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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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她在凤仪宫,应当是受了皇后的庇护的,那么太子……她看向陆淮,眼神凝重。
“殿下,夜深了,该休息了。”王公公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将目光从案桌上移开:“王公公,父皇如何了?”
王公公如同往常一样,依旧回答:“还是老样子。”
太子今夜的话格外多一些:“林家人此时在作何?”
“太子殿下,小陆大人去了陆家。”王公公再次回答。
太子闻言,点了点头,他摆摆手:“你下去吧。”
王公公知道太子是个有主意的,当即退了下去。
太子低头,继续处理起了政务。
一炷香以后,他看向了宣政殿的匾额。
这个地方他十分熟悉。
平日里处理政务,会见大臣,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他原本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维持下去。
可今日之事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忠孝两难全。
太子长叹一口气,在纸上写上了这么几个大字。
他有一种预感,他做的事,似乎要被人发现了。
长久以来的安稳生活,让他有些贪心了。
太子脸上出现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他起身,用手抚摸着宣政殿的每个地方。
而后,他重新坐在了那个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龙椅上。
这个动作他从前做过很多次,唯有今日觉得意义不同。
他心中确定,林家二小姐十分聪慧,想必已经发现一些东西了。
他前段时间,不应当去御花园的。
一步错,步步错。
许多事情压下来,似乎悄无声息地便将他推到了绝路上。
想到这些,他轻轻笑了笑。
如果事情一定要有一个结果,那还是他自己来选择自己的路比较好。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了闭眼睛:“父皇,对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调转脚步,去了圣宸宫。
圣宸宫里头,住的是当今圣上。
如往常一样,太子推开了那扇门。
一股药味腾空而起,太子却像是没闻见一样,将所有人遣散,随后走向内殿。
内殿里头,皇上正闭着眼睛,形容枯槁。
太子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很可能走不出圣宸宫了,于是拔出长剑,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父皇,你应当能理解我。”他缓缓开口:
“来到大盛非我所愿,与你为敌非我所愿,还望你在奈何桥等一等。”
“我会向你赎罪!”
说着,他缓缓举起长剑,剑尖朝着床上那个孱弱的老人而去。
“砰!”
千钧一发之际,太子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痛。
而后,哐当一声,长剑落在了地上。
太子猛然抬头,便瞧见林青山和王渊赫然出现在殿内,用一种震怒的眼神看着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便已经架起了长剑,动弹不得。
而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林知清、陆淮、林泱泱等人出现在圣宸宫门口,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老臣。
皇后从人群中焦急地走了出来,越过太子,走向床边:
“皇上,你还好吗,皇上?”
陆南月拎着药箱跟了上去。
很快,一个面容憔悴,看上去病入膏肓的老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的人齐齐瞪大双眼,随后一个一个跪倒在地,高声呼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殿下,皇上对你千般荣宠,这皇位迟早是你的。”
“你为何要囚禁皇上,他是你的父亲呀!”
“若不是林小姐入宫找到我布置了这一切,今夜我们大盛的基业可就毁了!”
太子嘴角出现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果然是林知清。
林知清知道的确实太多了。
当初要是趁林知清在凤仪宫的时候就解决掉她,此时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多年来隐藏的真相现于人前,激起一片震荡。
太子囚禁了皇上?
这是什么意思?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当中,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轻声开口:
“不是的。”
陆淮一愣,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眼神坚定:“皇上不是太子的父亲!”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度惊讶的目光看向林知清。
林青山上前一步:“清丫头,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我说的并非胡话。”林知清摇头,指着面色平静如水的太子,声音微微颤抖:
“他不是太子,他是大梁人!”
林知清之前一直想不通,大梁使臣在面对大盛之人的时候,总是用趾高气扬、信心满满的语气说话。
合着大盛的太子殿下早就已经不在了。
如今的太子,只是一个冒牌货。
大盛的根都被别人断了,偏偏还不自知。
近几年大盛乌烟瘴气,与太子这操纵脱不了关系。
他极力促进和亲这种对大梁有利,对大盛无益的事情,分明是在向着大梁做事。
他的目的,分明是想搅动大盛朝纲!
林知清的话化作一把把利刃,插在所有人的心口处。
这么离谱的猜测,怎么可能成真?
可没有人敢站出来质疑她,因为所有人都看见床上悠悠转醒的皇上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是,林知清说得对!
眼前的太子并非大盛的太子。
皇上撑着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的衔儿,早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冬猎中失去了性命。”
太子殿下,名唤谢衔。
此言一出,老臣们脑海中当年的记忆席卷而来。
二十年前的冬猎上,太子确有一劫。
随着皇上一字一句讲述,殿中老臣们的思绪全都回到了那个冬日。
当年猎场之上,因内侍疏忽,年仅六岁的太子不见了。
不过当时有惊无险,脸上受了伤的太子很快就被找回来了。
若故事停留在这里,那的确是个不错的结局。
但事实远远比众人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将真太子弄丢的内侍是大梁人,他刻意如此,就是给大梁创造机会。
一手偷梁换柱,致使真太子永远消失,容貌同真太子有八分相似的假太子却被换到了大盛皇宫。
假太子脸上的伤,实际上也是为了掩盖与真太子相貌上的两分不同刻意弄出来的。
假太子进宫以后,修养了小半年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随着时间流逝,八分的相像也变成了十分。
那时的所有人都没有觉出意外,如此完美的一个圈套,谁能想到?
得知真相,所有人都又惊又怒。
最痛苦的便是皇上,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发现这个真相时的绝望。
“太子”却一下子笑了,他看着眼前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父皇的男人,心中隐隐作痛。
他本不该心软的。
远走母国,忍辱负重,只待一飞冲天。
可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从幼时到现在,他从父皇身上得到的爱是真的。
自古忠孝两难全。
他做不到背弃大梁,只能尽量满足大梁使臣的要求。
可他同样无法背弃自己心中的父皇。
想到这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咬破了牙齿中的毒丸,闭上了眼睛。
自从发现林知清出现在御花园之后,他就知道早晚会有今日,所以很早以前便准备好了毒药。
他用的是从大梁带过来的毒药,先前一次也没用过。
如今,他应当能回到故土了……
“拦住他!”察觉不对,林知清朝着身旁的陆淮开口了。
可还是晚了一步。
“太子”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一道极低哭声响了起来。
林知清转头,看到了门外的淑妃。
淑妃的眼泪,为的是“太子”。
荣嫔当日撞见的人,十有八九便是太子同淑妃。
不过此事现在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陆淮皱眉,上前几步,探了探“太子”的鼻息。
随后,他摇摇头。
人已经走了。
无声无息,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一旁的皇上挣扎着起身瞧了瞧,心中的情绪颇为复杂。
他好像回到了从前鼎盛之时,“太子”也变成了一个青涩的少年。
那时,他们父慈子孝,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
看着看着,一种悲怆自皇帝心中升起。
他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皇上!”
一旁的陆南月闭了闭眼睛,她很轻易地便看了出来,皇上已经油尽灯枯了,方才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皇上撑着最后一口气,指了指林青山。
这是自微末时期便跟着他的老臣了。
林青山眼眶红了,他跪倒在地,看向皇上。
皇上指了指圣宸宫的桌子。
皇后会意,找出了一方玉玺。
皇上摸到了玉玺,缓缓放到了林青山手上,随后,拍了拍林青山的手。
而后,他指了指林知清,又指了指门外什么都不懂的最小的皇子。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临终托孤,当是如此。
皇后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将刚满六岁的小皇子牵了进来,交到了林知清手中。
林知清心中有些讶异,转头一看,便瞧见陆淮冲着她点了点头。
皇后也冲着她点了点头。
若是没有林知清,今日之事,恐难收场。
林知清抿唇,牵着小皇子上前,像是接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
皇上见状,脸上出现了一个很淡的笑容,然后便再无声息了。
刹那间,皇后大恸,百官皆是俯首。
皇上,驾崩了!
大盛之乱持续了许久才重归平静。
皇帝驾崩,新皇登基。
新皇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关于林知清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林氏知清,心怀家国,敢犯龙颜直陈弊政,义聚巾帼,以缟素之身守盛京风骨。”
“昔年和亲之议,卿以纸笔为刃,揭漠北风沙里的女儿泪。”
“今朕承大统,念卿有经世之智、鉴事之明、昭彰显著,特册封为鉴昭君。”
“赐金印紫绶,许直入内廷参议朝政,辅朕整饬纲纪,护佑万民。”
内侍持册宝上前,鎏金册页上“鉴昭”二字映着殿中烛火,林知清将其接了过来。
她又接下了一副担子,一副崭新的担子。
林知清乃是大盛开国以来第一个女子官员。
新皇对其十分尊敬,称其为老师。
鉴昭君这个位置,成了大盛朝堂上的一面明镜。
林知清善用人才,手中有了权力以后,立马大刀阔斧地整改大盛吏治,特别是针对女子的。
她深知社会生产力与女子权力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要让女子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就必须发展生产力。
只有生产力得到发展,才能真正解放女子权力。
于是,她开创了大盛科学院,并引导一些大学士成功发明出纺纱机、织布机。
随后又引导着发现了蒸汽的力量,旋即指引这批大盛科学家们大力研究物理、化学之奥秘。
生产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旋即,林知清又开始推行科举制,开办公立学堂,让大盛人人都有机会读书。
利用无数人的智慧,让大盛有了更大的变化。
随后便顺理成章地废除限制女子的许多条例,让女子也能入学塾进行学习。
而后任用女子为官,并在多年后成立大盛朝野代表议会,将皇帝权力分散到该议会之中。
大盛朝野代表议会负责提交提案,皇帝进行决议通过,朝廷则负责执行和实施。
而在这之中,鉴昭君也参与其中,仅有一项权利……一票否决权!
林知清知晓权力之害,故而为各个环节都添加了诸多限制。
特别是“鉴昭君”一处,更是设立了类似于家庭财产审核公示、无品无级只有否决权等苛刻条件。
在一系列改变下,大盛……变了!
林知清的所作所为,也在大盛朝堂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又是一年春,林知清与陆淮立于轩武门之上,送带兵去往边境的林泱泱出征。
眼见林泱泱的背影越来越远,陆淮的手轻轻覆上了林知清的手:
“阿清,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林知清回握住了陆淮的手,轻声一笑:“时间过得真快,陆淮,如今是新朝了。”
“不错,是新朝了。”
四野春声催物醒,人间已是太平秋。
上上次来,抢走了陆淮最爱吃的糕饼。
上上上次来,将陆淮打算献给户部侍郎的测算手册当成柴火烤肉吃。
面对林知清又要来且还是来长住的噩耗,他在生气和窝囊当中选择了受窝囊气。
“父亲,母亲,侍郎大人过些日子要考校我的数术功课,我决定带着云枫去城外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潜心读书。”陆淮觉得,惹不起就躲!
陆箴用扇子敲了敲陆淮的头:“你这小子,不过才一个垂髫小儿,日日只知读书,无趣得很。”
“哼,就是就是,你小心变成一个书呆子!”陆南月帮腔道:“我还想等小清儿来了以后,同你一起去掏鸟蛋呢。”
陆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他最怕高。
一想到不用再见到林知清,也不用爬树掏鸟蛋,陆淮就非常高兴。
他马不停蹄去了城外的庄子,当夜,就睡了一个极好的觉。
可次日一大早,他尚未睁开眼睛,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吵闹声。
心中出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陆淮试探性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一个粉团子伏在他的床前,双手托腮,叫他醒了,甜甜地叫了一声“陆淮哥哥”。
林知清!
林知清怎么会在这里!?
他做梦了?
陆淮紧紧闭上眼睛,再一睁开。
不是梦。
“陆淮哥哥,太阳都晒屁股了,我的小宠物都比你起得早。”林知清张开手掌心,一只青蛙赫然出现在陆淮眼前。
而后,那青蛙“呱”的一声,后腿一用力,直接从林知清手里跳进了陆淮的被窝里。
“啊!”
陆淮的觉也睡不成了。
林知清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还有陆南月以及林家的两个小鬼,四个小跟屁虫全都来庄子上找他了!
并且,他们还带了许多行李,明显是要长住。
虽然陆淮心中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他还是让人收拾出了空屋子。
跟林知清和陆南月一起来的,还有林家的另外两个小屁孩儿。
嗯……虽然林十安和林泱泱都比他大一些,但在陆淮心里他们也是小屁孩。
陆淮的耳朵才安静了一夜,便又要受罪了。
陆家的庄子分明很大,可无论他躲在哪里,林知清总是能精准地找到他。
陆淮真的只想读书。
在林知清又双叒叕将他的功课抢走以后,他忍不住爆发了。
他不能被一个小丫头骑在脖子上撒尿,他要反抗,将林知清她们赶回去!
陆淮反抗的第一步,便是找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林十安结盟。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嘛。
陆淮找了许久,才将林十安从一个泥潭里面解救出来。
他像个萝卜一样被埋在泥潭里,浑身上下都是泥巴。
陆淮找到他的时候,他还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笑。
“笨蛋。”陆淮绷着脸,拿起一块帕子将林十安的脸擦干净:“谁出的主意?”
其实陆淮不问也知道,定然是林知清出的主意。
陆南月和林泱泱都是唯林知清是从的性子。
林知清转转头就是一个鬼主意,其他二人只会围着林知清这个女魔头转。
果不其然,林十安吸了吸鼻涕:“知清妹妹,她说没看过萝卜,让我扮成萝卜。”
陆淮嫌弃地擦掉林十安的鼻涕,有些恨铁不成钢:
“林知清她简直就是个女魔头,你日日被她欺负,就不觉得难受吗?”
林十安想了想,摇头又点头。
见状,陆淮只觉得自己即将拯救一个被欺负的小傻瓜,责任感扑面而来。
他握了握拳头,声音激昂:
“我们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被她们几个女娃娃欺负!”
“小萝卜头,我们要学会反抗,不然林知清那个女魔头只会越来越过分!”
“我宣布,女魔头驱赶联盟,从现在开始,正式成立!”
小萝卜头林十安似乎也被说动了,学着陆淮的样子也喊了一句口号。
联盟成立以后,陆淮当即开始计划着捉弄捉弄林知清。
只有林知清被捉弄了,才会哭鼻子走人。
说干就干!
第一个计划。
陆淮捂着鼻子,将林十安带到庄子的稻田里,指着正在沤肥的佃农开口道:
“小萝卜头,林知清最矫情了,若是她的衣裙被粪水弄脏了,她肯定会哭着喊着回家去。”
“你就说我找她,将她引到这里,到时候我就将粪水弄到她衣裙上,你听懂了没?”
林十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林十安跑向了林知清等人的方向,陆淮脑海中已经想象到了林知清哭闹的场景了。
他心中十分高兴,只觉得稻田里粪水的臭味儿都淡了一些。
很快,两道脚步声便传了过来。
陆淮兴奋不已,他躲在稻田内,用木瓢舀起了少量粪水,计算好了角度,打算泼在林知清的衣裙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知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陆淮哥哥,你在哪儿啊,我有问题要问你!”
陆淮才不关心什么问题不问题呢,察觉到林知清的身影近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将粪水洒出去。
林知清手里头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数术测算论》?
他的《数术测算论》!
那可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整理出来,要交给侍郎大人的!
他的手一抖,水瓢“砰”的一声跌落。
里头的粪水洒了出来,瞬间沾湿了陆淮的衣摆。
空气中升起了一股异味儿,林知清捏着鼻子,非常嫌弃“咦,陆淮哥哥不知羞,好臭臭。”
说着,她将手中的《数术测算论》一丢,原路跑了回去。
陆淮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一把接住了《测算论》。
可很快,他就闻到了衣物上传出来的臭味:
“啊!女魔头,我与你不共戴天!”
俗话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第一个计划失败以后,陆淮并没有气馁。
他很快就带着林十安到了后山的竹林里头,开启了第二个计划。
“小萝卜头,听着,我们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陆淮信心满满:“你随我来。”
他停在一棵竹子前,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捡了一些恶心的虫子,随后交给了林十安。
“小萝卜头,这是竹虫,女魔头肯定会害怕虫子,我们将虫子放到她的房间内,她肯定会被吓走!”陆淮信心满满。
林十安咬了咬手指,懵懂地点了点头。
很快,林十安便按照陆淮的意思,将虫子放到了林知清的屋子里。
他们二人躲在院子外,准备看好戏。
眼睁睁看着林知清几人进了屋子,陆淮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林知清大吃一惊,被虫子吓得逃跑的画面了。
可过了许久,里头什么声音都没有。
陆淮和林十安对视一眼,二人都满脸不解。
又过了一刻钟,里头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传出了一股子香味儿。
陆淮嗅了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什么东西这么香?方才那女魔头也没拿什么吃的东西。过来呀。
一旁的林十安舔了舔嘴角,忍不住开口道:“陆淮,我们进去瞧瞧吧,我肚子好饿。”
“没出息。”陆淮撇撇嘴,可到底年纪小,心中的馋虫也被勾了出来。
二人巴巴地进了院子,便瞧见三个女孩儿正围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的火盆。
陆淮走了过去,不由得好奇:“你们在做什么?”
林泱泱眼冒精光:“清妹妹正在弄好吃的,好香。”
确实很香,陆淮和林十安都蹲了下来,二人一动不动地盯着火盆,脑海里想的都是鸡腿。
“啪!”
一个火星子炸开,林知清拍了拍手:“好了,熟了,可以吃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着木棍在火盆里扒拉。
陆淮翘首以盼,可在看到火盆里的东西时,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虫,虫子!”
“大惊小怪,这当然是虫子啦。”陆南月搓了搓手:“不过是好吃的虫子。”
“没错,我母亲告诉过我,在她的家乡云南,有很多人都爱吃这玩意儿。”林知清有些兴奋:
“先前我吃过一次,可馋了,没想到今日有大好人送了这么多虫子来。”
“太好了,你们也可以尝尝了。”
“不!”陆淮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我才不会吃虫子,永远不会!”
就在他说话之时,嘴里不知道多了个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嚼了嚼,一股焦香味在口中散开,他眼前一亮,什么玩意儿,还挺好吃的。
叫他这般反应,林知清不由得点了点头:“嗯,看来真的熟了,可以吃了!”
说着,她将虫子挑了出来。
陆淮听到她的话,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方才吃的是竹虫!?
“啊!”
“林知清!”
就这样折腾了好几次以后,陆淮彻底放弃了。
林知清简直就是个百毒不侵的女魔头,怎么赶都赶不走。
可就在他逐渐习惯了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之时,林家却突然来人,将林家的几个跟屁虫全都带走了。
后来陆淮才知道,那个总会让他骑大马的林伯父和偷偷给他吃糖的林伯母出事了。
自那以后,女魔头仿佛消失了一样。
后来,陆淮一直在想,如果女魔头每日来烦他,能换回陆伯父和陆伯母的话,他是愿意的。
可女魔头再没来烦过他,他也再没见过林伯父和林伯母。
林从砚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何他的哥哥林从戎可以子承父业上战场,而他却只能跟随二叔押送货物去往云南。
在大盛,建功立业是一种荣耀,但经商之事属下等。
因此,在前往云南的路上,林从砚根本打不起精神。
他的二叔林青寿经商经验丰富,基本上用不着他帮什么忙。
到了云南以后,林从砚整个人都闲了下来。
林青寿看不过去,给他派了一个任务,让他去找一个合适的茶园给林家提供茶叶。
在林从砚眼中,云南偏僻,不及盛京。
更何况他心中一直念着习武之事,哪有什么心思寻找茶园。
很快,他便找了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管事,要同其签下文书,提交订金。
“这位公子眼光独到,我们的茶叶,谁喝了都说好!”管事双眼发亮,将文书直接翻到了盖印的地方。
林从砚百无聊赖地拿出私印,看都没看便想盖印。
“等等!”
一道女子的呵斥声响了起来。
下一刻,林从砚的手腕便被抓住了,他抬头一看,一个清冷美人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眼睛当中。
“你这奸商,又想骗人?谁不知道你家的茶园质量奇差无比,只能骗骗从外地来的二世祖了。”美人一开口,清冷气质荡然无存。
那管事脸上挂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秦云秀,你别在外头胡言乱语,一个女子懂什么叫作做生意吗?”
秦云秀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书:
“一斤茶叶二十两银子,再贵一些都快比得上贡茶了,你还说你不是奸商?”
“二十两银子?”林从砚眉头一皱。
即便他再不懂做生意,也知这价格贵了。
他到底生于武将之家,不过微微一皱眉头,那管事便吓跑了。
差点被耍了一通,林从砚怎么想怎么气不过,当即就要追出去。
可秦云秀紧紧拉着他,让他一时没能走得了。
林从砚挑眉,拿出了一两银子放到桌上:“姑娘,方才多谢你仗义执言,这是报酬。”
说完,他便要走。
可秦云秀还是没放手:“这位公子,我不要你的钱。”
林从砚皱眉,他生于长宁侯府,走到哪儿都让女子趋之若鹜,但如此大胆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放手,我对你没兴趣。”
秦云秀听到这话,倒是将林从砚的手放开了,不过她还是没让林从砚离开:
“你误会了,我对你也没兴趣。”
“你是不是在找茶园?我家有茶园,质量上乘,你若想要,低价卖给你。”
“茶园?”林从砚有些惊讶,但想到秦云秀方才的仗义执言,到底还是跟着她走了一趟。
如秦云秀所说,她家的茶园质量确实很好。
但林从砚心中还是有些怀疑,这么好的茶园为何一直没卖出去。
若是这秦云秀同先前的管事是一伙的,故意演戏抬高价格怎么办?
因此,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决定同林青寿商议一下再作决定。
只是他没想到,秦云秀会如此执着。
林从砚一句客套话,秦云秀便在他落脚的客栈等了一夜。
他四处打听过,大概知道了秦家的情况。
秦家也不容易,多年前的一场意外让秦老爷夫妇二人撒手人寰,只剩下了秦云秀及一个哥哥相依为命。
秦云秀的哥哥老早就去了边疆战场当兵,只剩下她一个女子苦苦支撑家中产业。
在大盛,经商的女子被视为不祥之人。
正因如此,秦家的茶园迟迟出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