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by云上浅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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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作别人来接近我、骗我很有意思吗?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窥探我的秘密,看我被骗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如果不是我看见了你肩膀上的牙印,揭穿了你,你这出戏还想演到什么时候?千辛万苦委曲求全地获取我的信任,是想在什么时候报复回来?!”
段阑生沉默地任由她骂,没有还手,也没有辩解,维持着被扇偏头的动作,面庞隐藏在昏暗的树影中。直到听见她某一句话,他的眼睫毛好似颤了颤,又仿佛是错觉。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终于,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动了动嘴角,仿佛有些嘲弄地说:“原来重逢之后,我对你做的事,在你看来,都是为了报复你?”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小腿上。
她的裤脚本来还束得好好的,因为跳进河里,湿了水,皱巴巴地卷了起来,露出了小腿上那朵绽放的红花。
段阑生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陆鸢鸢就想起了自己为何会被春蛭寄宿,太阳穴突突一跳,怒气驱使着她往最坏的方向揣测他的动机,冷笑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老鼠假慈悲了!这不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局面吗?那天晚上,你明知道越鸿出事了,还故意拖延着消息不让我知道!现在看来,无非就是想通过伤害我身边的人来报复我!”
段阑生看着她,没有反驳,但面色好像越来越苍白。
雨水冲刷在他身上,墨色的发丝黏在颊边。
突然,他欺身逼近了她。
面前罩上一片阴影,陆鸢鸢心脏紧缩,警觉地后退。奈何她的注意力已全被他攫住,没发现背后是死路。背部抵住树干时,为时已晚。对方已逼到眼前,她一急,就扬起胳膊,想再扇他一个耳光。
但段阑生似乎预判到了她想做什么,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攥住。另一只手也被他抓了起来。
他从她掌心抠出那张已经捏得变形的面具,扔到地上,让彼此掌心相贴,森白的面庞也逼近了她,有雨珠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滑落,那嫣红的唇一张一合:“打耳光有什么用?不痛不痒。既然你这么恨我伤了你的人,不如动真格。”
说话间,两人的位置有了变化,他压在了她上方,低头看她。陆鸢鸢感觉到有热乎乎的液体从上方落在她脖颈上,定睛一看,心头一骇。
段阑生脸上的银色面具,以薄而硬的金属打造,扣在耳后以固定。方才被她硬生生地扯下来,划伤了他耳后和下颌的皮肤。当他垂头看她,鲜红的血珠就沿着骨骼走势落下。
光线昏暗,雷电闪烁,有一刹那,在她大脑里,这一幕和另一张凄艳的脸重合了。
段阑生松开了她的一只手,捡起了一旁的匕首,正是刚才从河中捞起她时顺便捡回来的匕首,柄塞入她手里,刀锋对准自己的心口,哑声道:“你想杀我,要用这个,对准这里。”
说罢,他指骨发力,力气很大,握住她的手,将匕首捅向自己。
陆鸢鸢瞳孔紧缩,挣不开他的指骨,只能和他对抗力气。然而,刀尖在角力中不可避免地越来越靠近他的身体,刀锋送进了血肉里,衣裳上化开了一滩乌红的血迹。
面对这个层级的对手,灵力已经没有太大用途。胜负回归了原始的蛮力比拼。
只要她停下对抗,卸下力气,匕首就会因为惯性而直接捅进他的胸膛。
七年前没有杀掉段阑生,七年后的今天,她有了一个补刀的机会。
这是她想要的吗?
不知是雨水还是他的血,沿着匕首流下来,渗入两人的指缝里,刀柄开始变得有些打滑。
陆鸢鸢的眼白绽出血丝:“段阑生,你发什么疯!”
段阑生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声音,继续加大力气,胸口血流如注。察觉到匕首要失去控制,陆鸢鸢唇瓣一抖,用自己的身体撞上去,终于将匕首的刀尖往外一拔,往下一压,吼道:“够了!”
她这么做,是为了阻止匕首刺穿他的心脏。可因为离得太近,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划到腹部。不过,那里怎么说也不是致命的地方,有衣衫阻隔,伤口绝不会有直捅那么深。
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下一瞬息,段阑生竟突然一动,利刃入肉的“噗嗤”声伴随着一声闷哼,清晰地在空气中响起。
陆鸢鸢僵硬地看着血液喷出来的地方——匕首深深地刺进了他右边的胸膛中。仿佛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为了保护腹部不被伤到,他明知这样做会出血更多,也硬是弯下腰,用那儿来承受攻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管怎么看,直刺胸膛都比划伤腹部严重得多了吧?
受了一刀,段阑生的面色看起来比纸糊的还没血色,长长的黑睫一扑扇,如濒死的蝶,他一只手仍撑住地面,另一只手包住她握匕的手,瞥了一眼胸口的匕首,凝睇着她:“不杀我吗?”
雨水淅沥,从上方淋下来,模糊了他的五官。
陆鸢鸢胸膛剧烈起伏,眼眶酸热,唇瓣动了动。
杀死的人回来了,为什么她刚才要阻止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拷问自己的心,她现在还想杀死段阑生吗?
七年前,她确实很想杀死段阑生,也已经杀了段阑生一次。他们互杀过一次,在她心中已经扯平。
只是没想到,段阑生就像她一样,明明死了,又不知为何活了过来。
重逢后,他以大祭司的身份接近她、蒙骗她,她确实愤怒,但是,并没有愤怒到要杀死他来泄愤的程度。
她重生的原因尚未查明。那段阑生呢?明明被一剑穿心了,他为什么没死?
不仅没死,力量还变强了,长出了余下八条狐尾,还在妖界混得如鱼得水。仿佛她那一剑,让他因祸得福,桎梏全消。
就像男频文里拥有主角光环的龙傲天,跳崖后一定会大难不死,还会捡
到失传的武功秘籍。
不管怎么说,段阑生七年前被她往心脏捅了一剑却没死,最起码能说明心脏不是他的致命点。所以,他刚才很可能是装的。
况且,从段阑生的角度来看,七年前的他,是无缘无故就被她杀了的。他不可能不对她满怀恨意。没错,那时她是胡言乱语过一些“前世今生”的话,但重逢以后,段阑生也没有追问她这些事,也许当时就没有将那些碎片化的话放在心上。如今他在妖界混得风生水起,又怎可能愿意将性命交付给她,赌她一个制不制止?
段阑生一定是笃定这一刀下去,自己不会有事,才会有恃无恐地握住她的手,去捅自己的心脏。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
如同在一团乱麻似的大脑里找到了主线,陆鸢鸢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目光在他汨汨流血的胸口一停,就一咬牙,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你现在是妖王的左膀右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会破坏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和谈成果。公是公私是私,我们从前的矛盾再多,我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毁掉那么多人的心血。”
日头在这场大雨中隐没,段阑生垂下的睫毛朝上轻轻地一掀,俯下身,因这个动作,插在他胸口的匕首也动了动,血从伤口边缘渗出,在衣衫上化出了更大一滩血迹。他好像没有痛觉,只盯着她:“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们,你刚才就不会手软,会杀了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面色好像变得比被她刺中时更加难看,眸中闪过了浓重的怨气。这方寸空间,好像盈满了会溺毙人的痛苦,在水中越挣扎,就沉得越快。
陆鸢鸢既不想违心作答,也不想说实话,抬手就要挣开他,但看见他的脸色,她还是忍住了,只闭了闭眼:“不想死就松开我,我要起来。”
对道行深厚的妖怪而言,要治好身体的伤口很容易。但段阑生曾说过,他的体质和别的妖怪不同。
攻击力明明强得变态,肉身一旦有了伤口,却难以复原,愈合很慢——这完全不合常理。
但是,从他肩上残留的那圈牙印便可知道,他应该没有撒谎。不然,他大可以随手一抹,消除证据。
捅入他胸口这一刀,虽不致命,但非常深,直到现在,还在血流不止。她强行挣脱,再起冲突,让匕首在他肉里多搅几下,说不定真的能拿去他半条命。
她的话说得硬邦邦的,并不好听。
可很古怪地,段阑生听了这话,盯着她,神色似乎比之前缓和了一些。终于,他慢吞吞地松开了她,跌撞了一下,往后靠去。眉头紧蹙,慢慢地拔出了胸前的匕首,传出一种让人牙酸的黏腻声。
出血量骤然加剧,像凿开了泉眼,涌出血红的水。黑雾似的东西浮现在他伤口附近,但也只是轻微地减缓了出血征兆。
“叮”一声,匕首从他垂落舒张的手中滑落下来。段阑生靠在树干上,疲惫地合上了眼。
同样的血,也糊满了她掌心,渗进了掌纹里,像暗红色的树叶脉络。
林中一片死寂。
陆鸢鸢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合紧唇,转开了脸,手犹在不可自控地轻微发着抖。就在这时,她突然敏感地察觉到,地面传来一阵奇怪的震动。仿佛有庞然大物正往他们的方向靠近。
陆鸢鸢面色一变,陡然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第135章
大雨滂沱,浓荫蔽天的树林光线昏暗,两辆华丽的车子正一前一后地朝着沼兰城的方向打道而行。每一辆车皆由体型庞大、吐息成焰的妖兽牵拉着,车顶插着黑金色的旗帜,旗面绣有饕餮花纹,两旁有守卫跟随。
妖兽们并未奔跑,只是在步行,但因为步距大,行进速度比马车要快得多,每踏出一步,都会引发地面轻微的震颤,泥潭中浑浊的积水荡开一圈圈的波澜。
陆鸢鸢迅速地用袖子抹走眼皮上的雨水,猫下身子,藏在草丛后,往下看去。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他们事先选好的守株待兔之地。由于地势比较高,可以将远处的景象一览无遗。而从底下经过的人,却很难透过枝叶发现埋伏在上方的他们。
看清楚了车顶旗帜上的花纹,陆鸢鸢的脸色刷地变了。
那面旗帜的图案,与段阑生昨晚捉住的鬼差所描述的家纹旗一模一样。
不是说了,这行去沼兰赴宴的贵客要等天黑才会经过这里的吗?为什么他们会提早几个小时出现?
该死,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扎堆来了……
陆鸢鸢齿关收紧,攥碎了掌心的草叶,扫了一眼旁边的人。
段阑生倚在树干上,仿佛昏死了过去,肤白唇艳,垂下眼,睫毛一动不动。若不注意去看,都看不出来他还有呼吸。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入了衣裳里。他胸口的血洒在草叶尖尖上,是铁锈似的暗红。
陆鸢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僵硬地转开面庞。
在揭开他的面具之前,她就想到了打破平衡的最坏后果,那就是粉碎和平的假象、跟他撕破脸。可她万万没想到,段阑生这个疯子,居然会抓住她的手往他自己身上捅刀。
她实在想不通,段阑生这脆皮法师似的体质到底是什么原理。看来,等会儿要动手,也不能指望他了,只能由她一个人上了。
心情再崩溃,正事也要继续做。
陆鸢鸢以手握拳,抵了抵额角,摒除脑海里的杂念,扒拉开湿漉漉的枝叶,观察起了底下的状况。
看起来,这两辆妖兽车,应该第一辆载人,第二辆载物——极有可能是祝寿的礼物。邀请令那么重要的身份证明,车中妖怪应该会随身携带,不会随意丢在礼物堆里。
要是可以不惊动车里的妖怪,偷出邀请令,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估计还是免不了要打上一场。除非她有隐身术吧。
思忖间,妖兽车已越来越近,车轮辘辘,碾过泥泞的林中小路。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整片树林都朦朦胧胧的,正是偷袭的好机会。再等他们往前走十米就动手吧。
陆鸢鸢下定决心,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场意外突然发生——她手掌压着的土坡,由于雨水的冲刷,冷不丁地发生了小型滑坡。一大块山泥轰隆隆地倾泻而下,势不可当地冲向了下方的小路。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毫无征兆,失去了借力的东西,陆鸢鸢的身体便猛地往前一跌。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手臂从后方伸来,勒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一带,免得她被滑塌的山泥带动,被迫提前在敌人面前暴露位置。
陆鸢鸢的背脊重重地撞上了一副胸膛,感觉到后者的气息贴近,仿佛被什么毒物咬了一下,她一急,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肘,狠狠地往后一撞。
吃了一下毫不留情的肘击,段阑生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手,还箍住她的身体,往大树后方一藏。布满青苔的粗壮树干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们交叠的身影。
与此同时,下方的山路传来了一声粗声粗气的喝令:“停下!全部停下!前面的路堵住了!”
陆鸢鸢抖着手指,抓住段阑生的手腕,往下捊去,却反而被他握住了手。段阑生的指腹很冰冷,仿佛失血过多之后怎么捂也暖和不起来,贴着她的手腕,让她联想到蛇信子在舔舐人的肌肤。似乎不想被底下的东西听见,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极轻,透出了一股虚弱:“先别行动,看准一点。”
他的呼吸浅浅地拂在她的发丝上,陆鸢鸢微微发僵,头发遮住的肌肤冒出大片鸡皮疙瘩。只是,余光看见下方已经有几条人影从妖兽坐骑上翻身而下,走向了这边,离他们藏身的这棵树的直线距离不到三米,她终究咬了咬唇,停止了挣扎。
树影婆娑,疏密参差,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上方的动静。
下方,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被山泥堵住了,像是
平地升起了一座大山。妖兽能跳过去,车子却过不了,整支车队由此被堵住了。
刚刚发号施令的妖怪,看起来是随行侍卫的长官。他体型壮硕,个头超过了两米五,腹大如壶,手执长刀,头顶还长了一双水牛似的漆黑弯角。最怪异的是,这家伙居然有四只眼睛,两只眼睛在正常位置上,两只开口在侧颊,以不同的频率在眨动。
他骑着一头巨大的妖兽,抽了一记鞭子,示意妖兽走到挡路的土坡前,环视两侧,没瞧出什么异象,才放下警惕,冷哼一声:“贼老天……你们几个,赶紧去把路面清理出来!”
几个侍卫齐声应“是”,着手清理起了路中间的山泥。
在他们干活的时候,第一辆马车的窗帘突然升了起来。陆鸢鸢惊讶地发现,车里坐着一个容色骄矜、略带病容的年轻男子。他服饰华贵,玉簪束发,虽然是妖怪,但外表几乎看不出和人类有什么差别。
那就是妖兽车的主人了吧?
因为车窗较大,陆鸢鸢微微眯起眼睛,很快就看见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华服女子。由于那女子坐得更靠里侧,只能看见她尖尖的下巴和嫣红的唇。
看见主子升起窗帘,侍卫长驱使着妖兽走了过去,停在了窗户旁边。
车中主人道:“怎么停下来了?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这声音与他的外形倒是很契合,透着一股病恹恹的味道。
侍卫长道:“请三公子稍安勿躁,前面突然发生了山泥滑坡,要把路面清理干净,车子才能继续前行,还需要一点时间。”
被称为“三公子”的车中男子蹙了蹙眉,说:“山泥滑坡?那还要很长时间才能通路吧。来人为我撑伞,我要跟夫人下车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
原来他是携家眷赴宴吗?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了陆鸢鸢的预料。
只听侍卫长从喉中逸出一声冷笑,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三公子的要求:“三公子,我看您还是待在车上吧。这里离沼兰已经不远了,外面又下着大雨,雨天路滑,万一您和夫人一步没走稳,在哪儿滑了一跤,那就不好了。”
奇怪,这个侍卫长为什么敢用这种态度对他的主人说话?
与其说车里坐着的是他的主人,还不如说,是被他押送的囚犯。
车内的三公子似乎也被他这轻慢的态度激怒了,脸色涨红,怒意蔓延:“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离开过车子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我们当囚犯来对待!”
侍卫长打了个哈哈:“实在对不住了,三公子。我们奉命行事,一定要将您送到沼兰的宴会上,要是你们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就像前天一样,夫人一不小心‘迷路’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小的跟大公子那边可交代不了。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明明是在道歉,他的语气却十分敷衍,一点也没有觉得抱歉的意思。还特别加重了“迷路”的咬字,嘲讽的意味更浓了。
“你!”三公子怒气冲冲,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这时,从他旁边伸来了一只白皙的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似乎在示意他忍一忍,不要再说了。
三公子看了这只手一眼,忍气吞声地坐回了原位,将窗帘往下一拽。
侍卫长倒也不恼,见帘子合上,便驱策妖兽,走向队伍后方,示意两个手下继续守住这里。
两个侍卫接替了他,在离陆鸢鸢二人很近的位置,一边看守车子,一边闲嗑了起来。
“哎,真麻烦,一路都得看住这两个不安分的,连瞌睡都不敢打一下。”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谁不知道沼兰城主与我们大公子素有龃龉?这次,三公子明面上是风风光光地去赴宴,宴后就得被扣押下来做人质。在那种鬼地方,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没命了。他唯一的夫人又在这儿,在族里也没有牵挂了,换了是我,我也会想尽办法逃跑啊。”
个子更高的守卫耸了耸肩,说:“谁让他是先主的私生子?大公子当他是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也很正常。别想这么多了,人各有命,等进了沼兰就好了,他铁定跑不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找个地方喝酒去,放松放松筋骨。”
身量矮一点儿的守卫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起来,前天晚上,真的有不明来路的妖怪闯入沼兰王宫劫人吗?谁的胆子这么大啊?那个沼兰城主可不是好惹的角色,他们这是想从王宫里劫走谁?这消息该不会是假的吧?”
“听说是想劫走一个女人,不过,行动最终失败了,那些妖怪也被沼兰城主抓起来杀了。事发以后,沼兰就变得严进宽出。还有三天就是城主的冥寿了,这三天内,外城门已经一刀切,禁止所有没有邀请令、单枪匹马的妖怪和阴魂入城,以防不该出现的东西混进城里。昨天我们不是碰到了那伙往回走的阴魂么?眼巴巴地来送礼,结果被拦在了城门外,只能原路返回。这事儿还能有假的?”
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陆鸢鸢的神情微微起了变化。
有不明来历的妖怪潜入王宫、掳走一个女人?
难道是妖族派出的、潜入沼兰的另外三拨妖怪行动了?
这下麻烦了。
她和段阑生已经拿到了玉牌,可以畅通无阻地穿过内外城门的关卡。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控制得了自己的行动,却控制不了外面的局势变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离开沼兰的这短短几天时间里,妖族的其它潜入者会尝试去营救小若,结果打草惊蛇,导致局势的天平朝着不利于他们的方向迅速下坠。玉牌也成了无用的东西。
矮一些的守卫疑惑道:“照你这么说,沼兰只是变得难进了,并不难离开吧?我们还是得继续盯好三公子,哪能这么快就放松警惕,还跑去喝酒?”
“嗐,所谓的宽出,也不是说敞开城门让你爱走就走的意思,还是需要那块玉牌的。三公子一来手里没有玉牌,就算晃到城门口大吵大闹,人家也不会放他过,二来又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你就放心好了,只要进了沼兰,他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走。”
说到这里,两名守卫静了一会儿,就转而聊起了其它话题。不过,都是些跟沼兰没什么关系的闲话了。
陆鸢鸢消化了他们话中的信息量,后背冒出了一层薄汗。
按照她和段阑生的原计划,他们会在这里动手,偷走或抢走那张邀请令。然而,通过这两个侍卫的对话,可以得知,这一套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必须另想办法。
好在刚才没有贸然行事,不然,他们也不会得知沼兰已经变天了。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后怕,陆
鸢鸢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这才分了神,察觉到,从自己躲到树后开始,就再也没有雨水落下来、砸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雨势分明没有减弱半分,上方的树冠也并非密不透风的伞盖,怎么会一点儿雨水也漏不下来呢?
陆鸢鸢的眼梢微微一动,转过头去,看见一片苍白的脖颈肌肤。
段阑生背靠在树干上,偏头听着下方侍卫们的对话,神情十分淡漠,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并没有看自己怀里的她。
他对这场雨似乎浑不在意,头发、衣衫都湿了,胸口那滩血的边缘越晕越开,像一团难看的污渍。但与此同时,他却自然地用手指轻轻夹住了一片宽大绿叶的叶茎,将它往下一压,带到了她头上,仿佛在为她撑伞,隔出一片无须淋雨的空间。
雨水砸在叶子上,撞得它轻轻晃动。透明的水珠顺着叶面的脉络一溜溜地滚下,落在土壤中。
但这一幕撞入眼帘,陆鸢鸢却不觉得感动。相反,发现自己还贴着他时,她反手一推,离开了他的怀抱,坐到另一侧。手抽回来,还在衣衫上擦了擦手心。
如果他还是息夜,她会感激对方的体贴。但自从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她便再也无法用从前的信赖眼光看他了。
段阑生违心地对她做出这种体贴的举动,有什么目的?
没错,段阑生曾经说过喜欢她,但那都是他们决裂以前的事了。来到妖界后,他组建了家庭,有了妻儿,说明他早已摆脱了年少时的梦魇,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迈入了新的生活篇章。
更重要的是,从段阑生的角度看来,她可是先设局陷害了他一次,差点让他身败名裂,又亲手杀了他一次的。
段阑生非但不可能对她余情未了,还极有可能对她怀有莫大的怨恨。
她绝不能掉以轻心,不能被表象迷惑,相信他的示好。
看见陆鸢鸢宁可淋雨也不要和他待在一起、对他避若蛇蝎的模样,段阑生的眼神暗了暗,指尖一下用力,折断了那片叶子,在半空悬停了一会,慢慢落下。
陆鸢鸢扭开头,不去看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回正事上。
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沼兰城防变严就先不提了,车主人的事儿,也让她十分在意。
尽管只听到了一点儿没头没尾的对话,却可以推测出,车上那位三公子与他的夫人,并不是自愿赴宴的,而是被他大哥强行押过去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对夫妻前天已经逃跑过一次了,然而没有成功跑掉,被侍卫长逮了回来。为免第二次发生这种事儿,侍卫长干脆连车子也不让他们下了。
有句话叫负负得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这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就在这时,段阑生竟仿佛可以听见她的心声,垂下眼睫,说:“下去问问,也许可以借用他们的身份,混入王宫。”
陆鸢鸢的手指蜷紧了又放松。他这会儿看起来又挺正常的,一开口说的就是公事。她没看他,低低地应了一句:“你想怎么做?”
段阑生缓缓展开掌心,一簇火焰从他指尖上升起。
大雨纷扬,未曾有过片刻停歇。
车轮下积了一洼洼水,车顶的旗帜湿透了,粘在杆上。侍卫们忙于铲走路中央的泥石,没有注意到,第二辆妖兽车的帘布里,逸出了一缕白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燃烧了起来。因雨雾遮目,待他们察觉到异象时,白烟已化成沉灰色,浓郁了起来。
“那边是怎么回事?车里怎么会有烟冒出来?快去看看,不会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了吧?”
“着火了!礼物不能烧坏,快救火!搬开箱子!”
“活见鬼了,下这么大的雨,东西怎么会烧起来呢……”
第一辆妖兽车内,一双人影依偎在一起。听见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妖兽也有些躁动地踩着水坑,口中喷气,三公子略微不安地伸直脖子,正要拉开窗帘,朝外张望。突然,车内的灯火一晃,无风自灭,厚而沉的车帘被掀起一角,两道裹挟着风雨的影子敏捷地窜了进来。
尚未来得及尖叫,他们就被分别控制住了。三夫人身体往后一坠,惊恐地瞪大美眸,被陆鸢鸢箍在了怀中,口鼻亦被后者的手捂紧了。
三公子则落入了段阑生手中,喉咙被一只手圈住,臂膀被则扭至背后,死死地扣住,一丝挣扎的余地也没有。他侧过脸,低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是我大哥派来的人?放开我夫人!”
陆鸢鸢低头看他,衣摆湿漉漉的,洇湿了坐垫:“请三公子不要紧张,我们不是你任何一个仇家派来的,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三公子惊疑不定,眼珠移动,看看她又看看段阑生,似乎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交易?什么交易?”
“我们刚才听到了你和侍卫长的对话,你似乎不想去沼兰城赴宴。”
提起这茬儿,三公子愣了愣,面上浮现淡淡的怒意,语气变得生硬:“是又怎么样?换作是你,你会想着去送死吗?”
陆鸢鸢目光一转,发现被她控制着的三夫人眼含泪光,冲被压在下方的夫君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仿佛是在示意他不要冲动。这三公子看起来还挺听夫人的话的,读懂后者的暗示后,顿了顿,收敛了一点儿。
这时,段阑生突然开口:“送死是何意?”
他容色惊人,琉璃瞳孔,窗口的竹帘被风吹得轻轻摇曳,漏入的光线也在他眼底摇曳,透露出一股诡丽寒凉的鬼魅感。三公子竟不敢直视他,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垫子上,嘟囔着说出了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