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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选神明by简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15

执微只想冲上去掐他的脖子,像吊炉烤鸭一样把他揪起来。好在她做过社畜,忍耐力不亚于饲养十只比格和五百只鸭子的忍人农场主。
她咬着牙忍住了,但也气笑了。
“好啊,好得很。”执微笑眯眯地说,“就留我和你。”
她喝过基因进化剂,她保证如果打起来,可以把麦特欧打到烤鸭变烧鸡。

第195章 我来审判 最亲近的陌生人
麦特欧想和执微单独谈话的请求太过激烈, 荣枯便出来为他打辅助。
荣枯向侧面迈出一步,微笑着邀请安德烈:“也请安德烈副官给我一个和你单独说话的机会吧,请。”
她的姿态很从容, 执微瞥了她一眼, 看见她衬衫肩袖处的夺目勋章。
安德烈始终望着执微的脸色, 在执微终于轻轻颔首表示同意后,他才退后半步,离开了护卫执微的警戒范围,和荣枯一起沿着沙坡向远处走了。
执微望着他俩的背影,顺着安德烈笔直挺括的背部平移开视线,望向荣枯松柏一样的背影。
“你真的有一个很好的副官。”执微对麦特欧这么感叹。她始终觉得荣枯是一抹坠不下去的晚霞。
“谢谢。”麦特欧无所谓地答道,他不怎么当真,还有心思和执微玩笑,“但别认为我会夸回去, 安德烈可实在不算个很好的副官。”
执微忍住了心底的不耐, 努力放平神色, 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她追问着:“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麦特欧?”
麦特欧并不急着步入整体,他疑惑地歪了一点脑壳,绿眼睛幽幽地看着执微, 露出一点野兽似的执拗。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对我的印象不是很好吗?我们之间怎么发展到这种境地的?”麦特欧作出不解的神情,“其实,我一直认为, 我们才是最应该亲近的人。”
执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我六公拿到第一名之前,你可从来没用这种态度对待过我。”
之前麦特欧对她的态度, 可都是亲近中带着股疏离的,哪有这种追上来也要强行谈话,还非说她和他最亲近的态度?
执微心底涌出一种想法,啧,麦特欧,会不会是有什么top癌啊?这这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谁火和谁玩吧?
以前自己第一的时候,他拽得牛牛丁丁的,后来别人第一的时候,他在旁边一副谦虚后背恭迎前辈登基的样子。
现在对家第一了,就立刻滑跪,满脸都是“咱俩早就应该玩得好了”的样子,还拉着她开始说悄悄话。
这什么人啊?执微更烦她了,拳头都紧了。
幸亏执微来这儿第一天就遇见了安德烈,哪怕是最早见面的赫克托,神殿的接待人员,人家也只是有点讨喜的谄媚,都没有这么前倨后恭惹人发笑吧?
麦特欧品到了执微别扭狰狞的表情。他不在乎,只是挑起眉尾,露出一点嗤笑:“你不信我。好吧,可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体贴地放缓了语速,因为他知道,当执微听清楚他接下来说的话,执微就将收起全部此刻揶揄的神情。
“只有我知道你的私心,你也知道我的。”麦特欧慢吞吞地说,“我同你是一样的。所以。在众人恭维我虔诚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他们也是那样赞美你的。我也总是在想,我和你,我们一起愚弄了世界上所有的人。”
执微的心跳速度钝钝地慢了下来,她开始正色地盯着麦特欧脸上每一处变化着的表情。
“说清楚一点,麦特欧。”她的语气温柔又轻缓。
麦特欧打量了一圈这两层防护罩,确认远处的荣枯和安德烈听不到他和执微的哪怕一点尾音。他确保自己接下去的话只会出他之口,如她之耳,而后就会消散在沙洲昏黄的色调里,不会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这才说道。
“你的污染值是零,执微。”
他说出了一个星际间公认的事实。而后,才提起自己。
麦特欧:“但我当初是怎么爬到维诺瓦主捧竞选人的位置上的呢?那么多的前辈竞选人,那么多的贵族支持者,为什么我这个第一次参选的竞选人,可以拿到维诺瓦主捧的资源呢?”
“你真应该仔细查查我的,执微。但你一直不怎么在乎我,我在维诺瓦里都没发现你的眼线。”
于是,这个被麦特欧刻意对着执微遮掩的事实,直到此刻,被他亲手在执微面前撕开面纱。
他的声音短促有力:“因为,我的污染值是0.7。”
执微看见他雾蒙蒙的绿色眼睛,如猫一般眯起。
“执微,在你一月一日露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天生的朋友和敌人。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就像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执微的颅骨似乎粉化坠地,溅起层层烟尘,遮住了她的思绪。
她可以清晰地听见麦特欧说出的每一句话,但刹那间她的眼前只剩下他开开合合的嘴唇。
他认为,他和她是一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愚弄了选民的、不够虔诚却被捧上神坛的竞选人。
麦特欧不够虔诚,执微是知道的,她知道像是麦特欧这种贵族,肯定都不够虔诚。瞧,最虔诚的都在疗养院里呢。
可她不知道这个,她不知道麦特欧的污染值是0.7。
0.7和0离得很近,也就代表着他和她对待神明的态度,离得很近。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近的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执微以为她分析出来的,虔诚信徒堕落为污染者,不信神的人被信徒拱卫追随的真相,是隐蔽的。她以为这是人类不知道的,是贵族有浅显的认知,但仍然无法突破世界三千多年的惯性桎梏而尽数总结出来的。
因为人们不知道这个真相,于是一边推崇虔诚地信奉神明,一边迫害着最虔诚的狂信徒。
因为人们不知道这个真相,于是歧视虔诚信徒的血脉,定义他们的原罪并进行围剿。
执微以为一切都是命运无常的折磨,直到此刻,她听见麦特欧的污染值是0.7,他是离她最近的人。
这意味着,麦特欧只需要窥见他自己的内心,就等于觑见了她对待神明的意念。
他一定意识到了真相,他是星际宇宙间,最接近真相的人。
麦特欧单手撑在桌面上,托住他的下颚。他露出了一些倍感无聊的神采,语气却兴致勃勃地说起他的过去。
“我从小就意识到这个世界是颠倒的,执微。为什么人类要对神明虔诚侍奉呢?祂活着的时候,当然给了人类无数的好处,翻翻历史记载,祂活着的时候,真可谓是有求必应啊,许什么愿都能得到满足。”
“想要财富的,就可以拥有黄金,想要土地的,城市就为你夷为平地。想要死去的亲人重回人间,唯一神也会满足这样的愿望。直到……人类对着死人照旧腐烂,长满尸斑却活跃的无意识躯体终于泛起恐惧,直到许愿亲人复生的人类,亲手杀死复生的亲人……”
麦特欧扯起嘴角:“祂的确无所不能,只是祂自己无法永生。只这一点,祂便是无能了。”
执微的脑子被这惊天消息惊得有些发麻。但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她在麦特欧嘴里听见他对唯一神的不屑之后,她还是立刻本能地开始套话。
“你的纲领是重塑旧日辉煌,将世界重塑为旧日景象。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迎接唯一神的复生,期待唯一神复活后奖励祂最忠诚的下属。”
“我不希冀着神明的复生。复活神明的戏码……”他眉眼淡漠了几分,“行不通的。”
他在维诺瓦见过。执微笃定地窥见了他未说出口的意思。他见过这样做的很多次,他只是没见过成功的。
麦特欧:“三千多年的历史里,人们失去祂,得到了三百多个选神出来的低配的祂,于是人们更加渴望祂,美化祂。以至于人们忘了,祂没有人类历经长久幻想中的那么强大。”
“或许祂只是掌控了某种力量,先于我们成为神明。而当神明越来越多的时候,神明也不过是人类的另一种称呼而已。”
执微看向麦特欧,眼神陌生。她看着这个世界翘起地壳的人。
麦特欧:“我在心底蔑视着神明,可所有人都说我对神明最最真心。真心?我哪里有真心?偶尔,我也会说句实话,我说,妈妈,或许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虔诚呢?”
他神秘地笑笑:“妈妈回答我,说,傻孩子,你一定是害羞了,你看你测出来的污染值,你是最笃定的信徒。你不必承认你对神明的爱,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赤诚。你一定会为斯瑅威和维诺瓦带来荣耀。”
最后一句是重点,为斯瑅威,为家族,为维诺瓦,为组织,带来荣耀。
于是麦特欧从小就明白,他是不同的。他不必做什么,在别人眼里,他就已经做了许多,做到了极致。
他温和地对执微说:“在这违逆事实的世界里,我们要操纵它,才能借力去到更高的地方。”
“执微,你和我是仅有的清醒的人。你该感觉到的,我对你的那些攻击,只是顺着维诺瓦的意思,没有下过死手,不是吗?我舍不得你死掉,我最珍重你,比我的亲人、朋友、副官都要珍重。”
麦特欧的皮肤本就白皙,他现在说话情绪激动起来,脸颊都泛起涨红,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无法清醒。
他当然没有注意到执微停滞的眼波,没有看见执微掐在掌心的指尖。
麦特欧:“所有人赞美你的污染值为零,赞叹你对神明虔诚无垢的纯洁之心的时候,执微,我望着你,就像望着另一个我自己。”
“0到0.7有切实的差距,但差距也没那么大,不是吗?至少,我和你的心思,是全世界最接近的,不是吗?”
“执微,执微……”他柔曼地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徒步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中的一汪水。
他有多么激动,执微就有多么恐惧。
她不是害怕麦特欧这个人,她惧怕的是,她和麦特欧,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曾长久地、无比地相似着。
麦特欧的纲领,是重现旧日辉煌,为了这个纲领,他在公选里提议计划杀光污染者和污染种。
执微一直以为,提出这个纲领的麦特欧,是真的想排除那些“污浊的”“肮脏的”“堕落的”东西。
执微以为他不知道真相,才这么做,她甚至想过,麦特欧或许是一位极端的神明拥护者,为了清除污染,根治乱象,他才用这样的纲领竞选。他想复兴唯一神存续期间,没有斗争选神,没有太空监狱疗养院的“和平”日子。
可是,现在,麦特欧清晰地告知她,他知道真相。
……这一切都太疯狂了。
他知道无辜者被迫害,知道虚伪者登临高塔。他明白一切,还用这样的纲领去选神。
在一阵眩晕里,执微将手按在了桌面上,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青色的脉络里汩汩流淌着鲜红的血,里面奔涌的红色同样流淌在与她相同的生命里。
【屠杀污染种】和【成为唯一神】,是一种人的两面。念头起复之间,被赞颂着救世主的功勋,或是化作一柄屠宰的利刃,刺向同胞温热的躯体。
“除了你,还有很多人知道这个真相吗?”执微开口的时候,发现她的声音已经喑哑。
麦特欧微微扬起下巴:“当然不。”
“人类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卑劣的。人们喜欢用纯白的纱包裹住裸体的自己,用高尚的道德作为行路的指引,于是便真的认为自己走过的路都盛满了褒义的赞叹。”
他轻轻摇头:“谁愿意承认自己日日以利益为先,骨髓中都流淌着贪欲,时时刻刻都在渎神呢?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个。”
“比起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当然要指责别人是这样的人啊,那才更符合人性。”
“所以,哪怕谁隐约觉得,咦,我似乎不够虔诚,我似乎对神明没那么严肃,哪怕谁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一点,谁会仔细想下去呢?”麦特欧说,“不会的。更何况,再怎么低的污染值,也是5到60这个区间,个位数极其稀少,普遍见着的低污染值,也要两位数了。毕竟,神就在那里,成为神的道路就在那里,谁能真的不信神?”
麦特欧抱着胳膊,目光流连在执微的眉宇间:“只有我是维诺瓦千百年间罕见的0.7,和常理之外的,完全不信神的你。”
他对执微感兴趣极了,之前只是一直遮掩,到了此刻,好奇的神色爬满了他的面容,他不错眼地盯着执微。
“我始终不明白,零就是零,真的是零啊,一点浮动都没有啊执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的家庭、亲人、成长环境是怎么引导你长大的?你怎么会野蛮又不讲道理地将自己的污染值生长为零呢?”
执微能看出麦特欧对她的好奇。但她没有为他解答疑虑的心思,她唇色泛白,抿出的冷笑都显得有几分虚弱。
“你对我真好奇啊,麦特欧。”执微低声道,“但我对你更好奇。”
“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做着十亿百亿人里唯一的觉醒者,一边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按着错误的规则行事呢?”
执微怎么都想不通。
麦特欧是个疯子,他甚至连装傻充愣的事情都不屑去做,刻意 地有心地残害无辜者的纲领,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摆在面上。
执微一向不喜欢不知者无罪这种说法,说出来总像是在为谁开脱什么似的。但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道清她心中想法的了。
如果麦特欧真的毫不知情,还提出他的纲领,执微也只会觉得他太在意重塑过去的安定了。
结果,他知道。
他知道这一切,也明白真相,却还提出这样的纲领,用那样的纲领去选神。
麦特欧疑惑地看向她:“我是维诺瓦的竞选人,信奉智慧主导下的规则,有何不可?已经成型的,沿用了三千多年的规则,又对我是有利的,我为什么不尊崇?”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哪里做得有失妥当。
“我们是既得利益者,执微,难道你真的觉得疗养院里那些虔诚的狂信徒无辜吗?他们未能被收容的时候,做过什么有利于人类的伟大事业吗?他们难道不是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办法,才不得不将所有的信念依托交付给神明吗?”
麦特欧说起这些,神色有些倦怠,显然毫不在意。
“这样的人,被收容起来集中处理,反而稳定了社会环境。连自己都不笃信的人类,无法稳定自己的内核不被侵染的人类,被监禁、歧视、放逐,有什么不好?”
执微倍感荒诞地笑了:“你说得好有道理啊,麦特欧。”
她感知到痛楚弥漫在她的躯体里,尖锐的刺痛叫她清醒。“那我问你,他们为什么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办法?因为贵族可以有私人星域,可许多人住在昏暗的地下城里;因为每位神明都出自银红,小组织会受到联合绞杀;因为诞生下来就裹挟着原罪,要法条开恩才能去学校获取一点知识。”
“因为无路可走,被人群拥挤着走向了社会规训为真理的康庄大道,结果这条道路是死路,越走越下坠。”
执微看着他铂金的发顶,这灿烂耀眼的颜色,如针一样扎进她眼底。
她敛下眼神,轻轻道:“你知道,你分明知道一切,你是这里的我啊,麦特欧。”
“可你却依旧提出那样的纲领。”
麦特欧蹙起眉毛:“我的竞选纲领怎么了?”
他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觉得,他们被冤枉,就不能杀掉为我出力吗?拜托,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可以出力为我做些什么的机会诶。”
“污染者,本来也是在疗养院里迎接漫长的虚无,死亡对他们来说不是恩赐吗?污染种,长期活在歧视里,死亡对他们来说,不是解脱吗?”
执微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她竟然……她过去竟然在许多个瞬间,想过输掉竞选,随便输给谁都行。她想输掉竞选,被淘汰,解脱出自己,自由地游荡在宇宙间,寻找回家的方式。
也就意味着,在许多个瞬间,她会推着世界走向麦特欧成为神明的道路。
她明白,他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在演讲时候,连完整的计划都拿出来了,他是真的会掀起屠杀。
为了……为了什么?杀掉纯洁的信徒,为了显得自己是更纯洁的信徒。
麦特欧鼓动着她:“我是诚心地邀请你加入维诺瓦的,执微。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密,我们理应是一体两面,无论我们谁赢下来,都是我们二人共同的荣耀。”
“我们都不信这个社会运行的底层逻辑,所以,执微,我们的纲领都是颠覆这个世界。”
执微被气笑了。是啊,颠覆这个世界。重塑旧日荣光,和成为唯一神,都是颠覆这个世界。一体两面,在对待神明和污染的态度上,她和他也真的是最亲近的陌生人。
“麦特欧,你刚刚说爱,说真心。你有爱吗,你有心吗?”执微喃喃复述,自言自语,最后笑了一下,将尖利的刺痛顺着喉头咽到胃部,“不,应该是,我有心吗?你是看着,顺应一切自顾自发展,我也只是看着,毫不插手。”
她和他在许多时刻,并无区别。
麦特欧没听懂执微的话,执微说出来的这段话,叫麦特欧很是费解。
他费解到有些诧异了:“你没插手?没插手是什么意思?你那么多的铁票仓,连组织破灭了,你的个人发展都毫发无损,甚至支持率更加稳固,这是你没插手的结果?难不成你一路旁观着就拥有了这样的成绩?你在说梦话吗?”
执微深深地吸气,重重地呼出,直到肺部揪紧,大脑逐渐清晰。
麦特欧和她说这些,因为他觉得这是他与她亲近的底牌。或许在他的想法里,她听完这些,就会与他引为知己,快乐地加入维诺瓦。
可惜,可惜麦特欧用他自己的思维方式去构想执微的反应,可惜执微不是另一个麦特欧,可惜执微永远只是她自己。
执微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那里的麦特欧。
“离开沙洲,现在。”她毫无感情地开口,“我们之间本是无话可说,麦特欧。”
麦特欧微微仰着头,灰绿色的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
“你……我……我们……”他嗫嚅了两下,就被执微打断。
执微:“从来没有什么’我们‘。”
“走吧,麦特欧,离开我的沙洲。你不必担心我将之前的对话说出去,就像我不会担心你将这个真相说出去一样。像你说的,我们是既得利益者,在扭曲的规则下为自己谋取好处,掀翻棋盘后,世界都会倾覆。”
她望向他,说:“我不会轻易掀翻世界的,麦特欧,请放心。”
麦特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带着不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他走了之后,执微撑住的面容逐步破碎,眉宇间泛起痛楚。
执微感觉胃部像是被灼出了一个洞,密密麻麻的疼痛紧紧绞了起来。她缓缓俯下身去,手掌按住胃部的位置。
安德烈赶了过来,看见她不舒服,立刻弯腰观察她的情况。
“怎么了主官?是不是他给你下毒了?好哇,我就知道他一丁点儿的好心都没有!要不要我去联系地肤,立刻封控沙洲,让他走不出沙洲半步……”
安德烈没得到执微的安排,也只是过过嘴瘾,他没有联系地肤做什么封控,只是调来舰艇,将执微扶上副驾驶舱。
在封闭的空间里,执微靠在舱壁上,脸色和唇色一样,白到近乎透明。
安德烈一直在和她说什么,他的声音就回响在执微的耳边。
但这一瞬间,执微只能听见自己的耳鸣声,她听不到任何安德烈关怀的、活泼的、担忧的声音。
她脑海中回荡着麦特欧唇边的微笑,那种矜持优雅的笑容,像是刺进她胃部的蛇牙,毒素已经蔓延至她的全身,叫她的呼吸都泛着疼痛。
他该死。
刹那间,执微心里涌出这个想法。
他意识到了这一切,哪怕他无力无法改变,至少可以缄默。他却明知真相,而去残害无辜者。
在世界判处平民是恶徒的时候,宇宙间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对他们第一个举起屠刀。
首罪。知情而作恶,毫无同理心。按着任何国家的法律与道德,他都应该被处以死刑。
可他现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在追寻着这个世界最伟大的梦想,成就这个世界最了不起的事业。他与她竞争,有很大一批支持者是他的拥趸,人们不看他的道德,仅仅因为他的姓氏、血统、来历便支持他。
人们不在乎死去的同胞,因为丧钟不曾响彻耳际,因为死去的不是自己。
她靠在舱壁边,捂着胃部,缓解着她痉挛般的疼痛。她身体好得很,可胃是情绪器官,巨大的情绪起伏叫它抽搐般的示警。
安德烈伸长身体,使劲靠近她,蓝色琥珀样的眼睛倒映着执微额前的冷汗。安德烈不说话了,他将手臂探过来,轻轻握住执微的胳膊,担忧地凝望着她。
于是一片安静里,只有执微重重的呼吸声。
他该死。
这道念头如星子般的光晕似的逐步扩大,一点一点烧成火焰,燎原般在她心头烧着。
直到执微开口,说出了一句安德烈瞳孔缩紧的话。
“……杀了他。”执微脱口而出。
安德烈握着她手臂的指尖陡然用力,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执微紧紧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她知道她刚刚说了什么,也知道安德烈一定听清楚了她的话。
安德烈倒吸了一口冷气,执微望见他如揉皱春水般的蓝色眼睛,瞧见他蹙起的眉心。
这居然是她说出来的话。哈,她都诧异自己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杀了他。在这一刹那,她是真切地这样想着。
她没有资格夺取谁的生命,她不代表法律,也并非统治者的身份。可刚刚,她蓦地生出这道杂念,似乎有什么更重要的信念,在那一瞬间攫取了她的灵魂。
此时再度回忆,剩下的不是惊恐后怕,而是坚定。
这道念头,闪电般地掠过执微的脑海,之后,就彻底无法消散了。
吞噬别人的生命,这本应是一股黏稠、肮脏的、黑暗的欲望,代表着掠夺同胞的生机。可在执微的心头,却奔腾起沸腾不灭的热血。这欲望的确是黑色的,但却是红得发黑,是凝固的鲜血般的暗红。
涌起这个念头的执微,坐在副驾驶舱,透过舷窗望向沙洲昏黄的,遍布沙尘的土地。
她深切地感知到,她身体内部像是出现了一块碎裂的琉璃,是她自己一道一道裂缝切割出来的。
她想要杀掉他,可现在,在她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分明是她的一部分已经被杀掉了。
在这个异世界生活即将满七个月的时候,执微破碎掉自己遵从公正法治的躯壳。她冲上不属于自己的位置,青涩稚嫩地向着世界宣告了她的判罚。
她升腾起这个想法,她便无法丢弃这个想法。
一片死寂的沉默里,安德烈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即便执微说出了可怖的话,哪怕执微的这个计划将没有葬身之地,安德烈仍然没有露出畏惧她的神色。
他只是轻轻开口,像是为她分析起来似的,提出了这事情里最难办的部分:“他是竞选人。”
是啊,麦特欧是维诺瓦的竞选人,是预备役神明。杀他和屠神没有区别,而且他被维诺瓦保护着,甚至更加艰难。
执微点点头:“我知道。他是神明竞选人,是未来的神明。”
“所以更可怕了,不是吗?”执微轻哼,“他这样的人,是未来的神明,这简直和鬼故事一样。”
麦特欧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有病,总之麦特欧一定不正常。
他或许是极端自私,或许是反社会人格,总之他的想法超出了执微的理解。执微忘不掉他那双洋洋得意的,找到同好般凑上来的熠熠闪光的灰绿色眼睛。
“杀了他。”执微坚定地说,“我从不信将人放逐在虚无中是比死亡还残酷的折磨。”
就算疗养院的无期徒刑会消磨掉人类的意志,让人类忘却自己,在空白虚无中迷失,执微也不会给麦特欧找那样长久而“平淡”的结局。
执微:“他这种不珍惜生命的人,谋夺着他人生命的人,就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收割性命。”
“灵动的眼神归于死寂,温热的身体终于冰冷,只有死亡真切降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死亡是平等的,生命是平等的。”
安德烈担忧地望着执微,他担心执微,担心极了。“没有人能审判他,神明也包庇他。”安德烈犹豫道。
执微:“我来审判。”
执微说完,自己愣了一下。她苦涩地笑了起来,想起她的妈妈爸爸,她的老师,她的副官。
用鲜血染就的红色旗帜的一角作为领结,将镰刀斧子佩戴为徽章,她分明是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她相信着世界运行的逻辑,可反抗的念头也永不曾坠落。
执微切实地感知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在这异世界里,又怎么能分清失去和得到的区别呢?
失去,也是成长,也是强大。
执微明白,到了此刻,她必须做点什么。“到了联系荣枯的时候了。”她轻轻说。
她望向安德烈,用陈述的语气道:“你会帮我。”
安德烈紧紧地靠向她,像是依附灯芯的飞蛾。“当然。我甘愿为您献出一切,主官。”他低下他的头颅。

执微望着安德烈, 半晌,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一滩黄连水泛起涟漪, 复杂又酸涩。
现在, 执微和麦特欧, 是真的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她和他之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彼此都拽着对方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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