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内暗恋by黎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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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按阿姨说的,去玻璃花房逛了逛。
晚上花房开着恒温灯,有些刺眼,没待太久,打算离开,听见“哐”的一声。
青花瓷茶杯摔碎在地上,碎屑溅开。
小叔谢昌捻捻指腹,“抱歉,手滑了。”
谢望忱睨了眼瓷渣,“原来是手滑,还以为是小叔在给我下马威。”
小叔看向窗外。
月光下,一排水竹还未来得及修剪,干枯发黄。
“望忱,听说你前阵子去香港,亲口答应把港口生意的代理权交给祁家?”
港口生意曾长期亏损,谢望忱回国初期,爷爷让他拿着练手。他花了三年时间才重新盈利,近年利润十分可观。
谢望忱在商言商,“我要祁家的技术,这是他们提出的条件。”
祁家养了很多研究所,研发的新技术可以大大降低能耗。
小叔见他承认了,连点太极都不屑打,一股虚火从下冒到上,“到底是为了置换技术还是为了不让我接手,你心里有数。”
他没有经商天赋,谢成杰也不争气,手下的分公司没几个账面能看,拆东墙补西墙,坐车山空。
港口如今稳赚不赔,流水十分可观。谢鹤群几年前交给谢望忱打理,明年年初到期,谢鹤群有意到期后把经营权转给小叔一家。
小叔:“爸念你年纪小,隔代亲,对你多些偏爱。”
“这些年我也不跟你较真,我们都姓谢,你从我这抢东西,是左手倒右手。”
谢望忱闻言轻哂:“决议都是董事会一票票投出来的,我想知道小叔打算怎么较真。”
小叔脸色铁青,转头长长叹了口气,“你为了让我出局,明里暗里谋算多少我们心知肚明。港口生意是谢家发迹的根基,你说给外人就给外人。”
“好,我和你婶母,你可以当做仇人。成杰和樱樱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也可以翻脸不认。”
“你爷爷呢?他年龄大了,经不起你这么胡闹。”
谢鹤群把他们两人叫到茶室后出去取茶叶,还没回来。
谢望忱看了眼门外。
小叔了然:“这里不是没有茶叶,他这么久没回来无非是想留时间我们叔侄好好谈。至于他的意思,他要是支持你,今晚也不会让你回来。”
宋汀沅听到这里,想到山庄上庄曜凯父亲的话,‘儿子总比孙子亲’。爷爷是有意压着谢望忱。
不远处有拐棍着地声传来,是爷爷回来了,她不敢再听下去,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谢望忱眼神失焦片刻。
在家里,说到爷爷必然能触动他。
小叔谢昌知道他这一点,抓住时机:“望忱,当年的事是我无心之失,你心里痛,我心里更痛。”
“我没想到大哥会夜里开车,我只是……”
谢望忱指节攥紧茶杯,掀起眼皮,黑眸满是怒意。
宋汀沅思绪万千地回了客厅。
客厅里,梁樱已经走了,婶母和谢成杰在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谢成杰见她过来,投去一眼。
爷爷一直操心谢望忱婚事,谢望忱不感冒。宋天邦在酒局上怎么推荐女儿的,他有幸碰到过也见识过。
宋天邦还真有手段,居然真把人嫁进了谢家,听说还只是继女而已。
她也有两把刷子,把老爷子哄得乐呵呵,不管谢望忱接不接受,她都能立足。
婶母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对她进门没叫人不满,进出随意,见到长辈也不叫,真当自己家了?
“小宋。”
宋汀沅刚坐下,就听到婶母叫她,她起身:“婶母。”
婶母梁申玲把空水杯推过去,吩咐,“麻烦帮我倒杯水,要温的。”
不远处就有阿姨,一般这种事不都……她微怔,说:“好的。”
她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水盏,又拿过婶母的水杯。
梁申玲叫停,失笑,“水盏里的水不知放了多久,都陈了,我喝不惯,想喝新鲜的。劳烦你去厨房跑一趟了。”
厨房在另一栋房子里,她去倒好水,放回去,“婶母,水好了。”
梁申玲没喝,看着杂志,十多分钟后才拿起,手一搭上去,责怪:“怎么这么凉,我不是说温水?”
她回答:“您放着一直没喝,所以凉了。”
梁申玲温声,“你看我,一看东西入迷就忘了喝了。再帮我倒一杯吧。”
看出是故意为难她了,她只好又去倒。
倒水只是个小事,虽然厨房在另一栋房子里,可往返一趟也不过五六分钟,梁申玲要的是她的服从度。
梁申玲见她有不情愿的意思,对着她背影改口:“换成橙汁,晚餐的东星斑有点腥口。”
“对了,”她柔声:“要鲜榨的,厨房有橙子。”
说到底,不是大事。宋汀沅说:“好的。”
“婶母要是觉得自己的手多余,可以不要。”谢望忱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大步过去,把宋汀沅端着的玻璃杯,重重放回茶几。
水在杯中晃荡,洒出来。
梁申玲懵了,她和儿子想的差不多,以为谢望忱压根不在乎宋汀沅。
突然被呛,面子挂不住。
又不知道他们谈话的结果,不好撕破脸,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不空,让侄媳帮帮忙么。”
“你这么说,真是……也太伤婶母的心。”
梁申玲边说边往外找谢昌的身影。
谢望忱拿过沙发上宋汀沅的的包,“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我的吗,没有了。”她就带了一个包。
他牵着她手出去,“我们走。”
晚风潇肃,他身形高大,挡住了绝大部分风。
小叔一家和谢望忱虽然不和,但面上撑着,使绊子的事不会摆到明面。
她知道婶母为什么敢明目张胆为难,无非觉得宋家高攀,看不上,想治一治她。
谢望忱步伐平稳,可她能感受到,他情绪并不平稳。
眼看到了车库,她问:“我们直接走了?要跟爷爷说一下吗。”
“他知道。”谢望忱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自己去了驾驶位,一刻都不想多待。
他发动引擎,搭在方向盘的指节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试了两遍,他放弃了,忽然想抽烟。
他向来严格克制欲望,尼古丁麻痹带来的短暂放松和致瘾并非基于真实只是空花阳焰的幻想,就像他多年小心谨慎,才能不出任何差错,从未有过一次情绪性驾驶,也多年没有对任何人展示真正的情绪。
他语气如常:“我让赵晋过来,先送你回家。”
“公司有事没处理完,我过去一趟,晚点回——”
“还好吗?”她看着他,轻轻地问。
“抱歉,”他按了按眉心,说:“再有这种场合,我不会给他们一家为难你的机会。”
“我是问你,你还好吗。”
不是很精明的人吗,怎么明明很难过还在照顾她的情绪。
他微顿,似是没想到她是在关心他,不过到底没正面答,只叮嘱:“我让赵晋过来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她看到了。
看到了他发颤的手指。
不知道她走后,他和小叔又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愉快的事。
只是为了生意上的事闹成这样?肯定不是。
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不会为了利益致亲人于不顾。
她想起高中有一年寒假学校留了一批精英参加物理竞赛,拿奖的高考能加二十分。
谢望忱班上推荐了他和另一个男生。他俩交情不错,一起去冬令营集训。
后来寒假结束,开学她听说他违规离队,半夜翻墙去网吧,被带队老师取消了比赛资格。
一个人有人追捧就有人讨厌。没去成竞赛的人幸灾乐祸:“真觉得自己了不得,想干啥干啥。嘿嘿,踢到铁板了,早听说了带队老师铁面无私,谁求情都不鸟的。”
“挑衅主办方的老师,这下如他所愿了。”
她去楼上给老师送教案,看到他被罚在教导处面墙思过。
敲开办公室的门,迎面走出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
女人对她轻轻一笑。
是他母亲。
那是她第一次正面对上她,温柔知性,那个笑差点让她目眩神迷。
她不禁驻足,偷偷听他们接下来的话。
他妈妈走过去,“谢望忱同学,说说,怎么回事。教导主任居然打电话到我这里。十多年来第一次,我得让孙姨晚上做满汉全席纪念。”
谢望忱望天,说了实情:
不是他半夜离队,是同班的朋友,朋友家里单亲,从小被妈妈拉扯大,在集训队听说妈妈进了急诊,六神无主哭了一通,要请假去看,带队老师只顾得奖指标,不肯放人。
好友差点和带队老师打起来,谢望忱按住他,说别急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晚上关灯后帮朋友翻墙逃出去。
然而千算万算,没算到半夜管理员会来查人,谢望忱冒充了朋友答到,自己被记了违纪。
“你还挺伟大呢。”谢望忱母亲说。
他靠墙抄手,端着很帅的架子,“没办法的事,人老妈把所有希望放他身上,要是知道他因为自己生病没了竞赛,高考加不了分儿,得急成什么样,肯不肯继续治病都是个问题。”
“我不一样,我用得着加分儿吗?”他跟妈妈讨巧。
高中,把高考看得比什么都重,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了冬令营,单因为朋友间的感情就放弃了,背后一堆闲言碎语也从没解释过。
后来谢望忱母亲没有责怪他,反倒问那位同学母亲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停车场,谢望忱下车靠在车门,拨通赵晋的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谢总,是我,怎么了?”
他道:“来一趟……”
后面的话没说出,因为宋汀沅拉住了他。
她说:“我不回去。”
“让我陪陪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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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望忱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有今晚的家宴。
爷爷在乎他——早亡儿子儿媳的遗物, 但更在乎整个家族的平衡。
他从谢昌手上拿的,不及谢昌毁掉的万分之一。
谢望忱习惯隐藏沉重的一面,因为愿意接纳他的人早就离开了。
被偏爱的人才能心安理得展露负面情绪, 就像小孩感受到不会挨骂才敢说实话。
“我不回去。”
“让我陪陪你,可以吗。”
暮秋的夜晚星光暗淡, 地灯照不清宋汀沅的脸庞,只一双担忧他的眼睛无比清晰。
手机那头的赵晋等了会儿没等到老板的后话,问道:“谢总,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来一趟哪?我现在过来。”
宋汀沅又轻拉了一下他衣角, 知道他不是真的去公司有事, 只是想一个人消化而已, “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 有人陪着会好很多。”
他护她多次,她也应当在他时候做力所能及的事。
谢望忱对赵晋说,“不用了。”
寒冷的空气穿过呼吸道,让人更加清醒。
他挂了电话, 仍然沉默着。
她转过身,和他一起靠着车门吹冷风, 慢慢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说,想有个人聊聊, 我就在这, 我很愿意听。”
她说完,就真的只是安安静静的,专心陪在他身边。
谢望忱注视着远处, 不知在想什么。
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宋汀沅穿着裙子,时间久了不禁摸了摸胳膊。
谢望忱脱下外套披给她,“去车里。”
他把车内温度调高。
她捂着外套,突然说,“要不要去吃夜宵?”
说完觉得有点突兀,又补充,“你晚上没吃多少。”
居然有留意他吃东西吃了多少。
见他面色有了和缓,她莞尔,“我开车。”
谦虚:“你知道的,我技术还行。”
大方:“夜宵也是我请客。”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插科打诨的一天。
他上了副驾。
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随便。随便是最难的。她想了想,去他带她去过的那家药膳食补餐厅。
餐厅在闹市区,人声喧嚷,烟火鼎沸。
这也是她提议吃夜宵的另外原因:人一低落,很容易胡思乱想,沉浸在不好的回忆,然后更难过,恶性循环。
人群是天然的能量场,听此刻人们真实的声音,看当下的一草一木,到人群中去,到真实中去。
无论残忍和悲伤如何强大,都只发生在过去,而我们脚下通往的是未来。
未来,总是充满希望的。
上次来只知道餐厅是他朋友的,这次终于知道是郑家的,挂在郑霖名下。
接待他们的是大堂经理,经理带他们去了他常坐的二楼靠窗的位置。
谢望忱给她拉开椅子,“你先点菜,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好的。”她坐下。
经理跟去谢望忱,悄声告知庄老和新夫人也在,询问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庄老是庄曜凯父亲,百花丛中过,片叶全粘身,刚和一个女投资人结婚,信誓旦旦这回是真爱。顾及庄曜凯,还没办婚礼。
谢望忱婉拒。
经理很懂人情世故,“好,庄老先生不会知道您过来了。”
宋汀沅菜单翻来翻去,点了两个菜。
侍应生看出了她的纠结,推荐:“谢太太,贝母鳜鱼是我们的招牌菜哦,清淡有回甘,您可以试试。”
“对了,上次的低温慢煮鲍鱼佛跳墙您还喜欢吗?下午新到了一批鲍鱼,您要是喜欢也可以点呢。”
“上次点的菜你们还记得?”
时间隔了很久了。
是有用餐记录之类的?
“记得,不过也不是每道菜都记得啦。”侍应生笑吟吟:“上次你们来之前,谢先生,提前来电了解菜品功效后,预定了几道菜,所以我们印象深点,还记得。”
“提前预定的?”
“是的呢。”
那他还挺会吃的,应该也喜欢,她说,“那就还是上次那些吧。”
窗边视野开阔,闹市霓虹闪烁。
嘟嘟——
手机震动,有新消息进来。
她点开,是陈钦洲发的。
他们没加微信,他工作软件私发的。
他的头像也是一只狗,小型犬,白色雪纳瑞,装饰很多,扎了小头绳和彩色小发卡,和他一样花里胡哨。
陈钦洲:【而且什么?】
上次他俩聊天,她说了“而且”两个字欲言又止,没说完。
他还想着这事。
工作软件有已读功能。怀疑他是守着手机的,她一看,不过三五秒,他又来了一条:【不回?】
又来二条:【您说的,不懂的可以问你】
“……”曲解她的意思有一套,宋汀沅引用他上面的话:【我指工作】
侍应生抽开对面的椅子,“谢先生。”
“谢谢。”谢望忱坐下。
她不理了,把手机放到一边,“你回来了。”
他状态好了很多,和平时没两样。
见她屏幕是工作软件,说:“有事?”
“不是,没有。”
二楼人相对较少,旁边几桌的客人陆续吃完走了,侍应生去了别处。
菜现做,一时上不了桌。
两人对坐,突然冷场起来。
今晚的情况,找话题显然是她的事,然而她实在不太擅长。在老宅车库安静陪他吹风,不是她真的有多么沉着善解人意,而是真想不出能说什么。
奶奶身体不好,乔琳琅长期在国外,她难过的时候,大多时候也是一个人消化,表达和疏解情感上算木讷的。
“你堂兄和堂妹为什么不是同一个姓?”
所以这话一出口,自己都惊了……
明明和那家不对付,还提。
还不如问要不要再添点菜。
他没觉得有不对,说,“各自跟父母姓,婶母姓梁。”
梁樱跟梁申玲姓,谢成杰和谢昌姓。
“哦。”
不知是不是因为老宅终归住着童年,放置着久未触碰的柔软,而今晚的月色又太好,思绪飘远,他提起小时候的事,说道:“我本来不叫现在的名字。”
她好奇:“那叫什么?”
他喝了口餐前润喉汤,“谢成旺。”
“哪个cheng,哪个wang?”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成那个旺吧。
“就是你想的那两个字。”
“啊?”
他们这一辈是“成”字辈。
谢家家族观念很重,他出生时,爷爷的父亲也就是祖父还在世,郑重其事翻了几天字典,给他挑了个“旺”字,和谢成杰的“杰”相对。
[谢成旺]他母亲作为九十年代初伦敦艺术大学留学回来的人,在看到这个名字时两眼一黑。
她研究许久,把“成旺”改成“成望”,又改成“忱望”,勉强算拯救。
祖父对字很看重,略有微词。
他父亲对母亲百依百顺,却也家族观念重的,两人婚后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小小的分歧。
不分歧还好,一分歧,母亲索性把顺序也换了,忱望——望忱。
她听他说完,觉得十分有趣,生动,没想到他妈妈有如此叛逆可爱的一面。
她喃喃:“望是希望,忱是纯粹,忠诚。”
“望忱,好听。寓意也好。”
“还好换了,”她说,“多亏了你妈妈的品味。”
她想象了下他叫成旺,脑子里随机匹配一个敦实土土憨厚的人物形象,实在是……
他转头一笑。
“你笑了。”她捕捉到他的笑容,琥珀色瞳孔发亮,“你终于笑了。”
他又笑了,锐利的眉眼舒展,没那么严肃,言语间仍有一丝倦意和遗憾,“她品味的确很好。”
涉及到他家人的事,她不好多说,低头摆弄餐具。
窗户的倒影中,菜一道道摆上,玻璃攀上一层水雾。
恍惚间,水雾凝成一个中年女人温柔的轮廓。
宋汀沅饿了,老宅那个窒息氛围,味同嚼蜡,能吃个半饱都不容易。
他发现她点的跟上次吃的菜大差不差,“你喜欢这些?”
“嗯,我也喜欢。”上次吃完,有几道确实味道不错。
他不知她“也”字怎么来的。
又是满桌大补食物,她顾及上次补过头大半夜被热醒的经历,举旗不定,最后盛了一勺八宝饭。
八宝饭用了十二种粗粮,山泉水泡发后木锅水蒸,既最大程度的保留了营养又口感软糯清甜。莲子和薏仁软透,送入口中像蜂蜜淮山泥。
他说:“说说你的名字。”
“我名字没故事,是奶奶取的。”
仔细想想,也算有吧,“我五行缺水,邹女士找了一堆带水的字,然后选了两个好听的字。”
“汀沅。”他念。
简单的两个字,念在他口里有种暧昧不清感。
她埋下头吃八宝饭,故作没听到。
一口又一口。
再抬起头,手边放了一碗新的。
八宝饭离她稍远,他用木勺装了一碗给她。
谢望忱:“她叫你汀汀。”
他动作语气都是自然而然,看不出任何越界。
“嗯,奶奶一般这么叫,朋友的话,叫汀沅比较多。”
他对佛跳墙情有独钟,伸筷两次。
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盛了小碗递给他,“你好像喜欢。”
文火慢熬的汤汁咸香浓稠,中间一颗完整的海参。
旁边侍应生看到这一幕,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宋汀沅反应了一秒,海参最大的作用是补.肾利精。
谢望忱勾唇,如她所说小噙一口,“味道不错。”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他又盛了一碗鲜肉丸子汤给她,“带水的。”
五行缺水的宋汀沅接过,回敬:“好的,谢成旺先生。”
碗里放了白瓷勺,白瓷碰壁。汤是咸香口,入肺的却是鲜甜。
他望着对面的人,眼眸微沉,说了句什么。
嗓音很低,几不可闻。
“谢谢。”
这次他本来又是一个人的。
乔琳琅上周离开营销部,轮岗到了策划部。
每到一个部门都要重新适应节奏,甚至得转换思维,思考方式,开始的两周是最忙的。
看完了过去一个季度的案例,忙到深夜终于能放自己进卧室。
她住的是父亲留给她的公寓,在郊区,离公司很远。想到明早又得六点起床,她扑到大床上,发誓周末一定不能懒下去了,一定一定联系中介找房,租一个离公司近的房子。
每天通勤三小时的地狱生活不能再忍了。
她打开宋汀沅对话框,打算跟好友鬼哭狼嚎一通,不料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等着,对面一会儿输入中,一会又没了,一会儿又输入中。
终于在合上眼前收到对面的消息:
没有长篇大论,就两个字:【乔乔】
聊天就聊天,突然单发名字一定是大事。她精神了,等了会儿,对面却没再发来任何文字。
她按捺不住:【怎么了】
【……】大晚上的, 吊她好一顿胃口,就为了说明天说,宋汀沅有时候蛮气人的。
不过乔琳琅心里隐隐有所感应, 关于谁。
然而明天又没说成。
省媒体中心召开记者行业交流暨培训会,先识安排了宋汀沅去。
交培会在邻市棠城, 为期五天。
谢望忱也要出差,去藏区。
两人前后脚,一个去高铁站,一个去机场。
交培会第三天,宋汀沅在酒店吃饭,才得知乔琳琅在苦哈哈地找房子, “不早说, 还以为你就喜欢住郊区。我那套房子空着, 你住就好了啊。”
她婚前那套, 四室二厅,在市中心,离乔琳琅上班的地方很近,地铁两个站就到了。开车的话就更近。
“所以你一直以为我是早上不喜欢多睡会儿, 下班就喜欢堵在路上通勤的自虐狂?”
调侃归调侃,乔琳琅不好意思, “白住呀,不好吧。”
“哪里不好,说起来我养了几盆多肉没人照顾, 偶尔还得专门回去浇水, 你去了正好帮我。”她还有事要忙,“就这么决定了,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这周末吧。”越快快好, 她实在不想忍受魔鬼通勤了。回想起来,她都忘了前几个月怎么忍下来的。
“好,我等会给物业说一下。”
搬家过去需要小区物业放行。
宋汀沅执行力一向很强,去会厅的路上给物业打了招呼。
除了物业,还要解决一件事。
她思考片刻,点开另一个聊天框。
万米高空,天空澄澈如一面湖泊。从藏区返回遥城的飞机缓缓落地。
藏区地形多样,天气复杂,适合汽车极端情况测试。
优盛租用了公家的测试基地。
赵晋跟着,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带回了不少有价值的数据。
两人都是航司的黑金卡乘客,空少见他们起身,绅士地带他们去贵宾休息室,“休息室给二位准备了茶点。”
刚坐下,赵晋的手机震个不停,不小心碰了下,一条接一条的来自未婚妻的语音自动播放:
“老公宝贝~下飞机了吗?”
“有没有听话,在飞机上补觉呀?”
“出差辛苦了,一想到你辛苦我就难受。晚上想吃什么,我点外卖。好好给你补补~”
“宝贝,宝贝贝~我们三天不见了,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你我好开心——”
赵晋手忙脚乱,好歹关上,闹了个大红脸。
谢望忱抬了抬眼皮,“你未婚妻?”
“对,黏人得很。”赵晋一副实在没办法的样子:“我一离开她就算着时间。出门坐个飞机她也担心飞机出事。成家了就这点不好,凡事有人想着…诶不是,管着。”
“谢总您比我结婚早,这事儿应该更有体会。”
谢望忱瞥了眼0个新消息的置顶。
赵晋也看见了,对上老板的眼睛,立即改口,“害,我跟她也就是刚订婚,图个新鲜,瞎聊。比不得您和老板娘时间长了,稳定。感情么,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脑子一抽,补了句:“当然,不是说你们平淡的意思。”
谢望忱冷声:“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赵晋手动封嘴。
手机倏然响了声,置顶跳出个红点。
“是宋小姐的,这不来了么。”赵晋简直比谢望忱还期望这条消息的到来。
他给她的备注是汀沅。
她极少主动给他发消息,分别三天,没发过一条。
这条大约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把期望降到最低,划开。
汀沅:【落地了没,什么时候回家?】
赵晋发现对面的老板面有悦色。
谢望忱正要回,新消息闪进来:
【方便帮我个忙吗?】
“……”
汀沅:【我房间衣帽间第二个橱柜,打开,里面有个大象灰的包,打开,里面有……】
十多分钟后,休息得差不多,赵晋看了眼行程表,问:“谢总,直接去公司?”
他道:“先回长华湾。”
那晚他最终也没有同意把港口代理权从祁家收回给小叔,爷爷没多说什么,把名下的船舶公司股份给了小叔,表面上这事算揭过了。
那句爷爷爱他,更在意家族平衡是真。可总归是爱。爷爷未必非要他交出什么,也是想试试他对当年事情的放下程度。
车上,赵晋记起一件事,将近年底,各大传媒公司都在为明年的招商做准备。
企业赞助媒体,媒体为企业背书,扩大知名度。
但也不是什么媒体都赞助,媒体的调性、影响力、受众匹配度、权威性等等都在考察范围内。
优盛有固定赞助的几家媒体,合作融洽。
他看到项目部的审批,先识也伸来了橄榄枝,走流程考核,先识大概达不到合作标准,受众重合度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