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山村后(美食)by山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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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了一声相公的周野微顿了下才伸手去抱陶罐。
林姝则数好了一百八十个铜板给摊主。
卖油郎笑眯眯地接了钱,顺口道了句:“这位娘子和相公走好,吃完了下回再来!”
周野沉默跟在林姝身后,饶是这次他被更多人以为是林姝的汉子,他也没再吭声了。
林姝折身离开的路上,又瞧了眼方才路经的那糖摊子,目光有些挪不开。
这糖摊子卖的是砂糖和石蜜。砂糖一颗颗的,是暗沉的黄褐色,石蜜则是漂亮的橙黄色,一大块摆在砧板上,有点儿像冰糖,只是杂质更多。
砂糖直接称便是,但若有客人要买这石蜜,那摊贩还得先用有个小锤子敲下来一块。
石蜜上秤重,随便一块敲下来都是好几两,而那么点儿量也就够林姝做一顿红烧肉。
好馋,好馋好馋。
不是想吃糖,而是想吃糖做的各种肉菜。红烧肉、红烧鸡、咕咾肉、糖醋排骨、糖醋鱼……
砂糖稍便宜些,要不要买点儿砂糖呢?
罢了罢了,等日后挣到钱了再买。
眼瞅着林姝就要错身离开那糖摊子,周野却突然驻足,问那摊贩,“这石蜜多买一些的话,可有好价?”
第66章 扒儿手
林姝连忙拽了拽周野的胳膊,低声道:“阿野,我不买,一会儿去路边小摊买两块饴糖便好。”
饴糖就是麦芽糖,是用大麦小麦还有粟这些谷物发酵制成的,要比石蜜这种甘蔗加工熬出来的糖便宜多了,底层老百姓都吃得起。
周野却没有走,那卖糖的摊贩见状,立马笑脸迎人,“咱井溪镇的集市,我回回都来草市摆摊,做的是回头客的生意,小兄弟若真心想买,超过一斤我另送二两的砂糖,如何?”
街市糖铺子里的砂糖要二十文一两,石蜜五十文一两,而他卖的砂糖只十九文一两,石蜜四十八文一两,送二两的砂糖,这便是相当于便宜了三十八文钱。
林姝撇撇嘴,听着便宜了许多,可周野买一斤石蜜就要八百文!
买八百文的东西,便宜三十八文,哪里就算多了?
眼瞅着周野就要点头应下,林姝赶忙抢话道:“叔,你再便宜些,我们这也是帮别人带的,回了村里还要分的。你多便宜一些,日后我们回回来找你买。这样罢,我们买一斤石蜜,你送我四两砂糖。”
那摊贩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却也没有马上说不。
林姝一看他这反应便知有戏。
“小娘子这杀价未免太狠了些,送四两砂糖的话,我是要亏本的。你若诚心,我便送你三两,不能再多了。”
林姝坚持道:“四两。叔你送我四两砂糖,我马上买一斤石蜜,而且下回我还找你买!”
摊贩迟疑片刻,咬牙道:“成,一斤石蜜送你四两砂糖。”
林姝下巴微扬地瞅了眼周野,杀价砍价还得她来。
像这种卖糖的摊贩,腰包一般都肥,倒卖一下挣的远比旁人想的多,所以杀价的时候只管狠一些。何况他们买这么多,怎么着摊贩都是挣的。
卖糖的摊贩用的正是戥秤,一次最多能秤半斤的量。
他用小锤从大块的石蜜上头砸下一小块来,一称,九两,他再从上头敲下来一小块挪走,秤上便是八两整整的,绝不少一分也绝不多一分,毕竟石蜜是奢侈品,一两就要好多铜板,他连糖渣都不多给分毫。
如此称了两次,加起来便是一斤。
称好了一斤石蜜,再称个四两的砂糖,各用一张油纸包好。
林姝方才还喜笑颜开,但等到周野掏钱的时候她笑不出来了,只觉得肉痛。
八百个铜板啊!都快一吊钱了!
她疯了吧,她当真花了八百文钱买一斤糖?
等离开糖摊子的时候,林姝还有些恍惚,一点儿不见方才杀价时的精神了。
忽然间,有人轻轻撞了她一下。
不等林姝回神,周野已反应迅疾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只被他抓住的手上赫然是林姝将将放入篮子里的油纸包。
油纸包里包的可是价值八百文钱的石蜜!
林姝猛地将那油纸包抢回来,怒火中烧之下大声斥骂:“烂心烂肺的死扒儿手,竟偷到我身上来了!阿野,送他去见官!”
那矮小的中年男子一手被周野抓住,另一只手连忙掩面,求饶道:“好汉饶了我这回罢,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旁边很快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周野手上力道收紧,那扒儿手疼得嗷嗷直叫。
“再有下次,我折断你的手。滚!”周野沉眉低喝一声,松了手。
等他一松手,那扒儿手如同一条灵活的鱼钻入了围观人群里,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当即有围观百姓叫好,“兄弟好身手!”
“上回我也遇到扒儿手了,叫那扒儿手偷了老子的钱袋子,好在里面钱不多,也就四十来文。呸!这群王八羔子!”
“叫我说,这种扒儿手应该扭送见官,小兄弟怎的把人给放了?”
“是啊是啊,这种好吃懒做的东西,就应该关进县太爷的牢里吃牢饭!”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那草市外的小卒当即往这边大喝一声,“啥子事情吵吵嚷嚷?都给老子消停些!”
围观百姓这才散去,有那好事的将周野抓住扒儿手又放了的事情告诉了那小卒,小卒不禁看了周野好几眼,“咱这一带扒儿手不少,一个个滑不溜秋的极难逮住,你小子身手倒是不错。”
周野谦逊道:“回差爷的话,我只是力气较常人大些,那扒儿手抢的是我家的东西,正巧叫我看到了,这才抓住了人。”
那小卒摆摆手,没有再说啥了,继续同另一个小卒在那吃茶闲聊。
等两人走得远了些,林姝尤有些庆幸,“阿野,幸亏你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扒儿手,不然咱这才买的石蜜就要叫他偷走了,八百文钱啊,若是不翼而飞,我得活活气死!”
经过这么个插曲,林姝都不敢提着篮子了,而是把整个篮子都抱在怀里。
周野从她怀里接过,“换我拿罢。”
林姝当即松手给他。
“阿野,为何不抓住那扒儿手交给小卒?”林姝好奇问道。
有小卒守着,这都能出现扒儿手,这扒儿手胆子也忒大了。
“你看那小卒得知我放了扒儿手,可有怨怪?”周野一脸平静地道:“这小卒是监镇官的人,只管草市秩序,像这种小偷小摸,他们都懒得插手,你若多事将扒儿手抓住交给他们,他们也顶多是棍棒打上一顿便将人放了,不会麻烦地送去县衙。而这笔遭了棍棒的账,扒儿手不会算在那小卒身上,只是会算账你我身上。若是形单影只的扒儿手还好,就怕遇到那
种成群的,打了一个,一整窝扒儿手都把你记恨上。今日我带着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姝听到这话,一阵后怕。
这扒儿手若真是那种有组织的,那的确就像是蟑螂一样打都打不死。
与其逞一时之快,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只是这般想着,还是会有些憋屈。
“阿姝,咱们以后仔细些便是。有我盯着,你莫怕。”
林姝摇摇头,“怕还谈不上,只是些小偷小摸罢了,又不是匪贼恶寇。说到底还是咱这地儿太穷了,这些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找不到正经营生糊口。”
就如方才那个,身材瘦小,干体力活是不成的,可许多活计它要的就是体力。
周野却冷声道:“有的人再穷再苦也不会去偷去抢,阿姝对这种人不用心怀良善。”
林姝可没有心怀良善,她一想到她八百文的东西险些没了,她就恨不得冲那扒儿手狠狠踹上几脚。
想到什么,她忽地问:“阿野,你之前来镇上卖山货,换的钱多,可有被这些扒儿手盯上?”
周野看她一眼。
林姝:?
周野用一种淡然的口吻道:“盯上也无用,我长得高,他们想偷东西都够不着。”
林姝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表情这语气可真是太欠揍了。不过——
“你这意思是不是在说我长得矮?!”
周野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你不矮,是我太高。”
林姝笑声不止。
她放在京城里其实算矮的,只是生得美,旁人说起她来更多是用玲珑娇小来形容,但回到甜水村,她绝不算矮了。
这边的汉子多是一米七上下,很少能瞧见一米八往上的,妇人也多不到一米六,于是她那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对比下来都算高的了。
只是周野生得太高太壮,她往他身边那么一站,才又被他衬得娇小起来。
林姝笑了一阵之后不去想那扒儿手的事儿了,同他说起正事,“阿野,我还要买菜种和盐巴,草市没看到。”
周野解释道:“盐这东西官府管得严,井溪镇只街市上的盐铺和杂货铺才有得卖。至于菜种,这些多是农户在买,摊贩没必要来草市摆摊,一会儿可去城门口瞧瞧,应当找得到。”
两人返回街市,去那盐铺买盐。
林姝得知价格后微惊,一斤盐居然要八十文。
糖是奢侈品,卖的贵些便贵些,大不了不吃,油也可以能省则省,但盐巴却是省不了的。这可是老百姓日常必需品,竟也卖得这么贵。
难怪阿娘一开始看她用盐大手大脚的时候会是那副表情。
林姝这次没多买,只买了一斤,一斤盐能吃很久了,能将阿娘那小盐罐子盛满好几回呢。
因为不愁生意,这盐铺里的伙计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林姝买了盐就赶紧离开了盐铺。
“阿野,你可知这盐铺是什么人开的?”
周野被问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不确定是谁,但十之八九是镇上的豪族。”
“小镇上也有能称之为豪族的大户?”
“有。像镇上这样的豪族,多是高门大户的旁支分支,这些高门大户盘踞在繁华州县,是咱们这些底层百姓远远惹不起的。”
“阿野,你知道的还真多。”
周野神色淡淡,“哪里都一样。”
林姝猜他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微怔了下转移话题道:“我和玉书堂弟约好了在街尾那家书肆碰面,眼下离约定时间还早,我们直接去城门口找找菜种摊子,说不定能提前碰到三婶和玉书堂弟。”
三婶卖的是草鞋,在城门口摆摊是最好的选择,人流量大不说,还都是草鞋的精准客户。
她上回去后山采菌子,没走多少山路草鞋的线头就被顶出来了,何况是这些徒步赶集的村民。
那些挑担进城卖东西的百姓就更不用说了,草鞋用起来更费。赶集的百姓可能别处花了钱便舍不得买新草鞋,但这些摊贩卖了钱之后买一双舒服的草鞋还是舍得的,所以三婶这草鞋根本不愁卖。
她来时,那城门口,确切地说是那栅门口处人多杂乱,三婶指不定已经到了,只是她没有看到。
两人往城门口那边走,没多久便看到了一个卖菜种的小摊,但林姝一眼扫过去之后有些失望。这家卖的菜种都是些常见菜种,这些菜种问村里种菜的人家讨要一些便是,何须专门花钱买。
直到看到另一家小摊,林姝的双眼才微微一亮。
小摊的摊主是一个上年纪的老翁,卖的菜种不仅有常见的胡瓜种、胡豆种、豌豆种、绿豆种,竟还有西瓜种!
第67章 书肆
林姝一开始也纳闷怎的乡下人家连个种西瓜的都没有,后来问了何桂香才知道,这西瓜在南方竟是豪族大户才吃得起的奢侈物。
西瓜在这个时候被称作寒瓜,有“天然碧玉团”之称,如今主要在北方种植,南方还没有得到推广,若有,也只是少数大州县有小范围的种植。故而,在京城等地只要十几文就能买到的寒瓜,经过运输和保鲜后到了南方,价格要翻上好几倍,一颗寒瓜就要几十文!
这还不止,这几十文还得是在一些繁华的大州县才有得买,如井溪镇这样的小地方,都没有摊贩愿意运寒瓜过来卖,毕竟这边山多路陡,光是运输都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这也是为何,眼下明明正是吃寒瓜的时节,林姝却没有在集市上看到半点儿寒瓜的影子。
不成想,寒瓜影子没瞧见,却让她瞧见了寒瓜籽儿!
林姝掩下心中欣喜,镇定地问那摊主,“阿公,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寒瓜种子?”
那老翁闻言诧异,“是咧是咧,小丫好眼神!我年轻时在大户人家的庄子上做过几年佃农,那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就好这一口冰镇寒瓜,名下庄子上便种了一大片瓜田。方圆百里,也就那一片瓜田咧!贵人们自个儿都不够吃,还送人,后来有一回,那户人家的小少爷见我们种瓜辛苦,便赏了我们这些佃农几颗瓜分吃,当时那寒瓜籽儿我都没舍得扔,全收着了……”
这老翁追忆了番往昔,力证这寒瓜种子来得有多不容易,还说愿意便宜卖。
林姝听完,心里却是一阵惋惜,对老翁道:“阿公,我只是问问看,我没有种瓜的经验,便是买回去也会种坏了。”
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寒瓜籽儿了,十之八九是种不出瓜了。
说罢,她没要那寒瓜种子,只买了些想要的菜种,譬如那胡瓜种、胡豆种、豌豆种、绿豆种,还有天罗的种子,这天罗便是丝瓜了。
老翁神色遗憾,在林姝离开时竟是将那一包寒瓜种子送给了她,“拿去罢,不要你钱,难得遇到个识货的,你拿去种种看。”
林姝好奇问了句:“阿公为何不自己种?”
老翁一张老脸微微耷拉下来,“我年纪大了,犁不动地了。这寒瓜春种夏收,今年是赶不上趟了,明年你早些播种。寒瓜耐旱不喜水,要注意排水……”
林姝没想到他竟将这一包寒瓜种子无偿送给了自己,还说了这么多种瓜的注意事项,口上好一阵感谢。
虽然心里觉得肯定种不出瓜,但还是同他道:“等来年我这能用这寒瓜种子种出瓜的话,我给阿公送两颗过来。”
那老翁听了这话,一张脸笑出了深深的褶子,“好咧,明年我等着吃小丫种的寒瓜。”
等走得远了,林姝才纳闷道:“阿野,那阿公瞧着一把岁数了,怎么
还一个人来集市上摆摊,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周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同她说了他揣测出来的残忍真相,“或是子孙不孝,或是……子孙皆不在了。”
林姝听得心里一堵,没有再问什么了。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道带着欣喜的呼喊声,“阿姝丫头!”
林姝抬头,循声望去,竟看到了三婶张巧花。
三婶果然在城门口这条街巷上摆摊,还是个极不错的位置,她面前铺着一张洗得发旧的床单,算是她占着的摊位,此时那床单上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七八双草鞋。
而看那草鞋摆放的疏密程度,若这摊子上摆满,应当能摆下二十双。一上午的时间还不到,三婶便已卖出了大半的草鞋。
林姝还看到了一旁蹲着像个蘑菇似的林玉书,他似乎也想张嘴喊人,但为人羞赧,骤然跟林姝对上眼神后,他才冲林姝使劲儿挥了挥胳膊。
张巧花满面笑容,等林姝和周野走近,赶忙就道:“你们一早进城的时候我就瞧见了,有阿野小子这身量在,想忽略都难,只是那会儿我忙着摆摊卖鞋,想着你们也要去集市上采买,便没有喊住你们。”
周野是个闷性子,喊了声三婶便不说话了。
林姝则笑应道:“我先前就猜三婶是不是早便到了,原来还真没猜错,只是街上人多,我没有瞧见您。三婶这草鞋先卖着,我带玉书堂弟去书肆里瞧瞧?”
“好好,你们去,三婶便不跟着去添乱了。玉书,钱拿好,跟你阿姝姐去罢!”张巧花直接将钱罐子塞给了林玉书。
那钱罐子里头除了今日卖草鞋的零碎铜板,还有昨日她提前串好的一吊钱。
林玉书抱稳了那钱罐,知道这是阿娘攒的辛苦钱,一时心绪纷杂。
从前阿娘去集市摆摊他并未跟着,都是跟阿爹一起下地干活。可辛辛苦苦伺候那田地,交了粮税之后剩下的也只够一家人堪堪吃一年,并没有余粮去街上卖钱。唯有农闲的时候,阿爹才能去镇上找些活计干,可农闲时候的活计不好找,干得多挣得少。所以家里攒的铜板大部分都是阿娘卖草鞋得来的。
从前他只知阿娘起早贪黑地编鞋辛苦,却不知她来集市上卖鞋也这般辛苦,今日若不是他一起帮着抢摊位,阿娘恐怕还会被人推搡跌倒。
要极早地进城抢摊位不说,还要对着那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停地叫卖,阿娘的口皮都干了也顾不上喝一口水。再者,城门口不比草市,草市有草棚遮挡,城门口两边的小摊却只能顶着愈发毒辣的日头或站或蹲,他站得久了都有些头昏脑涨,更别说阿娘了。
张巧花见他欲言又止,连忙冲他肩膀上拍了一记,“快去呀,别耽搁了你阿姝姐的事儿。”
林姝道:“三婶,我该买的都买了,剩下的便是去书肆买些笔墨纸砚,本就是顺道,谈不上耽搁。本想叫三婶一起去的,但我见三婶这草鞋还没卖完。”
张巧花连忙摆手,“我不去不去,那是读书人去的地方,我去凑什么热闹?你领玉书去买,别叫他吃了亏就成,等买完了你们再回来寻我。”
林姝一阵无奈。在三婶心目中,读书人高雅,书肆也是高雅之地,不是她这种乡下妇人能随意进出的。但书肆说到底也是商肆,只不过卖的是书而已。
这家生意冷清的书肆就开在街市的街尾,若是换了别的商肆,即便开在街尾那也是极好的地段,赶集日更是能大赚一笔,但偏偏这是一家书肆,书肆里的书自然是卖给读书人,而不是这些熙熙攘攘的赶集老百姓。
相比三婶提起书肆高高捧起的态度,周野则要随意很多,林姝和林玉书进书肆时,他半点儿迟疑也无,就这么跟着一道进去了,哪怕自己背着背篓拎着篮子,十足一副乡野村夫的样子。
书肆里头委实冷清,几人进去的时候,一个客人都没有,那书肆掌柜正拿着一把棕毛做的小扫帚在掸书架上的灰尘。
来书肆买东西的多是镇上的百姓,镇上百姓都是平日来,不会刻意等到集市。
书肆掌柜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果然是赶集的百姓,只是不知是家中小辈想启蒙了,还是恰巧路过,好奇进来看看。
掌柜的没有拉下脸,但也没有像草市摊贩那样满脸堆笑,放下手中的棕毛小扫帚,平淡地问道:“几位想买书还是笔墨纸砚?”
林玉书颇有些局促,不等他开口,林姝已是问道:“掌柜的,家弟要读书启蒙。你这儿《三字经》《千字文》一类的启蒙书价格几何?”
掌柜的目光在林玉书身上打量一番,语气似有些诧异,“你说的莫非是他?”
林玉书被他看得埋下了头,内心莫名羞耻。
他知道,他这年纪不小了,《三字经》《千字文》这些启蒙书都是五六岁七八岁的蒙童在看。
“阿弟,抬起头来,羞什么?有道是不问年龄学无穷,晚来读书亦有功*。读书这事儿,什么时候都不晚,我们只是家世不如旁人,才耽搁了这几年时光,日后你用功倍之便是。”
“阿姝姐,我知道了!”林玉书重重点了下头,脊背不自觉挺了起来。
那书肆掌柜原本态度还有些散漫,听这小娘子几句话便知她是个读过书的,再看她一身养尊处优才能养出的皮囊和气度,不由猜测她是哪个家道中落的大户小姐。
他当即认真了几分,指着旁边一侧摆出来的书籍道:“这边都是蒙童用的启蒙书籍,《百家姓》只五百字,价钱最低,只需三十文。《千字文》和《三字经》字数上翻了一番,价钱便也翻了一番,要六十文一本。这是不含注释的,若要那含注释的,价钱上还要再翻上一番,需一百二十文一本。蒙童所用启蒙书大抵便是这三种了。”
林玉书听得双眼发直。果真跟他想的一样贵,这还只是买书的钱。
林姝今日花过了大钱,反倒觉得这价格可以接受,接着又询问了那笔墨纸砚的价格。
掌柜的看几人穿着便知他们囊中羞涩,都没说那贵的,专拣最便宜的介绍,“杂毫笔十文一支。寻常松烟墨三十文一锭。日常用竹纸零卖一张两文,买一刀的话是一百文。普通石砚五十文一方,启蒙者买这石砚足矣。”
林姝听完沉默,难怪甜水村村民读不起书,石砚和毫笔便算了,墨和纸可是消耗品,要时常补充的,竹纸一张两文听着不贵,可这竹纸若用来练笔习字,一刀纸根本用不了多久。
还有那墨条,玉书堂弟正是要大量习字的时候,这一锭墨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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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问年龄学无穷,晚来读书亦有功——苏辙《省事诗》
第68章 茶肆
林姝正要张嘴杀价,不料那掌柜的似看出她的意图,及时堵了她的话,“我说的已是最低价,谢绝还价。”
林姝噎了一下后仍是笑吟吟开口,“掌柜的,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粗算了下,按你说的这笔墨纸砚来上一套是一百九十文,我买两套,你算我三百五十文如何?”
掌柜的一阵无语,敢情他方才那话是白说了。
“掌柜的瞧着通晓文墨,也算个读书人,咱读书人讲的不就是一个义字?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我阿弟天生读书郎,日后必定大有出息,如今我们手头拮据,掌柜的若肯便宜一二,也算结个善缘……”
一通话砸下来,掌柜哑然,最后朝她摆摆手,“罢了罢了,三百五十文,两套笔墨纸砚拿去。”
林姝再接再厉,“我余钱不多,再买一本《千字文》和《三字经》,掌柜的附赠我一本《百家姓》如何?”
书肆掌柜:……
最后,书肆掌柜将一本有瑕疵的《百家姓》附赠给了林姝。
这本《百家姓》的封皮不
小心落了水,第一页也有几个字迹晕开,看不甚清楚,但林姝觉得无伤大雅,回头她用笔墨重新描一下便可。
周野见她笔墨纸砚一应东西都买好,这才将目光从书架那一列杂书上挪开,然后将两套笔墨纸砚一件一件小心放入了背篓里收好。
林玉书没带背篓,他这一份也叫周野放入背篓了。
“多谢阿野大兄。”林玉书低声道谢。
两份笔墨纸砚,三百五十文,再加三本启蒙书,一百二十文,一共四百七十文,林姝叫周野一起付了钱。
林玉书也不蠢,那书肆掌柜以为他们是一道的,一口气买了这么多才给便宜了不少铜板,所以他也是等到离开书肆才把自己的那一份钱给了林姝。
林姝没客气,接过那铜板数了数,这一数果真多了十五文。
“笔墨纸砚的三百五十文是你我均分,你按一百九十文算的?”
林玉书解释道:“托阿姝姐的福,我已白得了一本《百家姓》,哪能再占别的便宜。若非阿姝姐,我今日还得多花三十文。”
林姝立马拨了十五个铜板还过去,“费点儿口舌的事情,难道你还要付我口舌费?笔墨纸砚的三百五十文你我均分,一人一百七十五文,这多的十五文你收回去。玉书堂弟,莫要慷他人之慨,这钱是三婶辛苦挣的,等你什么时候能自个儿挣钱了,你想给我多的,我便收下。”
林玉书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又想到阿娘的辛苦,收下了这十五个铜板。
几人回去的时候,张巧花铺子上的草鞋瞧着没少,一共七双。一双大号的男式露趾草鞋,六双女式包头草鞋,同张巧花之前送林姝和林小蒲的一模一样。
这普通样式普通做工的草鞋市面上大致是二十五文钱一双,张巧花做的草鞋比一般草鞋用料更为扎实,做工也更好,所以卖的是三十文钱一文。那姑娘家穿的草鞋则更精致好看,做法也更为复杂,卖到了四十文一双。
男人们干活多,用鞋费,不光是这赶集的百姓和摆摊的摊贩,更有那镇上做工的杂役,故而这男人穿的草鞋卖得更快一些。相比之下,女式的包头草鞋,虽然往精致好看了做,这镇上妇人却更愿意穿布鞋。
张巧花抬眼看了看头顶的日头,被阳光刺得双目眯起。
眼下已近晌午,出来赶集的百姓少了许多,下一波人流旺的时候得等到日头西沉了。
来集上摆摊的百姓,排除那提前卖光了货物的,通常一待就是一整日。为了清空手里的货物,城门快闭的时候,价钱上会便宜许多。
而到了那个时候,除了镇上图便宜的百姓,周围一起摆摊的百姓也会去别的摊儿上买些日用品,她这草鞋也会跟着好卖许多。
不过眼下,即便人流减少,张巧花也不敢离开摊子寻个阴凉处歇息。一旦她离开,她起大早抢到的摊位就要被别人占去了。
是以,即便是顶着烈日,她也得继续待在这儿。
其实搁在从前,张巧花这草鞋只卖一早上便卖得差不多了,但自从林玉书读书之后,她便浑身使不完的劲儿,赶在这次集市前,她愣是比以前多做了八、九双的草鞋!
她心里攒着劲儿,非得在今日把这些草鞋全卖了才干,出门前她已同林大水说了,若是回去晚了,晚食便随便糊弄点儿吃。
张巧花擦了擦额上的汗,看到几人归来,脸上立马露了笑。
等林玉书走近,她连忙问他可买好了东西,得知笔墨纸砚和启蒙书全都买齐了,还省了不少钱,笑容更甚,“阿姝,你东西买好了可是要回去了?眼下日头愈烈,这会儿回去能把人晒得头昏眼花,你不若再去闲逛些时辰。”
“咱镇上能逛的可多着咧,哪有像你这般买完了东西就走的?街市那家胭脂铺子,咱不买只瞧瞧看看便能逛上许久,街头那家茶肆到了晌午这一阵还有人说书,你和阿野就点上一碗最便宜的散茶,只花五文钱,能在里头待上足足一个时辰咧!还有街上那家巾帕铺子,里面的绢帕花色极为好看,你去里面的刺绣绢帕找找,指不定还能看到我绣的绢帕,再是那一家香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