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之后by够了够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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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选择具象化时,许凪远别无他法,任由旁人再怎么撮合他和不感兴趣的人在一起,都会是无解的命题。
简时衍,只会喜欢他喜欢的人。没原因,没理由,看对眼比什么都重要。
许凪远暗暗感慨,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真就一点也没看出来,顾家的旁系小少爷竟然还是个一眼定终身的货色。
门开了,女人对此前的对话一概不知,身后跟着被小鹿舔了一身口水的倒霉小寿星。
许凪远摆手笑笑,接了热毛巾给玩得满身泥的小孩擦脸。
情爱这事,真要说爱,没有标准。
连内敛的人都开始喜乐不藏匿,陷进去了就是陷进去了,旁人多说无益。
第19章 .我没有许愿,想抱你一下。
陶枝念接到了陈淑文的电话,赶在自动接通前迟疑地接起,回答得心不在焉。
“刚刚工作上有点事没看到。”
“你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刚刚你小姨给我发消息说,江总想见你一面。”
江行岸若真有心想约她,何必靠中间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是一条短讯便能即时完成。
年龄差摆在这儿,江行岸长得确实不差。英俊长相的背面是利己的精明,像那种满脑子都是风险收益边际利润的人,让她望而却步,压根不想再有过多的关联和接触。
“你是不是太闲了?”
陶枝念走到走廊中厅的位置,她逐渐没了耐心,倚着墙戳穿母亲意图不纯的动机。
陈淑文退休后,生活的乐趣除了私底下和舞会的姘头眉来眼去,就是给陶枝念平淡如水,现如今好不容易算是步入正轨的稳定生活找事。
陶正在病榻上困住了大半辈子,靠着基础的药物治疗维持生命。
这个家的组成方式摇摇欲坠,陶枝念随父亲姓陶,陈西禾随母亲姓陈,属于陈家人的乖外孙。隐身的父亲,强势的母亲,将陶枝念的性格搓揉滚打至变扭的形态。
陶枝念时常觉得,陈淑文隐约是恨她的,逐渐选择接受父母本就不应该理所应该爱孩子的事实。以至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想啊,总不会再有比那时更苦的日子,只要熬过去,熬到高考结束,就都会好起来。
五年前的夏天没有奇迹发生,高考分数比往常的成绩还要低些。周围嘈杂,有玩游戏因输赢的叫骂声,有因网速忿然骂街的混混,没人会在意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忐忑和害怕萦绕在她心底的裂痕深处,家里没有台式电脑,查成绩和填志愿都是陶枝念在网吧完成的。她觉得很冷,倏然对着教育考试中心的页面默默地流泪。她知道是成绩是罪有应得,身边打游戏的小哥被手机铃声吵到,冲她嚷嚷,快接起来。
“怎么考得这么差,是不是要上专科了?”
陶枝念抹干净眼泪,压抑着尝试把气息放平,“过本科线了,离一本线差几分。”
那天陈淑文没有落井下石,可对她成绩不满的酸怪,体现在日后每一天的相处之中。她的心思和爱都很分明,一边不想陶枝念读就近但学费高昂的院校,一边又觉得录取分数合适的地方都在省外,天高路远车费太贵。
陈淑文的顾虑中,包含了一种对女儿人生失去掌控的不忿,开始运用惯用的冷嘲热讽,提起同事的女儿考去了省重点,带着陈西禾去了那家人的升学宴。
陶枝念听出陈淑文的意思,再也没和陈淑文讨论过志愿填报,只在截止前一天,到医院和陶正说了自己的意向。
“爸,我打算报北方的学校。虽然距离很远,但这所师范学院的软科排名还是不错的。”
陶父阖眼,应允尊重女儿的决定,病体残躯说话时气息不稳,“你是陶家第一个大学生,自己拿主意就好。”
陶正高中学历,没读过大学,更不知道大学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早已与社会脱节,看不懂女儿因高考失利,总觉得低人一等的落寞心境,作为家人给予了该给的肯定。
陶枝念一直以来,需要的就是这些东西。闻言,她沉默了许久,忽然对陶正生出了怨怼。
止不住开始奇诡地想,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和她说呢。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在她最需要鼓励和支持的时候,在她被女生排挤鼓励的时候,问一句最近过得还好吗,在学校顺利吗?
哪怕多和她说些好话,就算是随口一句虚情假意的附和,稍微关心照顾她的感受,也是她从前从未得到过的奢望。这个家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她的感受,她早该明白的。
没过多久,药效发挥作用,昙花一现的父女温情转瞬即逝,男人再次进入了昏睡之中。
陶正所患的多发性硬化症持续恶化,疾病蚕食磨灭人的意志。
陶枝念是走读生,整个高中连晚自习都没上过几节,忙于医院和学校两头跑的两点一线。她想好好读书,在书桌上刷题,她不想每天为三餐小事奔波,做饭送饭。可没人会记得她的好,只会记得她高考失利、她是姐姐的原罪。
于是,她想逃。只要逃离临城就好,去到新的城市,谁也不认识她,然后向下扎根,一定会有好结果和光明的未来的。
可到毕业,学校催促她签第三方协议。出于现实因素,她不想留在读大学的城市,选择妥协回南方,匆匆结束实习期后和室友告别,回了临城备考教编。
人有时候以为自己的生活在变好了,现实总要来扇你一巴掌,告诉你千万别想那么轻易异想天开。
“上次你们学校的那个男老师不也条件挺好的吗?你也还是搞黄了,人家江总对你感兴趣,你应该感到高兴好不啦。”
话有些刺耳,隔着屏幕陶枝念都能够想象得到陈淑文在作何表情,是她之前拜托简老师帮忙应付家里人,暗示单纯见面只是吃了顿便饭。
是福是灾,陶枝念靠着墙,江行岸大她一轮还有女儿,难道她应该跪下来给这个男的磕一个吗?感谢您看上我,想和我见面。
被支配的不悦直冲天灵盖,陶枝念嗤了一声,觉得荒唐可笑,态度硬气了起来,“年底了,工作真的很忙。每天我从早上七点待到晚上十点,放过我好吗?”
明明她还不到二十五,陈淑文为何看她如此恨嫁。说罢,挂过电话,免打扰和电话拉黑一气呵成,脚步都变得格外轻松。
补过妆遇上稍显得狼狈潦草的简之之,小孩跑过来往她怀里钻,带着哭腔说小鹿朝他吐了口水。
不怪会所隔音差,门留了条缝,谈话声全数钻了出来。那位许老板在说什么小五的名姓,她听不真切,没太在意。
底下的人来汇报大堂出了些突发状况需要处理,他应下,匆匆间手机亮屏。
小桑梧:凪远哥,我买了月底的机票。
小桑梧:我准备回国了。
许凪远摆了摆手,在简时衍面前识趣地咽下扫兴的话,“Q2的分红到时候财务月底打你账上。兄弟够意思吧,生日快乐哈。”
包间内重新剩下三人,蛋糕端了上来。一大一小,陶枝念今天看到简老师的身份证,卡片上打印的日期是在下月初。
点上蜡烛,看出不解,简时衍出声解释,没说的是他其实很多年没庆祝过生日,“之之和我农历生日离得近,这些年就一起过了。”
他们正处在六人位的小方桌,几根蜡烛带着星点火光,简之之对着小叔发出邀请,“小叔,我可以分你一个许愿哦。”
对面挑眉质疑,“你一共才有几个愿望?”
“我可以许三个,所以分你一个许愿的机会呀。”
小孩眨巴眨巴眼,陶枝念轻笑,没想到潦草地算是陪简时衍过了生日,起身关了房间半面的灯,眉眼弯弯地附和,“寿星们,该许愿了。”
陶枝念哼着生日快乐歌,简之之闭上了眼,小孩最重视一年一度的仪式和礼物交换大会。
她不喜欢唱歌,说不上五音不全,就单纯在这方面缺点天赋。说来可笑,小时候她像大多数爱幻想的小女孩一样,羡慕过橱窗里昂贵精致的三角钢琴,幼稚地期待穿上蓬蓬裙弹琴成为童话故事里受人瞩目的公主,获得掌声和追捧。
那时的生活,就像不可触及的梦。陶正身体还硬朗,陈淑也没有怀二胎,年幼的独女也可以获得全家人的关注和宠爱。
陶枝念求了陶父大半天,讨价还价如果每次考试都可以考满分,暑假就能去少年宫学钢琴。满分的试卷攒啊攒啊,终于叠成厚厚一沓,不出意外父母食言了。
“陶枝念,你要知道我们家和小姨家不一样,家里支持不了你学这么贵的东西,你知道吗?”
陈淑文擅长打破幻想,把选择的自由留给宝贝儿子,漠视女儿的需求,从没给过陶枝念胡搅蛮缠的机会,用最现实的方式告诉她不要异想天开。
然后再义正言辞地,将陶枝念目前拥有的体面工作当成茶余饭后的炫耀谈资,陈淑文在妇联协调组织,以己夺人声情并茂,将家人的无言以对,视作服从性测试成功的勋章。
“我女儿可听话了,和你们家那闺女可不一样,我们说什么是什么。”
上大学后,陶枝念了解学钢琴并不算是太烧钱的爱好,入门课学些皮毛的价钱并非难以承担。可惜心境和热情早已过期,陶枝念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纠结爱好,成天想办法如何兼职赚钱,攒出生活费才是常态。
她开始迟疑,一些没细想过的念头重新钻出来。陈瑛瑛难道没有和简时衍提过陶家的基本情况吗?明知道是认识的同事,简时衍为什么答应和她相亲见面。只是讨论的话题尘埃落定,间隔太久失去时效,纠结中间是哪位媒人作祟没有意义。
陈淑文隔三差五烦她,有意渗透嫁给有钱人的思想。她妈妈一门心思扑在希望工作的女儿早点成家,赶紧找个体面工作,市区全款有房有车的女婿,有没有考虑过陶家是什么条件。
虽然这么描述有些不恰当,陶枝念盯着配合着小孩作势许愿的男人,其实他还挺接地气的。简老师的情商很高,在相处时从未展示过任何优越感。
陶枝念习惯合理化旁人稍稍向她展示的好意,下意识作心理暗示,立刻找出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少得寸进尺的理由。
她正想说,走过场闭上眼的简时衍没有攻击性,像早顺毛过的大型犬,或许某一天也会跟在某个人身后乖顺的摇尾巴。
可就是这时候,大型犬睁眼了,假装蛰伏实则从未放松警惕。
一股温热凑近靠在她耳畔,声音低缓,“想不想听听我的愿望。”
陶枝念帮忙切蛋糕的手顿了顿,觉得耳尖都有些麻了,“可以实现的那种吗?”
“现在看来似乎有点难。”
陶枝念猜不透哑谜,电光火石间新的念头冒了出来,她动作轻快地抬手,指腹沾上的奶油落在男人的鼻尖,场面变得热闹,“那祝你生日快乐。”
简之之看到反面教材,现学现卖,手里也沾上奶油准备恶搞小叔。没想到扑了空,小叔反应远比他想象得要快许多。
轮到陶枝念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简时衍从正面抱住了她,冷薄的声线带着笑意。
“我没有许愿,想抱你一下。”
“小桃老师,你的愿望是什么?”
简时衍不信神佛,不信因果宿命,此时垂下后颈难得放纵,并未真靠在肩头,虚掩着动作耍赖时的招数都拙劣,做好了被拒绝之后所有的最坏打算。
可很快,眼前人呼吸混乱,陶枝念张开手回抱了他,闷声道,“可惜,我现在没有愿望。”
第20章 .简时衍,你不会真想追我吧?
陶枝念压根分不清耳边听到的究竟是谁的心跳声,此时就像喝多了一样,浑身都烫了。忽然被人语焉不详地问及想法,她哪里有可实现的愿望?满脑子只剩绝望的判定。
——她再也不可能和简时衍维持单纯的朋友关系了。
简时衍话里的直白与日常在她眼里的形象差距太大,她没有给人准备礼物的经验,不算困难地接受拥抱,没有就此沉溺。
“之之,在看着。”
他们都清楚举动过界且失态,陶枝念力道很小地推了推简时衍,最先听到的是道歉,男人脸上挂着得逞的笑,伸手摸了摸耳朵。
先提对不起又说了谢谢,眼神里隐约透着不甘。
陶枝念重新坐正,在短暂的对视中败下阵来,显然难以正面回应,用玩笑打哈哈的方式略过这茬,实在看不透简时衍到底在做什么。
她手中执着叉子,捏着柄身末端,开始机械地小口吃蛋糕。甜腻的奶油化在舌尖,变得食不知味。搂抱的接触在小孩面前原本就影响不好,陶枝念沉住气,面色恢复如常。
荣记的菜色讲究,口味平和,摆盘精致不乏鲜香酥嫩的品质。余下的相处,简时衍在她身侧,客气地添茶夹菜。
陶枝念注意到简时衍在用商家配的剪刀拆解蟹肉,她学不来这套讲究的招式,只当是在为小孩处理。眼下身边人摘了手套,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尝尝看。”
简之之努嘴,嘟囔小叔好偏心,会给枝念姐姐挑蟹肉,从来不给他挑。
简时衍淡淡扫了他一眼,简之之彻底消停。
回程,夜幕落下,在天边匆忙划分昼夜的界线。
夹在这对叔侄俩中间可不好受,许老板持着几份伴手礼,送他们至车库,说起最近分店刚开张走不开,不常去江北住宅区,麻烦简时衍顺路送一趟。
许凪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陈桑梧那条消息,索性破罐破摔,立场中立拐着弯让简时衍抽空回趟顾家,近期光顾在栖苑巷9号的宅院。
要是二人真能遇到,说不定还有点缘分,至于遇不上也怪不了他没帮忙制造机会。
许凪远做事周全,问候完连陶枝念手上都拿着伴手礼。她跟着简时衍称呼他为许总,男人模样生得俊,就是说话语调稍显油腻,朝她打起了广告,招呼以后常来。
临走时对方朝她眨眨眼,“叫许总生分了,我名字是风平浪静的凪。”
陶枝念噎到,刷到过他在短视频里的形象,配合着宣传标语讲段子,敢情都是真情流露,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晚菜色多属糖醋口,陶枝念其实不太能吃得惯,惹得后续喝了好多水。
现下又有些口干舌燥,接过简时衍已经扭开了的矿泉水瓶,辗转着走在后面,帮忙拎盒子。她瞥了眼包装盒,上面印着诚邀赴宴,借着话头问了一句,“家里有喜事吗。”
“荣记我有参股,帮许凪远给客户送礼。”
此话真假参半,好些年前的事了。栖苑巷几位老相识,暗嘲简时衍读书时好风光,结果一到毕业季就想不开,跑去中学当数学老师。
许家更是不赞成许凪远放弃家族企业,自主创业开小餐馆。在外人眼里,许凪远和简时衍都是去干服务行业不算有出息的家族混子。
许凪远很是能屈能伸,含恨看着许家老爹无情关了自己的信用卡,走投无路只好从私下里自小相识的长辈入手,挨个求过去,边卖惨边一口一个小顾阿姨听得顾湘耳根子发软。
顾湘心软手边闲钱又多,敬许凪远还知道创业的魄力。眼看简时衍和简如望一样死脑筋,拿体制里的死工资吃到退休,一时气不过,丢了点小钱进去。
顾女士为人爽快,没别的要求,只说这钱挂上简时衍的名字,美其名曰也算给他存点老婆本的小钱。小许的连锁餐饮店没干起来呢,这钱打水漂就算了,年轻人要有敢于试错的成本;若有起色了,记得给简时衍拨点分红到账上。
顾湘知道简时衍性子傲着呢,成天醉心教学,守着底下的学生,连家都没回几次。过程曲折巧合,有人开了头,后面许凪远整改消防,简时衍砸了些现钱到里面,助力许老板难关脱困,实现资金恢复周转。
真算起来,简时衍的确成了原始股东。
车子开回市区,小孩靠在后座睡熟了,停滞等待90秒的红灯路口。
参股听起来更像无心之说,简时衍的数竞指导在临城本地算是小有名气的金字招牌。亏陶枝念还乱猜过简老师有没有带外校的学生。今天撞见颇具强原则感的一面,对家长拒绝得果断,想来也是不屑于校外带生的。
在临城,有钱是个很宽泛的说法。陶枝念早知道简时衍家里有钱,只是没概念。资产介于A8还是A9,或者只是在中产往上的水平,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那双狐疑的媚眼眸光流转,留存着可疑的水雾,打着反问调调,“简老师的业务,是挺广泛的。”
“嗯。”简时衍单手控制方向盘,读出陶枝念话里斟酌的探究,补充解释,“我不在校外带学生。”
一方面他在物质方面已经足够,另外,他对生活品质仍有基本追求,需要休息和个人时间,不希望与家长尔等产生金钱上的联系。
“我本科学校不太好,感觉我们学校的师资团队挺厉害的。”
陶枝念讪笑,掩盖落寞。
刚入职那会儿,陶枝念先在同期的实习老师里感受到能力的参差,后面无意了解到赵樾尔的经历。不仅是北师研究生毕业,还有心理学的学位,放弃省城名校的机会,为了伴侣,回归家庭才来到临城中学任职。
赵老师之前还开玩笑和她说过,以后语文组懒得待了,就申请调到市里的心理教学中心。
陶枝念吃过学历的亏,临城中学更是高考录取院校至上的氛围。对于她而言,抛开外在的条件加成看待简时衍,还有其他原因的距离感。
学历自卑绕着她,就算如今转正,一旦谁要再聊起或者提到院校话题,陶枝念都习惯性跳过,从不发表意见,装作无事发生。其实每次都在暗处祈祷,千万不要有人把话题带到她身上。
她看人滤镜重,喜欢带点刻板印象。
简时衍养尊处优,除了每天来五班上次课,其余时间的心力都在年级头部的那群学生,真的会共情差生的所思所想吗。
陶枝念从前就是不折不扣的数学差生,现在暂时没有做出教学成绩。她还在打教学能力比赛的持久战,焦头烂额地等着杳无音讯的结果。
代表着临城中学,她理应尽全部所能,交一份体面的答卷。但她没抱太大的希望,也是那种试试的平和心态。
众人缺人申报项目,她连着熬了好几周的大夜,找不少班级试过课,才敢呈递上报。
虽说陶枝念就是一个初来乍到默默无闻的小透明,感觉教学项目什么时候能进到省赛都是遥遥无期。她也是固执的人,守拙地认真做好分内的事,不在领导面前锐意表现。她珍惜这份工作,只希望能够守得一亩三分地。
“其实没人会在意的,”拐进最后一个路口,转角即是目的地。简时衍声线和缓,真诚袒露心中所想,“衡量一个老师能力的标准,从来不是他们来自哪所毕业院校。”
大学对于师范生而言,真正输出老师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学历只是基础的门槛和敲门砖,工作时靠的全是心态和个人选择。
人人都可以选择做一个好老师,现在教育环境愈加功利恶劣,传统严格意义上的好老师必然是不受学生和家长待见,甚至很难讨领导的喜欢。
大环境如此,化身到人海皆是寄蜉蝣于天地,等到世事漫随流水,沉浮一生回头看,又有几人能坦诚地说教学生涯真正做到了广结桃李。
“我第一届带过一个学生,竞赛是个好苗子,差点拿奖获得保送名额,后面高考裸分也考上了A大。”
陶枝念应道,“你的学弟。”
“但是他大一没读完被强制退学了。”
当时在中学内部老师引起哗然讨论,后来男生重读高三,天之骄子回学校风光一时,很争气地又考了回去。
故事幸运之处在于拥有了不错的结局,大家提起来无非都是感慨,自然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趣事。所有人忽视的一点,老师在学生高中学习的过程中,是否缺失了对其抗压能力和自主学习能力进行培养。
“其实我们学校很多学生的好成绩,多数依靠的并非老师课上教的东西。”简时衍清了清嗓子,试图说得并不那么残忍严苛,“课堂四十分钟时间有限,比起前两年,学校每周的放假时间其实多了半天,延长双休和周末,也会让学生的流向产生了巨大的差异。”
“有些学生选择留校,更多实验班里的大部分学生,只不过是流向了一个更小的课堂。”
那个课堂,是拥有权势或者家境殷实的家长费劲人脉,寻找省内各地名师,高薪聘请寻来的临城,参与这场课外辅导的本校老师亦是大有人在。
市一中对面的学区房,实际成交价近些年再疯狂些快飙升到十万每平米,光租房接住也需要一笔不小的定期花销。每个家长陪读的走读学生,每一盏在夜里不灭的灯,都可能是小灶课堂。
简时衍对于毕业后的部分学生最后泯然众生的走向,皆在意料之中。作为教师,他们都没能力改变教育体制,更没有太多自主权去选择现阶段的教学方法,他们困囿于规则的局限之中,更多的时候,老师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温沉,“其实我的数竞培训课,有价值的地方只不过是因为课是免费的。”
对于缺少竞赛支持的家庭来说,学校选拔人才并为其无偿开课,提供教学资源这件事本身是有意义的事情。多的是因家境一般却天赋异禀的学生,为眼前来之不易的机会拼了命冲刺准备竞赛。
很多学生竞赛走不下去,除了自身的天赋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全省赛区的大平台上,与来自其他县市准备充分的学生相比,市一中生源实力和能力相距甚大,学生太容易产生松懈和放纵沉湎的情绪。
临城不是省会,于是便有末流一线城市的通病。家长的学识和眼界受限、学生接触的教育资源受限、师资力量受限。
近些年,临城屡次提高人才引进的补助,让简时衍这类名校毕业生的薪资构成变得可观,很大程度地沾了制度层面的光。但学校能教的东西有限,除了迎合新高考的走向,高中老师磨枪弄棍尽自己所能,多刷些题、探讨参谋出题的新思路,琢磨该如何让学生能考个好成绩,别无办法。
陶枝念想到五班家长隐晦地试探过关于学校老师辅导的事情,是她顿感太强,又少与除了语文教学组以外的老师有联系。当时答非所问,那家长看出陶枝念资历尚浅,自然没再找她询问了解过。
他们站在无法改变制度的洪流里,仿佛沆瀣一气,共同感慨同是人海中沧海一粟的无奈。
陶枝念看向简时衍,仿佛能够借此看清楚他灵魂的形状,读懂眉宇间的傲气。
倏然间,吸引力不可控制地生长了出来。她曾经以为,关于崇拜,一是缺什么而想找补和填充;要么是,有什么想寻求认同。
前者无限放大,就是空虚寂寞冷;后者滥情恣意,就是幼稚傻白甜。她看不明白这份情感,它于无声处疯狂滋养蔓延,又在话里似有在表达的肯定里,飘飘然地可惜相处时间太短。
心软绵绵的,又痒痒的,只是待在一起就觉得很舒服。她的心情被牵动着生出甜蜜,铲除家人琐事而产生的阵阵阴霾。
下一秒天崩地裂,简时衍坦言,“我不会一直在临城中学任教的。”
他没有太多的青春继续在投入产出比不匹配的工作上耗着,还会有那个适合留在这个位置的人出现。简时衍比任何人都清楚,当生源质量足够稳定,带教老师并不重要。
从前责任感和道德感拖拽着他继续工作,只是偶有过几次考虑转业的念头。但以现在的工作强度,若未来成家,并不能满足所期望的给予另一半的高品质生活。
人必须有所取舍,何况这只是一份在基层的工作。他做不到在爱人面前虚伪地展现尽心尽力,他的另一半不能为了低成本的付出所感动,所以首当其冲最想做的就是得快些让陶枝念未来跟着他过好日子。
陶枝念没追问为什么,一开始就认为依照简时衍的履历来临城中学,是零珠片玉埋没在了现岗位。
“陶枝念,你想没想过去读在职的非全研究生?”简时衍直接进入正题,只说建议,采不采纳是个人选择,他乐意在其中搭桥牵线。
“我妈有个朋友是临大教育心理学的教授,如果有意向,之后可以见面聊聊。”
陶枝念拉开车门,怎么也没想到话引子最后落在自己的身上,表情介于不可置信和受宠若惊之间,张了张嘴,神情有些恍惚。
“你对每一个朋友都这么好的吗?”
简时衍反问,叹息低得如同是气流音,意识到她迟钝的神经,像是被气笑了。
“你觉得呢?”
陶枝念心情悬在半空,垂眸看他。过了会儿,缓缓犹豫地开口,仿佛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半推半就说了心里话。
“简时衍,你不会真想追我吧?”
“傻傻的。”
简时衍抬手揉了揉女人的发顶,变相态度默认,“以后我努力表现得再明显一点。”
陶枝念双腿发软,感受落下的触感,话来不及回味,感觉脑子都要炸了。急忙偏过头,逐渐将散漫消淡,“我知道了。”
散步变得稀松平常,简时衍跟在她身边,有意控制步幅步频,让人琢磨不出对方是不是故意放慢脚步。碍于身高差,衣角的面料正在无声摩擦,身位演变成贴近。
陶枝念心底打着鼓,泛着蠢蠢欲动的冲动,无法否认,简时衍确实很吸引她。同时她看得很清楚,简时衍其实并没有付出太多的行动,甚至浮在厚重滤镜表面下的魔障里,对方直白告诉她,可能不会再做老师了。
他会离开这所学校,那以后他们的工作环境、生活圈,都会再无半点交集。
陶枝念莫名有点难过,头低得更低了些,极力压着声音,“那你之后,表现得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