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by赵史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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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海底陵宫,他让她看着自己拿到尊魔之剑,又要求她莅临魔宫。
再到此刻——魔主亲自走下了台阶,一步步,步声清晰。
却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的脸。
人群中,同时有无数人紧低着头,等待着某一瞬。
魔主走到合欢圣女的仪仗之前,冷白指尖颤了颤,等了许久。
太多往事呼啸而过,可如今他只想要此刻了。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缓缓揭开——
然后,顾写尘清冷修竹般的面孔,正对上了一双锋利的豆豆眼。
茅风小蟒被圣女的荒息温养,立在霜淩的衣服之中,吐着信子扭了扭。
“满意嘛?人类。”
“不满意啊?”看着顾写尘逐渐冰冷的表情,茅风小蟒的蛇尾缩了缩。
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谁对谁错,它觉得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顾写尘想当魔主很正常,他都背弃主人堕魔了还不堕厉害点。主人他们想杀他也正常,毕竟他这个魔主实在是太厉害了哈哈。
但那些和它一条蛇蛇有什么关系呢?它已经再次被主人养好啦。
“主人说仪仗一旦开了我就跑,但我觉得挺好玩哒。”
顾写尘没了表情。
牵住帘子的指尖缓缓捏紧,指尖最后一点血色褪尽。
与此同时,圣女仪仗之中密布的气息轰然向他罩门袭来。
巽风叶家的驱魔抑制之术!
能让魔气运转凝滞,对魔丹有很强的不良作用。
顾写尘后退一步,闻到了这气息中的青叶竹味。
……叶家。
她可以来杀他,但她联合叶敛一起…!
不止如此。
当魔宫随着魔主之怒轰然震动,然而四下八方卦阵悄然引爆,形成魔气倒扣的巨阵。
所有惊变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甚至所有魔修都还匍匐在地上,围剿就已经开始了。
顾写尘的目光扫过所有匍匐的身影,黑雾拢过半张脸,恨意像是过水的顽石,被水洗之后,再次清晰地涌了上来。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恨。
大概是他知道,他最后的体面也留不住了。
霜淩知道惊变已起,此时魔修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握着袖中的灵甲短剑,感知着位置,低头,等候自己的那一击。
除魔卫道,除魔卫道,就像顾写尘教我的那样。
一定可以的!
大殿之内,潜伏的四方修士瞬间腾起,刀枪剑戟,所有武器同时向中央的魔主压了下去——
那人一身黑金衣袍,眼底魔气翻涌,无数心魔声响重重而出。
都想杀我。
这里是阴古魔宫啊。
当魔尊入主,这里的一切,随他意念而动。
“不好!!”所有修士在半空中都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魔气镇压。
如果他们不能分散他的力量,霜淩还怎么伺机得手!?
顾写尘眼底的魔气搅动成了赤红,唇角却竟然有笑意。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可能是他识海之中有太多人在笑。
又或者是因为他在万万魔之中,还是能找得到那个人。
他抬手一挥,刀枪剑戟,阵法火光,全都偃旗息鼓,暴力逆转。
他们吐出的血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声音。
瞬间,容纳万人的大殿就空了。
霜淩伏在地上的手一抖,嘴里的糖块嘎巴一声,咬碎了。
魔宫彻底死寂,像是被拉入了一片单独的空间。
为什么单独留下我?因为我暴露了——!
此时霜淩甚至还叩在地上。
她甚至手中还握着灵甲短剑。
她感受到强大的魔气落在她的后背。
她知道,完了。
行动失败了,圣女被抓了。
那魔主正缓慢向她走来。
一步一步,步伐并不轻,压着什么似的。
黑金色的衣摆迤逦铺散在地,像是冰冷的潮水四散,心事一般碎成浪花。
霜淩心跳剧烈,还没完,还没完。
她心中生出无数次曾乍现的孤勇,她默念着倒数,在那双靴履终于停在她面前时,孤注一掷地起身出剑!
那一刻她甚至不敢抬眼。
少女身上荒息浩瀚弥漫,试图压制他的魔气。
灵甲短剑带着曾被教过无数次的完美角度,精确、径直地向那人丹田下腹而去。
他没有挡住!
再给她一秒,她就能做到了!
炽月魔主的凶悍已经远超仙门九洲所有人的想象,如果放任他的失控,天下将彻底失衡。
可是她在刺入他的魔丹之前,忽然看见一片金光。
一颗金丹。
准确地说,是一颗方形的,金丹。
方形的。
金丹……
霜淩那柄堪堪要刺入他魔丹中的短剑陡然停了下来。
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到,如果她执意捅进去,对方并不会阻止她。
可是电光石火间,霜淩猝然收住了手。
世上唯一的方形金丹。
只一眼,哪怕她身死魂消从没见过,她也觉得,那应该是自己的。
为什么。
可为什么?
霜淩的手忽然开始抖了起来,几乎拿不住手中的短剑。
最重要的是。
她看见,这颗金丹,仍然运转自如。
那日玄武金銮顶上,经脉四分五裂的触感还在脑海之中,她用第三种方法解开两人之间的情蛊,自愿殒身九天。
可离体三年之后,这颗金丹其中仍有蓬勃的灵流涌动,如果仔细看,甚至能看到阴阳双合鼎的铭文交错流过。
它像是从没死亡,被人力强行运载至今。
甚至汲春丝的红线,还系在其上。
逆天所为,勉强至今。
霜淩垂落的眼睫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此时此地,她这一刻竟然不敢抬头。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顾——
那人指尖忽地抬起,落在她温热的金丹之上,然后,仅剩的冰蓝色灵流汹涌而入——
魔修三年暴涨,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能在魔修体系之下保留着体内的灵力,然而这一刻,他体内的最后的全部灵流,孤注一掷地倾泻涌入那方金丹之中。
他像是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金丹霎时间光芒大盛,方鼎与红丝交错辉映,刺得她眼底生疼。
然后她感觉到那灵流暴涨的金丹重新抵在了她的丹田处,他的指尖冰凉战栗。
而霜淩终于愕然抬眸。
耀眼的金光笼罩在两人之间,眼前晕作一片,那颗属于她的金丹正在迅速归主。
而属于他们之间的情蛊也在迅速归位。
当初她爆丹之时以汲春丝反镇经脉,护住金丹——如今汲春丝被保留得完好,正在随着那金丹中她的修为一起回到她的身体……
她动弹不得,感受着那股力量重新回归,光芒没入。
而她也终于看清那人的眉目。
顾写尘目光不动。
他像是那座亘古而立的雪山。
他脸上的黑雾全部散尽,那人领襟漆黑洁净,目光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眉目一如当年疏朗清月。
可这汹涌的魔气,这阴寒的魔宫,这道心死去万遍的杀孽。
沧桑巨变。
霜淩手中的灵甲短剑,当啷落地,像是尘埃落定的重锤。
三年光阴,仙魔两界。
你该在九天,为何身在炼狱。
她问不出口,知道他也答不出来。
汲春千丝,条缕缠灭。
在磅礴的力量回归之时,红线同时覆盖两人的经脉,千回百转,归根结蒂。
以魔主之身,重新相连。
霜淩只能呆坐在原地,看着他沉默着,单膝跪在面前。
“顾写尘。”
事到如今,她只知道喊他的名字。
怎么办啊顾写尘。
顾写尘闭了闭眼,身后缓缓升起孤天寒月。
再睁开,眼底漆黑染红,他像是终于咬碎午夜梦回无数次的恨和悔,声如碎玉。
如果从头开始。
从不在峰上那一眼开始。
“这次…我选一。”
可以吗。
如当头一棒, 把霜淩从茫然中敲醒过来。
她像是被雪水浇透,开始觉得冷,唯有金丹融合的地方灼热。
他说什么。
他说选……
“啊——”霜淩猛地回过神, 手忙脚乱地捂住丹田,试图运转经脉之间的荒岚之力,推拒随之归位的千丝情蛊。
可那确实是她一剑剑一天天修出来的金丹,融于金丹的升起阴阳双合鼎之上铭文涌现。
它本就是容纳天地荒息之物, 如今竟与这副荒息流淌的莲体,浑然天成。
霜淩心中运转的九荒息岚心诀, 她手中稳固荒岚的混莲珠, 冥冥之中环环相扣,像是命定一般……她有关荒息的一切,全部聚齐。
而附加条件,是那千丝万缕的情蛊。
再一次繁复轻柔地流遍全身。
等到金光全部吞没,殿内恢复幽寂。
霜淩捂住灼热的丹田,感受到旺盛的力量回归,经脉之间丝丝发热。然后她终于颤颤抬眼, 对上那人的目光。
顾写尘眸光漆黑。问出那个问题之后, 他始终并未起身。
相顾无言。
都难开口。
霜淩张了张嘴, 本能让她想要不死心地再问一问, 可她哑然看着这四周的一切, 黑金宫顶垂下森然冷光, 幽寂之中似有幢幢不甘的魔魂。
杀意凝结, 恨欲丛生。
这是阴古魔宫,集历代魔主之魔障。
这里随他意念而动。
“顾写尘是魔主”的事实如此清晰。
可似乎正因为是事实, 才格外让人无助。
炽月,是沸腾之玉。淞阳, 为寒山之日。
原来他一直在给她信息。
……他以截然对照命名。他从艮山而来。他很久不用剑了。
他说他曾经修道。他说他如今堕魔。
但他没说他曾经九洲第一。
更没说他如今魔宫问鼎。
霜淩眼底也莫名红了起来,为什么啊?
她捂着自己金光弥漫的丹田,看向对面那人看似平静的目光。可眼底魔气涌动得像是幽冥深海,带着堕魔之人毫无疑问、难以自控的躁郁和阴冷。
霜淩记忆里的顾写尘停留在飞升前的那一刻。
到今天他自己推翻了她有关于“顾写尘”的全部印象。
可那年玄天当前,她用汲春丝稳住经脉,锁住金丹,为的就是能不损害对方一身的修为。
然后呢?
今日的顾写尘就这样孤决地倾泻他经脉之中、最后属于那剑修天才的全部灵流。
从此真正地,这世上再无白衣剑尊。
霜淩圆睁着眼睛,眼底说不清是被魔气熏染,被金丹的光芒刺痛,还是终于睁到了极致,她眼中缓缓漫上了水雾。
为什么啊?
九洲之内处处流传着这个人飞升的传说,四海之间都在谈论魔主临世对仙门的危机。
你真是——从来惊世骇俗。
她低头徒劳地看着地上掉落的灵甲短剑,那能够吞噬魔气重创魔主的利器,就躺在他们都够得到的地方。
顾写尘垂落的眼睫微微一动,覆下淡影。
其实。你杀我。我不在意。
霜淩心中的确有过挣扎,可最后还是重重地揉住了自己的眼睛。
打破仙魔平衡的灭世之人就在眼前,她肩着宗门与正道的期盼而来,被推到这样的立锥之地,竟真的成了唯一能了结魔主之人。
可她知道,她下不去手了。
这把剑她捅不下去。
她只能空茫地睁着眼睛,“怎么是你啊顾写尘。”
顾写尘的膝压在石砖之上,黑袍矜贵,绣金线如山峦走水,他身上的气息也全都变了,他微微捏紧了手指。
霜淩声音空空地说,“见到你应该很高兴。”
顾写尘指尖微微一蜷。
她都不知道多少次抬头看天,想起那个飞升成神的天才。
她还常常窃喜,有关于你的传说,有我的一分托举。
霜淩勉强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可现在世界好像完蛋了。”
顾写尘的黑眸清晰,看着她,终于低声道,“…早就完了。”
霜淩感受到得他身上压制过仍然汹涌的魔气,她带着混莲珠都依然能够感觉得到。
可那颗在他身边的金丹却灵沛如瀑。
丝滑地融进她的身体里,有如此强烈的触觉。
随着修士结丹的归位,霜淩也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修为在哪里。
原来,醒来吸纳荒岚的这短短月余,她竟然已经破境到了……元婴圆满的境界。
好快啊。
好厉害。
霜淩茫然地感受着自己的境界。
这是你曾经最想我做到的。
快速进境。
她感受了半天,终于茫然地抬头,“顾写尘,我破境了。”
然后呢?
顾写尘眼底的魔影骤然千重。
尊魔之剑在他的身后嗡鸣反噬。
他也觉得痛,他矜贵的领襟之上脸色其实并不好,可他强行露出一点笑意。
“这次不一样了。”
他竟然试图在缓和气氛。
那点强行的笑意像是冰川消融之时难以化开的裂痕。
好陌生。
顾写尘垂眸,“这次我不会逼你了。”
霜淩的手攥住膝盖上的裙角,“然后呢?”
顾写尘深吸一口气,解释道,“金丹会让你重新入道,修者一生只能结丹一次,它是你的唯一。”
“而即便重来一次,你的命定情蛊还是会与我相连。”
“因为无论是修道,还是修魔,我都会是天下最强。”
“…汲春丝方圆万里,只会是我。”
顾写尘微顿,然后看着她,“整个阴仪之内,你想要什么,想过怎样的生活,都可以。”
他站在高位,就是为了如此。
霜淩眨了眨眼睛。
她努力想要理解他,可她摸着自己下腹部,抬手缓缓指着他的脸,终于有点崩溃地颤声道,“可现在我们连体系都不一样了啊……我们怎么解蛊?!”
怎么解?修魔之人与修仙之人怎样消解?
你魔阶登顶,我莲体托生。
你带我入剑道仙门,转身却入欲孽之狱。
这早就不只是汲春丝的问题了……
“如今你连……魔主都当上了。”
我的大天才。
顾写尘那强行示好的神色终于微微绷紧,然后恢复了他熟悉的清冷微茫,“可我没办法…控制。”
他勉强解释,“你说修魔也可以的。”
“可我没说是你——”她声音终于挑高了一些。
像是矛盾的软钩终于被拉长在两人之间。
然后她声音带颤,握紧拳头,眼底发烫,“顾写尘,你骗我。”
顾写尘的指尖收紧。
他听见她轻声问,“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是顾写尘啊。
顾写尘从她湿润的瞳孔中,看到一个新的自己。
他看见自己的无措。
他很少看见自己这样。但他知道这三年已有无数次。
可如今他身后的剑也看得到。
他日日压制,但只要一有空隙,尊魔之剑就翻涌不止,历代魔主的魔识压着他难得的弱势,开始疯狂暴涨。
所有不死魔识都在伺机击破他,取而代之。
这就是灭世魔头的诅咒。
“炽月,放我出去玩玩吧。”
“这就是合欢圣女?更漂亮了。”
“你不破十,迟早被尊魔之剑吞掉哦。”
顾写尘单膝重重压下,喉间蓦地一甜,伸手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强行支撑住清醒。
他不想在她面前展示,他选择的这条路是炼狱歧途。
哪怕他自己也已经知道了。
“疯魔吧,杀戮吧,魔主就要如此——”
“杀光踏入魔域的每个仙门之人,杀回仙洲。”
顾写尘抬手,蓦地将指尖伸到灭魔灵甲的剑尖之上,生生刺破。
霜淩下意识阻拦:“你——”
鲜血涌出,灵甲渗透,这种方法不比刺入魔丹,但他识海中疯狂冲击的魔识瞬间连着他自己的魔气被削下一截。
“你疯了?!”
“千机门怎么还没死。”
“这东西用什么炼的??”
“炽月,你比我们更疯啊。”
顾写尘那冷白寒峻的五官,竟然狠得几乎狼狈。
霜淩怔怔看着他,她也想表现得冷漠一点,可她发现自己的心在痛惜。
她想的竟然不是我白费了心思,也不是早知道就直接爆丹身陨,甚至不是她终究背负上了害他堕魔的罪过,而是想问他——
你知道仙魔遥峙之约,魔主之容要出现在九洲之上吗?
你知道你九洲之内无数信徒,他们都会看到吗?
天下悠悠众口,要怎么编排诋毁你,从九洲清月跌落灭世魔头?
她终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腕,她只是抿住了唇,问他:“顾写尘,修魔好吗。”
让你在登天梯前转身下坠。
“——我不后悔。”他含着血说。
他从出生开始,就似乎剑指九天,人生大道日日清苦,他像是比机械更僵硬的机械,他只求飞升。
可人生悔恨过,痛苦过,强烈地渴望过,他才能明白一点。
“霜淩。”
“我不想飞升了。”
霜淩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听见他肯定地说。
“其他的,我并不在乎。”顾写尘握紧手中嗡鸣震颤的尊魔之剑,眼底压出寸寸清醒。
她也终于确定。
她亲眼看见白月高楼轰然倒塌。
她所认知的一切,遥祝的未来,这颗被他塑造的道心,重头再来。
“你以为我在乎吗?我——”
我也只是在乎你的名字。
就在这一刻,魔宫忽然从四面震荡。火炮连着刀影剑光、与万千兽鸣同时进深,贯穿攻击着此地。
被抽离的声音终于传来依稀。
“圣女!”
“圣女你在哪里——”
此时外边已经急疯了。
炽月魔尊忽然拉入虚无,圣女原地消失,剩下的人被围困在万万魔众之中。
阴古魔宫之中,那群瞳仁漆黑的宫魔已经迅速地围了上来。
诛杀魔主的计划极速失败,而圣女是唯一的俘虏!魔主残暴嗜血,没有人知道霜淩会发生什么。
平光阁四洲的修士们以及合欢宗弟子在大殿之中疯狂焦虑,黑色小蟒在人群踩踏之中左支右绌。
顾沉商脸上都难看得十分明显起来。他分明说过,一旦危险,合欢全宗只保圣女,可是那一瞬间他们甚至来不及做什么,他的剑和夜宁的剑几乎同时撞到了一起,霜淩却已消失在原地。
他们还是低估了魔主的力量,以及他对圣女的精准察觉。
可在场万万魔众,圣女藏于其中,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仙门众人也是急切万分。
“霜淩——”
“霜淩你在哪?!”
可他们的攻击已经激怒了在场所有魔修——攻击魔宫就是亵渎,是不尊魔主,是与整个魔域为敌!
颜玥唤来漫天七阶以上的飞兽,此时顾不上仙魔遥峙之约,也顾不得在仙魔之间率先开战的罪名了,她只能御兽抵抗狂热的兽境魔修们。
底下霜淩的那条黑色小蟒身上的鳞片似乎在温养中变了些花色,让颜玥莫名感觉到熟悉,但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个牛鼻子的牛魔率先抡起拳头砸了过来,然后一呼百应,在场万万魔修高呼炽月魔主之名,反杀仙门与合欢宗。
龙成珏的爆破符篆阵法,配合千机门的无数火炮,倒是能够压制这些魔修,但是——
“这魔也太多了?!”
叶敛焦急地闭目感知气息,没有人知道霜淩被魔主拉到了哪里。
单凭她自己,如何能诛杀?现在他们只求她能安全。
叶敛凝神去探,霜淩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被浓郁的魔气层层包裹。
好在她手中有叶家的青叶竹息,只要她挥洒出来,他们就能找到她。
“杀!杀!欲境联合仙洲!”
“背叛魔主,杀!杀!”
“炽月魔主!炽月魔主!”
阴古魔宫空阔的大殿化作血腥战场,魔修们陷入献祭般的狂热之中,然而——合欢弟子比他们还疯。
“圣女!——圣女!”
每个人几乎是狂暴状态,在荒息莲印之下人人爆阶,几乎是要把阴古魔宫掀了的架势。
合欢宗弟子好不容易迎回了他们的圣女,他们已经无法承受再失去一次信仰。
魔修的战斗残暴而直接,打到最后甚至会用肉体堆叠,万万魔潮直接如海浪一样压到合欢弟子之上,疯狂踩踏。
“啊啊啊啊……”
一道蓝衣流光忽然及时冲了进来。
“君唤!”
龙成珏狼狈抬头,惊叫一声。
从天上回来之后,这位蓝印长老就一直在昏睡,但他或许是再次通过荒息莲印感知到了圣女的危机,醒来直奔阴古魔宫。
化神的力量在这里得到充分体现,毕竟他已经是顾写尘之后最强的年轻剑修了。
顾沉商朝他点点头,就在方才他也破境了八阶魔修,再加上君唤,他们今日一定要把圣女带走。
君唤一剑掀开了堆叠的魔塔,场内的仙门与合欢弟子重新掌握了秩序。
在一片混战中,他忽然看向魔宫深处。
君唤安静地看了一会,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可他又抬起头,看向了大殿之上。在雪山之隙中,一轮孤月悬于空中。
在月亮之上,更远的地方——
一缕涟漪微微在暗色气流中涌动。
再次……开始了……
君唤指尖触碰莲印,缓缓握紧了剑。
霜淩隐隐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传来。
是她的弟子们在焦急寻找圣女。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咬牙翻身坐了起来。
顾写尘静默地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她现在被顾写尘困在了什么空间之中,总归到处都是他的魔气,像密不透风的牢笼,困住她,更困住顾写尘自己。
霜淩不能坐视她的弟子们与整个魔域厮杀,也不能让她的朋友们焦急担心,她至少要去给他们报信!
霜淩现在的耳力足够清晰,她大概能分辨出声音的方向。
她往后撤了一步。
顾写尘缓缓站起身,他似乎压制住了体内反噬的魔气,又像是根本已经不再压制。
说完那些,他身上只剩平静的疯感,冷静又像是祈祷。
他垂眼,又掀起,“留在这里——”
霜淩却忽然撒了一把粉雾,精准地包裹住他,然后转身就向弟子们的声音方向跑去。
“我当你不是顾写尘——”
她身影顿了一秒,背对着他。
“…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
她仍然,想保全顾写尘的名声。
她确实在乎。
可顾写尘在那粉雾之中无声闭眼,脚下魔气却更加蔓延开了。
……抑制魔气的青叶竹息,叶敛给她的。
他痛恨这种气息。
黑雾猛地从他身后腾起,那人眼底漆黑,追着那跑远的少女。
她循声而去,跑入阴古魔宫森白的廊道之中,每经过一段,身后就陷入黑暗。
她像是这魔宫之中移动的光源。
身后,顾写尘一步步跟着。
他明明走得很慢,可和她的距离却在不断缩短。
霜淩察觉到了,她红着眼睛咬了咬牙,又想耍她吗?魔主大人。
她以手中灵甲短剑,体内更加强大的内力运转,除魔三式一路向前,劈开一条逃离的路。
“霜淩!”叶敛的声音正好切入这片空间,“是你吗?我闻到青叶竹息了——”
“我在——”霜淩连忙回应,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让合欢弟子千万不要自杀式暴动。
可下一秒,身后的魔影骤然千百倍暴涨。
彻底将她笼罩,转瞬之间,她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顾写尘隔雾看着她。
他眼底漆黑一片,指尖烫得厉害。
霜淩心头急了,她将自己的荒息运转到极致,可又发现无论是此刻的心法、手中的剑法,都和眼前这个人有关。
她逼自己狠心,转身挥出去了一剑,想要挥退他。可那黑雾像是密不透风的怀抱一样搂紧了她,剑气回拢,撕裂了她的半截衣袖。
莲息弥漫。
在阴古魔宫之中,甜得明显。
霜淩连忙拢住衣服后退,急着逃离。
可那黑雾更加向上探去,落在温热皮肤之上,带着强压的怒欲。
“顾写尘!”她探身挣动,可哗啦一声,领口连着灰褐的袖子全都被扯裂,露出了被藏在灰扑扑之下莹白清香的瓷肌。
圆润白皙的肩头暴露在阴古魔宫之中,她皮肤薄软温热,颤了颤,抱住自己。可那黑雾顺着她的藕臂向上,所过之处,后脊开始发麻。
他在愤怒,吞噬那清甜的莲息,他像是要揉碎这花瓣,淹没所有不该有的气息。
像是对一朵花的征伐。
可在浓雾之中,霜淩缓缓放下了挣扎了的手,她的指尖开始发颤。
她任凭自己被那雾气吞噬,莲生黑水,贪嗔痴欲,点墨成浓彩。单薄盈滟的身形似被搂紧,修颈在雾色中像出水一般。
霜淩不动,也不跑了。
她只是颤抖着忽然开口。
“顾写尘。”
“你不飞升,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话音出口,终于开始委屈,说到最后一个字近乎哽咽。
黑雾蓦地停下,顾写尘重重一怔,“不…”
他的脸从雾中清晰露出,两手垂在身侧。
霜淩眼泪掉下来了。
顾写尘骤然开始无措。
可我真的在乎你的大道啊。
顾写尘。
我真的在意你是万年独一的天才,在意你从出生被诅咒般的绝世天赋,在意你日日苦修剑剑为痕,在意你本能飞升成神——
漫天魔气散落下来,像是他色厉内荏,披在身上的最后一层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