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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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宋西北摆摆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龇个大牙乐呵:“我表现不错,过了年要去军校进修两年。”
他爸以前当兵的时候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也不会到年纪了升不上去只能转业回来。等到他当兵了,有林忆苦这个榜样在前面,他就没敢把知识给落下。
还真让他等到了机会,吊车尾拿到了推荐进修名额。
这趟探亲假能待那么久,也是因为有些别的任务。不过,这就没必要说了。
“不错啊!”关月荷拍了拍他肩膀,看着长大的小屁孩们有出息,觉得很是欣慰。
他们郑厂长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甭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停止进步。”
“是!”宋西北应答完,想起一些旧事,忍住笑。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啥忆苦哥会喊月荷姐“关政委”了。
宋西北借到工具离开,林思甜咳了两声,身体站直,故意问:“领导对我有什么指示?”
关月荷气得伸手要挠她痒痒,屋里顿时都是她俩哈哈哈的笑声。
林听护着自己的小盘躲到一边,生怕妈妈和姑姑不小心把她的蛋糕给打翻。
没几天,宋西北被推荐去军校进修的消息一出来,胡同里的邻居们更想给他介绍对象了。
“进修两年正好先谈着,进修完了就领证结婚,多简单的事!”邻居甚至还找到了现成的例子,“月荷和忆苦两口子当初不就这么过来的?知根知底,还能培养感情,那多好!”
蔡英咬紧牙关不松口。
忆苦那时候能调回来,西北现在想调回来不容易,能是一样的?
但上门想给宋西北介绍对象的人里有丁大嫂,介绍的还是丁香,这是蔡英完全没想到的。
蔡英没答应,转头还劝她和丁老大别给孩子瞎安排。
丁香靠自己考上了大学,眼看着还有半年就毕业出来分配工作了,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好对象不成?说不定丁香自己早有安排。
“啊?他们这是图啥?”
关月荷来二号院找罗桂芳买炒瓜子,一听说这事儿,就忍不住皱眉。
白大妈悄声道:“我看是他们两口子怕丁香以后嫁得远,没法照顾他们,才想着让丁香就嫁胡同里的男同志。”
“那他们就没想过丁香和西北成了,丁香跟着随军?”有些人跟着去随军,说不定小半辈子就待那边了。
“估计想着西北进修结束也能调回来。”白大妈撇了撇嘴,嫌弃道:“谁知道他们两口子怎么想的?和丁大妈似的,拎不清。”
“等丁香放假回来了,咱们给她提醒几句,好不容易读大学出来,大好的前途,别让她爸妈给搅乱了。”赵大妈呸地一声,吐了个瓜子壳,“孩子难得有出息,还遇上这么对不靠谱的爹妈,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那是得提醒。”二大妈附和道。
关月荷给几位大妈竖大拇指,“街道办应该给咱们二号院的大妈大姐们颁个奖状。”
多热心呐!
直到一月下旬, 眼看着春节就要到来,丁香才扛着被子和衣服回家准备过年。
丁老大和丁大嫂逢人就显摆:“哎呀,我们家丁香要去邮电局工作去了, 家里离单位近,还是住家里方便。”
要说这最眼红的, 就属同住三号院的许老大两口子。
大家同辈人,工作不出挑,儿子也就那样,但丁老大居然养出了个大学生闺女,以后进了邮电局,听说还是享受干部待遇。他们一下子就觉得不得劲了。
许老大忍住酸气, 故意提到丁显光, “话说你们家显光还没消息呢?这要是被逮到, 怕是要被枪毙吧?当时还不如不跑呢, 他小叔犯那么大事当时都没枪毙,现在就不好说喽……”
就这么的, 三号院里,许家和丁家对骂起来了。
去买菜回来的丁香皱着眉头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胡同里的邻居们堵在院子门口看热闹,她站在院子外面, 完全不想进去。
忽然, 白大妈咻咻了两声,冲她招手, 把她给喊进了二号院, 手挡着嘴巴说了不少话。
丁香越听越愁眉苦脸,她只知道她爸妈想给她介绍对象,但要是白大妈不说, 她都不知道爸妈居然想给她找个家在胡同里的对象。
她爸妈以前惦记的是,等她进了单位分到房了,要跟着她一块儿住。
估计是她爸妈知道现在单位分房越来越难,知道就算是大学生,也不见得刚毕业就能分到房子,大部分单位还是要结婚后才给分房,没结婚的倒是可以申请单位宿舍,但那得和其他人一块儿住,没法带家属。
其他几个大妈大姐,你一言我一句,都是劝她把眼光放长远。
尤其是白大妈,“女同志有份好工作,想找对象那还不简单?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话糙理不糙。
丁香一边憋笑一边不停地点头,完全不觉得大妈们唠叨多管闲事。
听完大妈们的劝,刚从二号院出来,就迎面遇上了带谷雨回来的关月华。
丁香恍惚了下。
她还小的时候,希望长大了能像月华姑姑那样,是不缺新衣服新鞋子的漂亮姑娘。
等她再大点了,希望能像月华姑姑那样,考上大学,以后分配到好单位。
她今早回来时,她爸妈没少念叨,说她眼看着就快二十四了,再不找对象就迟了、找不到好的了。
可她看着已经三十多的月华姑姑,又觉得她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思甜姑姑,三十岁才结婚,也不见得就迟了、找不到好的了。
察觉到前面有人盯着自己,关月华抬头看过去,盯了几秒才有些意外道:“丁香?差点没认出是你。”
要不说女大十八变呢,以前站在人群正中间都不起眼的小姑娘,在大学锻炼了三年半,也是个有光芒的大姑娘了。
丁香腼腆地抿了抿嘴笑。
“你快毕业了吧?工作分配定了吗?”
得知了丁香被分配到了邮政局,关月华道了声恭喜。
两人的年纪差距摆在那,本来也没多熟,关月华没再多聊。
等她进了三号院,正好听到丁大嫂揣着手说要给丁香介绍个好对象。
关月华给了丁大嫂一个冷眼,“罔顾妇女意愿安排婚姻,是违法行为,你要也想吃枪子,你就给多介绍两个,正好你们两口子一起到底下和祖宗商量哪个好。”
三号院顿时安静得落针都能听到。
丁老大和丁大嫂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想反驳,但关月华懒得和他们多说,抬腿就走。
丁老大和丁大嫂不敢再提半句介绍对象的事儿,生怕自己被抓进去吃枪子。
全靠前段时间严打太能威慑人。一车车的罪犯拉出去,一排排的,群众都可以去看这些人怎么吃枪子的。
丁香没想到还能这样!这下也不愁眉苦脸了,乐呵呵地帮着二嫂一起准备过年的年货,当天还多吃了半碗饭。
月华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啊!
“看二丫,读过了大学就是不一样,以前没发现这丫头长得好看……”
大爷的话没说完,就被旁边大妈给打断了,“什么二丫二丫的,人家名字叫丁香!”
“女大十八变,闺女长开了,这有啥奇怪的?月荷不也是后来才长开的?要说从小好看到大的,就属月华和许小妹……哎哟,说来就来。”
“小妹带孩子回来看爸妈呢?”
许小妹没好气地哼了声,“回来要债!”
大爷大妈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跟上,看许小妹把许家人堵屋子里,非要他们把钱给还上,不然就去报公安把大侄子给抓走。
谢大妈啧啧摇头,甭管是关月华,还是许小妹,张嘴动不动就是违法、报公安,真是俩大炮仗。
但还是有点区别的,关月华是不分家里家外都炸,许小妹只敢窝里横。
“真热闹。”
关月荷还没把年货给备齐,就先把胡同里的新鲜事都听了一遍。
不过,她也没空专门去听八卦,临近年底,她和林忆苦都忙,难得的休息天,两人都得出门去买过年用的东西。
“嘿!你俩囤酒干啥?送领导?”关沧海过来帮忙修地窖的木门,看到关月荷往屋里搬了一箱茅台酒,实在是疑惑。
这小家里,逢年过节才想起喝两口的是他闺女,忆苦不爱喝,他闺女平时也不喝,说怕耽误工作。
一个人一年到头怕是都喝不了两瓶,至于往家里囤这么多酒?
关月荷赶忙纠正道:“可别乱说啊,我俩可没想着给领导送礼。”
但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或是同事家办喜事,不知道送啥时,拎一瓶酒过去准没错。
最重要的是,这算是她的爱好。囤别的东西,要么怕最后过期用不了,要么怕放久了不值钱。但酒不会啊,放着也不会坏。
“我研究过了,今年的酒比去年的贵了点。”
关沧海还是不理解,“你研究这干啥?”
“我闲的呗。”
关沧海:“……”
天天早出晚归,她能闲就怪了。
关月荷催他赶紧去补木门,然后换上旧衣服给家里搞大扫除。
半小时后,关月荷从家里各个角落扫出来一堆的铁皮青蛙。
“林听!小王八蛋,你的铁皮青蛙还要不要了?”
林听从对面家跑回来,像发现了宝藏似的,哇了一声,乐滋滋地去捡铁皮青蛙收起来。
但关月荷知道,这些铁皮青蛙过不了多久,又会被林听给藏到家里各个角落去。
“关月荷,出来拿信!”
“我,我我!”林听耳朵尖,急吼吼地出门要拿信。
送信员是老熟人了,见到她出来,故意逗她道:“你是关月荷吗?”
“我是林听。”林听伸着手,但送信员还是没把信件给她,“等你以后会写字了,你再来帮你妈收信。”
关月荷刚收好信,就见一群小年轻风风火火地推着自行车出门,一个个的都穿着靓丽的衣服。
其中有好几个熟面孔:周宝宁、婷婷、金花、西南……
“你们干嘛去?”
“我们要代表厂子弟出节目,正要去厂里的大礼堂排练呢。月荷姐,到时候来看我们表演啊!”
目送这帮小年轻一阵风似的骑了出去,关月荷笑了笑挥手,刚要带闺女回家,就见到张全斌也推了摩托车出门,还着急地嘀咕:“说走就走,也不等等我。”
关月荷惊讶,“人家小年轻出节目,你凑什么热闹?”
张全斌气得脸都红了,“我年纪也不大啊!”
关月荷哦了声,喊林听回家。
“妈妈,拎一下。”林听不肯动,关月荷只能揪住她的后衣领拎她回去。
“今年你们家还买烟花不?”
“买啊,你家买不买?”
“那当然得买了,一年就过一个春节,得办热闹喽。”
关月荷去年春节是在国外过的,当时就格外想念春节时那一小会儿的烟花。
今年听到邻居们聊起烟花,才拍了下脑门,发现自己居然把烟花给落下了。
“林听,妈妈要出门买烟花了,你去不去?”
“烟花是什么?”林听在奶奶家里吃炸丸子正吃得开心,一听到妈妈喊,就探出了小脑袋。
“好看的,不能吃。”关月荷又问了遍去不去。
林听没空回答,一边点头一边大口吃炸丸子。关月荷也不催她,拿起筷子,也吃了两个,等林听吃完了,才给她套衣服出门。
“外头冷,买完就早点回来。”方大妈跟出去提醒道。
“知道了。”
外头供销社和国营商店都是人挤人,为春节临时开起来的市场更是热闹。
为了让林听看得清,关月荷把她架脖子上,带着 她往人堆里一步步往前挤。
可把林听给乐坏了,甭管是跟爸爸出门,还是跟妈妈出门,她都能坐得高高的,柜台上摆的商品都能一览无余。
没人和她说过年这么好玩啊!
关月荷往回走时,一手拎着烟花,一手时不时地把林听拎起来。
林忆苦骑着摩托回家,远远就看到她们母女俩的身影,半条长湖街道都是林听咔咔的笑声。
不等他骑车上前喊人,林听率先回头喊爸爸,关月荷这时候也望了过来,扯下挡着半张脸的围巾,冲他笑得眼睛弯弯。
一家三口没立刻回家,而是又掉头往国营商店去。关月荷这次有帮手了,挤得更顺畅。
“同志辛苦了,帮我拿那个鱼罐头,还要两包新出的糕点,哎哎哎,我要新出的。谢谢您嘞,您真是一心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售货员同志被她一连串的好话砸晕,见她一直笑眯眯的,也就忍下了火气,转头给拿了新出的那款糕点。
关月荷心满意足地带着林忆苦和林听从国营商店退出来。
“今年肯定是个好年!”
今年确实是个好年。
比去年更丰盛的年夜饭、比去年更精彩的春节联欢晚会、比去年更多的烟花爆竹、比去年更厚的红包……
已经满两岁的林听像个小土包子, 过春节的这三天都是双眼亮晶晶的,看什么都新奇,尤其是除夕当天, 又是大鱼大肉又是烟花漫天,全家听她“哇”声不断。到了年初一这天, 跟着胡同里的大孩子跑遍每个院子,回来时,身上的小挎包满满当当。
哪怕春节过去了好几个月,林听偶尔想起来,还是会追着大人问:“什么时候到春节呀?”
大人说,等到墙上的黄历都撕完了, 下一个春节就快到了。
隔天, 趁着大人不注意, 林听就把家里厚厚一本黄历给撕得乱七八糟, 她还挺得意,“看, 春节就快到了!”
然后被奶奶罚着搞卫生,把撕碎的黄历全给捡起来,留着当火引。
墙上的黄历被林听嚯嚯了两本,日子也在林听的调皮捣蛋中悄悄走过。
春节刚过去, 宋西北就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军校报到, 邻居们介绍的对象没一个成的。
而林思甜也暂停了在工人医院的工作,去了京市医学院开始为期一年的进修。
五月, 丁学文带着糖果, 逐个去三位发小家报喜,傻笑着告知叶知秋怀了孩子,他要当爸爸了。
关月荷看他又笑又抹眼泪, 一边“噫”声不断地嫌弃,一边把林听的旧衣服收拾出来,连人带衣服一起推出家门。
“不留你吃饭了,赶紧回家照顾知秋和你家娃去。”
之后,关月荷他们几个去看望叶知秋,没人带头,但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学起了丁学文上门报喜的模样。
叶知秋看得直笑,丁学文脸都红透了,反复辩解他没哭得那么丑。但他们三个没听进去,学完还哈哈笑话他。
七月,丁香拿着毕业证去了邮政局报到,成为了一名线路维护技术员。
但她没住家里,而是向单位申请了宿舍,直接搬到了单位去,省得她爸妈拿她当借口和二哥二嫂找不痛快。
丁老大两口子刚开始还不满意,但等丁香说以后每个月给他们拿十五块钱养老钱,他们总算安分了。
“他们安分啥啊?还不是被月华给吓的?!生怕被抓进去吃枪子。”
与此同时,伟伟从机械厂技校毕业,最后被分配进机械厂,成了一名机器维修工。
但江桂英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伟伟的工作有着落了,我就愁静静……早知道就该让她报中专。”
静静读了两年高中,成绩不算拔尖,按照汽车厂高中往年考上大学的情况,她极大可能考不上。
江桂英当着静静的面没敢说这些话,就怕她难受。只有和关沧海、老姐妹唠嗑时才说一说。
比起伟伟和阳阳,她带静静的时间最多,带得多,愁得就更多。要是静静考不上大学,家里没工作给她接班。
“实在考不上,就让静静回来,跟我学门手艺,正好,满年托人买回来的烫发机器是最新的,以后她负责给女同志烫发,来的人更多……嘶嘶嘶!”关沧海被她掐了把耳朵,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准说这晦气话!静静指定能考上!”
“行,我不说了。”关沧海哼了声,心里嘀咕着:咋说都不对,那我不说了还不成?
林听嘿嘿笑着伸出手也要揪他耳朵,可把关沧海给气笑了,故意道:“姥爷待会去下馆子,不带你去。”
“姥姥有钱。”
江桂英摆手,说没钱。
林听哼了声,理直气壮道:“谷雨有钱!”
等谷雨放学回来,她就找谷雨去供销社!
“……”
八月,瓜子王家彻底搬出了银杏胡同,在外头买了套两进的院子,还开上了小轿车。这事儿在银杏胡同掀起了一阵眼红病。
没工作在家的,又琢磨起做点小生意,江桂英更是天天喊着要把她和老姐妹一起经营的农副产品店给做大做强。
关月荷更眼红。不过,她不是眼红瓜子王家开上小轿车,她眼红瓜子王家的院子。
她一直想买个小院子,挑来挑去没遇上合适的,瓜子王家说买就买了,还是个两进的大院子!
“必须去医务室开一瓶眼药水了。”
九月底,林听在胡同口跟着大孩子玩丢沙包,一听到熟悉的摩托车声,也顾不上玩游戏了,撒腿就往外跑,刚跑几步,果然见到了下班回来的关月荷。
“妈妈,谷雨被选做小报幕员了!”
关月荷哟了声,“这当报幕员的本事还能遗传呢?!”
林听挠挠头,她听不懂,但她想去看谷雨当报幕员。
“妈妈,你和爸爸也去吧。”
“爸爸妈妈不一定有空,和姥姥姥爷去不好吗?大姨父也去的。”
但到了国庆前一天,关月荷和林忆苦都按时下班,没回家,而是直奔五星汽车厂大礼堂。
他俩来得晚,没抢到位置,得亏眼睛好,站后头也能看得清。
关月荷看着台上那个开始抽条长个的小棒槌,忍不住感慨遗传这玩意儿还真是厉害。
“你看她,简直和我姐以前一模一样。”
她姐以前读小学时也当过小报幕员,就那一次,整个五星汽车厂的工人都说理发店关师傅的大闺女长大了肯定是厂里一枝花。
台下看节目的老工人有些眯起了眼睛细看,听说台上的小报幕员里有一个是曾经厂花关月华同志的闺女,也有些感慨,“我那时候刚进厂,老关那大闺女也是小报幕员,这是母业女承,她闺女也接上棒了?”
“哎哟!你不提我都没发现,这母女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听坐在爸爸的脖子上,下巴搁在脑袋上,认真地往台上看,一见到谷雨出来就拍手,激动过头了就忍不住拍亲爹脑袋。
林忆苦好几次拍她屁股,“你可真是孝顺闺女,别人拍手,你拍你爸脑袋。”
林听嘻嘻笑着认错,没一会儿还知错再犯。
自从看了谷雨当小报幕员,林听也在家搞起了节目表演。
跟着对面的元宝学了几招武术,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木棍,天天哼哼哈哈的。
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儿。
要不说孩子都是见风长呢,一段时间一个样儿。林听现在是越来越调皮了,像个陀螺似的,一天到晚没个停歇的时候,待不住,只有在吃东西时能安静会儿。
关月荷打定了主意,等到过完了年,就把林听送去卓越服装厂的育红班。
但这会儿,她暂时顾不上年后的事情,海市合资车眼看着就要成了,这紧要关头,她得先顾着工作。
十月中旬,中德合资汽车企业成立,国内有了第一家中外合资轿车企业。
关月荷作为谈判团成员之一,这回从容了许多。她想着,以后再参与汽车合资项目谈判工作,她也算是有两次成功经验可以借鉴了。
“你这是不是要往上挪一挪了?”李雪莲下班时小声问道。
“没有的事儿。”关月荷笑道:“要真往上挪了,请你去下馆子。”
“那我就等着了啊,我也不挑,去你家理发店旁边那个小饭馆就成。”
“这还不挑啊?我明大爷现在是个有名气的大厨了,想订个桌都难。”关月荷话音一转,哈哈笑道:“那我得让我老爹早早去排个号。”
忙完了又一汽车合资工作,关月荷总算能歇一歇了。
虽然她自己也琢磨过会不会往上挪一挪的事情,但她已经把工作顺利完成了,剩下的,就该是领导考虑了。
于是,趁着工作不忙,星期天都能正常休息,关月荷不是带林听出门见朋友们,就是带林听去下馆子,偶尔也会去看看亲朋好友帮忙留意的小院子。
这段时间,关月荷听得最多的两句话,一句是:“你闺女眼睛长得和你真像。”
另一句就是:“你这是不是要往上升了?”
连关月华都这么问时,关月荷两手一摊,“你们是从哪儿联想到我要往上升的?”
要说工作突出吧,也还行,不说整个单位,就他们司,一个司底下将近十个处长,工作表现突出的也不止她一个。再说,她上头的领导也没要调走的消息啊。
关月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是我们想当然了。”
“怎么说?”
“你没看到你们单位的大学生升得快?”
关月荷认真想了下,觉得算正常的,没工作经验或者工作经验少的,刚毕业进来先是科员,基本一两年都能升到副科,升到正科都算正常。
关月华啧了声,忽然想起来关月荷是算情况特殊那一类。
正常来说,关月荷毕业出来应该是正科,之后再根据工作情况往上提拔。她倒好,刚进单位就把几年内的提拔一次性给跳过了。
所以,第一批大学生在分到单位后,在这短短两三年里都得到了提拔,而关月荷还在原地踏步。
关月荷哦了声,乐呵呵地道:“那我算赚到了,一步到位,多领几年工资。”
关月华看她一副占到大便宜的表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别人惦记往上提拔,她惦记工资。
关月荷还在念叨:“要不是这几年工资高,我才不换彩电。等我再攒攒,我也要买个两进的大院子,我住一间,空一间……”
关月华不想和她说话,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
她早该明白的,别看关月荷经常自称“关处”显摆,但在关月荷心里,甭管是“关科长”还是“关处长”,这都是一份工作。
重要的是有一份工作,不管是在国营厂还是在政府单位。工作的区别只在于每个月能领到的工资和票证是多是少。
“哎,对了,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的青天大老爷?”
“不想找骂你就闭嘴!”
“哦。”
第196章 逢春(中间补了一段)
关月荷这一年里没有升职, 但与她仍保持联系的研究生同学们倒是陆陆续续来信提到自己被往上提拔了。
她也没继续惦记升职的事情,又一头扎进了忙碌的工作和平淡的生活中,并琢磨着要不要再学点什么。
还没琢磨好, 眨眼就又翻过了一年春节。
林听跟着姥姥姥爷回丰收大队待了几天,回来时往存钱罐里放了不少压岁钱。
林听的存钱罐攒了三年, 沉了许多,关月荷打算给她办张存折存起来。
“妈妈,我好多钱。”林听双眼放光地看着妈妈数钱,厚厚几沓钱放在炕上,可以去很多次供销社了。
“林大户,请我喝黑汽水吗?”
“嗯嗯!”
“走, 我请你下馆子, 你请我喝黑汽水。”
关月荷把钱和办存折要用的给收进包里, 再把抽屉里的厚信封也带上, 麻溜地给自己和林听穿上大衣。
“挺直了背走路。”关月荷拍了下林听的后背。
林听笑嘻嘻地跑远了几步,又学公园里遛弯的老大爷背着手弯腰走路, 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妈妈。
小王八蛋怪会气人。
关月荷假装撸袖子说要收拾她,她哈哈地笑着拔腿就往外跑。
刚出一号院大门,正好遇上回来找林听的林大爷。
林大爷在85年元旦过后,从五星汽车厂办了退休, 暂时没打算给自己再找份工作继续发光发热, 而是经常带着林听去公园遛弯,或者隔三岔五地和方大妈出门逛四九城, 说要腾出一段时间适应已经退休了这回事儿。
林听就是老跟他去公园遛弯, 才学会的退休老大爷的姿态。
年底那会儿,林大妈拿林忆苦的旧军大衣给林听做了件小款的,林听穿上手肘处打补丁的军大衣, 一背着手走路,就像个缩小版的老大爷。
这不,林大爷今天闲着没事,听说街道办组织周围居民搞一个戏剧团,他打算找老伴一块儿去看热闹。
出门时,又想着难得月荷休息在家,准备把林听这个小皮猴也给带出门跑跑,好耗一耗她的牛劲。
要不说隔辈亲呢。
林忆苦小时候调皮经常被林大爷收拾,到了林听,她也皮,但林大爷又开始说孩子皮点好,说明长得结实。
“你要是有事儿要忙……”
不等林大爷和关月荷说完话,林听一骨碌就爬上了摩托车坐好,“爷爷再见!”
林大爷好笑地点了点她额头,这只皮猴还怪精的。
林听被关月荷拿条长布绑在身前,像揣了个大暖水袋,骑着摩托车铛铛铛地出门了。
先去了银行,用自己的名义办了张新存折,再把林听存钱罐里的钱全给存了进去。
才三岁出头的小娃娃,居然已经攒下了三百二十三块的存款。
这要放在十年前,关月荷指定是要犯一下眼红病的。
三块钱的零头塞进了林听的小口袋里,留着待会买汽水付钱用,剩下的三百二十存了三年定期。
关月荷刚开始还想存个十年的,但一想到现在东西越来越贵,钱越来越不经花,不如再攒攒,过个三年,应该能给林听买个小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