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臣子们都重生了by月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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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承明听着想到了县衙里的一个熟脸,平时开会的时候也不起眼的到场,领着衙役们闷头做事。他又想起来当初去救秦先生的时候,进县城前先让毛大统领去拿当地勾结起来的百户等人。
毛大统领也补充:“团练咱们也到处都见。就是那些乡绅大户,邻里街坊组织起来一起安排建房子的人,还有——平时城里探信的人。”
这是指整个柳州城中组成几百个棋盘据点,暗中担任探查情报职责的那些百姓们了。
而团练其实就是城里所出的民兵队了,齐承明恍然的想想黄先生平时身边跟着的那些汉子,什么基建工程,修房子翻地沟,打井挖地,都靠他们。各种厂里铺子招工,忙得热火朝天时也是他们帮着维持秩序,帮县衙四处传播公告,抓捕流浪恶犯。
……这样听指挥的一群人,原来是一直存在的。
只不过他们的归属来自乡绅与高门大户,俸禄和粮米也来自地方筹集。
他们不归齐承明管,不属于齐承明的私军,也不归县衙府衙管,只是平日听从官府和齐承明在调令差遣办事。
齐承明心里有了主意,终于说出了他的念头:“有一句话我觉得该说了,咱们柳州城从原本的下等县人口涨上来,最近什么都在日新月异,变化得很快,管理却很难跟得上。总不能次次都让我的禁卫军,还有知府大人你的府军他们出动帮忙吧?”
严格来说,他们就不是干这种事用的。
陆裕虽然觉得都行,嘴上却飞快的附和:“王爷说的是,这是打算……?”
秦留颂听到这里已经吸了口气,心中沉着。他忍不住撇了陆裕这个草包一眼,抢先一步说出来:
“巡检和乡兵团练们平时负责的事情又多又杂,想必殿下是因为这个觉得转圜困难的。近来外地逃窜过来的流民越发多了,这月已经有两起在路上遇到强人或是豺狼虎豹遇害的事例了,我想,从乡兵的人手中专门组建出一支队伍去做训练、巡逻等事,怎么样?”
齐承明投过去一个赞赏的讶然目光,回过味来。
秦先生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抢先一步把话说了。这是正确的,只要他这个王爷还算有点样子,这样图穷匕见的话就最好由他的属下去说。
秦先生是像平常的小德子小成子一样,在维护他的脸面。
陆裕也听明白了,眼皮都不眨的装糊涂:“这个好啊!巡检平时已经忙不过来了……编制只有那么多,衙役们也不能天天拿去帮忙,再招人专门加强武备才好。”
“回头我找知州大人商量。”陆裕痛快的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把齐承明清清白白的从里面摘出来了,“咱们城里的稀罕厂子铺子越来越多了,不看护着也不行啊,想必那些本地‘大户’,也会同意的……”
齐承明听得会心一笑,对他的表情越发和缓了,端起茶水隔空敬了敬:“辛苦知府大人一趟,这民兵队越快建立越好。”
毛大统领也听明白今天为什么会叫他来了。
他和少年皇子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中的深意犹如千言万语。
明白了,民兵队肯定是交给他来管着了。
毛大统领这么想着,恶狠狠的又嚼了一大口羊肉,像是要吃进去很多力气。
杨甜娘忠儿和小德子小成子全程没有听懂在讲什么,前者也不纠结,甜娘只是一心关注着自己与丈夫和忠儿的吃喝。小德子在一心关注自家殿下,时不时递把手积极表现,专注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心思更细腻的小成子纠结上了。
他刚才似懂非懂,眉头皱的厉害,他没明白的是——简单的一个组建民兵队的事,大家在打什么机锋?这不是说出来应下来就成了吗?
结果烤全羊上方全是眉眼官司,你来我往的,殿下和其他人使得眼色各有默契,就连宋总管都听懂了,若有所思点着头。不在意的人就完全不纠结这些事。
……小成子觉得自己好像挺笨的。
他不能因为喜欢吃吃喝喝,就真的变成一个只知道吃吃喝喝,跟着小德子身后伺候殿下的普通太监啊。
这件事困扰着小成子,一直到大家吃得桌上只留残羹剩饭,毛大统领又四处望了望,风卷残云的用剩下的一点饼子蘸着羊汤,与最后一些残菜塞进嘴巴里,清空了盘子,他才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气,满是结实筋肉的臂膀放松了下来。
“我们这就回去了。”表兄度过了一顿愉快的大餐,心满意足的领着妻儿告辞。
宋故和秦留颂对视一眼,他也满心惦记着民兵队账本粮米的事,叫上碧菽一起告辞做事去了。
等到正院里恢复到剩齐承明和小德子小成子三人的时候,小成子才把自己的困扰问了出来。
“走吧,咱们去屋里慢慢说。”酒足饭饱,齐承明有些昏昏欲睡,他打算回正房的榻上歪着说话。
没派上什么用处的大宫女甘棠恰是时候的递进来一壶温度正好的茶,就退了出去。小德子自在的跟着坐在一边,给殿下和小成子都沏了一杯茶。
——他自己不需要了,刚才那顿吃得顶饱了。
齐承明也有些撑,他强撑起眼皮看小成子:“你以为民兵队是我想建,提出来就行了?柳州现在是我的地盘了,人也全是我的人了,这事还是不能这么办。”
就算齐承明一手遮天了,他也得给自己赤裸裸的行为找个遮掩的借口。因为这是皇子——或者说地方藩王最不该沾染的兵权、最敏感的事物开头。
原本官府里的巡检就是做训练,四处保卫治安用的。这职责已经有一份了,且因为编制难得,俸禄卡得紧,不能听从齐承明的心意随便增加人数。
所以挂靠在官方巡检名下……做不了。
地方招募来的乡兵不限数量,只要粮米管够随便增加编队。坏处是,他们想什么时候来,得听大户们的,想什么时候散,也得听大户们的。平时他们随着官衙和王府的话做事,根本上却是不受控制的,这样也不行。
“所以我们就是——”小成子反应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既然乡兵们是地方乡绅大户组建的,那抛开事实不谈,齐承明又怎么不算柳州城本地的大户呢?他要一支暗地里粮米专由他提供的民兵队,这不过分吧?
这块遮羞布其实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有就够了。
齐承明点点头,躺倒在榻上,用两只手垫在后脑勺上想事情。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组建势力是在肖想以后。实在是时局混乱,没有自己的一支队伍——只靠禁卫军和威勇伯府的退伍老兵们,齐承明心里不安罢了。
到了第二天,乡老耆老们就被重新聚在了一起,效率很高的四处宣传招起了民兵队的人……
弹指间月余飞逝,春光正好。
——齐承明和胡鸿约好的踏青时间,要到了。
五月份的春风拂过, 绿油油的郊外田里一片欣欣向荣。
齐承明穿了一身低调的士人长衫,背了一个小竹箱,走在大路上——就是电视里宁采臣的那一种书箱, 上面罩了油布顶,万一下雨也不怕。竹箱里放了点手绢,荷包, 点心, 竹筒饮子之类野趣的玩意。
小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不大放心,眉头皱着:“殿下, 你今天自己去……”他咽下了后面的话, 啰嗦的说,“禁卫军们会守在附近,遇到了事马上过去的。”
今天殿下要和胡鸿约着去十多里外的一座叫鹰鸣山的地方踏青。
柳州不是什么繁华地方,偌大一州也只有这一个学院稍微出名些,能有几个说得上名号的学子。因为地界贫乱, 平时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出门玩也很难——没有经过百姓们一代代走过的陌生山里是很危险的,毒瘴虫蚊都能要人命, 那座鹰鸣山是书院附近少有能攀登的山, 上面的主干道是走熟了的。
齐承明昨晚辗转反侧睡得很晚, 今天起得却早,少年人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兴致颇高的背着竹箱,大步走着:“没事, 书院的夫子也会去,不会让大小学子出事的,你回去吧。”
这不就是古代版春游吗?齐承明很期待。
他等会还要和胡鸿在城郊汇合,然后一起步行过去。
小德子:“……”
他干瘪的嚅动了一下嘴唇, 心里没底。
自家殿下虽说从小受磋磨,但,步行十多里路去踏青,然后还要爬山。这么高强度……殿下受得了吗?小德子的记忆里,对自家殿下的病弱还很记忆犹新。
不然,还是把府医也请过去候着吧。
小德子驻足在原地,不敢再跟着了,心里却这么盘算着,目送自家殿下远去。
齐承明一路大步走在水泥路上,浑身都是劲,欣赏的打量着周围。
去年他刚来的时候,城郊外还是大片光秃秃的空地,偶有无精打采的农人和光屁股玩泥巴的小娃娃,满目疮痍,很久才能见到人和一小片可怜巴巴的菜地。入目可见都是灰凉之色。
今年这会儿已经大变了样。四处望过去都是绿汪汪的苗和菜,被不同的田垄小道规划隔离开,许多百姓勤劳而忙碌的干着活,有人在龙骨水车前挑着水,脸都涨红了,却带着笑。
齐承明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下。
新开垦的荒地不好种别的,多是种了各种绿叶子蔬菜和小麦,但他记得这条眼熟的路会通往黄叔庄子,半路上有一片地也不错,是种了玉米的实验田。
齐承明就探着头四处观望了一下,很快辨认出了那片陌生的玉米苗苗地。
出了小苗的玉米需要再耕一遍地,几个熟悉的面孔就恭敬的请出了金贵的大牲口,一人正带着水牛在玉米苗地里中耕,疏松泥土。另一个人不时弯腰,清理杂草和顽固的石头或者其他杂物。
牛拉动耕犁的细微响动,孩童帮忙的清脆声,大人吆喝号子的声音,狗的汪汪叫,水的哗哗声,配着大片麦苗田微微摇曳的景象,心旷神怡。
虽是郊外,却热闹极了。
“这下真的是‘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了。”齐承明不由自主赞叹着。
林妹妹的诗好有画面感,而且不会佶屈聱牙,很容易记忆。让他一个高中结束后的半文盲除了“卧槽!”的形容词以外,还能脱口而出。
他垂眸算了算时间。
按照书上给的十年,七八月玉米就能成熟了,但之前种土豆有了经验,柳州这边气候适宜,玉米的成熟时间应该也会提早很多,六……六七月?
齐承明已经提前开始期待了。吸溜……烤玉米!
“齐兄!”胡鸿气喘吁吁的在远处招手呼喊着,跑了过来。他今天只背了一个简单的包袱,灰扑扑的没什么美感,但看起来里面裹了严严实实的东西,沉甸甸的。在肩膀上打了个结,就精神抖擞的跑了过来。
刚到跟前,青年人歉意的连忙作揖:“对不住!让你久等了,家里的石头和草叶——哦,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家姨妈带来的两个孙儿,半夜生了病,我来迟了。”
“要不要紧,大夫怎么说了?”齐承明心里一紧,想起来那两个孩子的年纪。这是怎么了,一起生病?
“吃了药已经止住了。”胡鸿有些哭笑不得,
“昨天姨妈做了工回来,带了三串糖葫芦给我们,我……都这么大了,就留着了。一觉起来发现,石头和草叶半夜爬起来把那一串也吃了。放在井里吊着凉沁沁的他们也敢悄悄的拿,结果吃得闹了肚子,气的姨妈等着他们好了再打屁股呢。”
齐承明笑的嘴角抽了一下:“……”
这皮孩子,果然不管哪里都有啊。天天和忠儿相处着,他都快觉得小孩子都很乖巧好带了。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话,一路结伴继续沿着郊外赶路。
他们再走出一段路,就碰上了络绎不绝的人流车马——这是上山去星君庙的,自从建成开始,每天都有很多人气,连庙祝都被推选出来了,收取的银两凭票过于红火,所以都用去民兵队的粮米支用上了,也算是自产自销。
“人真多啊。”直到今天,齐承明看到这些还是会心情复杂。
胡鸿的感受就全然不一样了,他昂首挺胸的走过了这一段拐上山的路,很是自豪:“建成了星君庙,不少街坊姨娘都在夸我们家呢。”
在他们那几条巷子,胡家也是出名了。
高兴得胡老娘当时还给他死去的爹上了柱香,念叨了很久。
“快些跑!”一道严厉的暴喝响起。
毛大统领那熟悉的大门板身材在远处路过,他手中持着一根柳条,抽打到地上扬起一些浮尘,在他前面是一群半死不活的汉子,跑得面如菜色,脚步虚浮,喘的像是快要死了。
“这就是民兵队吧……”胡鸿也听说了,柳州城组建了一支新的队伍专门来保护百姓安全,清扫周围治安。他的神色微微复杂,嗓音都微微压低了,“……真的能行吗?”
齐承明的表情也有点微妙:“这应该是刚开始。”
这群弱鸡就是他的队伍也没办法。把柳州的普通百姓——哪怕再健壮也是没有训练过的,训练成一支训练有素的士兵,总要花时间精力的。
虽然……一个月了,看着还是这么菜。
实在是大部分百姓身体底子都不算多好,齐承明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养身体,前面没法激烈训练,就先进行了意志力的训练日程。现在才差不多开始逐渐加大训练量,看起来就不堪了一些。
别说他们从城里跑到这边,他走到这里就已经背心冒汗,热腾腾的微微喘气了。
“对了,你带了什么过去?”齐承明不想继续下去,就转移话题的问,他好奇胡鸿的包袱大半天了。
“一葫芦豆浆,一竹筒糯米饭,还有我娘蒸的一包馒头。”胡鸿有些局促不安,还是镇定解释着,“听夫子说,踏青的地方学院会准备些饭食,但让我们不要期待太高,我就自己准备了些——我娘蒸的肉馒头特别香甜,可惜豆腐脑带不过去……风筝我让同窗替我从书院那边捎过去了。”
他碎碎念说着,齐承明心里踏实了很多,也分享自己的东西:“看,这个竹箱子我一直想背一次试试!装水的竹筒能用布条系在背带侧面挂着,落雨了就把顶篷卷起的油布放下来,背面还有一层可以抽出来的暗格子,里面放了点凭票备用,我的风筝放在了里面,差点塞不下……这是个精巧玩意儿,你们读书人真会玩。”
胡鸿对那复杂编织的竹箱子投去了羡慕的一瞥,很眼馋的围着他前前后后的看了半天:“齐兄……你的物件是真齐全啊。”
齐承明低调的咳嗽了一声。
俗话说,差生文具多嘛。
……两个人就这么嘀嘀咕咕着一路赶到了鹰鸣山。歇歇走走,加上说了一路的话,等到地方的时候,齐承明竟然不觉得累瘫,而是身体还行。
他对着湖水照了一眼,少年人面色红润,汗水打湿了额头的鬓发,胸膛微微起伏,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运动过后的健康。
快满格的健康值恐怖如斯!
齐承明很满意,加快了步子。
来吧!让他看看,普通年轻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鹰鸣山脚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各个都斯斯文文,低声交流着什么,氛围和谐。几个年长的夫子刚到,和着几个书院的婆子一起卖力,把小火炉,茶壶,汤瓶,装着糕点的扁担筐子等一一置办起来。
野外只有几块大石头可以充当桌子摆放物件,其他人交谈都得站着,却没有人介意,大家都兴奋极了。又有一领头的青年人过去和夫子说了什么话,乖巧的领着人去湖边打水了。
“齐兄你不认识……今天除了我们书院,好像还有外地的学子过来一起。”胡鸿用眼神悄悄的打量周围的众人,他突然像是变回了最初那副沉默寡言憋不出话的样子,磕磕绊绊的说,“齐兄,你看……!”
齐承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满怀兴致的赞叹起来:“啊,有人已经开始放风筝了!”
湖边的上空飘着三三两两的风筝,隐约看得到全都是新奇的款式,一尾红色的胖鲤鱼,一只翠绿的大螳螂,一个金色挂枝的圆柑橘。
“失策了。”齐承明突然觉得自己的竹箱有些烫手,他没放过风筝,所以也没多想,只是让小宋总管替他买了个普通风筝——是最经典的燕子款。
可爱归可爱,但是,但是现在……总感觉放出去就输了。
“齐兄?”胡鸿骤然转头回来,用一种惊诧的眼神望了望他,“什么风筝,我是说放风筝的——都,都是姑娘!”
他不自然的撇开头,脸侧有些微微的发红起来。
这下轮到齐承明奇怪的看他了,半晌才回过味来:“…………”
胡兄也到这个年龄了啊。可惜……十几岁的小姑娘们放在眼前,这也太小了,齐承明的眼里当然只有风筝啊!他喜欢的成年女孩子,在这个时代恐怕都已经嫁人,当寡妇或者二婚了。
他以后真的能好好成婚吗?
齐承明想到这点就有些头大。
总之,先压下不想了,他要去放风筝!
“胡兄,咱们一起。”齐承明还特地邀请了一下,他没有单独和十几岁女孩子玩的经验啊。
胡鸿迫不及待的应了:“……嗯,嗯。”
他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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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hhhh普通青少年的生活,王爷悄悄观察中。
第106章
“走罢, 我先找章兄要风筝。”胡鸿朝人群里张望了一会儿,看准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抬腿过去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那章兄就递过来一个惟妙惟肖的仙鹤风筝, 水墨作的图,染上了一点画龙点睛般的红顶,煞是好看。
章兄再拿出自己的风筝, 大风筝上画着兰花, 挺拔清雅,工笔水平真不错。
齐承明看得叹为观止, 只觉得书箱更烫手了。
“齐兄过来吧。”胡鸿对他招着手, 引着分别给两人做了介绍:“这位是章季章兄,这位是齐仲齐兄,说起来你们两个的名字还能对的上呢。”
胡鸿平日再不善言辞,在好友面前也开起了玩笑话。
那章季果然惊奇的望着齐承明,齐承明也微妙的回礼后回望过去:“……是啊, 我们的名字都是排行。看年龄章兄比我们都大,我便称一句章大哥吧。”
伯仲叔季。
齐承明化名齐仲, 喻义自己家中排第二, 那章季莫不是家里同辈最小的孩子?
民间有些文采,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取名的,就按照伯仲叔季的排行来取,算是好听又文雅了。
似是人以群聚,皮肤黝黑的章季看起来也挺不擅长与生人交谈, 生涩的说:“那我托大称你一句齐弟吧。我是家中排四的孩子,只是我长兄和三兄不叫章伯和章叔。”
齐承明忍了忍,这种时候不该失礼的露出笑意。
孩子名字若是单字叫这个,那对外叔伯侄子之间称呼真是乱了套了。
“那他们叫什么?”旁边一个好奇的声音插进来, 替齐承明问出了他正想问的话。胡鸿又打招呼,“黄石兄,黄岚兄。”
来的两个年轻人一高一矮,面相没有相似的地方,穿着柳州书院的长衫,手中各自抱着画架颜料,他们也是同窗,依次熟稔的与陌生的齐承明见过礼,好奇的等答案。
“长兄的名字添了一个字为明,伯明。三兄的名字也添了一个字为夜,叔夜。”章季老老实实解答了疑虑。
“好名字!”“这名字真妙。”几人纷纷赞叹,齐承明也跟着夸了又夸。
章伯明,章叔夜,这听起来都是很吉祥又有寓意的好名字,两字也兼具了诗情画意的美感,好像历史上的知名人物就有叫这样名字的,很是耳熟。
但……相比之下,章季这名字就平平无奇了一些。
齐承明有些疑惑章家人既然决定给孩子起好听的名字,其中带上排行也就罢了,老大都这么起了,老二的名字不知晓,但老四怎么……就这么起了个“季”字就完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继续往下细问了。
听起来章兄在家中不怎么受宠的样子。
“走走,今天来了许多外地学子……不少人还带上了家中姐妹,大家认识认识去?”一高一矮两个黄姓年轻人很开朗,就这么招呼着。
不管是齐承明,胡鸿还是章季都连忙摆手或婉拒,表示不掺和了。胡鸿还惦记着放风筝,脸色微微发红:“你们先吧,我们等下再……过去。”
等那两人走了,胡鸿介绍:“他们都是本地的学子,都姓黄,据说多年前的祖上还是一家人呢,两人都喜欢画画,可巧了——一个喜欢画怪石嶙峋,一个喜欢画烟岚云岫,喊着喊着我们就喊成了黄石兄和黄岚兄,刚好也方便区分他们。教‘画’的夫子特别喜欢他们。”
“听说,他们昨天半夜就来这边了!早上还赶着画了副日出呢。”
齐承明听得津津有味:“那等会我去看看他们的画作。”
虽说他的年纪看起来没在场几人大,但听着这些青涩的故事,齐承明都仿佛觉得自己年轻单纯了几岁。
“我先去放行李,齐弟,胡弟,都交给我吧。”章季伸出手,他们总不能背着包袱背囊放风筝。
齐承明痛快的给了出去,把自己那只燕子风筝拿出来,还没捂住做好心理准备,胡鸿就凑了过来,瞧着章季离去的背影,很担忧的在旁边悄声做补充,生怕齐承明这个新朋友错有了坏印象:
“……齐兄见谅。章兄他是初来柳州学院没多久的外地人,以前是在家里上学的,又是庶子,被拘得人情世故都不大通。”
……人情世故确实不大通,可以说木讷过头了。
只说齐承明化名出来行走的这段时间,别人都是识趣的喊他齐兄,不管他看起来有多年幼。但章季却上来耿直的直接唤他“齐弟”了,而且那段生涩的寒暄话也不像是他自己说的,似是他周围有人这么说,他只是在囫囵模仿个大概罢了,十分笨拙。
被他模仿的那人,得是个地位略高的同龄人,自认自己平日是更中心的那种。不然这下意识的说话方式听着就不大尊重。该不会是章季家的嫡兄弟吧?
都这种情况了,齐承明怎么可能生章季的气?
“庶子?”但他对这点很好奇,用气音更压低了一点声音在胡鸿旁边问。
穿越至今,除了齐承明在宫中有嫡庶的概念以外,一路上还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见识,柳州多是穷苦百姓,哪有什么妻妾,官员不够官职没得买妾。现在齐承明冷不丁碰到一个,心里的求知欲非常强烈。
他穿越前和妹妹看了那么多狗血古代电视剧和小说,什么嫡嫡道道的,什么发卖,后来听妹妹义正言辞的强调古代才不是这样的,这只是现代年轻人爱看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
所以,古代嫡庶之分到底什么样?
“他们家规矩大,是有妻妾的那种家族,族中也有长辈是在朝中当官的。你应该听得出来,那章伯明和章叔夜都是嫡子,排第二的章仲和最小的章兄都是庶子……”胡鸿也压低了声音,再多就不愿说了。
这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章季作为一个外地来学院念书、人情世故也不怎么通的木讷家伙人缘居然还不错。胡鸿这是在隐晦的提点他呢。
齐承明脑袋一转也明白了。
胡鸿这样家境普通的学子才是大多数,家里连妾、姨娘这类概念都没有,族中也没有当官的叔伯去依靠。谁会去在意章季是他们家中不受宠的庶子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羡慕仰仗他还来不及。
干说话太惹眼,胡鸿就低头去和他那只风筝的线轮较劲,他的动作也很生疏,以前没玩过似的,口中好奇的问:“齐兄,我听你说你家也有大兄。如果问了冒昧的话,我先赔罪。难道……?”
和百姓之家,官宦之家比起来,商人之家更容易纳妾,也不怪胡鸿有这样的联想。
他再不善言辞也不像章季一样缺乏常识,和齐仲兄弟认识这么久了,又话赶话了,才敢小心的这么问上一句。
齐承明也笨拙的扯起了他的风筝线,虽然他同意不懂这是怎么调整的,他心中思绪飞快,努力说着实话:“我大兄和我都不是嫡子,我亲娘去世了,只有现在的娘了。”
上次齐承明扯谎的时候,说过上面有个长兄跟着父亲在外面做事,他这个二儿子留在柳州。
胡鸿努力捋了捋思绪,恍然了。
那就是这个商人老爷……正妻无所出,所以纳妾生了两个儿子?是不是都抱到太太名下养了不确定,但大儿子以后显然要像嫡子待遇继承家业了,齐兄身为小儿子也挺受宠。
齐兄的亲娘去世了,他上次和老妇人亲密的模样都没让人看出来他不是亲生的,所以齐兄许是抱在正妻名下养的。
——胡鸿还是倾向于两个孩子都在齐老太太名下养。
不管怎么说,胡鸿是明白了。如果家中两个孩子都是庶子,那待遇就都等同于嫡子。怪不得齐兄对这方面没有一点知识,还很好奇的想问他。
胡鸿在上书院之前,对这种大户人家中的嫡庶相处也是完全不懂的,而且抱有好奇心。
他给齐兄解惑:“我听说除了嫡子可以继承家业、着重培养,还有嫡子的娘亲带给他的好处以外,嫡子庶子本身没太大什么区别,那些家族也会培养庶子,就算庶子的成就超过了嫡子……那也是家族帮衬,越强越好。”
“但是章兄……”话题又绕回来了,齐承明不解。
章季这不是被关傻了吗?
“我什么?”章季刚好回来听见,他对齐承明的连声道歉也很茫然,甚至非要追问出他们刚才说什么冒犯他的话,待听了又正常解释起来,全然不觉得别人在背后这么议论自己有什么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