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死亡游戏禁止作弊by 果茶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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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能高高在上,理由充分的杀死一个人。
大局为重?一点牺牲一点代价,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宋昭现在有两个问题不明白了。
这一日,宋昭没吃到八宝鸭,宝贵人也没吃到炸鹌鹑。
她回到何秀宫中,蹲在角落啃鹌鹑,看着屋内纵情大笑的天子,发觉徐奢模样与这位天子相交叠。
天子突然道:“大头过来,你来下棋!”
天子总是喊宋昭大头,语气像是逗弄猫狗。
宋昭放下鹌鹑,扯出帕子用力擦了擦手走过去。
“你身上什么味道?”
“炸鹌鹑,鹌鹑李家的炸鹌鹑。”
天子摆手道:“去给朕买一只。”
宋昭伸手要钱。
天子气笑了。
“普天之下,都是朕的,朕吃个鹌鹑,也要钱?”
周遭宫人笑成一团,何秀面露担忧,生怕宋昭继续问天子要钱。
“来,我给你银瓜子。”何秀抓了一把银瓜子塞进宋昭手里,在宋昭胳膊上拧了一下。
宋昭知道何秀的意思,可宋昭就是气不过。
她出了行宫去买鹌鹑,晚上鹌鹑买回来,天子没吃。
急报传来,第一次交锋就死伤惨重。
天子气得发抖,连着杀了好几个人,看谁都不顺眼。
宋昭继续啃要给宝贵人的鹌鹑,新买的那只给何秀吃。
之后的几个月,打仗总是输,天子不高兴,连带着行宫里众人也是风声鹤唳。
何秀嘱咐宋昭夹着尾巴做人。
何秀觉得,宋昭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必须要夹着尾巴。
宋昭委屈。
她现在有两个问题想不明白,没事她蹲在墙角想问题。
何秀打发她去买东西,点名要各种点心零嘴。
宋昭每日跑进跑出,何秀要的零嘴,一日比一日难买。
不是何秀口味刁钻,是临平城中还在营业的铺子越来越少。三天两头有人以各种名义上门收税,沿街的铺子是最先被盯上的。
巡逻、扫街、官差的衣料饮食……各衙收税总有自己的道理,听起来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就连门外挂的旗,都有人指摘。
一定要换成衙门安排,各行各业的招牌被换了个干净,就连内里的摆设都要统一安排。
每动一处,就是大笔的银钱出去,店家苦不堪言。
有利润薄家业小的,直接关店。
宋昭买点心都要在城中打转许久,要么是人家关店了,要么是改行了。
与之相对的,白事铺子的生意倒是好,那老头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宋昭偶尔路过白事铺子,会投喂小气老头几块点心。
老头说,国祚将尽。
宋昭没听明白。
老头又说:“该吃吃,该喝喝。看势不妙就跑路。”
宋昭点头,她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转眼又一年过去,临平城格外萧索,没了以前的热闹。
如今宋昭不出去买零嘴了,那些花样多的零嘴已经买不到了。
那老头也搬走了,嘴里念叨着树挪死人挪活。
宋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当初她就是这么离开草原的。
最近天子宠幸何秀,连带着宋昭的地位是水涨船高。她还是个小宫女,但旁人看她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
行宫里,但凡有门路的人,都知道宋昭是何贵妃的私生女。
这名声虽然不好听,但这是实打实的血浓于水。宋昭一天能收到十几份各种小玩意儿,都是求她帮忙的。
有问天子晚上要多少次水的。
有问天子爱吃什么的。
还有问昨日天子在何贵妃那里吃饭,说了什么的。
宋昭哪里知道这些?她天天就在小厨房打转了,她最讨厌那个戏弄她的天子,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至于何秀喜欢什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何秀喜欢啃猪蹄,吃花椒面。说了他们也不信啊。
宋昭不肯要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换成钱的东西,在她眼里约等于没有。
收着都嫌占地方。
宋昭不要,旁人就说她看不起他们。
宋昭干脆不出门了,天天窝在角落里发呆想问题。
渐渐的,旁人说宋昭孤傲无礼,不过是个私生女,居然目中无人,看不上旁人。
宋昭人都傻了。
她什么时候目中无人了?
宋昭怀疑那些人有病,需要好好看看大夫。
许大家给何秀送东西,顺便找到小厨房里烧火的宋昭,问她最近为何不出门。
宋昭把事情说了,许大家摇头笑了笑。
“宋昭啊,这世上有君子有小人,终究还是小人多一些。不与他们同流,也是好事。”
宋昭点点头,掀开锅盖,问许大家吃不吃肉丸子。
羊肉和鱼肉做的肉丸子。
羊肉做皮,鱼肉做馅,形状圆润,而且还能弹起来。
“我就不吃了。宋昭啊,行走御前最重要的就是谨言慎行,你记住了。”
宋昭点头。
许大家走了,宋昭捧着一碗肉丸子去找何秀。
何秀吃了一口丸子,说好吃,就是盐放多了。
说完,何秀就吐了。
宋昭觉得天塌了,她做的丸子这么难吃吗?
宫人急忙请来太医,天子与太医前后脚赶来。
太医反复把脉,在天子期待的目光下,顶着压力道:“邪风入体,偶感风寒,肠胃不适。”
换句话说就是,天气再热,睡觉也要盖上肚脐眼,窗户不要开太大。
天子对这个结果很失望。
宋昭不知道他失望什么,知道何秀没大毛病,她准备回去继续煮肉丸子。
天气热,要赶紧煮好,煮好之后一半做汤,一半油炸当零嘴。
何秀如今身为贵妃,伺候的人多,宋昭按人分配,估摸着一人能五个肉丸子。
天子见宋昭往外走,不满道:“大头!贵妃生病,你不在身边伺候,要去干什么?”
宋昭看看开药方的太医,再看看一旁立着的宫人。
她怀疑天子脑子有毛病,明明有人开药,有人伺候啊。她在这里,何秀病就能立刻好了?她又不是灵丹妙药。
一年来宋昭学到了不少宫中礼仪,面上还是过得去的,转身低头道:“回禀陛下,贵妃娘娘身子不舒服,奴婢去搞点娘娘爱吃的肉丸子。”
天子看向太医。
太医忙道:“不知是什么肉?”
宋昭立刻道:“小羊羔肉的,鱼肉的,还有羊肉加鱼肉的。”
太医道:“鱼肉丸子可以吃一些,天气热羊肉就不用了。贵妃娘娘需要吃些清淡的。”
宋昭连连点头。
厨房还有一条鱼在水桶里,她去搞个新鲜鱼丸,不费什么力气的。
宋昭去小厨房,把所有肉丸子下锅煮。
煮丸子的空档,杀鱼剔骨。她杀鱼不太熟练,来不及剁鱼馅,丸子就煮好了。
她赶紧喊人起油锅,炸丸子。
炸好的丸子直接让宫人们自己分,剩下没炸的做汤。
何秀随意让宋昭折腾她每日的份例,这些宫人也听宋昭的,没过多久,贵妃宫中众人都得了油炸肉丸子。
可惜天子还没走,他们不敢吃,怕吃了气味太重,容易让天子厌烦。
只能等天子走了再吃。
宋昭嘴里嚼着肉丸子,手里两把菜刀咚咚咚剁肉,调味的时候盐放少一点。
她洗干净手,抓起肉绒,挤成大拇指大小的不规则鱼丸,丢进开水锅里,等鱼丸浮起来,点一些冷水,等再浮起来,就能吃了。
这是年轻厨娘教她的。
一碗鱼丸汤送进去,不过片刻,就有宫人出来说,还要一碗。
连续要了三碗,还在要。
宋昭纳闷:“不是说病人不能吃多吗?容易积食的。”
她完全是按照何秀平时的饭量盛的第一碗鱼丸,何秀能把一碗吃完就不错了。
宫人道:“是陛下要的,贵妃没吃。”
宋昭气得跳脚。
是给他的吗?他就吃!他差这一口吗?
鱼丸是没了,宋昭直接让人装了一盘子炸肉丸。
很快,宫人来回报,说明日还来吃肉丸鱼丸。
吃个鬼!
宋昭觉得这人有毛病,她搞点肉丸子多难啊。小羊羔是在一堆羊羔里挑出来的,鱼是在外面找渔民定的。
羊是一个时辰前刚杀的,鱼也是现杀的,她辛辛苦苦就想做出厨娘说的味道。
这种东西,吃一次就行了,居然还想要第二顿?
宋昭气得呲牙。
不多时,宫人捧着一块金子给宋昭。
“这是陛下赏的。”
给钱啊,早说啊!宋昭立刻不呲牙了,整个人都愉悦了。
“明早我就去挑羊,现在我就去买鱼。”
十两重的金子,宋昭在手里掂了掂,她很高兴。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正经赏赐,对宋昭而言那些卖不出去的簪钗,都是没用的东西。
只有金银是真的。
宋昭离开行宫,把金子换成银子,换了四十两银子,剩下的全都换成铜板,沉甸甸的铜板,让人很有安全感。
到了渔民那里,她挑挑拣拣,选了三条鱼,直接放在水桶里提回去。
回去一问,原来今天何秀一颗鱼丸都没吃到。
宋昭觉得天子脑子有病,一点都不关心病人。
偏偏其他宫人说,天子爱护何贵妃,一听到何贵妃生病,立刻就来了。
宋昭觉得,那些宫人也有病。
抢病人的饭吃,居然还能被夸奖,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人人都说何秀是宠妃,天子为了宠妃不理朝政,可明明是天子自己想偷懒。
第二日,气呼呼的宋昭起了个大早,选了最好的小羊羔,杀羊剥皮分肉,剁肉做丸子。
宋昭小时候做惯了杀鸡的活计,现在长大了,杀一个体型不大的小羊羔,那真是手拿把掐。
刚到中午饭点天子就到了。
吃了肉丸就走,就和饭点跑回家吃饭的狗似的。
剩下的羊肉羊骨,被何秀安排厨子做了羊汤面,人人有份。
贵妃宫中,满是羊肉的香味,引得不在贵妃宫中当差的宫人眼热。
天子一连来了半个月,终于是吃腻了羊鱼丸子。
他一共吃了十五只羊,几十条鱼。
羊是宫中份例,鱼是宋昭自己买的,鱼的价格一天比一天高,宋昭沉甸甸一袋子铜板,全都用完了。
渐渐的,宋昭听到一些风声。
说何贵妃祸国殃民,一天要吃一只羊,丝毫不顾及城中吃不饱的百姓,不挂念战场上因粮草不足挨饿的将士。
宋昭忽然想明白了。
这世上有人高高在上挥金如土,有人地上挣扎忍饥挨饿。
高高在上之人,总会把黑锅丢到别人头上。
每天要吃羊肉丸子的,不是何贵妃,是天子。那些人,却只说何贵妃祸国殃民,以至国将不国。
宋昭想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想明白了。
如果你挨饿,那就意味着有人替你吃饱。
如果你活得很累,那就意味着有人替你轻松肆意。
如果你背了黑锅,那就意味着有人卸下了重担。
苦难会往下流,就像厨娘那般,就像郑屠户那样,就像王小六,就像那些乞丐一样,他们死得不起波澜。
一切富贵的美好的都会往上走,就像天天偷懒的天子那样。
苦难者会越发苦难,卑微者会更加卑微。
高高在上的人作壁上观,俯瞰人间,发出慈悲之声。
然后,他们会以苦难的百姓为借口,讨伐自己想杀的人。他们称这种行为叫做大局为重。
哪里有什么大局?
大局就要牺牲宝贵人吗?为什么不是牺牲天子呢?
一个龟奴小宝的死,换不来什么。可一个天子的牺牲,一定能换来很多东西。
一个天子的牺牲,能换来什么呢?
宋昭不太清楚。
直觉告诉她,一定能换来很多很多东西。
宋昭蹲守在宫门外,听下朝的官员讨论时事,选了说话最大声,总是骂何秀的许御史偷偷跟上。
等认了许御史的家门,她开始准备。
三天后的晚上,宋昭翻墙进入许御史家里,用麻袋套住御史,把人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回到行宫,她直接把脚崴了。
次日早上脚肿成了发面馒头,吓得何秀赶紧请来太医。
太医给宋昭正骨配药,感慨宋昭小小年纪,居然这么不灵活,平路也能摔成这样。
宋昭找了根棍子,开始拄着拐蹦跶的日常。
许御史被打得好几天没出门,他以为是政敌作乱,躺床上养伤还不忘写折子攻击政敌。
政敌觉得这老头脑子坏掉了,完全是莫名其妙,故意泼脏水。
他们忍不了这种诋毁,立刻写折子回击。
这年头当官的,哪有没有黑料的?两边疯狂揭发对方黑料。
那些官员互相掐架打嘴炮,没人顾得上骂何贵妃了。
上书的折子天子是不看的,他天天晚上往何贵妃被窝里钻。
天子苦啊,他到现在都没个孩子。他想要个继承人,只能夜夜努力,进补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
天子不看折子,看折子的只有斗来斗去的官员。
政党之间的唇枪舌剑天子一概不知。
天子自从上次吃了双层肉丸子,就对宋昭刮目相看,突发奇想问她还有什么市井吃食。
宋昭报菜名一般,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天子让她去买,她指了指包着布的脚。
“前几天崴的,现在走路用拐棍。”
天子让其他宫人去买,派出去十二个人,一个时辰后人都回来了,除了带回来几个烧饼,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天子大怒:“这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一众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些卖吃食的铺子没开门,他们想买都买不到。真不是他们玩忽职守,偷奸耍滑。是真没得卖啊!
天子下令让御厨做,御厨做的各种零嘴上桌,何秀吃了并不言不语。
天子在何秀这里得不到反馈,就让宋昭吃。
“你来吃,吃完说说一样不一样。要是说不出,以后你就去刷马桶!”
好恶心,吃饭的时候说什么刷马桶?
宋昭觉得这人有大病。
有得吃就行了,还挑起来了,咋地对味了能多活几年吗?
宋昭咬了一口桂花糕,用的是上好的米粉、绵白糖、极好的桂花蜜、香油。
味道很好,就是不太对。
外头的桂花糕,舍不得放这么多糖,米粉加上饴糖兑的水,有点甜味就行了。用油也舍不得用香油,用的猪油,一次就用一点点。
调好了米粉,压了模具上锅蒸,出锅趁热撒上薄薄的白砂糖,然后浇上一点桂花蜜。
就连桂花蜜都是饴糖兑的,麦芽做的饴糖可比白砂糖便宜多了,蜂蜜也是稀罕物件,降低成本不用蜂蜜。
小本生意赚个辛苦钱,买不起贵的原材料,凑合着就做出来了。
价格低廉,才能薄利多销。
宋昭把自己以前吃出来的方子说了,御厨重新做了一遍。
新做的桂花糕还是和宋昭吃过的不一样,但宋昭不能说。
宋昭道:“和外面卖的差不多了,比外面卖的好吃。”
天子吃了一口,直接放下。
他不爱吃。
御厨做的炸鹌鹑用肥肥的鹌鹑,用了香油,面糊很少,一口下去格外香,满口都是油。
这和鹌鹑李炸的鹌鹑完全不一样。
鹌鹑李用的是加了便宜杂面的面糊糊,用的面糊糊很多,面糊糊里面还加了不少便宜香料。
用的油是最便宜的菜籽油,那是他老娘自己种的油菜。
鹌鹑李经常显摆自己用油成本低,郑屠户曾说这人不会算账,老娘种油菜也是费了大力气的,算下来其实也不便宜。
鹌鹑李用的鹌鹑是瘦鹌鹑,养鹌鹑的人卖给鹌鹑李是按斤卖的,鹌鹑李卖炸鹌鹑是按个卖的。
鹌鹑李平时自己杀鹌鹑,还会把鹌鹑上的一点油割下来丢进油锅里。
偶尔生意太好,他会请郑屠户帮忙杀鹌鹑。这时候,他都会要一点鸡油,把鸡油丢进油锅。加了鸡油的炸鹌鹑更香更好吃,颜色也好看。
鹌鹑李每天杀鹌鹑,炸鹌鹑,卖鹌鹑。
他娘每年种油菜,收油菜,榨油。
最近在各衙苛捐杂税的高压之下,鹌鹑李终于发现这是个赔本买卖。
几日前,鹌鹑李带着老娘偷偷离开临平,去城外自家的破屋住了。
宋昭说:“用菜籽油,加一小块鸡油。面糊厚一点,鹌鹑瘦一点。”
御厨瞪了宋昭一眼,道:“你说的那是穷人家的吃法!”
宋昭理直气壮:“可是好吃啊,面糊酥脆,鹌鹑炸得透骨,油而不腻,香喷喷,我一口气能吃一只。”
“有意思,去做。”
天子很感兴趣,御厨只能去做。
一天时间里,反复做了两遍吃食,加起来将近一百种,御厨们看到宋昭就生气。
他们这些当差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稳妥。
宋昭说的那些,变数太多,用料也杂乱,还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
他们是真看不上。
天子吃过了一圈,唯独看上了炸鹌鹑。
“民间吃食不过如此,只有这个炸鹌鹑有点意思。大头,你说这人怎么不卖鹌鹑了?”
“回禀陛下,奴婢不知。”
宋昭知道为什么,但她不说。
她知道得清楚,最后一次去买鹌鹑的时候,鹌鹑李还给她了一颗自家种的杏。
但宋昭不说。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她怕鹌鹑李和郑屠户、蒸羊肉摊主、厨娘一个下场。
天子兴致缺缺,让人奏乐歌舞。
临近深夜,宋昭去自己的小屋子,拿出药油抹在脚上,用力揉搓。
她疼得龇牙咧嘴,仍旧用力揉。
距离上次揍许御史已经过去七八天了,她还想再来一次。
第二天早上,宋昭睡醒活动脚脖子,发现好得差不多了。
她继续揉脚脖子,连饭都顾不上吃。
晚上,她溜出去翻墙去许御史家,又把人揍一顿。
寻常皇宫是不能出入自由的,可如今的行宫是征用富商的家宅,漏洞很多。宋昭完全可以做到偷偷溜出去,偷偷溜进来。
挨打的许御史很愤怒,想了一晚上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研墨写折子骂人。
不能逮着一个御史薅毛,宋昭又盯上其他声音大的御史。
选御史是因为他们骂人最狠,得罪的人最多。
打了也白打,反正这些人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是行宫里的一个宫女打的他们。
他们不可能想得到,挨打的原因是他们斥责贬低何贵妃。
宋昭准备第三次殴打许御史的时候,被许大家拦住。
“差不多得了,许御史是我家亲戚。”
宋昭一脸尴尬,默默把麻袋藏在身后,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笑脸。
“哎呀,早说啊。早说我就紧着另一个揍了。”
她是真不知道,许御史一张马脸,和许大家长得也不像啊。
误会,这真是误会。
不揍许御史,那就揍其他御史。
宋昭隔几天就揍一次骂人声音很大的御史,朝堂上的各个党派吵得不可开交,都觉得是政敌不按套路出来。
挨打了,他们就破口大骂。
没挨打的,也要找人把自己打一顿,免得被人泼脏水。
看啊,我也挨打了,真的不是我安排人揍你的,我也是受害者。
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到这个地步,还不被抓,主要还是宋昭运气好。
这里是新都临平,不是旧都。南迁的官员是一路逃命过来的,顾不上许多,遗失了许多家底,大都在财产上伤筋动骨。
到了临平,池浅王八多,不大的一个地方,挤了各种朝廷大员,自然是僧多肉少,各自手里的权利都缩水了。
如今的新都临平,寻常官员是没有太多家丁护卫的。
各衙之间权力相倾轧,只顾得熬出百姓最后一滴油,顾不上其他。
各衙本就矛盾一触即发,宋昭算是一阵乱拳打得一群蒙头苍蝇乱转。
前线战报频频,天子的性子也越发古怪。
败仗,败仗,败仗,又是败仗。
粮草银钱一批一批送出去,传回来的都是败仗。
宋昭觉得很奇怪,下棋都有胜负和棋,怎么轮到打仗了,就只有败仗?
一场战役必然是有无数个小的战役组成的,宏观上的失败,不代表微观上的胜利。
总要有遭遇战能胜敌人几分的。
次次都是败仗,很让人不高兴的。需要一点胜利调剂一下心情,哪怕是一点微末胜利。
可偏偏,这点微末的胜利都不曾传来。
等等,什么宏观微观?宋昭双手抱着脑袋,认真思索。
微观宏观她没想明白,但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宝贵人白死了。
就是一头猪出去冲锋,也能踩死几个不长眼的。
偏偏前任临平县尉,只有败绩。
百姓开始大范围逃离,朝廷高压施行连坐,十户一个单位,相互监视,但凡有一户逃离,剩下九户直接丢到战场上。
这本来是一个很有威慑力的政令,官老爷们洋洋得意。
可自从这个政令颁布,逃户更多了,以前一次逃一户,现在一次逃十户。
日后城破了,临平就是战场。
百姓是好糊弄,但百姓不是傻。五年时间,高压之下,足够他们想明白了。他们知道,留在这里没活路。
颁布政令前,一户人想当逃户,需要偷偷跑,摸黑跑,悄无声息的跑。
颁布政令后,那就不一样了。现在是十户人一起走,根本不需要挑时辰的。
收拾行囊,带上菜刀斧头,一队人少说也有五十个,多的有上百。
几十上百号人往城门口一站,要么守城官兵死,要么他们死。
百姓想活。
当差的官兵也想活。
这就造成了一个滑稽的场面,百十号人举着菜刀斧头镰刀,就能逼退一队披甲士兵。
宋昭买烧饼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震惊睁大眼。
她凑过去,递给队伍里一个小孩儿一块烧饼,问:“你家是习武的啊?”
小孩得了烧饼狼吞虎咽,吃完烧饼才道:“我家是打铁的。”
宋昭又给其他眼巴巴的小孩分桂花糖,他们倒是好说话,一问什么都说。
这十户人家,有打铁的、有织布的、有卖鱼的、有卖零嘴的、有开一个小铺子做生意的,还有个屡试不中的教书的。
有匠人、有商人、有穷酸童生(那教书的厚脸皮脸连秀才都不是,就在家开了个学堂),唯独没有当官的,没有士人。
宋昭还有一兜糖,干脆分给那些成年人。
“出去路不好走,多带点吃的。”
有一个妇人不要糖,直接把宋昭拉到人群中间。
“别怕,你和我们一起走。这临平活不下去了,出去才有希望活下来。”
宋昭被妇人紧紧握着手。
宋昭挣脱妇人的手,离开队伍。
她在兵士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令牌,又在他们恭敬的目光下爬上城墙。
她看到上百人出城,渐渐远去。
忽然,她听到一声异响。
是有人拉弓。
数支羽箭射出,咻咻咻的声响在她耳畔回荡,宋昭猛地睁大眼。
守城兵士骑马出去,拉回来一个中箭的半大小孩。
宋昭冲过去,发现小孩儿已经死了,手里还握着她给的糖。
一个背着弓的兵士道:“留下一个也好交差,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旁同样背着弓的人,赞道:“小旗,你的箭法真是越来越好了。”
她默默记住他们的脸,又去买了几个烧饼,往行宫走。
回去正赶上下朝的队伍,她听到一个站在车板高举双手的官员大喊:“贵妃之罪,人神共愤!
五年无所出,是一罪!”
狐媚惑主,令天子不理朝政,是二罪!”
年老色衰,却不愿天子广纳妃嫔,是三罪!”
贪图口腹之欲,劳民伤财,是四罪!”
“……”
宋昭的手痒了,她知道这人姓名郑,具体什么职务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对方的家在什么地方。
晚上洗干净脖子等着!
宋昭直咬牙,气呼呼进了行宫。
天子终于等到了烧饼,说与御厨做的完全不一样。
宋昭点头道:“外面的烧饼,用的寻常麦粉,自然比不上宫中精工细作。”
“这也别有一番滋味,朕明日还要。”
要个鬼!
明日卖烧饼的就要走了。
这是最后一天出摊。
晚上宋昭做了一个梦,梦到天子的人头没了,被挂在长枪上。
梦到何秀挂在一棵树上,像宝贵人那样左摇右摆,成了风中的铜铃。
宋昭是被吓醒的。
这简直是是一场噩梦。
时间才午夜,距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宋昭越想越气,跑去揍那位郑大人。
这段时间骂何秀的官员不多,多是他们之间因党争相互骂战。这位郑大人,却非要逮着何秀骂。
宋昭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何秀吃他家的饭了?简直是有毛病。
没孩子, 和何秀有什么关系?那不是天子不行吗?
有本事骂天子啊。
无所出的,明明是天子!
宋昭翻墙进入郑大人家中,蒙着面,手里握着棍子,朝正房走去。
揍人套麻袋,首先要确定这户人家有没有养狗,其次确定家里奴仆的多寡,而后要确定这人住在哪间房。
大部分官员有妻妾,如果是有正妻,那就要等这人出来上茅房的时候套麻袋。如果是有妾室,就要确定这人住在那个妾室屋里。
也有些人是住书房的。
宋昭已经是个熟练工了,她天生就是套麻袋揍人的好手,次次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