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的那个夜晚,盛漾推车从身后忽然叫住她,紧张又认真地问,“路嘉茉,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她还没回答,他抬眸,朗月繁星下,笑着又继续说:“试试也行啊,七天无理由退换。”
她可能不知道,那一页即将翻过的青春,全是他暗恋她的证据。
「故事的开始,是蝉鸣不止的盛夏。
那天操场上的风,是我年少气盛的暗恋。」
——盛漾日记。08.07
不开窍X懒散挂
江苏卷X北京卷(。
1.半成长文,重组家庭+鸡娃学习爱情+训狗文学。
2.本文用现实地名和时间背景,但学校、竞赛等具体情节皆为架空虚构。
*盛夏那句来自网络,书名来自《梦伴》歌词。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成长 轻松
主角视角路嘉茉盛漾
一句话简介:江苏卷X北京卷(。
立意:满怀梦想 闪闪发光
那是二零一七年,南方遭遇台风袭击,正连着多日都是大暴雨。
整座北京城却热得连树荫里的夏蝉都不爱叫,空气里到处透着蔫蔫懒懒的燥意。
路嘉茉刚从北京南站里绕出来,背着大提琴拖着特大号行李箱坐上她爸路诚和的车。
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正巧那会儿车内广播里,气象专家在谈论这个南涝北旱的现状,说是叫“厄尔尼诺现象”。
路嘉茉被太阳烤得快化了,发丝被汗浸湿黏在脖子上,手拎着衣服领口,对着冷气出风口吹了好一会儿,脑袋才清醒点,听清那带着儿化音的普通话在讲什么沃克环流。
她条件反射地一愣,对期末刚考过没多久的内容熟得很,心里吐槽这高一的地理知识,还需要专家来特意说啊。
驾驶位上的老父亲路诚和见不得她这么吹,一边眼观八方地打着方向盘,一边伸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关心地问:“高铁怎么晚点这么久,苏州也在下雨吗?”
“都下一周了。”晌午的阳光太毒了,路嘉茉摆弄了两下遮阳板,发现没起到半点遮阳效果,歪头靠到车窗上,蔫里蔫气地回了一句。
路诚和听出她语气不对劲,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饿了还是不情愿来跟爸爸过?”
“没,”路嘉茉垂着的目光一顿,半晌,干巴巴没什么情绪地说:“没饿,也没不情愿。”
就是上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他跟她妈严怡办离婚手续。
这些年,路诚和南京西安北京到处呆,职位是越升越高,成了某风头很盛大厂的技术高管,但父女两实在没多少机会培养感情。
要不是一周前严怡和她说,已经跟路诚和签了抚养权变更协议,路嘉茉还不知道她要千里迢迢迁徙来北京,跟这个爸过日子。
空调冷气工作着,专家已经讲到季风洋流带来热带降雨,道路两侧的建筑物不停倒退。
等红绿灯间隙,路嘉茉鼓了鼓脸颊,想起那份抚养权变更协议,很想问她爸,是不是真心想管她。
她刚准备张口,见路诚和目光犹豫地看过来,四目相对,他表情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前两天跟你说那个盛阿姨还记得吗?一会儿你看到她记得嘴甜点,不能没礼貌。”
路嘉茉怔了一下,心里忽然泄了口气,视线移向车窗外,声带很闷地说:“知道了。”
车继续平稳地在三环上行驶了十五分钟,进入辅路后拐进一所大学里,在家属区停了下来。路嘉茉跟着路诚和下了车,仰头打量眼前的家属楼,六层高,楼龄很老,外面的墙皮已经脱落了很多,有电线从里面露出来,楼道里外灰扑扑的,杂乱地停放了很多电瓶车自行车,甚至还挤了辆婴儿车。
“盛阿姨不是医生吗?怎么住在大学里的教师公寓啊?”路嘉茉爬着高度不一楼梯台阶,奇怪地问。
路诚和费劲地拎着她的行李箱,脚步一顿,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挺多没跟孩子说的,“她妈原来是这里教授,现在退休去国外养老了,住这里是因为你盛阿姨儿子在对面高中读书方便。”
“啊?”路嘉茉猛地抬起头,语气十分惊讶,“她还有个儿子啊?”
路诚和意外她抵触情绪这么明显,语气软和了点,“跟你一届,放心这两天出去比赛了不在家,就当给你缓冲时间了。”
路嘉茉不大高兴地小声嘟囔,“这算什么缓冲啊。”
走到五楼时,右边502的门已经打开了。
路嘉茉还没反应过来,她爸路诚和已经跟她介绍道,“茉茉,这是你盛芮盛阿姨。”
啊?路嘉茉连忙说:“盛阿姨好。”
叫完人,才看清这位盛阿姨的模样,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带着眼镜,长相和气质都很温柔,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同。
不是说,是很厉害的三甲心外主刀么,路嘉茉心里嘀咕。
盛芮很亲切地看着路嘉茉,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和歉意,“我不会做饭,就给你们叫了外卖,但刚刚医院来电话说加了个台,我得过去了,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路诚和闻言立刻温声说:“你忙就快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
盛芮笑了一下,目光还看着路嘉茉,路嘉茉懂事地点点头,跟着她爸附和了一句。
“那我就先走了。”盛芮换好鞋,想起什么回头又跟路嘉茉说,“房间我都整理好了,嘉茉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跟我说,阿姨再给你改。”
路诚和在旁边扯了一下路嘉茉胳膊,跟她使眼色,路嘉茉抿了抿唇,挤出个笑,“好,谢谢阿姨。”
两人吃完饭,路嘉茉简单看了下房子,三室一厅的格局,她的房间是右边朝南的那间客卧,对面是书房。
她没什么心情多打量,弯腰打开行李箱,将衣服一股脑塞进柜子里。可能憋的气太足了,闷头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装满整整一面手办的玻璃墙。
路嘉茉吃痛地捂着脑袋,站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这里原来是谁的房间。
这功夫路诚和从厨房走到门口,他没进来,就站在门外,手敲了下门催她,“快去洗澡,明天还要带你去补习班,数学和理综都给你排了课,趁着暑假还有一个月,赶紧熟悉新教材,省得开学两眼一抹黑。还有你琴房和老师也给你联系了,明天也要带你去认认路。”
“哦。”路嘉茉还看着手办墙,慢半拍地拖着尾音应了声。
等洗完澡出来,路诚和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在打工作电话。
路嘉茉路过,没跟他说话,直接回了房间。她坐在床上,擦了几下头发,忽然动作停了下来。浴巾还搭在脑袋上,她脚甩开拖鞋踩到床单上,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
四周的一切太陌生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甚至连气味都是陌生的。要怎么说呢,就像是突然将她流放到了很远的异乡,让她产生了一种很孤独失落感。
为了不让这种情绪蔓延,路嘉茉胡乱地又擦了几下头发,将浴巾扔到一边,下床穿鞋,翻出iPad和笔记本,先搜索了即将转过去的学校,又仔细研究了下这所学校各科所用的教材和教辅资料。
她一个个记下来,想着如果能早一点了解教材区别和教学进度,就能早一点战胜陌生带来的胆怯。
等纸上密密麻麻被写满时,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快过去了。
这天晚上,盛芮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回来,路嘉茉听见客厅里路诚和跟她说话的声音。
路嘉茉翻了个身,摸到手机解锁,打发时间的刷着朋友圈,手指滑着滑着,忽然在一条三小时前严怡发的照片上停了下来。
照片上是严怡陪继女林思瞳暑假游学的合照。
视线停滞了几秒,路嘉茉手指往左拉,回到消息列表。
列表上空荡荡的,她下高铁时发的报平安微信,严怡还没回。
那一瞬间路嘉茉全身像卸了劲一样,胳膊猛地将被子拉过头顶。
黑暗里,温热的呼吸把原本清晰的手机屏幕,蒙上一层薄薄潮潮的雾气。
又过了几秒,她重重按黑屏幕,把手机塞回枕头下。
算了,爱回不回,闭眼数羊睡觉!
第二天一早,路诚和工作太忙
,只能挤出两个小时空余时间。
他带着路嘉茉将补习班琴房都走了一遭,然后将各个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发到微信上,告诉她如果还不懂路线就导航和问老师。
路嘉茉咬着牛奶袋,口齿不清地“嗯嗯”应付两声,将他敷衍走。
心想她独立性可好了,哪需要他这么唠叨。
就这样,日子过了大概一周,路嘉茉将周边一亩三分地都摸熟了,还没见到盛芮的那个儿子。正当她好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时,八月的第一个周一到了,她得去对面的附中提前办理转学手续。
通知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路诚和依旧日理万机,路嘉茉上完两节数学名师精品课自己赶过去。
附中的校园里很安静,路嘉茉背着包,一路跑到临建楼六楼。
教导处的门关着,她敲了两下,里面人说:“门没锁直接进。”
路嘉茉平复下微喘的呼吸,推门进去。里面有四张办公桌,只有一位带着金丝眼镜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在。
“老师好,”路嘉茉笑里带着拘谨,将包里资料拿出来双手递过去,“我是来办转学手续的。”
女老师接过文件袋,抬眸上下打量了下她,又低头翻了翻资料,“叫路嘉茉?”
“嗯。”
“成绩挺好的,就文科除了英语都有点偏科啊。”女老师挺满意的,打开抽屉找了找拿了张表,递给路嘉茉时,看见她一张小脸,因为紧张绷得紧巴巴的。
路嘉茉长得乖,又小又白的,一看就让人心软,女老师慈爱地笑了下,“就坐对面填,没事,转过来适应适应就好了。还有两年呢,我们这边高考游戏规则和你们不一样,你不是选了理科吗?这下理综还能给你拉拉分。”
路嘉茉点点头,拿着笔和表坐下来,认真填写。
这个点太阳太大太晃眼了,窗帘毫无遮光作用,窗外的树叶好像刷了绿漆,层层叠叠茂盛蓬勃生长。路嘉茉背后就是空调出风口,冷气呼呼的工作声伴随着今天没偷懒的蝉鸣,在办公室里此起彼伏。
女老师似乎很忙,键盘敲打声一直没停过,旁边打印机也开始运作。
她起身拿起刚打的几张纸,又放到路嘉茉面前,“这几个也填下。”
路嘉茉继续点头,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有学生在啊?周主任。”鲁通海夹着泡着枸杞和胖大海的双层玻璃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个男生,高高瘦瘦,一身白T运动裤清爽简单,就头毛潦草了点。
“一个转学生来走手续。”被叫周主任的女老师抬头看见鲁通海身后人,立刻乐起来,“呦,这贵客啊,上哪儿捉来的?”
鲁通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放下玻璃杯,眼风扫过去,没好气道:“旁边网吧,这小子胆太大了,玩灯下黑呢。”
他说完,那男生也笑起来。
可能是一张张表填得太枯燥了,也可能是蝉鸣太吵了,路嘉茉写字的笔尖一顿,少年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到耳朵里来——
“哪儿能逃得出您的手掌心儿啊。”
干净、清澈,音质像冰镇过的雪碧。
只是声音的主人,拖腔拖调的,搞得像碳酸气泡在打架。
路嘉茉下意识抬起头,朝斜对面看去——那男生对着光站在最刺眼的那几缕光线里,T桖和身影被照得过曝到有些半透明。他站得有点散漫,双手抄兜,被晒得睁不开眼,歪头躲过阳光,才垂眸看鲁通海,他人跟他声音都有种很张扬的少年气,“您不是说找个凉快的地儿么,现在也到了,您抓紧骂我抓紧听,咱两谁都不耽误谁。”
“骂你我多累啊。”鲁通海回他。
“喔,”他理解地点点头,还挺知道规矩地问,“那检讨写多少字啊?”
鲁通海被气得嗓门都大了几分,“我是图你写检讨啊!”
“说不好。”说到这儿,少年对视线有所察觉,冷不防地抬眸,目光随意晃了一圈,也并没在意,继续没皮没脸笑着说,“那您赶紧拿个主意呗,我还想回班听会儿课。”
鲁通海:“……”
路嘉茉只看了两三秒就没再好奇,她起身将这叠表格递给周主任,“老师,我都填好了。”
周主任接过检查了一遍,“行,那你回去吧,14号开学别忘了。”
路嘉茉应了声,拿好东西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还能听到那个男老师时不时暴躁的声音,但感觉的出这老师不是真的生气了。
也不知道这暴躁老师教什么的,路嘉茉正想着,她手机震了下,是路诚和发来的微信,说盛阿姨儿子今晚回来,还反复叮嘱她懂事点。
路嘉茉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扣着手机壳边缘,心里生出一股子烦闷来,忽然就不想回去。
她站在校门口,抬头四处看了下,走进学校旁边的明德书店,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随手拿了本伴你学翻了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路嘉茉的烦闷并没有得到缓解,她觉得这样逃避真的没意思,再怎么逃避最后还不得回家吗?难道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刚刚看过的《海淀名师伴你学》和《量分定制》拿去柜台结账。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附中校园里,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保安将校门打开,高三和竞赛班的学生们,穿着夏季红白校服,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地从里面涌了出来。刚刚在教导处里的男生,也骑着白色山地车出来。
他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车头,白T兜满风,头发被吹得往后扬,耳朵里塞着耳机,飞快划破一地阳光的喧嚣夏日。
路嘉茉抱着书走出书店,站在路口的台阶上等红绿灯,猝不及防地跟他擦肩而过。
他回头,和路嘉茉对视上。
那天回到家属楼,路嘉茉打开门先好奇地张望了下,客厅里空空的,厨房阳台里也空空的。
人呢?她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将辅导书放到鞋柜上,弯腰换鞋。
盛芮没听见开门声,拿着浇花用的水壶从卧室里走出来,边走边火气很大地在讲电话。
“你看没看到那内容?怎么做个网瘾少年这么骄傲啊?非得搞个阅读十万+才配得上你啊?你70岁的爷爷都刷到了专门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这么励志了从网瘾少年到奥赛冠军!”
“什么?云南?他在云南就看不见了吗?基站全覆盖了现在,你路叔就是搞这个的,我告诉你就算进大山搞环保也刷得到!”
话题被带偏了吧?路嘉茉看着和之前不大一样的盛芮默默地想。
显然盛芮也意识到了,她推开卫生间门,将水壶放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哗啦声里,直接开始撂狠话,“我不跟你扯别的,你人在哪儿?不是昨天就落地了吗?要不回来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离异没孩子说出去都好听多了。”
盛芮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气还没消,边走边骂地出卫生间,抬头看到站在玄关的路嘉茉。她一愣,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变回了温柔,“嘉茉回来啦?”
路嘉茉:“……”
大人有时候也需要人设,特别是面对她这个新来的继女上。
路嘉茉乖巧地点点头,可这份乖巧也只能维持到这里,她拿起鞋柜上的书,飞快往房间里钻。
虽然这房间也不是她的,但总多了一点点安全感。
路嘉茉呆呆地抱着膝,缩成一团窝在椅子里,眼睛看着桌上刚买的教辅材料,过了一小会儿,又偏过头去看那面手办墙。
其实不止手办墙,鞋柜里各式各样的球鞋,客厅里堆着的游戏机和手柄,收在货架上的篮球足球,还有墙角的冰球杆,都证明着他的居住痕迹。
路嘉茉的目光又回到教辅书上,右手拿起桌上的水笔,将水笔屁股无意识地在脸颊上按了两下。
那儿子到底什么样人啊?
这晚这儿子终究是没回来,路嘉茉和路诚和、盛芮一起吃了晚饭。
饭桌上路诚和为了彰显后爸的慈爱,关心地问了一句,“盛盛呢?不是说今天回吗?”
盛芮看了路嘉茉一眼,不知是不是人设崩了的缘故,端碗夹菜的动作停顿了几秒,才不大在意地说:“别管他,等要睡大街了,总会回来的。”
后面几天的生活和上一周没什么区别,路诚和跟盛芮都很忙,家里多数时间只有路嘉茉一个人。对路嘉茉来说,这样的情况反而更轻松自在点。
补习班、琴房、家属楼,她三点一线,沿着苏州街从南到北,小蚂蚁一样重复忙碌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开学的前一天。
那天是周日,三十九度的高温,柏油马路被晒得都能煎鸡蛋。
路诚和去成都出差了,盛芮值大夜还没下班。
快八点的时候,路嘉茉被一阵急躁杂乱的敲门声吵得惊醒。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时回不过神来,直到门外传来更大的敲门声和嘈杂的人声,才连忙头重脚轻地翻身起来。
她昨天刷题到半夜,今天没补课就将闹钟关了,想睡个懒觉。
所以到底谁啊?一大清早的!
路嘉茉随手将乱糟糟的长发抓了抓,下床趿着拖鞋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眼皮还困得抬不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摸着去开防盗门。
汪鸣飞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困得直打哈欠准备倒头就睡的时候,眼角余光不注意瞥到电脑右下角的日期,一下子精神了。
靠啊!怎么还有就一天开学了?他寒假作业还没写几个字呢!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鬼见愁鲁通海的脸,立刻人仰马翻地从转椅上爬起来,觉也不睡了,拿起手机夺命连环call地叫醒好几个人,组局抄作业。
因为抄作业这事儿诱惑太大,还没半个钟,三四个哥们全顶着黑眼圈从家赶到了汇合点。
汪鸣飞来得最晚,走到家属楼单元楼下,看到冯柠也站在楼梯口,哈欠打一半生是卡住了。
“我说,汪汪你也太慢了吧。”季家乐拎着吃剩的两根油条,胳膊搭上汪鸣飞肩膀,将他往楼梯上带,“抄作业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啊。”
“去去,”汪鸣飞没好气地将挂在他身上装着油条塑料袋推远点,扭头往后又看了眼,小声问他,“冯柠也怎么来了?谁叫的啊?不怕你家盛盛发火作业都不给你抄啊?”
“人不都你叫的吗?”季家乐耸了耸肩,事不关己地划分责任,“咱盛盛可明辨是非得很,有火也只会跟你撒。”
“我靠!”
一行人吵吵闹闹到了五楼,季家乐撞了下汪鸣飞肩膀,下巴抬了抬示意他。
汪鸣飞用眼神鄙视了他一眼,抬手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反应。
他又敲了几下,里面还没反应,几人眼神开会。
“没醒呢吧,打电话打电话。”一人催。
“这玩意他妈的常年静音,听不见手机铃声的。”另一个吐槽。
“那再敲再敲,用点力,没吃饭啊汪狗。”还有个嘲讽。
高兴时被叫汪汪,不高兴时被叫汪狗的汪鸣飞:“……”
路嘉茉将防盗门拉开,很懵地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很大地看着外面的人。
外面的哥几个眼睛同样瞪得老大地看着路嘉茉,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楼道里上秒的嘈杂声,这秒全不见了,变得特别特别静。
夏日热烈的阳光通过老旧铺满灰尘的毛玻璃照进来,旁边国槐树上的蝉在疯叫。
一秒,两秒,三秒……
路嘉茉手指还扶着防盗门门框上,目光停滞在面前的四个人身上,一直到锁芯反弹了下,发出又闷又脆的声响,她才微微回神。
“你们找……”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四张脸,忽然齐刷刷地看向她身后。
路嘉茉不明所以地也跟着扭头看过去——
她房间对面的书房门从内被打开,出来那人懒散地趿着拖鞋,穿着黑T和灰色运动短裤。那黑T明明是件正经衣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的,衣领有点歪,一边卡到脖子,一边斜了大片,锁骨都跑出来。
这哥们显然也没睡醒,起床气还在身上,头毛支棱得东倒西歪的,脸颊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红印子。他脑袋和肩膀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懵头懵脑地抬头看过来,也楞了下。
“……”
“……”
气氛就这样,又尴尬住了好几秒。
他目光不可避免地和路嘉茉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抬眸扫向门外。
路嘉茉眨了好几下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外面的人又是来找谁的。
她一时被惊得有点讪讪,脑袋木木地转回来,手指从防盗门上松开,又愣了两秒,才飞快地转身往房间里走。
房间门关上,路嘉茉脱力地一脑袋倒进被子里,心跳有点快,满脑子都是她刚刚转头那瞬间的重放。天呐,都什么啊,还好穿内衣了,她心里哀叫。
外头也在叫唤,老房子的隔音很不好,她清清楚楚的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靠,吓死我了,这谁啊?”
“盛漾你这东西藏够深啊?家里居然有女生?平时那冷淡样儿装给谁看呢?”
“叫什么啊?哪学校的,挺纯的,哪一步了啊?一大早在这儿别是过夜了吧?”
说到这时,一个男声不耐烦地打断对方,“行了啊。”
这声音很近,近到像就在门口。路嘉茉顿了下,在被子里悄悄睁开眼睛,下一秒听见他接着扔了句,“人盛主任新女儿。”
语气不冷不热,声音低瓮懒散,还懒着没清醒的鼻音。
路嘉茉因为“新女儿”三字,脸色怔住。
书房门口的盛漾潦草地揉了揉脸,觉得睁开眼还是费劲。他歪头扫了眼对面房间关着的门,这会儿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懒洋洋地抻着脖子,直起身往卫生间走。
冷水泼了几下脸,终于是醒了点,扯毛巾随意擦了几下,他拿着牙刷挤好牙膏含到嘴里,晃晃悠悠的重新拖着步子走出来。
他背倚在墙上,耷拉着目光,不大好惹地看向客厅里那几个东西,带了点情绪问,“都来干嘛?”
“写作业啊,”汪鸣飞嘻嘻笑笑地凑到他身边,推了把他胳膊,眼睛往那房间瞥,“什么情况啊?我们盛主任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个女儿啊?这样你岂不是多了个妹吗?”
“多了个妹妹还不好啊。”不知道哪个嘴贱接了一句。
别的几个人听到这话,意味不明地笑出声。
盛漾眉头皱了下,也不知道哪儿戳到他烦心事了,浑身散发着“我他妈不好惹”的气息走回卫生间,吐出嘴巴里牙膏泡沫,又打开水龙头乱七八糟冲了把脸。
然后,他“啪”一声关门钻回书房里,汪鸣飞追在他屁股后面,对着关起来的门,“诶诶”了好几声,都没被搭理。
接着,没过两分钟,门又被打开,盛漾换了身衣服出来,他T桖衣摆挂在运动裤松紧带上还没扯平,手就拎着几本习册和文件袋一把塞进汪鸣飞怀里,接着闷头往外走。
“去哪儿啊?”汪鸣飞抱着这堆东西,不明所以地问。
“不是说写作业么?”盛漾正在换鞋,回头无语看他一眼,不耐烦到极点说:“换个地儿,出去抄。”
“……”
一行人又动静大的拆家似的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路嘉茉听见外面传来防盗门的关门声,才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回想着刚刚看到他的那一幕,记起来他是在教导处里见到的那个男生。
原来他就盛阿姨的儿子啊,怎么跟个潦草小狗似的,路嘉茉想。
刚刚他同学叫他什么?盛…盛…扬?盛漾?
……算了,没听清。
路嘉茉下床站起来,走到门口,手碰到门把手,忽然又收了回来。
等了几秒,确定外面真的没动静了,她才打开门。
她还没洗漱,今天计划听的听力和题都还没做,但脑子里控制不住在想,他前几天就回来了一直住在哪里啊?现在是要回来住了吗?明天开学了,开学后他们在学校里要怎么相处啊?
客厅里的电视机不知道谁开的,居然没关,现在正在播放《朝闻天下》。
路嘉茉弯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还在回忆那儿子长相,心里惋惜,早知道多看几眼了,现在模模糊糊的连人家单眼皮是双眼皮都弄不明白,不然还能琢磨下面相。
不过就听他那拽得二五八万的语气,肯定是个不好相处的。
突然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和人说话声,紧接着跟着的就是钥匙插进门锁里的声音。
路嘉茉胡思乱想的脑子猛地一空,随即抬头看过去,防盗门又被打开——是刚下大夜的盛芮,和被她在楼下捉个正着的盛漾。
太阳比刚刚更烈了,客厅里光线充足,《朝闻天下》的女主持人这会儿突然在说结束语,蝉鸣吵得也不知道让人心慌个什么劲儿。路嘉茉的目光晃啊晃,还是看不清人。
玄关的两人也愣了下,盛芮骂盛漾话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笑着看下路嘉茉,手一把扯过盛漾,跟她介绍,“嘉茉,这是盛漾,我儿子,和你同年,就比你大一天。”
盛漾垂着眸,手指正在无奈地救自己被盛芮扯变形的袖子,“妈,这限量款……”
听到盛芮说话语气,他立刻收声,抬眸表情新奇地看向她,等欣赏完盛主任的川剧变脸,他有些没正经地笑起来,“这会儿您又认我这个儿子了啊,刚在楼下不还说断绝关系来着的吗?还说我让您在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盛芮没收住直接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你给我正经点儿,这是你妹妹路嘉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