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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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玉三姐妹从今早就开始等着消息了,一听罗桂芳说搬家,先是激动地抱一起嗷嗷喊,然后立刻分头行动,先各收拾各的行李,最后再把家里的大件搬出去。
伍家旺则是发懵:搬家?怎么就突然要搬家了?
“老爹,我们家搬哪儿去?去新家属院?”
新家属院不好,他才把银杏胡同周围给混熟了,再搬到新家属院,以后收废品都不方便。
金洪昌才说了换房的事。
“先不做饭了,你去隔壁家帮忙,以后你跟家和住隔壁。”
隔壁的房子隔成两间屋,刚好给他们兄弟俩一人一间。
“啊?哦。”伍家旺仍是一脸懵,但还是听话地把身上的围裙给扯了下来,过去帮忙搬桌椅。
二号院的邻居纷纷过来看热闹,一听,个个都拍手说好。
房子被这两家分完了,不会搬进新邻居,就不愁来事儿精了。
二号院里,这家喊那家,全院都行动了起来。
有些人的消息慢,还想着下班了去二号院看看房子,确认关月荷是不是真搬走了。
结果看到二号院里都在忙活搬东西,罗桂芳家的东西往后院搬,伍二妮家的东西也搬了出来,说待会要往隔壁搬……
“不是,你们院这是?”
白大妈使唤两个儿子去帮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没点眼力见,没看桌子、柜子地搬着吗?不搭把手就算了,还来问问问,净添麻烦。
“没看到啊?搬家!”
见他还要往后院跑,白大妈一把把人给拉住,批评道:“没看大家正忙着吗?后院里乱糟糟的,你哪个院的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别是趁乱来偷东西的吧?在这儿待着!”
“啥啊?!我也是汽车厂的。”
来看房的人着急,银杏胡同二号院除了关月荷那套房,还有别的房子空出来?怎么就搬家了?难道是房管科科长收了他的礼,最后不给他办事?
“是汽车厂的你也在这儿待着!”
来的人没辙了,这大妈把他当小偷、人贩子防着,只能打听关月荷家的房子是不是还空着。
却只见白大妈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只觉大事不妙。果然!
“月荷那房子已经换给桂芳家了,现在正搬家呢。”白大妈很快就猜到了这人也是惦记房子的,庆幸罗桂芳今天已经换好了房子,晚一步可能还更麻烦。
“既然你也是汽车厂的,那就过来帮忙搬吧,早点收拾完,院里早点清净。”白大妈说着就要给他安排活计。
但人家就不是来帮忙的,此时听到房子已经被换出去了,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甩开白大妈的手冲了出去。
没一会儿,又快步走回来,问罗桂芳换了房,那罗桂芳家空下来的房子是哪儿?
白大妈忍着笑,伸手往右边一指,“这房子今天也被分了,给隔壁家。”
这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正好和金洪昌打了照面。
金洪昌愣了下,和他打招呼道:“黄组长,你这是来银杏胡同走亲戚?”
他记得黄组长家在新家属院,离银杏胡同太远了,没事也不会往这边跑。
黄组长算是明白了,罗桂芳分到的房子分给了金洪昌家。
黄组长气冲冲地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刚骑上自行车,谁知道地面滑,车子扭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衡。
被一群呼啦啦跑过的小孩大声嘲笑,更气了。
不只是黄组长消息不灵通,同住在银杏胡同的,也是见到二号院热火朝天搬东西才知道。
张二嫂把手里的抹布甩得砰砰响,在家小声埋怨道:“咱们家和关家邻居这么多年,也不见月荷找我们换房子!”
可把她郁闷坏了,早知道她就先去找月荷换房了。
放假回来的张德胜却道:“换啥换?谁住进去,谁遭人眼红。”
但罗桂芳不怕被人眼红,别人说她,她还能出周工牺牲了说事。再说,她又不指望自己能升上去当领导,她三个闺女,两个闺女的工作都有着落了,最多以后把工作转给小闺女。别人眼红她,但也奈何不了她。
他家要是换那间房子了,张全斌就等着在学校里当一辈子的勤杂工吧。
张全斌撇嘴,小声地道:“勤杂工怎么了?比当老师轻松多了。”
都一样拿工资,不会因为上的课多、上得好有额外的奖金,他觉得勤杂工比当老师好一万倍。
后院的谢大妈也在家骂骂咧咧,也是说关月荷找罗桂芳换房,不找谢振兴换房,“亏我们这么多年邻居,以后甭想我对她有笑脸……”
刘阿秀不出声,她就觉得月荷换得好,只要谢振兴一家不搬过来,什么都好。
谢振华也当没听到,给刘阿秀和闺女都夹了块肉,自己也夹了一块,继续闷声吃饭。
嘴快的婷婷藏不住话,好心提醒道:“奶奶,月荷姑姑会揍人。你以前还说月荷姑姑不尊老爱幼……唔唔。”
被捂住嘴的婷婷皱眉,奶奶自己说的,月荷姑姑不尊老爱幼。既然月荷姑姑会揍小的,肯定就会揍老的……
这天的晚饭,好几家在家里悄悄骂关月荷。
但关月荷乐呵呵的,在外头见着谁了都笑着问:“吃饭了没?”
也不管回话的人笑得勉强,反正她现在心情特别好。
江桂英看到她过来,等她进屋走近了,才伸手戳了戳她手臂,压着声音道:“有人要被你气跳脚了!”
“我换我的房子,又不是换他们的,他们真是瞎操心。”
说着,把手里的肉给递了过去,“今晚加菜。”
关沧海背着手晃悠回来,也对她道:“有人看上的鸭子没到嘴就飞了,在家发疯。”
乐得关月荷喊上难得正常下班的林思甜,吃过饭就在胡同里散步,就想听听哪家气得最厉害。
“这招好。”林思甜捂嘴偷笑,“我早看不惯这些人了,一天天就知道惦记别人手里的东西,气死活该。”
路过二号院,和正要出门的卢艳对上视线,林思甜更是哼了好大一声,关月荷也没打招呼,直接走了过去。
陆昌和卢艳这两口子背后找到牛家人抬价买房没错,但关月荷也是真看不惯他们。牛家人都和林忆苦签好协议了,他们还偷摸找人,真不厚道。
要是大大方方地明着竞争,他们价高买到房,她没话说。
回家进了屋,林思甜若有所思,“你说他们家真有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
关月荷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陆昌和卢艳暗地里抬价想抢房的事,是林忆苦“不经意”给传出去的,让胡同里的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夫妻俩。
这两口子平时花钱多,次次对外都是说,他俩没孩子,早点享福最好,老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就这么能花钱的两口子,能一口气拿出六千多来买房?
肯定是祖上传了好东西下来。
丁老五隔三岔五就往陆昌和卢艳家里跑,说他能帮忙找到大买家,绝对能帮他们卖出好价钱。
每次去,丁老五都要往里到处看,但就是没发现他们把好东西藏哪儿了。
气得陆昌和卢艳这俩透明人差点和丁老五打起来。
于是,现在整个银杏胡同的人都知道陆昌和卢艳手里有好东西,起码值上万块。不然,他们能舍得出六千多买房子?
这夫妻俩以往大手大脚买肉买大件的行为,也合理了——原来是家底深厚!
邻居们现在只要路过二号院,都下意识地朝他们住的门房看过去,想着他们是不是就把传家宝放家里?
甚至还有人偷偷跟踪陆昌和卢艳的,想看他俩是不是把东西藏在了外面。
陆昌和卢艳是真被气得在家跳脚。
“早知道就不跟他们抢那破房子了!”卢艳砰地一声甩上门,恶声恶气道:“每次遇上他们两口子就没好事!”
春节将至,关月荷跟着两个妈开始置办年货。
她家今年的炒瓜子和剪纸都有了着落——罗桂芳和伍二妮提前说好了,今年免费送她,不收钱。
家里的对联还是去找了谢振华帮忙写,她就觉得谢老师的字比外头印刷出来的好看。
刚寒暄了两句,张德胜袖着手过来了。
张德胜又冒酸气了。
银杏胡同里三个研究生,另外两个都要提前毕业,而且都分好了单位,他自己以后要分去哪儿还没着落呢。想过来问问有什么“诀窍”能分配到好工作?
“谢老师也分配了?去哪个单位啊?”关月荷顺口问。
谢大妈忍住笑,终于轮到她神气了,大声回道:“以后要回厂里当专家了!厂里的专家可是给分小洋楼住的!”
就她知道的,厂里的小洋楼都是独栋,有两层,在新家属院那一片。就家里四口人住一栋小洋楼?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前些天还生气关月荷不肯和谢振兴换房子,昨天亲家过来,婷婷说漏了嘴,她才知道厂里领导在放假前就去学校找了谢振华谈话,早确定了毕业后回厂做专家。
顾不上生气大儿子一家三口瞒着她,转头就出门给邻居们传播好消息。
现在,整个银杏胡同的人大半都知道谢大妈以后要去住厂里的小洋楼了。
“恭喜啊。”关月荷也想住小洋楼,她只看过小洋楼外面的样子,里头是啥布局,完全不知道。
她这辈子估计是住不上了。
但谢大妈这人说话真不讨喜。
谢振华分配回汽车厂当专家,是喜事。但也不至于还要暗戳戳地踩她一脚吧?
特意看着她提一句进厂比进单位好是啥意思?
虽然说的是事实,国营厂的效益高,待遇是比大部分单位好些。但听得真不得劲。
“这么好的房子,阿秀姐,你爸妈过去住也住得下吧?”
刘阿秀和谢振华不想提前说,就是怕谢大妈现在这个样子,到处嚷嚷。
这时候一听关月荷提到自己爸妈,刘阿秀就故意道:“能住得下,我问过了,小洋房里足足四间房,我爸妈来了也住得下。”
谢大妈宛如被掐住了脖子,瞪大眼睛看谢振华,没得到支持,心里直打鼓,生怕亲家也住进去。
她在亲家面前短了一截气,要是亲家也跟着住小洋房……还不如就在银杏胡同住平房算了!
谢大妈灰溜溜地躲回了屋,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劝谢振华留在银杏胡同住了。
但她也是瞎操心。
“我婆婆乱说的,小洋房的事还没个影呢。”又不是回了厂里当专家就立刻能分到小洋楼。汽车厂的人才不少,怎么也得是章新碧、郭旭升那样做到负责人的份上才有。
刘阿秀和关月荷道了声歉,她对这个婆婆,也是没辙了。
在家没少帮忙干活,但是在大事上是一样都拎不清。
张德胜忍不住了,又多问了一遍,他们是怎么提前分配的。
谢振华好声好气地劝他别着急,“第一届研究生和第一届大学生,只要平时表现不差,都不会分配到犄角旮旯里。”
尤其张德胜还是京市户口,其他非本地学生,毕业后大部分是要分配回原籍所在省份的单位,特别优秀的才会被留下来。
张德胜半信半疑地回了家。
但刘阿秀却提醒他俩道:“张老师自己有成算,你们不用给出主意。”
关月荷没出主意,但也想起来了:张德胜也是个工作多年的老油条子,以前是没门路钻营,现在能有机会分配到好单位了,他指定早打听得差不多了。
能知道抓住读研究生机会给自己换工作的人,也不会傻到哪儿去。
关月荷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拎着对联小心地往家走。
“月荷姐,我妈说年初二请邻居们吃饭,你记得来啊。”周宝玉打招呼道。
不等关月荷回应,伍家旺他弟,金家和也道:“月荷姑姑,我家也是初二请客!”
“知道了!”
今年这个年够热闹的,摆酒请客的,一家接一家。
关月荷搬了新家,暂时不打算请客吃饭。
一是还没还外债,二是房子还没收拾出来,她总觉得这房子还不算是新房。
但挑了个林忆苦休息的日子,俩人忙活了半天,做了桌好菜,请了家里人和周红旗一家三口过来吃饭。
“我们能买到这个房子,得感谢两位妈妈,帮我们到处找房子。还有金姐夫,及时传信,还帮忙砍价。”
关月荷端着自己的碗,又道了声谢,接着就道:“行了,拿筷子吃饭,待会儿菜凉了。”
大家笑了声,纷纷互相招呼夹菜。
两个鸡腿,分给了元宝和谷雨,一大一小俩胖妞挨着坐,吃一口就点几下脑袋,都觉得姨姨家的菜香。
“我今晚和姨姨睡!”谷雨和自己亲爸道。她有时候也会留姥姥家住下,觉得留小姨家住一晚是件很寻常的小事。
“那不行。”关月荷道:“小姨家的炕太小了,挤不下你。”
“我睡床啊,不睡炕。”
关月荷无言以对,她忘了,服装厂家属院的楼房冬天供暖,人家不会在房间里盘炕。
元宝皱了下眉,想说姨姨家的房子比以前丑,一看就不好住。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提醒谷雨吃鸡腿,才让谷雨转移了注意力。
谷雨没能在小姨家住下,但从这天起,每天来小姨家报道。
坐在厨房的小板凳里等小姨做的炸肉丸子出锅,和小姨一起搞大扫除、贴剪纸……
“你爸妈还不来接你?”关月荷从口袋里掏出手表看时间,皱眉,“他们是不是又偷偷去看电影了?”
“不好看。”谷雨捧着搪瓷杯,小心地给杯里的牛奶呼呼,试探地凑过去舔一口,被烫得学小狗吐舌头。
“你个棒槌才觉得电影不好看。”关月荷等得不耐烦,就猜到那两口子肯定是把娃扔她这儿,偷摸约会去了!
对面的元宝一个劲地招呼谷雨过去玩,谷雨又非得别人过来,谁也说服不了谁,隔着院子呼喊。
院子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关月荷竖着耳朵仔细听,好像听到了“西北”?
关月荷前脚出门,谷雨就捧着搪瓷杯跟上,生怕小姨背着她跑去买吃的。
从小姨身后探了个脑袋出去,看到个穿着绿军装的……
“姨姨,小姨父回来了。”
关月荷叹气,低头看谷雨冲着宋西北喊“小姨父”,她真怀疑,谷雨这个脑子是不是没遗传到她姐的。
“月荷姐!”宋西北正应付着大爷大妈们的热情招呼,眼睛一扫,就扫到了一号院门口站着的人。
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关月荷心情挺复杂的,一大小伙,刚刚看着挺稳重的,这会儿嘎嘎笑着朝她走来时,瞬间又变成那个上梁揭瓦的皮猴。
“月荷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搬到这来了。”
“啊?那咱不是邻居了啊?”宋西北可惜,怎么就搬到这儿来了呢?
正要继续问,一低头,忽然看到个小胖妞,再抬头看看关月荷,宋西北惊呼:“月荷姐,你闺女都会走路了?!”
他进部队也没几年啊,一回来,月荷姐的闺女都这么大了!
“……这是我姐的闺女。”
“啊?和你长得怪像的。”宋西北大笑几声掩饰尴尬,“我先回家了嗷,晚点过来找你和忆苦哥唠嗑。”
等人拐进了二号院,关月荷才笑出声,这个皮猴还是在部队待得不够长,还嘻嘻哈哈的。
“小棒槌,回来了。”
“嗷!姨姨我想吃丸子!”
正走到门口的关月华和谷满年,对视一眼,犹豫是去接孩子还是转头去电影院。
开启八十年代的这个新年, 似乎比往年都要热闹。
宋西北回家探亲像是个引子,之后, 胡同里陆续有在乡下成家了的知青拖家带口回来过年。
有的人家喜极而泣,有的人家怒气冲冲,几乎每个院子都有那么一家特别热闹。
关月荷收到送信员的提醒,说她家有两个包裹还没领。
去了邮局一看,这两包裹分别来自东北和川省,里头都是那边的特产。
从东北寄来的特产,应该是丁学文找老乡弄的。而来自川省的那份,则是林忆苦在军校进修时的战友寄来的。
她把包裹运回家时,在胡同口遇到了丁大妈。丁大妈盯着她自行车后座的包裹,似是猜到有可能是丁学文寄的, 没好气地哼了声。
这胡同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关月荷去年到邮局领包裹, 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后来传给了丁大妈,说包裹是从东北来的, 肯定是丁学文寄的。
丁大妈从去年开始就因为这事对她没好脸色,但关月荷忙着上学, 压根不知道她生闷气。
虽然憋着气, 但丁大妈也确定了一件事:丁学文没考上大学,还留在东北乡下。
一想到这儿, 丁大妈就觉得当初偏心小儿子没错。
关月荷冲她翻了个白眼,更大声地哼了过去。
丁大妈一时来了气,刚抬起手指要说她, 关月荷张嘴扯嗓子朝三号院喊:“妈!”
话音刚落,丁大妈扭头就快步走开。她一个人可吵不过人家两个。
乐得关月荷拨了下车铃。
除夕到来的前一天,各家领回了单位发的年货。邻里之间互相比较不同单位发的, 最后得出结论:今年五星汽车厂效益好,发的年货最足。
但发得再足,也完全比不过丁老五自己出钱买的年货,他自己居然搞了台电视机回来!
胡同里的邻居对电视机不好奇,他们只好奇丁老五收老物件卖出去到底挣了多少钱。
“怪不得天天去陆昌家里守着,肯定是能挣不少!”
“都能买电视机了,他不会也在外面买了房子吧?”
“看!丁大妈又穿了新衣服。以前还真是看走眼了,丁老五还是有点出息的。”
“你不也看看丁大妈什么好的都尽着他,以前大家还说丁老四最可能有出息,丁大妈眼瞎呢。现在看看,人家还真就靠着丁老五过上好日子了。”
关月荷在大门口听了几句,有些不解,“都过好日子了,他们家还闹什么?”
从早上开始,就闹哄哄的没完,她住一号院都能听到声音。
胡大妈转头一看是她,才道:“丁显光回城了,让家里出钱给他买份工作,不然就得给他买间房住,说为了家里下乡耽误了娶媳妇儿,得补回来。”
关月荷啧了声,那家也是够能折腾的,一个接一个出场闹事,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月荷,家里还有红糖不?新搬进来的红梅会做红糖糍粑,我们跟着去学做点。”
红糖糍粑是个什么吃的?
关月荷顾不上看热闹了,手里的瓜子往口袋里一放,就道:“家里没有了,妈,您等着,我出去买!”
热闹天天有,新鲜美食难得。
其他邻居闻言,纷纷散开,追上方大妈问能不能也跟着去学。
晚上,关月荷带了一盘热乎的红糖糍粑回家,林忆苦被她催着,捏了一块端详许久,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好吃吧?”
“好吃。”林忆苦问:“你做的?”
“不是,我找红梅换的。”关月荷也捏了一块起来咬了一口,“好吃!”
她不想学,但又想吃。在蹭两个妈做的和找红梅拿东西换之间,选择了后者。
林忆苦把手里的糍粑转了个方向,让她咬一口,剩下不多的自己一口吃完。
关月荷一下子就明白了,“不好吃就说不好吃呗,还跟我装。”
说着就乐开了,把桌上那盘都给收起来,“你不喜欢吃,剩下的全是我的。”
“那你得藏紧点了,谷雨要是过来,吃了还想带走。”谷雨长了个狗鼻子,和月荷一样,喜欢吃甜的,还不挑食,看别人喝中药她都想凑过去舔一口试试味。
“她没空来,和我姐去她奶奶家了。”
隔天除夕,又有好几家人去三号院找许红梅做红糖糍粑。
关月荷则是拎着家里的肉和点心、罐头去三号院,她今晚在林家这边吃饭。
但两家挨着,还会互相送菜,去哪儿吃都一样。
关月荷往自家敞开的大门探了个脑袋进去贫嘴:“妈,我年初二再来送礼。”
江桂英正忙着,敷衍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只叮嘱道:“猪肉和鱼都别带了,送来送去,都是一起吃,我都懒得给你们找回礼。我和你姐也这么说。”
“行啊,我带点别的。”
到了九点,各家开始忙活起年夜饭。
也有带着纸钱出去上香的,现在不管这些烧香拜佛的事儿,只要不影响别人,在家搞封建迷信没人管,被举报了,最多也就是批评教育。
林大爷和方大妈多年没回老家,想着给父母祖宗烧烧纸钱都是躲在自家厨房里偷偷地烧。
“忆苦是军人,你是国家干部,咱在家悄悄地整点就行了。”
关月荷帮着递纸钱,挨着方大妈,小声道:“那您记得和祖宗说,保佑我以后买个小院子。”
方大妈:“……”
林思甜哈哈大笑,笑完,也有样学样地凑过去小声道:“妈,我也要,最好是买个挨着月荷家的小院子。”
旁边的林大爷笑得眼角皱纹更深了,大手一挥,替祖宗给应了。
悄悄地烧完纸,听到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多了起来,关建国和林玉凤也带着孩子回来过年。
“行了,干活。”
林大爷在门外杀鸡拔鸡毛,方大妈在厨房里烧水熬骨头汤,关月荷和林思甜负责包饺子。
“还是我哥好,他下午才能回来,躲掉了家里的活。”
“我让他今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嘿嘿,这个可以!”林思甜高兴道:“得亏月荷你看上我哥了。”
换个嫂子,她这个年纪住家里说不定要受白眼了,还有啥大红包?
“下次你再说我哥帅气,我不笑你了。”
关月荷也乐呵,“也不用惦记送我眼药水了。”
家里客厅和厨房不隔音,方大妈在里头忙活,听着外头那小姐妹俩的对话,都忍不住发笑。
别看大家现在忙着收拾鸡鸭鱼肉,中午这顿,大部分人都是随便吃点,都留着肚子等晚上的正餐。
小孩们跑进跑出的,不是要钱就是要吃的,口袋里揣上几个鞭炮,走路都大摇大摆起来。
“呀!妞妞!”关月荷正想回头逮戳她后背的小屁孩呢,一转头发现是许成才的闺女。“你爸妈呢?”
“在奶奶家。”
小孩子都不傻,知道哪些大人喜欢自己,哪些大人讨厌自己。妞妞老早就知道奶奶不喜欢她,次次回银杏胡同都是往其他家跑。
住在奶奶家对面的元宝搬走了,她跟着婷婷姐往后院走,居然看到了月荷姑姑和思甜姑姑在家。
妞妞挠挠头,道:“小姑也在奶奶家。”
小姑虽然会给她送衣服送玩具,但小姑和她爸妈一见面吵架,她有点怕小姑。
“不怕。走,我们看热闹去。”林思甜想抱妞妞出去,走了两步,又把妞妞放了下来让她自己走。还不忘回头喊关月荷跟上。
方大妈忽然没听到客厅里有声响,出来一看,才包了一小半,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许小妹和程鹏回来银杏胡同是给家里送年礼,他们年初二有别的事情,没法回来。
现在正因为给孩子红包的大小闹呢。
秦子兰抱小儿子出来晃了圈,和她们小声道:“小妹嫌大哥大嫂抠门,给的压岁钱太少,生气了,非要把给出去的压岁钱收回去。”
果然,许小妹从来就是不肯吃一点亏。
她们来得晚,许小妹已经要回给出去的压岁钱,把自己儿子口袋里的那份给还了回去,招呼旁边尴尬得不知所措的程鹏拿东西回家。
一出家门,就和关月荷、林思甜打了个照面。愣了几秒,朝她们哼了声,拉着儿子走的脚步都变快了许多。
林思甜偷笑,“她肯定是怕你又拿棍子满胡同追她。”
嗐!这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她现在可不会费劲追着跑。
妞妞思考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红包,仰头问妈妈:“小姑给我的红包,她忘了收了。”
“没事,小姑给你的就收着。”
秦子兰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姑子和婆婆一会儿好一会儿吵的,和她和许成才更是没一次好脸色,但每次见妞妞,红包和衣服、零食样样没落下。
虽说侄女像姑姑,但妞妞和小姑子真找不到一处像的。
许成才拎着条被冻得梆硬的鱼出来,对秦子兰道:“你们去林大妈家坐会儿吧,饭好了我喊你们。有啥话明天再说。”
哦对,明天大家一块儿去丁学文家里。
下午五点,林忆苦才带了一网兜水果回来。家里也才开始放菜下锅,其他家也几乎都是这个点儿准备吃饭。
“回来了?来,先吃个包子垫垫。”
林忆苦刚把大衣脱下来还没挂好,嘴里就被塞了个包子。
他这回尝出来了,是月荷做的素菜馅包子,里面还放了木耳。
不等他开口夸,关月荷又忙着送菜,“妈,给红旗姐家送哪盘来着?”
各家的肉香一阵一阵地被寒风飘向四方。
天冷,饭菜吃得就快。吃完了,开着电视机看新闻,桌上剩下的啤酒和北冰洋汽水被分完,每个人都捧着个搪瓷杯小口抿着,顺便看前面的黑白电视机。
没一会儿,关家的人带着小板凳过来了。
“听说胡同之前的运粪工家里买了台新电视机,和别人家的都不一样。”江桂英忽然想起来这事。
“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家是什么牌子的?”
“不是,听说是彩色的,电视里的人穿的衣服是有颜色的,尺寸也更大,不像咱们家电视里只有黑白灰。”
林大爷知道得多一些,解释道:“他家亲戚早些年跑国外去了,现在国家对外开放,他亲戚借着投资的名义回国,给他家带了不少进口货,除了彩色的电视机,还有冰箱、洗衣机,之前的房子也给还了回来,不住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