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之恶揍敌客by随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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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娑由觉得很好笑。
——就像受惊了一样,但又好像没到那个地步,反倒像一只掺杂了些许茫然与愣忡的小猫,连毛都忘了炸。
这个无端的联想叫娑由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失望,娑由咧开了嘴,顺便又唤了他一声。
老实说,她不太习惯叫五条悟的名字。
先不说她还没与他熟稔到能叫人全名的程度,单单那最后一个音节,同“五条”这个姓氏组合起来就有些拗口了。
于是,方才舔舐过指尖的舌尖只能将那个发音抵在唇齿之间,最终连着雾气吐出来的,只有那个被氤氲得有些柔软的称呼:“五条小少爷。”
她的叫唤成功将五条悟的空白击得粉碎。
十二月的东京,是夏日沙冰的世界。
苍茫的大地为了配合五条悟这样的人,叫冬日的飘雪亲吻了他的鼻尖。
可是他的皮肤实在太过白了——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宛若能被阳光稀释穿过的剔透感,以致于一点晕红就能看出来。
而以那个点为中心,淡淡的绯色从他的脸颊漫开,一路爬上了眼角,最终在耳廓边缘晕染开来。
反应过来后的五条悟,说不清是生气还是羞恼,他略失血色的嘴角翕合,却没蹦出一个字来,看上去更像某种虎啮类的生物在咬牙切齿。
这一秒钟,娑由在想五条悟也许是个有洁癖的人。
她会这么想不是没理由的。
你看哦,五条悟本身的色彩是那么干净明澈,初见时又说她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他会不会想要剁掉她碰了他的手呢?
思及此,娑由不禁掏出一张纸巾来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又将其无声地摊给他看。
这个举动叫处于某种情绪边缘的五条悟一噎,他的神情有些不快,最后却只是气急败坏地戴上了卫衣的帽子。
可是他忘了一点。
因为没撑伞的缘故,他的帽子里早就落满了雪。
这个时候,那头蓬软的白发被他连同雪絮一起兜住,那些雪絮便簌簌地从他头顶落下来,贴着他的耳廓淌进脖子里去了,激得五条悟头皮发麻,顺带瑟缩了一下。
见此,娑由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就像看了一出惹人发笑的喜剧,她的笑意如同她本身黑白分明的色彩一样,明净得不含杂质,连带漆黑的瞳孔都盈满了纯粹欢愉的光亮。
高傲的五条家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抬起了他那双傲倨的眼睛,配合阴郁的表情,狠狠地剜了娑由一眼。
这个动作经由那双眼睛来做简直就是个大杀器。
所谓六眼,某种意义上,是一双足以看穿此间之物的眼睛。
在拥有者身上,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趋向于透明,而对于人来说,则会显得无所遁形。
娑由不喜欢那种感觉。
可是现在,五条家的小鬼头正拿那双眼睛狠狠瞪着她。
以致于她瞬间敛了所有笑意,微微缩了缩瞳孔:“别这样看我。”
那双与奇犽相同色调的眼睛……
与记忆中的重叠。
——却写满了凛冽,冷漠与死寂。
好像,想杀了她的眼神。
……再这样下去……
某种冲动在她的心里涌起。
——不能看,不能看……
以致于心中发出了这样似呢喃又似咆哮的声音。
不等五条悟移开目光,须臾之间,像被他眸中的冷色烫到一般,娑由踉跄地后退一步,已经抬起自己的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了:“别这样看着我……”
可是不大的掌心没能挡住全部的视线,她索性扔了另一只手中的伞,拿自己的双手将眼睛掩得严严实实的:“拜托你……”
那把小洋伞摔在了纯白又柔软的雪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视野猛然变黑的当下,周围的声音就变得更为清晰又刺冷了——车笛,风鸣,行人的欢笑,还有她与他的呼吸声。
可是她却无从顾及,只是摇着头,近乎惊惶,嘴上发出了类似请求的声音:“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雪旖旎地飘,不知何时开始,下得更大了。
苍冷的色调掩去了世界的许多声音,其中就包括五条悟的。
对方从始至终都非常安静,甚至在某一刻连呼吸都放轻了。
片刻后,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终于消失了,娑由才掀开一条指缝去看,就见五条悟已经抬脚走远了。
娑由一愣,索性不戴手套了,捡起地上的伞就径直追了上去。
朝着那个背影,她再次发出了声音:“等等我,奇……”
下意识想要吐出的名字,在某个瞬间换成了拗口的发音:“五条……悟……”
娑由觉得她真的念不来五条悟的名字。
所以她也不勉强自己,索性笑道:“等等我,五条家的小少爷。”
经过方才那一遭,五条悟对娑由的感官好像不太好。
他走得离她远远的,要说害怕或恐惧倒一点都擦不上边,确切来说,应该像躲避一个神经病一样。
在娑由跟上他并将小洋伞分给他一半的时候,五条悟正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他含着糖,头也不抬道:“不准跟来。”
“唔。”娑由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她觉得五条悟是个好善变的人啊。
但这不是她依言的原因,她只是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以前奇犽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喜欢奇犽,最喜欢最喜欢了。
所以希望能永远跟着他,看着他,和他在一起。
可是奇犽好像不需要她如影随形的跟随,很多时候都会拒绝她的存在。
每当那个时候,他就会这么说。
老实说,她还是想跟上奇犽的。
但她喜欢奇犽,所以哪怕感到委屈与伤心也会乖乖听他的话。
可是,可是……
她现在好想对那样的奇犽说一句话啊。
事实上,她也说了。
只是那个人不是奇犽,而是五条家的小鬼头罢了。
渐暗的天空下,雪落白了她的伞面。
娑由站在路灯边,用一种极轻极轻的声音对那个五条家的白发小少年说:“可是,不跟着你的话,你会弄丢我的。”
——「不准跟来,娑由。」
——可是,不跟着你的话,你会弄丢我的,奇犽。
她好想对那个时候的奇犽说。
缱绻又柔软的光景中,那人抱着滑板的背影渐行渐远,留下的只有她站在原地安静又不知所措地张望。
然后,任凭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骤然陌生又漆黑的世界中。
然而,有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哈?你是哪里来的三岁小孩吗?”
一瞬间,像是一道落雷惊穿了黑暗中的花与水,娑由从过去的记忆中猛然一惊,恍惚的思绪好像被人暴力地拉了回来,震得她的太阳穴倏然跳了两下。
抬眼,是五条悟回过头来的脸。
恰逢街道外的马路上有汽车驶过,人行道的红绿灯红了绿,绿了红,来来往往走过几波人了。
那个白发蓝眼的人站在白茫茫的前方,在苍冷的世界中面露不耐,却比眼帘中的任何事物都来得鲜明:“既然怕被弄丢,那就自己追上来啊。”
“……?”
闻言,娑由半是困惑半是困扰地歪了歪头。
……可是,明明是他让她不准跟的呀。
这家伙,真的好善变啊。
娑由这么想的时候,五条悟好似已经看穿了她的所想。
对此,少年扯出了一抹兴味索然的讥笑来:“我那样说你就乖乖听话是吗?”
伴随着这句话,娑由看到他的神情上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嫌恶与冷漠。
像是无法容忍她这样的存在一般,他此时此刻看待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无机物一样——可以是空气,水,食物,垃圾……总之,就是那些不需要投入任何感情的东西。
相信任何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瞬间都会觉得他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快刀,正在一点一点地剥剜凌迟你的血肉,以满足他自己的傲慢。
娑由顶着这样的目光,很快,便听到那个白发的小鬼用懒洋洋又轻飘飘的声音降下了对她的最后一刀:“太无聊了吧你这人。”
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
可是正如初见一般,五条悟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毫不客气,话语中隐约的教训意味表明他实在看不惯她:“还有,迷路了就自己去找到路啊,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搞清楚,我随时可以抛下你走人,我现在还站在这里只是因为自己乐意。”
言毕,他用手指比了个手势,或许那是足以支撑他这番令人不快的话的咒术招式吧:“我最讨厌墨守成规和无病呻吟的家伙了。”
随着这最后的话音,五条悟用牙齿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她说:“你很幸运,两项都占了啊,大——姐——姐——”
刻意拉长的称呼饱含讥诮的笑意,毫不掩饰自己尖锐刻薄的想法的少年站在街道上,宛若细雪的眼睫却柔软地颤了颤。
他看上去兴致缺缺,好像连多余的话都不想同娑由说了。
她甚至怀疑对方会突然打一个懒洋洋的哈欠。
可是娑由没有任何气恼的迹象。
她只是慢吞吞地将不久前糖果店店主送的糖含了一颗进嘴里,然后发出了有些亲昵的嘟囔:“唔,你说的对,我不是一定得跟着你。”
语毕,她转了转伞,将伞上的雪絮都甩掉,然后说:“那我不去你家了。”
这个回答饶是五条悟也愣了一下。
可是娑由却拍了拍手,像发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一样,连着眉梢和眼睛都笑弯了:“这样我就不需要你了。”
刹时,五条悟就给气笑了。
他转身就走,其周身带起了些许凛冽的气流和风雪。
可是这么说的少女却低下头去,像个小孩子一样,踩着五条悟在雪地上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追寻着他前行的身影走了过去。
阴灰的天有微亮的浮光,隔着绒毛般的雪,绮丽的天光凿在云层之上。
当五条悟终于忍无可忍再次回头望过去时,娑由与他的距离近得能叫他感受到少女身上那般柔软甜香的气息。
可是娑由却无辜地眨了眨眼,示意五条悟看那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的雪地,然后咧开嘴笑着说:“我没有跟上来哦。”
“……”
作者有话要说:
5t5:“???逐渐暴躁.jpg” 【bushi
娑由:“只要没有我的脚印我就没跟上去,就是这么叛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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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讨厌墨守成规或无病呻吟的人。
虽然娑由没有这样的自觉,但是五条家的小鬼那番话四舍五入下来就是——
他讨厌她。
娑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讨厌她的五条悟会抛下她,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并不为此伤心或委屈。
只不过,五条悟是消失得悄无声息的。
当她认真地踩着对方的脚印前行时,眼帘中苍茫的雪地倏然就没了属于他的痕迹——脚印,声音,身影,以及恬淡的香气……通通都没有了。
对此,娑由眨了眨眼,恍惚地抬起头去,就见飘着雪的街道只有陌生的行人来来往往。
远处的雾霭被逼近的晚风吹散,冬天的暮色落得快,冷沉的天空笼罩下来,周围的商铺早早点起了明亮的暖灯,在外边长街的雪地上投出深浅不一的暖色。
东京是座繁华的大都市。
华灯初上之际,苍茫的雪色也挡不住霓虹灯的绚烂的热情。
世界随着这个流光溢彩的冬夜喧闹了起来。
在这之中,娑由撑着自己的小洋伞望了望前方,又看了看后边被雪掩去的痕迹,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直至口袋里的翻盖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娑由拿出手机打开看。
原来是织田作之助发来的短信。
短信中寥寥的两句话非常简单,说今晚他会回家亲自下厨做咖啡,问娑由晚上能赶回去吃吗?
作之助前阵子接了一个委托去了意大利,娑由已经好几天没有他的消息了。
这会收到短信的娑由心情莫名转好,明明自己压根不爱吃咖喱。
但这不妨碍她开心地哼起了小调,随即打字告诉织田作之助她不吃咖喱,想吃奶油沙拉。
但她的回复还没发出去,手机屏幕闪了两下后就骤然黑下去了。
啊,没电关机了。
娑由晃了晃那只手机。
在确定它真的不会像迪士尼里的城堡突然亮起来以后,她将其放进口袋里,终于在原地迈出了脚步。
街灯之下,一座涂着红漆的电话亭孤零零地伫立在暖光中,娑由走进去时,外界的声音在顷刻之间被经过特殊处理的玻璃窗隔绝消弥,耳边只有她自己的呼吸。
这般密闭又安静的空间叫娑由舒适地眯了眯眼睛,她埋在红色围巾下的小脸露出来,翘着嘴角,投入硬币拨响了同居人的电话。
嘟嘟嘟——
娑由弯着嘴角晃着脑袋期待听到那个少年的声音。
可是她没有如愿。
因为——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电话亭的玻璃门。
娑由转头看去,视网膜还未清晰地呈现出所见的景象时,只听得嘭的一声——电话亭外,一个银发白衣的少年用双手猛地拍上了玻璃门。
他的力道之大,叫整座电话亭都是一震,连带她手中的电话筒都掉了下去。
嘟嘟嘟——
电筒里的忙音夹杂着失真的磁流,在密闭的空间里轻轻地响。
那人一张隽秀迭丽的脸贴在玻璃门上。
星轨,螺旋,永恒的万花筒。
少年紧紧盯着她的罗兰色瞳孔能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突然出现的人,一身雪色的白衣,上边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手里还攥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
他一个劲地盯着娑由笑,还在用力地拍玻璃门。
娑由清晰地看见了对方贴在玻璃门上的眼睫根数,也看见少年翕合着失了血色的嘴角在说话。
因为隔音效果太好的缘故,娑由没怎么听清。
反倒是他咧开的嘴角在笑,却充满了没有任何温度的诡谲与疯狂。
很显然,这是个怪异又危险的家伙。
对此,街上的人纷纷露出了惊悚害怕的表情。
这个突然从漆黑的街巷闯出来的白发少年,红白相间,疯疯癫癫,一看就不正常。
娑由却十分平静。
偷跑出来的神经病?杀手?还是杀人犯?
她隔着玻璃门端详对方那张好看的脸。
——或是终于学疯了的医学生?
霎时,她就被自己的这个猜想惹笑了,在电话亭里弯着眼睛笑了出来。
自她嘴里呼出的雾气爬上透明的玻璃门,朦胧了少年的那张脸。
远处的霓虹灯掠过了冰凉的电话亭,外边的飘雪依旧,苍茫的大地中有一座朱红的囚笼。
恰逢这时,电话被接通了。
[喂。]
垂下的话筒微晃,暖色的空间里传来了织田作之助波澜不惊的声音:
[是娑由吗?]
可是,回答他的是玻璃被猛地敲裂的清脆声响。
然后,喀啦一声——
玻璃自少年掌心落下的地方像蜘蛛网一样龟裂开来。
哐当哐当,整座电话亭好像都在晃。
经过特殊处理的玻璃在那个少年的掌心下是如此脆弱,以致于连外界的声音都能传递进来了:“红色!漂亮的红色!”
“我最喜欢的红色!”
那个人像见到了心仪玩具的孩子,兴奋地喊着这样疯疯癫癫的话。
下一秒,电话亭的玻璃门被他敲碎了一个口子。
稀里哗啦的声音倏然而至。
玻璃化作了好同星屑一般的碎片,纷纷扰扰地落下来。
在那歑隙中,少年血淋淋的手猛地穿过了那个口子伸进电话亭里来抓住了娑由颈上的红围巾,将她连人带物狠狠一扯。
须臾间,娑由险些撞上了玻璃门。
这一刻,娑由嗅到了熟悉的血腥气。
与此同时,尖锐刺耳的尖叫从外边尽数灌了进来,那是行人惊慌失色的叫喊。
“报警!!快报警!!!”
“他打算伤害那个孩子!!”
如同残忍的猎人即将杀害囚笼里的鸟儿一样,少年现在正对电话亭里的少女做出了令人揪心的举动,可是却没人敢上前去解救。
“啊啊啊啊啊!!不要!!!”
“啊啊啊!!!谁快来救救那个女孩?!”
可是尖叫声中的当事人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用那种惊恐到近乎目眦尽裂的眼神看着她。
——是担心我吗?
娑由茫然地想。
从以前到现在,娑由从很多人身上看过这样的目光。
不管是迷路时被陌生人抱进了车里,还是在地下拍卖场被人争先竞价,甚至于战场中徘徊时,周围总会有一些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可是……
既然担心她的话,为什么都不来帮帮她呢?
娑由近乎迷茫。
但也仅仅是一瞬。
此时此刻,贴着破碎的玻璃边缘,她的围巾被尖锐的晶体割破,露出了底下白皙又纤细的颈项。
拨给织田作之助的电话还未挂断,娑由听到了属于他的平淡的声音:[喂,娑由,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哦。”
这么轻声答的娑由将话筒捡起,挂断。
城市远处无数的灯光连成一片点缀在她身后,或朦胧或清晰,密密麻麻的,像忽然绽开的刺目烟花。
其中,刺耳的警笛由远及近,人们的惊呼与叫嚷依旧在这个冬夜里此起彼伏。
娑由神色寂寂地想。
而犯下了罪行的少年也对即将制裁他的警笛置若罔闻,他紧紧拽着娑由的围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娑由眨了眨眼,对方以相同的频率眨了眨,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她被少年这与外表不相符的反差逗笑了,伸手攥住了对方扯着她围巾的手腕,弯着眼睛问他:“有什么事吗?像棉花糖一样的大哥哥。”
也许是她的语调过于温软,对方疯狂的气焰被浇灭了些许。
寻着她的声音,恍惚爬上了他的脸。
少年带笑的嘴角吐出了轻轻的话语:“喜欢……”
“喜欢红色……”
可是与他的音量不相符的是他猛然一扯的力道。
玻璃门终于在一秒钟内尽数稀碎,几乎是被少年从电话亭中硬生生拉扯出来的娑由,脸上顶着细碎的伤口,与他的距离倏然拉近。
世界又开始喧闹了。
贴着娑由的耳朵,几乎是以拥抱的姿态与她相贴的少年,夹杂着腥气与温热的吐息亲抚着她的眼睛:“好漂亮……你好漂亮……”
他用孩童般欢悦的口吻说:“我喜欢你的颜色……”
闻言,娑由整张脸都充盈着笑意:“我也喜欢你的颜色哦。”
雪白的颜色。
下一秒,就着少年的手,她飞快地将自己的红围巾扯下来,然后连带对方沾了血的殷红发尾将其圈上了对方的脖颈。
这般举动饶是怪异的少年也愣住了。
可是娑由没有停。
她在他低下头来的恍惚目光中为他脖颈上的红围巾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像是完成了一件骄傲的作品,或是为自己最心爱的洋娃娃穿上了衣服一样,娑由眸光发亮,期待地问自己的‘玩具’:“喜欢吗?”
伴随着这句话,少年拿着小刀的手颤抖地搭上了那条围巾。
娑由的伞尖轻叩地面。
越过少年纤细的肩,她看见警车一排一排地停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他们正在紧急疏散人群拉警戒线,一边用枪口对准他们两人的方向,拿着喇叭要少年束手就擒。
“请不要伤害人质!”
他们说:“冷静一点!”
可是少年置若罔闻。
娑由也没有理会。
她只是对眼前那个白衣少年笑道:“你喜欢红色是吗?我也喜欢哦。”
少年恍惚地望来。
落在少年耳边的,只有娑由柔软的声音:“那么请用力割破那条围巾吧,要用力一点哦,这样的话,很快,你也会被染红,红色的奶油会从你的围巾下流出来,你刚好穿着白衣服,就像奶油上又浇了焦糖一样。”
“听起来好甜……”
少年嘟囔说,闭环一般的瞳孔在颤动。
“当然甜,就像浸了血的棉花糖一样。”
娑由用孩童一般的口吻笑着说:“如果你用力的话,会流得更多,看到地上的雪了吗?我和你说哦,雪到时也会被染红哦,就像沙冰一样。”
颤栗的神经被这般撩拨,喜欢血色的少年整个人猛然一顿。
染着蜜色的唇轻轻张合,陷入了恍神状态的少年好似被那夹杂着香甜气息的话语蛊惑,其呼吸慢慢变得紊乱起来。
他微微缩了缩瞳孔,茫然地向地上看去。
偏巧娑由还在说:“而雪化了就会变成水,水又会扩散,到时,所有的雪都会是红色的,整个冬天都会是红色的,所以需要更多人的血才行哦。”
一瞬间,茫然与不知所措充斥了少年的整张脸,他像在判断娑由口中的可行性,又想是在想象那副光景。
但是,眼帘中的娑由在笑,笑得非常开心雀跃。
黑发,黑眼,白皮肤,还有雪白的衬衫和红袄裙……
色彩如此清晰分明的少女,即将被红色浸染。
霎时,宛若被感染似的,多余的表情全都褪去,少年也欢快地笑了起来:“那我们一起把血变甜吧!”
他一边挥着小刀,一边像抓狂了一样,用自己的手扼住了那条缠在自己脖颈上的红围巾,像在扼自己的喉咙一样:“红色……红色!”
陷入了奇怪状态的少年叫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可是猛然回过头来的犯人,将目光死死地落在了警车上闪闪烁烁的红色警笛上。
“红色……红色!”
随着他这般叫喊而来的是飞速掷来的刀影。
有一个行人的殃及,鲜红的色彩染红了冬夜的雪色。
刹时,周围尖叫声更大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后时间太短,人群还未得及疏散彻底,这番场面叫现场瞬间一片混乱,本来有序离开的人们开始争先恐后地逃跑。
混乱之中,警官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已经可以被列为枪杀对象的少年。
可是他们看到的是少年用刀倏然挥向少女喉咙的场面。
在那生死的缝隙,娑由听到了来自久远记忆中的声音:
「不喜欢……不喜欢娑由受伤……」
「阿路加和拿尼加,不喜欢娑由受伤……」
「可是,娑由总是,很容易受伤……」
「所以,我们和奇犽,要好好保护娑由才行……」
可是,为什么娑由受伤的时候……
奇犽都不来呢?
黑发的少女面上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她迎着不知名的少年轻轻迈出了脚步:“「暗步」……”
——她不是在埋怨奇犽哦,只是单纯困惑罢了。
为什么奇犽这次也不来呢?
杀人犯的刀尖袭来。
她伸出了手,对准对方的心脏。
为什么呢……
但是,不等她自己动手,有清冽的雪色在下一秒堪堪地掠过她的眼帘。
顷刻之间,天旋地转。
有人将她抱起,从杀人犯的刀尖下救走。
娑由眼帘中的飘雪,与飞溅的血液都在逆转。
唯有一头蓬软晶亮的银发在视野中飘扬,叫她不禁放缓了呼吸。
——来了……
她抓紧了来人的衣襟。
骤然腾空的感觉叫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的肩膀和膝弯都被人拥住。
将她抱在怀里的小少年,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顶着零落的雪,携着夜晚的风,有一双宛若隔绝了彼世的蓝色眼睛。
——清冽,凛然,不似凡人。
“五条……”娑由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悟……”
娑由的……
「奇犽」终于来了……
寻着少年望来的目光,雪白的发梢染上光亮,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在五条悟的身后闪烁。
呼呼的风声中,仿佛全然信任,又饱含了所有柔软又温热的情思,娑由的目光灼热又明媚,好像连满目的雪都能烫软:“五条悟,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须臾间,少年的呼吸一窒。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种连冬夜都驱不散的燥意升腾而起,五条悟微微缩了缩瞳孔,直接将怀中的娑由摔在了地上。
[前阵子,发生在东京街头的一起恶意杀人事件……凶手……死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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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的圣诞夜,娑由裹着毯子,摸黑坐在暖桌炉前看电视,那打在她脸上的屏幕光是雪蓝雪蓝的不带温度的质感。
然后,啪嗒一声,阁楼里的灯被人点亮了。
对此,娑由一惊,随即以一种宛若机械人般僵硬的动作转头看过去,就见进了门的织田作之助正将自己落了雪的外衣脱下来。
娑由的脸上瞬间扬起笑容,朝自己的同居人招了招手:“暖炉桌到了!作之助,快来感受一下!”
闻言,暗红发色的少年一愣,随即踱着步子安静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没有问娑由为什么不开灯这般无聊的问题,现在,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娑由长得铺散一地的黑发,然后听话地钻进娑由身边的暖桌里。
玻璃窗外正飘着迷蒙的雪,刚从外边回来的少年杀手没有被属于圣诞夜的火热与浪漫感染到一丝一毫,相反,他的手脚常年都是一种冰冰凉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