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by刀下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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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寒初一手揽着她,一手冲谢离忧摊开,手掌死死扣着她的腰身,仿佛他一松开,她就能跑不见了似的。
谢离忧低着头把瓶子送来,待确定那的确只是让人失去短期记忆的药后,才迈着小碎步退下。
然后,他再也不看那对搂搂抱抱的男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喂——”红妆还在后头招他,“季三可想抓我回去问罪了,你不想吗?”
谢离忧捂着眼睛转向她,嘴里念念有词:“莫管闲事,闲事莫管。事不关己,明哲保身。”
红妆捂嘴笑,抬头对季寒初说:“你这朋友好有意思。”
季寒初按住她乱动的腰,低沉地说:“红妆,你别招他。”
红妆踮脚向上,看着他的眼睛,伸出手指钩住他下巴,往下抚摸,摸过他喉间的凸起,在那儿流连。男人与女人贴合很近,近到彼此能感受到双方的差异,女人特有的香包围着他,在那香里,她仿佛是无骨的,软绵绵的能化成水。喉头的手抚上他的肩,取而代之的是唇舌,不时轻咬,带起来肆意的酥麻,像极了那晚青青河畔,她俯下身落在他唇上的那记长吻。
那个吻是青草味的。
女人两条藕臂钩住了他的脖颈,缠着他恣意调戏,她抬眼时,眼里全是野蛮生长的蓬勃之气,动人又勾魂。
“我不招他,我只招你,这样你满意吗?”
满意吗?
这样有什么好满意的。
季寒初苦笑着想,左右她也不过拿他当一个好玩的消遣罢了。
哪有人会去在意消遣满不满意,她这么问,无非想再得到一个新的消遣而已。
季寒初听见耳边传来人声,搂紧了红妆的腰,嘱咐她:“别出声,我带你离开这儿。”
红妆往他怀里靠去,撒娇一样拿手指在他胸膛画圈圈:“那你可得快些,不然我被抓走了,可没人会再来陪你玩。”
人声越来越近,季寒初向谢离忧打了手势,便轻轻一点带她跃上墙头。
他一手搂她,分明多了个人的重量,夜行起来却依旧轻松,在屋檐上起伏三两下,两人便来到殷家前院。
前院灯火通明,被围得水泄不通。
殷家人又不是傻子,前脚二爷中毒,后脚小姐被害,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门生子弟,若再看不出是有人故意为之,专门针对,当真是傻到家去。
季寒初与红妆卧伏在屋顶上,借着夜色隐蔽。
“出不去了。”季寒初说,“殷家被围,此番必定在严密搜查,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红妆倒是很淡然。
她根本就不在意,强闯于她而言只是需要多费些力气罢了,但她乐意看季寒初为她费力。
季寒初思忖一会儿,拽上她的手腕,说:“去侧门,那儿停着谢离忧的马车,我们去马车上。”
红妆说:“他怎么还坐马车来?”
季寒初抱着她疾驰在夜风中:“他不爱动,能坐马车便不会愿意走路。”
红妆挑挑眉。
季寒初又说:“离忧肯定会被叫去盘问,我们暂且先去车上等着。”
红妆挂在他身上,笑说:“去马车上,若恰巧碰到搜查,被人看到你同我这妖女搅在一起,季三公子的名声可真的要毁了。”
季寒初遥望夜色,道:“季家的马车,殷家不敢动。”
停在侧门内的马车精致又不失奢华,车角挂着一只银铃,惊涛拍浪盘踞铃身,最上头刻了个极深的“季”字。
马车停靠在假山堆后,不太引人注意。
红妆被季寒初拉着左闪右躲,趁着无人注意时,快速上了马车。
一上车,挤在狭窄的车厢里,季寒初转身关门,红妆立时反身半跪过去,将他抵在门上。
厢内着实窄小,两人同处一室,只是勉强施展得开手脚。
是以季寒初被她压着,大半个身子都占了去,为避免引起响动,他也不敢推她。
红妆喜欢极了他这副束手就擒的模样,对上他的视线,轻声细语道:“季三哥哥,你怎么那么好呀?”
季寒初望了她片刻,才将她的手扯了下来。
“哟,生气了?”红妆不由得失笑,“我伤了你那相好,你就同我置气?”
季寒初坐在马车软垫上,闭目不搭理她。
红妆声音冷下去:“我是伤了她,但我又没打算杀她,你还拿星坠打我,我都没生气,你怎么好意思先生我的气?”
字字句句,委屈得不行,把“倒打一耙”演绎了个透。
季寒初睁眼,道:“道理都让你占全了。”
“本来就是啊。”红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能忍受,“你居然为了她打我!”
季寒初扭头:“你一开始就不打算对青湮动手?”
红妆随心答道:“本就是骗你的。她一个柔弱小姐,什么都不知道,我找她寻什么仇。”
那你何苦非要伤了人家,弄得现在劳师动众,出也出不得,走也走不掉。
但这话就如同红妆的仇一样,季寒初也是不会说出口的。
他只是再闭上眼,轻声道:“我好骗吗?”
红妆展着星坠玩,懒懒地扇风,上好的名器在她手里硬是真成了一把扇子。
“季三,你别记恨我,也别想着抓我回去了,同我说说话,也陪我看看月亮,好不好?”
季寒初道:“说什么?”
红妆想了想,问:“你师从何人?”
季寒初道:“幼时跟父亲学,父亲过世后便跟着二叔学。”
“季靖晟?”
季寒初点头。
红妆琢磨着,难怪这小古板刀法诡异离奇,内力霸道,原来是季家这位疯子天才手把手教出来的。
她说:“之前不怎么见你动手,还以为你根本不会武功。说起来你刀法不下于你二叔,怎么江湖上却没有一番姓名?”
季寒初稳如磐石,极为一丝不苟地说道:“父亲教导过,学武当为救世,而不是枉争虚名。”
他说这话时神色极为认真,就连坐姿也是挺拔端正,一袭青衫白衣,犹如天边冷月。
红妆望着,倒是第一次对季家早逝的长子产生了一丝好奇。那该是个多清雅正直的男人,一身风骨又是怎样的风华无双,才会教出这样胸襟内装有宽广山河日月的孩子。
红妆将两手背到脑后,舒服地靠着,道:“你爹说得没错,但学武不仅只为救世,更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他人,否则真让别人欺负了去,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季寒初低垂眼睑,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你这样,谁能欺负得了你?”
“说得没错,季三。”红妆很是领情,想起开阳常说的话,复也骄傲道,“人生在世,难求一败,寂寞至极。”
季寒初:“……”
红妆又抱着他的手臂,半入他的怀中,追着他的眼睛瞧:“季三,我再问你,我和那殷家小姐,谁好看些?”
季寒初一手抓住她的手掌,她离他实在近了些,近到能看清她长睫之下水灵灵的眼。她长了张桃花妖的脸,又生得一双能讲话的眼睛,话本子里的女妖怪大抵都长她这样。
季寒初不自然地撇过眼,道:“你。”
红妆荡着水光的眼深深一笑,道:“这就对了,否则我挖了你的眼睛。”
季寒初又觉头疼:“你真是——”
突然,外头传来几道脚步声,重重叠叠,还有剑鞘过身发出的响动。
“那儿有辆马车,过去看看!”
红妆与季寒初对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
这马车中看不中用,前开小门,一侧开的是比门还大的窗户。车窗始于头尾,一打开,便能直览大半车内光景。
殷家人不敢强行破门,但若客客气气地请求开个窗,是无论如何都拒绝不得。
红妆就势往地上一躺,紧紧贴到窗户之下的半面厢壁上,季寒初正襟危坐,果然听得门外之人在敲窗。
“里头是谁,烦请行个方便。”
季寒初半掩着红妆,抬手开窗,道:“何事?”
来人一见,惊奇道:“季三公子,怎的会是你?”
“我同离忧一道前来,他说有事找殷宗主商议,我便在这里等他。”
来人问:“公子是来找大小姐的吧?”
季寒初犹豫着,点头称是。
来人有些为难,应当是被下了要求保密的命令,只好说:“那真不巧了,小姐今日身体抱恙,恐怕无法见客。”
季寒初笑笑,道:“无妨,我下次再来便是。”
红妆卧在车内听着,只觉得想笑。
小医仙说起谎来,比她这个妖女不遑多让,半点脸红都不带,气也不见喘。
厉害,真是厉害。
让她突然就生了些荒唐大胆的想法。
来人继续说道:“谢门主想必是被宗主留下问话了,烦请三公子再多等会儿。另外想请问三公子,可有见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经过附近……三公子?三公子!”
不怪来人疑惑,这位向来高雅温和的三公子,此刻不知为何面色突然泛起微红,红到了脖颈处,口中微微喘着气,眼里有湿润,也有震惊与怒意……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那“形迹可疑的人”正在马车中,在他的腿边,行尽了不轨之事。
红妆撩开季寒初的手,伸过去,隔着衣服在他的腰背上轻抚。
那日没摸够的细皮嫩肉,今日她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虽说不太爽利,但聊胜于无。
她不讲道理,瘫在他身侧,脑袋枕在他大腿上,迎着他低垂下来的目光,还欢快地冲他眨眼睛。
那双手和蛇一样,钻到他腰背之后,在他的背上缓缓勾弄,弄得他疼了,料想必定是留下了几道红痕……
季寒初呼吸渐重,用尽全力压抑着,从喉头发出重音:“未曾见过。”
来人担心道:“三公子,你没事吧?”
他本是一片好心,却无意中拖延了时间。他又怎能料想到,谪仙般的三公子此刻正被蚁虫噬身般的刺激包裹着,既难忍又难耐。
(五)不度鬼
夏夜里,车厢内热得灼人。
柔若无骨的小手隔着衣料贴上了一片紧实的肌肉,在季寒初身上作祟,像蝴蝶触过,引发了密密麻麻的酥痒,一笔、一画,一下、两下……
红妆欣赏着他渐渐升起薄红的脸颊,欣赏着他喘得越来越急的气息,欣赏着他一副深恶痛绝又无能为力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女人的手收起,慢慢地扣住他的手指,十指相扣,眼里恶劣的笑意藏不住。
她说过的,她最喜欢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她要一层一层脱掉他的伪装,一下一下毁掉他的清雅。
他有正道,她偏不让他守。
她倒是要看看,到最后这光风霁月的男人是否还会保持自持自省,是会义正词严、居高临下地指责痛骂,还是干脆做欲望的走狗,雌伏在她裙下供她游戏取乐。
那只小手与手指节缠绵了会儿,便替换上了温热的唇,红妆轻轻地吻上季寒初细腻的手背,刹那间,她感受到面前男人的僵硬。
怕了吗?
红妆无声地笑笑,这男人不愧是江南水乡养的,比女人甚至还要过分精细些。
她上了瘾,就像小时候舔弄着师姐给她做的芽糖一般。
糖是甜的,他也是。
“三公子,您真的没事吧?”
来人满目疑惑,不懂为何明明好好地说着话,这位季三公子忽然脸色起红,微微仰着下颌,露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季寒初眸子幽深,一手抬着窗户,一手在身下发狠地抵着红妆,含混道:“无妨。”
来人却会错意,以为他这般失态是听了大小姐抱恙的消息,心思一转,存了些讨好的巧思,故作神秘道:“三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今日其实并非抱恙,而是遇袭。”
“遇……袭?”季寒初道。
“正是,而且还不是近日来第一桩意外了,上回二爷的事儿公子您也知道的,要我说恐怕是咱家得罪了人,这次刚好轮到小姐,好在小姐福大命大,并未受什么伤,只是受了点惊吓,有些迷迷糊糊的……”
季寒初被红妆吻得心神俱乱,身下传来的痒意缠缠绕绕,让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不发出呵斥,偏偏这护卫喋喋不休……
季寒初空出的那只手使了狠力,牢牢扣在红妆的下颌上,钳制得她动弹不得,他低下头,眼中已不复清明,丝丝烦乱入扣,含着浓浓的警告。
但有人不知好歹。
红妆用两手将他的手掌掰下来,她仗着他不敢用力有恃无恐,掌心扣在他的掌中,感受那抹温热,然后在他锐利的眼神中将他的手指捧着,轻轻挑眉一笑,妩媚又放肆,饱含水光。
一笑,眼眸弯作新月,挑衅地看他。
——你怕什么,你推开我啊。
——边上就是殷家的人,所有人都在找我,你不是最想抓我吗,推我出去啊。
——你敢吗?
季寒初眼睫颤动,他垂眼看着红妆,女人卧在他腿边,小小一个,磨人又可爱。
从前他听过,话本子里头有吃人心的女艳鬼,脸庞妖艳,媚骨天成,眉目间流转的尽是潋滟的风情。
他此前不懂,只觉得那墨笔描绘出的深山艳鬼,下笔生硬,毫无美感,既是生灵成鬼,又怎会拘于凡俗这种跃然纸上的浅显。
可是这一刻,那艳鬼竟现原形来,是她的脸,是她的眉眼,是她的一颦一笑。
她勾引他倒在温柔乡里,要他心甘情愿被挖走心肝。
她说,季三,地狱里太孤单了,你来陪我好不好。
季寒初移开眼,狠狠闭目,胸膛起伏再三,终是转头,睁眼对来人说:“我知道了,等哪日空了些,我再来看望你们家小姐。”
红妆伏在下面,差点要笑出声来。
季寒初,真该给你找面镜子来照照,让你好好看看自己这模样。
你完蛋了。
护卫犹豫着,尚有疑心,着实是三公子今日太过反常。他又问:“三公子,确定没见过什么可疑之人经过吗?”
季寒初斩钉截铁:“没有。”
红妆起不来,不然真想亲亲他的唇,好好夸上他一番。
护卫面色仍是犹疑。
红妆见他们还不走,微微侧了侧身,脑袋隔着重重衣物挤压在季寒初紧实的大腿上,神色一派悠闲。
季寒初眉头紧蹙,神色越发沉郁。
护卫眼见问不出什么,又不好得罪季家,往车里看了两眼,强压下疑心,双手一抱拳,道:“打扰三公子了,告辞。”
季寒初沙哑着声道:“无碍。”
护卫终于走了。
季寒初放下窗,低下头,视线正好与红妆在静默中相接。
他沉默地看着她,眼里越发沉重。半晌,他开口道:“好玩吗?”
红妆盈盈一笑:“还行。”
她笑起来时眼里有璀璨星河和红尘烟火,仿佛集了无尽波光,星子从里面跳出来。
这样可爱,这样可恨。
季寒初猛地攥紧她的手腕,狠狠往旁边一甩。
这一下用足了力气,红妆冷不防被他狠狠甩到了厢壁上,半个后背立时麻木了。
季寒初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暧昧情色的氛围烟消云散,两目相对,一个难堪,一个苦痛。
红妆反手摸着背,看他整理好衣衫,闭上眼离她远远的,刚想说话,就听到他说:“再有下次,我不会饶你。”
威胁她?
红妆也不去摸背了,顺着他坐下,胳膊钩着他的胳膊,嘴唇贴上他的耳垂,道:“什么下次?是伤了你表妹,还是……”
她意有所指。
季寒初闭上眼,岿然不动。
但视线阻碍不了情意,他心跳得厉害,红妆刚一靠近,他那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意念便隐隐约约又有了复燃之势。
是以他不答,全身心都放在了忍受痛苦上。
红妆忍不住了,旋身过去坐到他腿上,与他面对面,手指抚摸着他略干的嘴唇,察觉到他的敏感,一口含住他耳垂软肉:“季三,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比任何时候都喜欢。”
季寒初睁眼,缓缓道:“放开。”
“不要。”她软着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撒娇,“季三,你亲过别的女人吗?”
季寒初不答。
“你说过要娶别的女人吗?”
他依旧不答。
“有人像我这样吻过你吗,你……”
话没说完,天旋地转。
季寒初把她推下去了。
红妆回首,只见他已重新闭上眼,打定了主意不理不睬,只是那副心神不定的模样,一看就满受煎熬,心烦意乱。
红妆托着下巴,重新坐回去,乖巧又听话,嘴边勾出得意的笑。
她伸手,按在他的心口处。
他没阻拦。
红妆能感受到心跳,有力,生动。
她悄然低头,感觉自己被那股淡淡的药香围绕久了,似乎也沾了些。
她笑问:“季三,你是好人,胸中有慈悲,不知道你这慈悲愿不愿意度一度我?”
心跳,在掌下猛烈敲打。
咚咚咚。
是心跳,还是南墙撞裂的声音?
季寒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浅浅,不动声色。
他将那手从自己胸前拿下来,眼神很冷,气息也冷。
他沉声说道:“慈悲不度鬼。”
红妆怔然,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感觉心像被拿捏着揉了一下。
慈悲不度鬼。
可他的心跳早已出卖了他。
他心里的那只鹿,早已经撞了南墙。
躺在废墟里,无能为力。
谢离忧一进马车,看到的就是这诡异的一幕。
一个半跪着,看着自己的手愣怔失神,一个坐着,满脸……满脸黄花大闺女被玷污了一样的表情。
谢离忧:“?”
红妆转过头,问:“可以走了吗?”
谢离忧眼观鼻鼻观心,说:“可以。”
季家的马车缓缓从偏门走出,佩刀佩剑的护卫见了车上银铃,自觉地让出路来,无人阻拦。
红妆还想着季寒初刚才那副深恶痛绝的模样,背上火辣辣地疼。
这小古板下手可真狠,她背上肯定青了一大块,回去叫天枢知道了,还得笑话她。
红妆摸着那块,觉得当真无趣,可斜眼瞥到谢离忧,突然又有了兴致。
她挤过去,道:“小胖子,我问你个事儿。”
车上本就狭窄,挤了三个人连马儿都吭哧吭哧,她突然这么凑过来,谢离忧当下给她吓得一激灵。
他挪开了一点:“何事?”
红妆爬过去,抬手指着季寒初,问他:“你们季三公子,他有过女人吗?”
谢离忧快退到角落里,眼睛使劲瞅季寒初,不知怎么答。
“你可是专司情报的门主,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红妆逼近,“你不告诉我,我就给你下毒。”
谢离忧想到“无为”和“往生”,脑子还在纠结着贪生怕死还是舍生忘死,嘴上已经乖乖回答:“没有。”
红妆这才退远了些。
谢离忧刚松了口气,想着自己这门主好歹顺位第二,做得着实有些憋屈……想着想着,身体却越发绵软,手脚没了力气,一抬头,那姑娘冲他笑得真甜。
谢离忧委屈得快哭了:“不是说好我告诉你你就不给我下毒的吗?”
红妆摇摇头:“这可不是毒药,这只是软骨散,而且只下了这么点。”
她比画手指,两指间比出“一点点”,眼中的真诚和淡然,看得令人瘆得慌。
谢离忧费劲扭头,向季寒初求救。
但见那人不动如山,眼眸望向红妆,一副同他一样动弹不得的模样。
红妆伏下,脑袋靠在季寒初盘起的腿上:“季寒初,我第一次遇着你这样的人,实在喜欢得紧,只可惜你看着温润,心却比石头还硬。”
声音传到季寒初耳中,在他心湖投下石子,荡起一圈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她说她喜欢他,他不信。
她哪次不是惹他一身烦恼后就云淡风轻地离开,她这人没有真心,说谎的本事炉火纯青。
他撞了南墙,可他不是傻子。
红妆哪知自己在他心中已是如此,还说:“我有时真想把你做成傀儡算了,可你要是真变成了个痴呆的傀人,那多没意思,想想也就算了。”
季寒初垂眸,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红妆从他腿上起来,如释重负道,“我要走了。”
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对他说这句话了。
每次说完,下一次再见面时,她总在杀人。
季寒初感觉心口那处疼了一下,体内滔天的烦乱突然就冷却下来,冷到骨子里去,只余了细细绵绵的疼。
红妆捧着他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亲,微微笑道:“季三,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一定要记住,我下一个要杀的,是殷远崖。”
她捡起落在车里的星坠,往他怀中塞去,道:“你且试试,能不能拦我。”
他能救殷远崖一次,不见得能救殷远崖第二次。
她可以用毒,还可以用刀、用蛊、用鞭。杀人的方法那么多,她总能寻到的。
马车驶上大道,马儿识路,自己嘚嘚地就往季家跑去。
红妆蹲下,与季寒初齐平,他平静地看着她,没再和她说一些道理,也没说要捉她回去。
但这只是短暂的和谐,明天过后他们又是不死不休。
红妆将星坠塞到他怀中,不知摸到了什么,突然从他身上扯出一个小小的锦袋来。
袋子做工很细致,看得出下了十足的耐心和功夫,针脚密密麻麻,排列工整。
她抽出绳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只小小的玉镯。
季寒初望着那镯子,眼神一下变得犀利:“还给我。”
红妆抬头看他,从他语气里也知道这玩意儿的重要:“这谁给你的?”
一看就是女人的东西,贴身收得这么好,该不会是他的小白兔表妹送的吧?
季寒初沉声:“还我。”
“不说是吧。”红妆把镯子晃晃,收到自己怀中,“不说就归我了。”
季寒初:“不是表妹送的。”
哟,还猜出她想什么了。
红妆:“那正好,便送了我吧。”
她俯身过去亲吻他的下颌,含糊道:“定情信物。”
谢离忧把脸撇去一旁,恨不得自己的眼睛马上瞎了。
季寒初皱眉。
红妆笑着抚上他的眉头,在自己怀里翻了会儿,掏出一个大红锦袋,上头绣着鸳鸯戏水,活灵活现。
这是她闲来学女红时师姐教她绣的,她绣不好,把鸳鸯绣成了野鸭,师姐看不过去帮她改了改,霎时生动。
她把红袋和星坠塞到一起,说:“礼尚往来。”
季寒初轻轻抿唇,没接她话。
红妆勾了下他的喉结,笑着说:“给你留点念想,也许明天我就死在你刀下了,到时候你要想我的话,好歹有个东西睹物思人。”
季寒初的眉头再次深深皱起,他不喜欢她说这种话。
红妆不以为意,她将生死看得很淡,情也好爱也好,都淡。她生来是风,风是自由的,固然她对季寒初也有三分心动,但想到两人之间正邪不两立,这三分也就化作虚无。
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
红妆最后看了他一眼:“季寒初,你要记得我。”
说完,她翻身一跃,从窗户跃出,很快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安静了大半个时辰的谢离忧终于吭声:“老三,帮我解一下呗。”
季寒初转头,掀身而起,从怀里拿出解药给谢离忧喂下,没多时谢离忧便恢复了知觉。
他揉揉自己发麻的腕子,抬眼见到季寒初竟然拿着那大红锦袋仔细端详,大红袋子衬着白衫公子,一俗一雅。
谢离忧干巴巴地笑着:“大俗即大雅。”
季寒初默不作声地将袋子收进衣内。
谢离忧静了会儿,忍不住问:“你真就这么把季叔叔的遗物送她了?”
那可是季叔叔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对季寒初来说,恐怕比袖中刀珍贵百倍,堪比性命。
季寒初点了点头。
谢离忧长叹口气,他实在不知道那个南疆毒女到底给季老三下了什么迷魂汤,能把季老三迷成这样。
明明自己百毒不侵,还装出一副被下药的模样,配合她演了一出“劫财劫色”。
谢离忧:“你该不会已经被下蛊了吧?”
季寒初紧了紧手,说:“没有。”
谢离忧又叹了口气,心里的想法除了完了还是完了。
他拍拍季寒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就算你不喜欢殷大小姐,换个人也是可以的,只要身家清白的女子,随便是谁宗主都不会反对。”
季寒初没躲。
他知道谢离忧想说什么。
是,谁都可以。
但唯独她,不行。
(二)心上人
季寒初重新端坐,面色极淡,仿佛从未乱过心。
谢离忧道:“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季寒初:“我什么都没想。”
谢离忧想到那个镯子,根本不信:“她与殷家有仇,这回就是奔着殷家人来的,你也看到了,她要的是别人的命,你舍不得杀她,便拦不了她。”
季寒初抬眼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我。”谢离忧抱手微笑,不动声色地往他怀中看了看,“第二门只负责情报,其余江湖恩怨素来不参与。”
谢离忧从来最凉薄,世事穿耳过,不在心中留。
要他去对红妆下手,他嫌麻烦。
可偏偏是季三,是从来与他最交好的莫逆之交着了这女人的道。
谢离忧还记得,当他将殷家门生死亡之事一一告知季三时,季三眼里猝然暗淡的光。
谢离忧是季氏上一辈长子收养的义子,和季寒初是义兄弟,别人看不出来,他却能清楚地知道,季三见鬼似的动了真心,十多年来头一遭,一来就遇上了这样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