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候性风暴by字笙

“他是咱们隔壁专业的，学国际商务的……我们俩之前都是陆本，一起申请过来的。我瞒着家里偷偷和他合住，可是没想到他最近总往家里领陌生人，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就是抽烟喝酒聊天，可是每次家里都有那种奇怪的味道……我特意查了，应该是大麻。”
秦新琼满眼恐惧，“我吓死了，他这是吸毒啊……我劝他可是他完全不听，还骂我多管闲事，每次家里有人来都让我滚出去。来的那几个人看着都特别像吸毒吸久的人，都瘦瘦的，眼睛里也没有神……”
“我说什么也不敢在家待了……我就下楼在公寓里的会议室呆了一整晚，我想好了，我要搬出去，我想和他分手！但就是，还在想怎么拿行李……”
真是无死角全渣男啊。哄骗人家姑娘和自己同居以后，就一点都不知道顾忌了，乱来。
她低头给游远发了个信息。
冯栩安：佛州大麻合法吗？
她抬头问秦新琼，“你觉得会有危险吗？”
秦新琼一愣，半晌才摇摇头，“不会吧……我走了他们只会更开心吧。”
冯栩安思量了一下，不怕对方不讲理，就怕对方吸得精神不正常。她去公寓前台问了保安室的电话，输入到通讯录里，然后锁了屏，将手机扔进兜里。
她拉着秦新琼，“走，收拾行李去。”
秦新琼和男朋友租了一个面积不算大的一居室。客厅开着一盏昏暗的灯，房间泛着黑。看起来，这灯已经用了有些年头，灯罩里面布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把房间老旧的陈设兜上一层诡异的怪诞感。客厅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房间烟雾缭绕，放着些拉美风情歌曲。空气中混着烟和屁的味道，如秦新琼所说，的确是大麻。
秦新琼小心翼翼走到卧室前敲门。一个清瘦的男人打开了门，态度不善。
“不让你滚了吗？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小声道，“我来收拾东西，去别处住。”
那男人闻言倒是很意外，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去谁那儿？”
冯栩安隐在门外，仔细打量着秦新琼的男朋友。这男人表情阴鸷，极瘦，因此头肩比略失调。他那张脸长得和表情不大和谐，眼睛大的像动漫里的人物，眯起眼看来秦新琼时，却装满威胁与恐吓。
秦新琼躲闪着眼神，“去……去酒店。”她给门推开了一道缝，“你让你朋友先出来，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收拾行李？”那男人声调变高，“你他妈去酒店住需要什么行李——”
“女生就是这样的！”秦新琼急道，“难道我每天都要熬夜等你们结束吗！徐凯，你自甘堕落我管不了，我不能这样——”
“你他妈是想分手吗？？？”
他怒目圆瞪，似乎秦新琼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你他妈是不是要去举报我！你想让我毕不了业，你想让我死——”
说时迟那时快，徐凯突然就拽起了秦新琼，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只听咚得一声巨响，秦新琼后背一痛，不由得尖叫起来。
冯栩安看不清门里的状况，拿起手机准备给物业打电话。谁知此时手机突然嗡嗡两声，有信息进来了。徐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立时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手机打飞——
他神情发狠，瞪着冯栩安，“你谁啊？”
秦新琼跑了出来，“是我朋友，她只是来帮我搬东西的。”
冯栩安没回话，只向着秦新琼走过去，问她，“东西在房间里吗？”
“别多管闲事啊。”那男人推了冯栩安一把，“我是她男朋友，她跟着我来的。我得对她负责。你哪根葱？”
冯栩安日常锻炼，没看着那么孱弱。看他手挥过来，她刻意站定，没被他推开分毫。
“负责？”她无言地看着那男人，“带陌生人在家抽大麻，把自己女朋友赶出去，就叫负责？”
冯栩安冷笑，“佛州大麻不合法，你心里清楚吧。你没想过你会吓到她？”
“关你屁事啊。”那男人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手机正孤零零躺在那。他突然被激怒，拽住了冯栩安的领子。
他低声威胁道，“你没听过吗。别人家务事少管，小，心，出事儿。”
“徐凯！”秦新琼急着拽开两人，“我朋友只是来帮我拿东西的——”
冯栩安冲着徐凯笑，“行啊。我这人就特爱做实验。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还真挺好奇，能出什么事儿。”她转向秦新琼，“还走吗？”
秦新琼点点头。冯栩安眯着眼按住徐凯的双手，示意秦新琼进去收拾行李。
徐凯像被打了激素的疯狗一般，力度极大甩开冯栩安，一把将秦新琼拉了回来——
“你他妈要和我分手？我自甘堕落，你他妈又是什么好东西！”
秦新琼急急地摇头，“我不，我不！我没有想和你分手，你放心，我不分手！”
她的眼泪串珠似的掉下来，足以昭示她现下的惊恐，“我不会和你分手的，所以更不会举报你。你先松开我，你和你朋友在家里玩，我也没有办法睡觉，我明天还要上课！”
“不分手就行。不分手就可以。”他松开手，神经质地念叨叨这两句话。冯栩安看着他，只觉得后背发冷。这人精神完全不正常，秦新琼还不打算和他分手吗？
秦新琼挣脱了桎梏，快速来到冯栩安身边。她推着冯栩安进入到房间里，一言不发的打开一个大行李箱，不要命的将自己东西快速往箱子里扔。
冯栩安立刻懂了她的用意。她不打算再回来了。
冯栩安站起身，在房间里绕来绕去，看到女生用的东西便放到随身的包里。在三分钟之内，两人收拾好了一个大行李箱。打开房门时，外面那三个人已经恢复了面色，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往外走。空气中奇怪的气味更重了，让人忍不住皱起鼻子。徐凯狠狠吸了一口，向空气中吐出来一串烟气。
“女朋友不听话，晾她两天也行。”他语气不着调地吹着牛逼，“谁他妈在乎她啊，爱他妈去哪去哪，正好在家还耽误我们玩。”
他大声喊道，“敢报警试试。我他妈不弄死你们俩。”
两人没再废话，捡起手机后直奔电梯。快到一楼，秦新琼这才呼出一口气，可呼出这口气后她喘的更急了，就像是吃了什么东西噎到一般，不断地大口呼吸着。冯栩安看着不忍，轻轻拍着她后背哄她。
“别怕了别怕了。剩下的东西都别要了。”
“嗯，”秦新琼歉意的看向她，“希望不要影响到你。他变了，他现在真是条疯狗。”
冯栩安犹豫了一下，确认道，“不会真的不分手吧？”
“去他妈的，这种狗娘养的还不分手，留着两周后过年吗！”
柔柔弱弱的秦新琼竟有如此血性的一面，冯栩安十分意外，免不得另眼相看。她余光一瞄，秦新琼后肩处已然由红变青。她轻轻拍了两下，压着满肚子火走到前台处。
“楼上416房间，有人在吸大麻。”
前台人员一脸愕然站起身，拿起电话呼叫保安上楼查看。冯栩安带着秦新琼离开了公寓。
夜风萧瑟。秦新琼用眼神扫描着空荡荡的车位，一脸迷惑。冯栩安径直走向了街头那辆孤零零的小黄车。
她拍拍后座，“嘿嘿，来吧，请上座。”
秦新琼愣了，“你车呢？你骑自行车来的？”
“被人撞了，正好送修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哦忘了，你有箱子，咱打车回吧。”
秦新琼愣了一秒。
她突然冲上去熊抱住了冯栩安。那种遇难脱险后重获新生的哭声，在深夜空荡的街上爆发了出来。

第14章 Quarter 1（14） 她的楚河汉界
风从不偏心某个时辰。温热的风夹着特有的湿润，平和的吹向每个过路人。
尽管不合时宜，可这风吹得冯栩安很惬意。Aqua在一个小巷子里，一到夜晚，这附近像个鬼城。好在这公寓离冯栩安家并不远，两人推着行李一路说说笑笑，再斜穿个马路，就到了。
冯栩安家的公寓楼设计的很巧妙，两栋楼中间用一个天桥穿起来，刚好给底层留了足够的庭院空间暂时停车。现下两栋楼中间的门口处停了一辆黑色的911，冯栩安看着有点眼熟。她隐约想起了什么……
冯栩安心里咯噔一声。糟糕了，那会她问完游远话就忘回了。她拉着秦新琼快步走到车前，车里空空如也，没有人。
屏幕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大多数是游远的，中间还夹着几个陌生号码。冯栩安赶紧回拨了一个，也没人接。
秦新琼看着冯栩安莫测的脸色，试探问道，“……怎么了？”
她们停下脚步。A栋楼那边传来公寓楼保安的无奈声音。
“先生……真不是不帮你。您女朋友不接电话，我们实在不能放您上去……”
“哎呀，大哥，您也谈过恋爱吧，您肯定也理解，我女朋友跟我这儿玩失踪，我担心的要死，总不能等她出事了咱再回头聊吧！这样，您陪我上去看一眼行不……”
“真的不行，抱歉。要不你再给她打几个电话？”
冯栩安回头对秦新琼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她飞奔到公寓门口，大喊。
“游远！我在这儿！！！”
找了半天的人声音突然在脑后响起，游远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回头，冯栩安抿着嘴，跟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站在那儿眯眼笑，一脸欠打的模样。
游远带着气，没理她。径自执起那保安大哥的手握了一下。
“感谢您啊，这一晚被我折磨的不轻。危机解除了，我走了，回见。”
他目不斜视，直接路过了冯栩安，往车那边走。
“游远！！！”
他脾气来得急，但是冯栩安也分的清好赖。她撂下一句莫名其妙危险的话就不再回复了，游远急的在那边一直问她怎么了，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想试试吧，让冯栩安别背着他偷偷干坏事，冷静别冲动，冯大胆能不能别那么疯什么都想试试，赶紧回话……
看这时间，他八成是扔了那trader的直播跑过来找她的。
她一溜小跑，赶在游远上车之前拽住了他的胳膊。那人假模假式地还要用点劲往前走，但是他的劲儿冯栩安可是知道的，一看现在就是装的，撤着力呢。冯栩安想笑，但是还得努力憋着，拽着游远的胳膊，俩人推推搡搡来到秦新琼前面。
她掏兜，将钥匙递给秦新琼，“B栋616，门牌号顺不顺！你先上去，屋里东西随便动随便用哈，我一会就回去！”
秦新琼一脸坏笑，挑了挑眉，十分有眼色地转头走了。
夜有点深了，一阵风吹过来还有点冷。冯栩安十分巧妙的抱住他的腰，拱在了他怀里。
“晚上好冷啊……”
难得她投怀送抱。游远只能认命地把她抱紧，推进了车里。
他握着她吹得有些冰凉的手，看来是真冷了。捂着捂着就又来气了，怎么到现在一个解释的字都没蹦出来啊！
她立刻拽住他往回拽的手，“不是我要抽什么大麻，我也不是傻子。”她顿了几秒，斟酌着说，“秦新琼和她男朋友吵架分手，半夜没地方去，我去给她接过来。”
游远无语，“你拿啥接的。拿你那自行小黄车？”
“这，自行车也是交通工具嘛……那，那天我去麦当劳drive through，看我前面那人骑自行车等饭呢，也能买！别瞧不起自行车嘛……”
“少跟我扯。你去接她，问什么大麻。”
“就……在秦新琼家楼下闻到点味，我就好奇了呗。科罗拉多的大麻合法呢，就好奇佛州的啥样。”
撒谎精。
游远默默吐槽她，但也没戳穿。不过她不是什么蠢人，也不用担心她做蠢事，使劲追问反倒容易把她逼急了。
游远缓和了脸色，“那最近她都在你这儿住啊。”
“嗯嗯，她这几天找房子，找到了就搬走。”
“那你们怎么睡啊……她睡沙发？”
冯栩安被他问的一愣，“当然是睡一张床啊。”
他捏捏她的脸。她外部皮肤触感很绵腻，有软绵绵的弹跳感，手感令人上瘾。他吞吞吐吐，语气一派关心，“秦新琼睡觉会不会挤人啊……”
他终于舍得抬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里使着坏，“你家床够大吗？我家床特别大，我那床垫都是精挑细选的。”
“所以……你要送给我？”
他鄙视她，继续道，“那多费事儿啊……”他开始胡说八道，“有简单办法，我愿荐枕席。”
冯栩安看这人已经被哄好了，就打算撤，“别得寸进尺。”
看她起身要离开，游远又拽住了她。
“手机拿来。”
冯栩安递给他，一脸好奇，“干嘛？”
他摆弄了一会，给两人的手机上都下了同一个软件。
“迈阿密不是什么太安全的地方，下个定位软件，万一有什么危险，我能快点过去。”
她这才想起什么，“今晚……耽误你正事儿了吧？”
游远轻哼了一声，将手机递给她。冯栩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今晚丢下自己的事情跑来这里，这让她心里有一种难言的亏欠感。
在之前的恋爱关系里，她是不被允许去打扰对方的。对方的一切工作事情，都比她情感变动来的重要。都别提什么实质性帮助，就连偶尔的感情宣泄也只能换得对方冷言冷语。她并不算是经常宣泄情感，只偶尔熬了几天只睡了个位数，她头疼的说几句累了，通常只能换来方煜行冷冷的几句，你应该知足，你现在生活还不够好吗，苦难都是最甜的那一阶。
她听到这话时只觉得心脏被刺中，疼痛呼啸而过。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她太过于幸运，应该感恩。可再幸运的事情，拆分成细节运转下去，终归也会有烦恼。只因为她总体幸运，她就不再有资格对着身边最近的那个人，就这繁琐复杂的生活，说一句累了吗。
说到底，没人关心她究竟是什么感受。
她以为这就是成年人的感情世界，无血无肉，只干巴巴的一句“我还爱你”撑着两人的关系，却日复一日食不知味，连一分爱都品尝不出。她又想起游远说过的那句话，不要和亲近的人一起合伙。她突然了悟，原来过分诱惑的利益和平淡的生活搅在一起，日常柴米油盐的冲突情绪都多了几个出口，轻易地从这里转移到那里。
这让她在怀疑爱和坚定爱中反复摇摆，对依赖有种本能的抗拒。
她下了车，突然的愧疚让她情绪低落。
“对不起……今晚耽误你的事情了。下次其实不用管我的。”冯栩安吸吸鼻子，“我自己有分寸，不用过分担心。但还是谢谢你。”
车门啪地一声被关上。
她一脸正经的划分界限让游远沉默。她走后，他依旧坐在车里，并没看她走远的背影。她突然的疏离让他很沮丧，有一瞬间他想，真他妈自作多情啊。他怎么忘了呢。她是谁啊，年少创业，年纪轻轻就卖了公司的股份，脚踢渣男，绝不会放过仇人的一滴血。
她什么都可以，她并不需要他。他的那点担心，被她显得真不够看。
约好的office hour刚好在国际金融课后。冯栩安在走廊里巧合的碰上了秦新琼，俩人一同上了电梯。
“安安，我感觉你们公寓挺好的，我今天下来的时候问了问，还挺巧，刚好有最近能入住的。我就签了。”
“那挺好啊，”冯栩安赞同道，“那你前男友那里怎么办？你和他……提分手了？”
“提了啊。”秦新琼丝毫没有任何压力摆在脸上，“我那天主要是为了能跑出去，怕他那几个朋友跟他合伙发疯。我今天说分手，他不肯，我威胁他不分，我就告诉他妈他用学费吸毒。但是他分了，我绝对保密到底。嘿嘿，打小报告永远都好用啊。”
其实还说了些别的。
那天保安来得快，把徐凯他们抓了个正着。不过公寓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下次再犯就会把他赶出去。只是徐凯那恶心人的嘴脸太过渗人，秦新琼不想和冯栩安提起。
冯栩安按了按她的头发，“这小脑袋瓜还真挺好使啊……”
电梯到了二楼，门打开，游远站在门外。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上有一抹简单的粉黄色条纹，添了几分活泼。游远抬头，突然脚步往后错了几步，好像被吓了一跳。他转了转头，周围也没有其他的电梯下来，犹豫了下，还是进了电梯。
冯栩安：“……”
那人很自然的站在前头，背影坚决，似乎也没想过要和她打招呼。她心里一沉，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
手机嘟嘟地响，秦新琼发来了消息。
秦新琼：咋啦，你俩昨晚吵架啦。
冯栩安：没有啊……
几人的目的地一致，都是老师办公室。另外两位队友Mike和Tyler已经在庭院中等他们了。今日来找老师的目的很简单，大致过一遍presentation是否契合老师的话题要求，从老师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得分的ABCD了。
大胡子教授听说他们要自己设计一个APP，对此相当好奇。可在听说内容以后，却思虑了许久。
“你们有想过你们的目标客户群体吗？”
“像你们刚才提过的Lemon，它是专门做保险的，所以他的界面很简洁，只提供了车房等选项。但是你们这个创意虽然好，但是太广。我看不到什么人会感兴趣。”
倒不是他们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最一开始，他们的目标便是广义的人群。广义，这个定义太大了，不是一两分钟能讲出来的。现下的office hour比实际的presentation要长很多，老师都会觉得迷惑，那更不用说实际的presentation。
“但我很喜欢你们的形式。视频很直观，大概让我了解了你们的想法。希望你们回去再打磨一下内容。新人时期总是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做好，但是沉下心来，仔细思考一下，你们究竟要吸引到什么样的人。”
看起来还没那么糟糕，起码大概框架不需要改变了。几人约定好，最近再多搜集几个crowdfunding案例。算算时间，还能再约一次组会，期间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随时再沟通。
冯栩安想起些什么，向前追了两步，牵起游远的手腕。
“你能再给我讲讲你提过的那个Robinhood吗？”
游远却像触了电一般，立刻抬起手躲开。冯栩安面色尴尬立在当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他冷淡的很。
她立即松开手，后退了两步，“对不起。”
今日天气阴冷，庭院中灰突突的，空中飘起了小雨。一片叶子被吹到冯栩安的脸上，她躲闪着眯了几下眼，借故将叶子从脸上抹开，顺便停在了原地。她转头换个方向走开，尽管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去图书馆吧。不要有问题就发问，自己去查。
按照图书馆的索书号，冯栩安看到了几本书，都是如何使用Robinhood来进行股票交易的指南，对她的问题毫无帮助。Robinhood只是新型的Fintech软件，和crowdfunding并没什么关系。可她刚才灵光一闪，除了免交易佣金之外，Robinhood到底哪里吸引到了这么多人？这背后的运营逻辑又是什么？
她草草的浏览着书籍，一页又一页，每次看到Robinhood这个词，就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他刚才格外冷漠。
冯栩安确信，她还是不太擅长恋爱这种事情。和人长时间相处是个太大的课题。创业是冰冷的，解决掉数据，解决掉策略，统一好利益，一切还有希望。可人的感情是莫测的，会将一切都推入失控的边缘。她努力的摇摇头，将这些杂念都清除出去。
她来到附近的桌旁，先将书放了上去。外面天色渐暗，她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暂时还不想走，默默叹了口气。将书翻到下一页，一个新鲜的数字3%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向下粗略读下去，逐渐有些激动，赶紧推开椅子坐下，逐字逐句重读。
“Robinhood作为一个免费交易账户，却可以开设个人养老金账户，提供3%的个人养老金账户match。”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两双手交错，按在了书上的3%处。来人声音很低，在她的耳边慢慢解释着。游远身上带着清冽雨水的草木气息，来得似乎匆匆。冯栩安抬头，夜幕中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在昏黄的路灯下变的细密，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微疼，略痒，样样感受难以忽视。
“美国企业一般都会向员工提供一种养老金形式，叫401K，”那声音的主人将下巴磕在了冯栩安的头顶，声音低沉，“员工可以自愿选择扣除一部分工资，放入这个养老金账户，随着员工的工作年限增加，公司会为员工提供扣除部分的特定百分比，作为福利，进入员工养老金账户。Robinhood的个人养老金账户也是如此。假如你投资1块钱进去，Robinhood会给你0.03美金在账户里，作为你的个人福利。”
冯栩安立刻想起自己曾经算过的年金。这一秒她突然举一反三，明白了现值的重要性。
冯栩安一本正经评价道，“十分实用，目标人群十分清晰。吸引来的人，都是些对财务规划相当有概念的人。”
游远看她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你是唐僧吗……我这么妖娆的在你背后抱着你，你却只想财务规划……我真服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不满地执起她的手暖自己。冯栩安看着他此刻的样子，和office hour那会判若两人，她……看不懂。
“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啊。”
她犹豫着，在想要不要直接指出。
“你刚才……不是还不想理我？”
反倒是轮到游远诧异了，“什么时候？”
冯栩安抿抿嘴，没说话。刚才那情形，他突然甩开自己，总不会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吧。
“我刚才去抓你，你就好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一直没理我。”
她的手突然变凉，眼睛看向地面，偶尔小心翼翼瞄他一眼，似乎有点紧张。刚才的话……她欲言又止，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能感受得到，她在努力措辞，尽量让每一句话都像在陈述事实，不夹杂任何的情绪。
游远轻易就看穿了她的假意平静。昨夜她那该死的疏离感被此刻的她亲手驱逐，游远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她并不是刻意对自己疏离，而是习惯如此。
他声音带上点愉悦，“我有个毛病。”
冯栩安听闻此言，感觉游远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她盯着他，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咳咳，”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我……社恐很严重。你有没有发现，我没有什么朋友？”
她回想起开学时的传言，好像对上了。
他继续解释，“我特别不适应在人多的公共场合和人亲密……你没发现，我每次都是旁边没人了，才敢靠近你。”
冯栩安难以置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在公共场合，我和你走路得离八丈远，跟革命友谊似的？”
游远攥住她的手，眼神激动，“那你这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她尴尬，“没，还没。”
“我努力克服一下。但是需要一点时间。我上次谈恋爱都是几年前了，那会也是那样。可能这是……我一资深单身狗的恶习。”
可他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进攻，“那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再像昨晚那样说话。”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图书馆里的人零零落落，此刻安静的很。二层的透明落地窗外洒进一片暖洋昏黄的灯，屋内一片温馨。冯栩安还在回想，昨晚她说什么了……？
她听到他低落的呢喃，“我知道，我在你的生命里很微不足道。你很厉害，也很独立，身边有很多人爱。可我不想你看不到我对你的担心。”
她闻言眼神闪烁，避轻就重道，“昨晚？我说什么了？”
“你跟我道歉，说你自己有分寸什么的。”
“我看到了呀，你对我的关心。”冯栩安十分不解，“所以我才因为耽误了你的时间跟你道歉，才谢谢你。”
她说完，生怕他觉得自己歉意不足，继续补充道，“你不要生气了，我真没想到你会因为我的一条信息就过来找我。下次我会跟你说清楚需不需要你的帮忙。没说就是不用你担心。”
他手僵硬了一下，坐直了身子。
她根本就不懂，他根本不是因为事情被耽误才生气。可要他说出来具体是为什么生气，他还没抓到头绪。
游远只知道她心里的楚河汉界已经成了定式，他不喜欢。他心里凉了几分，叹了口气，缓缓的站起来。
“算了，回家吧。”

在过年这一天，冯栩安终于拿回了自己的车。
Keith十分靠谱，据说是换了车门，其余的划痕都靠工匠手工填补上了。价格也十分喜人，四位数，中段开头，保险公司利落的赔付，顺便喜洋洋地给冯栩安的车保险涨10%。
不过好在不是所有事情运气都差。好歹现下，期中考试结束了。
“安安，你都不知道我多惨。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会计和猪最怕过年？”
冯栩安正在开车，听见许令宜这句扯淡话，无奈地瞭了她一眼。
许令宜继续感叹，“咳！何止干会计的怕过年，就连会计专业学生都怕过年。我们那期中考试是专往过年那天赶啊……我那会刚失恋，芝加哥苦寒无比，臣妾考完期中考试，孤苦伶仃，一个人行走在回家路上，一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比一个凄凉，回到冰冷的家里，满室荒凉，我冷得发抖，边给泡脚盆放热水边大哭……”
冯栩安哭笑不得，“芝加哥苦寒无比，但起码你能点外卖……在迈阿密失恋的话，你只能一边吃Chipotle一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