,恩爱着呢。”
厅中安安静静,兄弟姊妹们一个个捂着嘴,怕尖叫出来。
温婉捏着他的手继续地说着:“我早年吃了许多苦,可有你为我救赎,便连喝水都甜丝丝的。我要说的不多……青山,我的夫君,我恋你非常,愿此生与君相随。”
话还没说完,几个姑娘已经听得面红耳赤。
霍青山宛如雕刻,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唯有眼神转换不定,似有波涛,又似有局促。不知是否灯光不明的缘故,某一瞬间竟似掠过了片缕凶光。
温婉说完好一会儿,他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脸上挂起笑来。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恋你之心亦然。”
“好!”霍停云率先发出一声笑,这屋中众人便也跟着嘻嘻哈哈起来。
“大哥今儿可真像个人。”
“哈哈哈哈……”
“大嫂御夫有道,可要好好教教我们家的小姐妹。”
“混说什么呢!”
游戏继续进行,这之后,温婉的手一直被他捏着,便是想喝口茶,男人也不容她两只手去端。
亥时末,游戏散了。
温婉还想去客院看看洛明霜,霍青山却是不许,拉着她的手直往天棐院去。
她被拉着一路小跑:“这大过年的,怎好叫人孤零零。洛女侠那边,也该去拜个新年。”
“停云去了,你什么操心。”
那能一样吗!
可温婉到底没挣脱得了他,被他拖回天棐院,又被他丢上了床去。躺在褥子上她才明白,这人为何不许自己过去看一眼。
怕是当众的情话叫他动了情。可又不知受了何种刺激,他今晚竟十分不温柔,在她身上咬下密密的齿痕。
温婉被咬急了,拿脚踢他:“霍青山,你属狗的么!”
男人闷笑一声:“是啊,我可不就是条狗。”蛮横地锁了她的手腕,抵住她的腿,不许挣扎。
他这话什么意思?
温婉不及细想,因是今晚酒意难受,顾不得别的,只求道:“你别这样!”
他竟并不理睬,只管自己尽兴。
温婉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恨不得挣脱桎梏,一记手刀劈晕他。可忍了又忍,只是开口求饶:“我求你了……求你……”
她的身体声音,都颤抖起来,可怜的样子像寒风中一片秋叶。
霍青山突然便停了,他支起身子,端详着她的脸。英俊的脸上,是她形容不出的复杂表情。
良久,他吐出三个字,“对不起”,放开了她的手腕。
温婉如蒙大赦,缓得口气。
男人的拇指推开她眼角的泪,温柔地亲吻起她的唇,然而即便他做出了退让,也并没有退出来的意思。
温婉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他蓄积的力量依然磅礴。
他就是很想要她,今晚非要不可。
温婉心头莫可奈何。
怪她自己,今晚说了那些话,叫这男人亢奋,自个儿虽是困顿了,可自己点的火到底还是得自己灭,还不如打起精神配合他尽兴一场。
遂强打精神,反骑在他身上。
于是一室旖旎,他到底是得了某种慰藉。
整个春节过得忙碌,却又日日都欢喜愉悦。初二与霍青山一道逛了街,时隔许多年,温婉又吃了回糖葫芦,险些酸掉牙。
不过后来又吃了松子糖,甜腻腻的。温婉觉得好吃,顺手喂他一颗,这次男人张口接住并不推辞。
挽着丈夫的手走在街道上,温婉觉得,人间至味便是如此了吧。
初六那天,冯氏终于得闲,着急忙慌地攒了牌局,把温婉拉上了拍桌。
今儿她后头没坐人。
“青山今儿怎么的没来观牌?”罗氏打趣起来。
温婉翻着牌,笑答道:“大抵是信我能赢钱,就不来镇场子了。”
实则是今儿书剑回来了,男人有男人忙的,她懒得多嘴问,便自个儿过来打牌了。
齐氏:“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儿非得赢你!”
却说此时的天棐院书房。
书剑半跪在书桌前,额头上冷汗淋漓,舌头忍不住发颤:“就是这些了。”
霍青山捏着画轴,指节渐渐地苍白了。他分明一言不发,浑身的气场却似山崩地裂,海啸滔天,震荡得周遭不余半点生机。
初八这天,霍青山得闲,说要带温婉出门走走。因是今年立春早,郊外已有浅草嫩芽,暖风熏得人舒服,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马车停在霍府门口,风儿撩动着车上的丝绦,叫人心情也如这般飞扬。
盈盈想要跟着,却未得允,拉着娘亲的裙摆撒娇:“那娘回来的时候,可要给我带好吃的!”
温婉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家里的还不够你吃。过个年吃的糖比你七叔都多,小心牙坏。”
“那我不吃糖,别的也行,反正要给我带东西嘛。”
“好好好,看到有什么好的就给你买。”
盈盈这才撒了手,跟爹爹别过,找她霜姨玩儿去了。
温婉目送孩子跑回家去,回头看霍青山。男人站立在她旁边,一直神色淡淡,寡言少语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你既很累,要不今儿就不去了。”
打书剑回来,他就一直忙碌,整个人累得闷闷的。
他闻言一笑,道:“莫负春|光,往后我未必还能得闲。”说着替她撩了车帘子。
温婉料他也想出门透透气,也就不劝,扶着他的手上了车去。
车轮很快滚动起来,往出城方向去,远离了闹市,越发清静下去。
车中点了雪中春信,似有似无地绕在鼻尖,令她浑身放松下去。温婉懒懒靠在夫君肩头,不觉打起了瞌睡。
“怎么的就咱们两个去,不多叫上几个弟妹。”她喃喃地问,觉得有些无聊。
“那地方妙得很,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温婉打着哈欠问:“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的话很简短,大约是在卖关子。
“你也打个盹儿吧。”她蹭了蹭他,忧心地劝道。作为妻子,是该关心关心丈夫,温婉不习惯,可也尽量去学。
“你先睡。”男人从果盘里挑了一颗腌梅子,递到她嘴边。
她张嘴含入,那梅子酸甜,入得口来便将她瞌睡击退大半。
不过却只清醒却不过片刻,不多时,她还是靠在男人肩上睡着了。
车中寂静,好像一潭宁人窒息的水。
霍青山抬起手,指腹轻拂过女人细腻的脸颊,最终停留在下巴处。他捏住那小巧的下巴,微微用力将它抬起。
女人美丽的脸庞便离得很近,他只需浅浅埋头,便能含住她的唇,好好地品尝她的味道。
然而,他现在只想试试能不能将这张美丽的脸撕下来,看看里头藏了怎样的真实面目。
真相终于还是到了他的手上,如此丑恶,彻底地击碎了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自欺欺人。
许是被他捏得不舒服,女人嗯哼了声,想躲。他旋即松了手,没有过多为难她,她便又安睡下去。
温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脑子昏昏沉沉,竟没有养足精神后的清爽。
好生疲惫啊……
她懒懒地挪动一下身子,脑子放空了须臾,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立即睁大了眼睛。
不是在马车里么?
她飞快支撑着坐起来,可诡异地是,手臂竟然无力,她撑起一半便又倒落回去,跌在软枕上。
这一倒,牵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叮铃响。
熟悉的,属于牢房的声音。她倏地有惊了心神,赫然发现右手手腕处扣着锁链。
竟然……被绑了?!
她浑身寒毛都竖了,沉睡已久的警觉突然被唤醒,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力量,支撑着温婉翻身坐正。
她拧着眉头,打量起周围。
自己正坐在木板床上,身下是浆洗得泛白而干净的褥子。屋子不大,陈设简单,除却素色无花的蚊帐,还有一套榉木桌椅,漆水半脱,桌上摆着一组陶土茶具,普普通通,桌子下方则放着一个半新不旧的铜盆,正烧着黑炭。
两丈开外,纸窗方正,上无雕花,泛着白光的窗外隐约传来鸭叫。
她飞快判断得出,这里是处殷实农家,地处恐怕偏僻。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马车上睡着了么,为何被人锁在了这里。
霍青山呢?
正诧异中,像是回答她的疑问,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
她警觉望去,见逆光处走进一个人,一袭蟹壳青的袍子,面目看不清楚,但如此熟悉的轮廓,她怎会辨别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