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by赵史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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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两道,竟然殊途同归。
霜淩转头看向黑衣静立的魔尊,这三年他一定也观察走访了许多。
顾写尘完备顶尖的修为让他在魔气入体之后仍然能内守丹田,留住灵力,与暴涨的魔气并存——顾写尘是知道荒岚这个世间天机的,甚至他还看到过九荒息岚书的前几个字,但他却并没有修行荒岚。
就像霜淩的猜想那样——因为他不能。
在这阴阳鱼井之下,她能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那片金光…
那是母体的光辉,是只有女性才能真正修行的炁蕴,是古老天地“孕化”的天机。
乾天帝君并不能修荒岚,以之炼化他人,藏匿自身。
历代魔主也不能修荒岚,以之存留魔识,伺机夺位。
霜淩怔怔看向自己的掌心。
青金色的荒息光芒从掌纹中微微腾起……合欢圣女也从未被人教过修行荒岚,长久来只作为容器。
却恰好在她这一代,真正入了…荒岚道。
同时,还有一件事至此也很明了。原著之中大男主一直搅动仙魔混战、融灵魔为荒岚,最后在九洲上下称帝——
其实顾莨就从没有修成过。
荒岚在他手中只是一种更好用的炁而已,但他其实从未真正修炼荒岚,所以到最后也只是人间称帝、遥叹顾写尘而已。
原著中在坤仑山猎时,顾莨拿走了阴阳双合鼎,之后一直随身携带,他并不能像霜淩这样融入体内,其实早已是预示了。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男主式叙事。
霜淩低头看着藏在阴古魔宫之中的荒源,再看看那个对待天机仍然平和的男人,忽然觉得,其实大男主也从来都并不真正在意飞升。
他一辈子最在意的只不过是用各种方式、各种手段,超过顾写尘而已。
那如果顾莨知道现在连魔主也……
霜淩忽然捂住了眼睛。
大男主,你…你那么百折不挠的人,一定能挺住吧!
黑雾掠过她腰间的混莲珠,洁净冰凉地落在她眼皮上,他问:“怎么?”
霜淩重新睁开眼睛,“…没什么。”
莨之破,非人之过。
不管了。
霜淩双瞳认真:“可是,仙魔遥峙之约,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仙魔两道从古缔结的契约,当魔主诀出,会与仙门照面,彼此探探对方的虚实。霜淩对顾莨的认知没出错的话,这恐怕就是大男主日思夜想的“闪亮登场”、震惊九洲。
原本十三年前,以圣洲封禁阴仪魔域为句号,仙魔之间已经没有平衡,这些传统也已经失效。但如今两界未起兵戈,有和平之意,古老的传统就会再次响起。
顾写尘抬起指尖,黑雾像是他的另一双手,“现在还不稳。”
无论是破阶,还是反噬,都有失控的可能。
“压制尊魔之剑,还有一物。”
霜淩连忙问:“是什么?”
顾写尘刚要回答,却顿了一顿。他眼底带了微不可查的笑意,心底的酸热和从前不同,他低声问,“…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霜淩脸一红,“我…”
顾写尘压住唇角,黑雾如触,碰着她的指尖,声音仍旧清冷。
“——冰息重剑。”
他三年不曾拿起的旧剑。
代表九洲剑尊的一切。
霜淩怔了怔,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沉沉的过往,问他:“你把它放在哪啦?”
“和你北鼻剑,破荒剑,一切埋在你离开的地方。”顾写尘眉眼清晰。
霜淩的心口蓦地绞紧。
那我们会拿回来的。重回仙洲,一切开始的地方。
“你可以在这里修炼,”顾写尘道,“我也会找到平衡。”
霜淩闭目,能感知到漂浮的荒息在缓缓涌入她的经脉之中。顾写尘已经看明白她如今的修炼方式了,他不再逼她练剑,他认可她是独一无二的天才。
霜淩呼了口气,“那…我要一直要待在你的魔宫里吗?”
她的合欢弟子可能会担心。
“你可以等一等。”顾写尘眼底清明,“黑金心穗花蒂落,月血树就会结果。这是新的季节了。”
他的黑雾舐去她指尖袖口残存的所有青叶竹息。
他可以养花,比任何人都养得好,…
“主——人——”
“主!!人!!——”
半黑不黑的华丽大蛇悲痛地爬行过来。
顾写尘听见,微微一顿。
但这一次,霜淩也抬起了头。
她金丹归位,识海复苏,终于能听见这曾温养于阴阳双合鼎中的声音。
茅风中蟒绕着霜淩阴暗扭动,以为她还是听不见自己,只能悲痛地说:“都怪这个该死的人类把我养得面目全飞,但现在我的皮又展开了,你看我,你看我,你看——”
霜淩眨了眨眼,抬头看顾写尘。
他眉眼间不是很高兴,冷漠地看着这条长大了很多倍的蛇。
霜淩却莫名开始想笑了。
原来这条蛇就是她的蛇,他带着她的金丹走过九洲时,也带上了她的宠物,把它养成黑的。
仙魔唯一的不世天才,唯一不擅长的事情,她好像知道了。
她摸住了茅风中蟒的三角蛇头,看着它疯狂乱眨的豆豆眼,抿唇笑了,“茅茅,你受苦了。”
“!”蛇蛇乱窜,“啊,主人你听见了,顾写尘他罪孽掏天啊啊啊——”
成吨的坏话倾泻而出。
顾写尘的指尖冷漠地动了动,黑气弥漫,最后还是没动手。
霜淩始终低头,双肩耸动,藏住唇边笑靥,然后在心里偷偷告诉茅风中蟒。
但是…其实你也得谢谢他呀。
魔主大人往后靠了靠,指尖微微一动,同一时刻,阴古魔宫之外的门扉消失,挡住了外边的来人。
他看着低头和蛇碰碰的少女,半晌后也轻提唇角。
养不好灵蛇又如何。
他不后悔入魔。
酸涩恨爱,七情六欲,他终于都懂了。
叶敛站在阴古魔宫之外,终是叹了口气。
他担心霜淩在这里浸染太多魔气,莲生灵体会受不了。他从药箱中拿出封着青叶竹息的瓷瓶,最后轻放在魔宫的门口。
身后,龙成珏跃下刀尖,抬头看了眼雪山之中的宫门,“你留在这里,我和颜家人先回去。”
叶敛点头:“仙洲如何?”
龙成珏回头,与坐在飞翼兽上的颜玥遥遥对视一眼,表情竟然都不是很乐观。
龙成珏飞升上了兽背,颜玥看了看头顶的“炽月”,心中微微揪紧。
仙门与魔域的和平刚刚达成,新的变故又悄然出现。
天道不安啊。
魔宫另一角,君唤同样也在抬头望天。
他穿着破旧的蓝衣,握着一把破损的剑,守在阴古外的石墩上,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思考,更像是在出神。
顾沉商来叫了他几次,“走吧。”
圣女以己身稳定局面,合欢弟子严守在魔宫四周,圣女若有任何问题,腕侧的莲印会有反馈。
他似乎能感觉到,这莲印之中的圣女之息变得越发强盛。霜淩已经是历代圣女之中修为最高的存在,无论是通过采阴补阳还是其他,顾沉商都默默骄傲。
女子当自强,强才有权力。
君唤仍看着头顶的天空,在雪山山巅之上,一轮金边孤月静静悬空。
可他的目光似乎在月亮更上,天外之天。
对于蓝印长老,顾沉商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本就是木讷之人,而君唤比他还要空白呆板,两个人站在一起,可以几天几夜地不说话,但又都知道对方是能够信任的人。
夜宁陪在顾沉商旁边,知道这俩人是说不出三句话的,于是出声问君唤:
“天上有什么?”
头顶的阴云缓缓遮住月亮,魔域之中的月血树开始结出酒香。
君唤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夜宁摊了摊手,就知道,一个两个都是闷葫芦。
她拉住顾沉商的手,准备去找找这魔族特产的月血树,可脚步却忽然一顿。
然后她回头看着君唤。
她已经猜出炽月魔主就是那位……
那君唤在天上看到的。
阴仪魔域之中,魔气愈盛。
月血树是散落在阴古魔宫山域之中的古木,只有当魔主现世,才能得见。
这是魔族的盛大节日。
因为月血树的果实就是树本身,当黑金心穗花全部蒂落,月血树就会流出乳白色的酒液,酒香弥漫整片阴仪三境,引发争抢。
这一切,霜淩却忽然不知。
霜淩在阴古魔宫之中修炼,阴阳鱼井中的荒息源源不断,她沉在温凉的井水之中,莲生清香弥漫,茅风中蟒游动着陪伴她。
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的金丹迅速与流淌荒息的经脉重新融合。
她的修为真正回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心境,心法,学过的剑式,悟道的剑意,破境过的瞬间,共同构成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荒岚道中……唯一人。
弥漫的黑雾缠绕在莲息之中,像在处处嗅闻。他每天来看,安静地陪许久,然后又安静地离开。
…进境太快。
连他都不知道教什么。
顾写尘在檐下的暗影中笑了一声。
他摸了摸心口。
他想这大概是欣赏和骄傲。
月色下,整个魔域已经开始争抢。
万万魔潮涌动在阴古魔宫四周,兽境魔物在抢夺月血树酒这件事上颇占优势。
魔主的雾影纵贯整个阴仪,他看了片刻,抬脚,走向树下。
顾写尘本人一出,万魔立刻避退,对力量的绝对臣服让他们纷纷匍匐在地。
“尊主!”
“尊主——”
像是剑气劈开潮水,玄衣身影平静地穿过魔潮,停在了最高的那棵月血树下。
顾写尘拎着一只竹筒,在月光下等开花结果。
阴阳鱼井中。
霜淩被水洗过的清丽眉眼微微一动。
旺盛的荒息萃炼之下,她体内的力量轮转过无数个轮回,将要突破修为之界——
从元婴圆满,迈入分神之境。
这太快了…这样的速度,就算是未入魔前的顾写尘可能都没达到。
他也会惊叹吧…!这个念头在心尖滚过一圈,她唇瓣莫名一勾。
可在霜淩睁眼前的瞬间,却心口一震。
阴阳鱼井四周的漆黑蓦然高远,她在虚空中似乎对上了一双眼睛。
漠然浓绿。
霜淩从脊骨爬上一种原始的战栗,哗啦一声从水中冒了出来。
雷光悄然追着少女而来,在月色乌云中破开一线天光。
她快要破境了!这件事要告诉顾写尘。
她似乎感知到了危险,这件事也需要告诉他。
霜淩提着湿哒哒的裙角穿过黑链冰块连着的楼廊,试图找到魔主的身影,却到处都没有找到,最后转头,看见了被无数魔影避让圈出的一棵纯白高树。
那人正在树下。
霜淩穿过魔群,用荒息吹干着发丝和裙裾,向那背影跑过去。不知为何,魔潮也为她让开了路。
——“顾写尘!”
他早就睁开了眼睛。
平静的眼底甚至有一丝眼看花开的笑意。
霜淩急忙忙地拉住他黑金色袍袖,远处四下的魔修顿时低低哗然,心道圣女果真勇猛,连魔主大人都敢上手……
霜淩喘了口气,抬眼对上他清晰的黑眸。
“我要破境了!”
“我还、还看见了一双眼睛,我觉得很不祥……”
顾写尘垂眸听着,黑雾从身后弥漫,开始严丝合缝地围住她。他看进她清澈的瞳孔,探究着她的情绪。
“你这么着急?”
他心底似乎感受到了微酸的酒意,明明他还没接到月血树的结果。
但他竟然尝到了甜味。
“我是呀,我着急呀——”霜淩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可她本能地觉得不安。
顾写尘忽然低下头。
黑雾漫过他锋利的眼尾,藏住一片韫色。
他看她看得这样认真,终于让霜淩再次感到了不好意思,捏着自己还濡湿的袖口,往后退了退。
“怎、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顾写尘离她很近,气息也轻,目光像在寻找——
好的,坏的,都想告诉我。
守护我的道。
问我疼不疼。
不让别人欺负我。
在意我如何自处。
在意世人如何看我。
顾写尘的竹筒里“啪嗒”一声,落下了第一滴清酒。
他站在月光里,玄衣黑发一身孤冷,可却闭眼,深吸了口气,终于想笑。
少女有点恼地退了退,“你看什么…”
“霜淩。”
“我在找你也心悦我的痕迹。”
他眼底如夜坠星。
找到了一点。
“这是炽月魔主的馈赠!”
万魔如潮向最高树下的人影叩拜,可那黑雾藏住他们两个。魔气先透过她的混莲珠, 然后才涌动四周。
霜淩闻到了月血树酒的浓香,和他领襟之间的洁净。
她看着顾写尘, 心底快要破境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惊惧同时落地, 心口清晰地叮当一声。
难道是酒香太馥郁,浅浅地染遍了空气,所以她开始觉得微醺。明明没有喝酒,霜淩却悄悄觉得心口像被酒曲酿了一遭。
心悦你的痕迹。
我,我有吗。
顾写尘说完那句话,心头滚过千万遍的酸恨都退潮而去,他又重新找到了一种笃定。
虽然现在找到的痕迹还不多。
但他很擅长寻找。
顾写尘为她接着最先落蒂的月血树酒。
树下, 少女的脸红得要破皮一般, 露荷掐尖的清淡甜香弥漫而出, 她盈润唇角像是藏着甜酒, 凝在形状漂亮的唇珠上, 一抿就被会压破。
顾写尘的视线就落在那里, 视线压着她的唇瓣。
霜淩从心紧张到鞋尖, 她在月夜雾色中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总是冰冷淡漠的黑眸多了很多情绪, 多到让人不敢看。
成魔之后,他眼底的冰蓝色辉映出不同意味, 冷白下颌绷紧如削,仍然清冷,却似乎有种得偿所愿的释然。玄衣之下,冷雾隐隐带着冰霜气息,触碰却滚烫。
他…他好像忽然就从一尊冰块被雕琢成了眉目清晰的真神。
欲念丛生,又矜持克制。
霜淩终于反应过来,可是不,不对啊。
哪有这样说的,哪有说你也如此的——
她从那种喝了酒一样的微醺中醒过神来,抿唇时脸颊浮起浅涡,羞恼地离他远了一点点。
而且,现在的重点也不是这个!你都在关注什么呀顾写尘!!
可黑雾明明无形,却避无可避,像手臂一样箍在她身后,退无可退。
她单薄身形像是一揉就碎的花茎。
让人想用力。
顾写尘暴力压制到很远的重重魔音在识海中窸窸窣窣响起。
“上啊,炽月,我知道你想。”
“废什么话,一个女人,你直接干啊。”
“你行不行?”
“本尊从未见过你这般的魔主。”
顾写尘眉目垂下,懒得理会这帮死了千年的怨魂,继续在自己识海里不要命地放毒,以暴制暴地压制魔音。
…懂什么?
弥漫的黑雾在她颈侧如指尖轻轻触过,勾缠在少女唇角之外,没有细探。
这里从前他亲过。
当着人亲过。强硬亲过。
现在他的经验是——
得她想亲才行。
黑雾像手臂箍住她的腰,缓缓带向前,霜淩和他挨得只剩一拳距离,可头顶的雷光穿破云层,一瞬映亮她红透的脸颊。
她脸真的烫,焦急,又羞恼。
霜淩攥了攥拳头,眼睫微微卷颤,“我说的是认真的,你能不能先关心一下重要的事?”
顾写尘看着她点头,“在关心。”
这是一个被他教得很用功的小天才。
霜淩掐了掐指尖,指向远处,“我的天雷要降下了,我觉得有人在暗中观察…”
既然她修荒岚道会有天雷,那就说明在天地大道之中,修荒岚,真的可以飞升。
那么那些早就接触了荒岚却未能飞升的人,他们会如何弥补?
顾写尘的目光压过她唇瓣,掀起眼皮,“——你放心进境。”
剩下的他会看着。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两界之主修到最高处,都是无边无形,化尽虚空。
顾写尘已经研究了三年,他也很想知道,冥冥中的千丝万缕到底有什么联系。以及,有没有什么东西,曾经被所有人…或者被他忘记。
他站在过两种体系的巅峰,这次……他大概能找出一种不同的路。
而她——
“你好好做天才就行。”
顾写尘黑金色的袍袖微抬,一手圈住了她单薄的身形。
霜淩的心又是一跳。
这样被他承认,像是站在他已经很高的掌心,仰头看长天。
月血树酒盈满了竹筒,夜空终于被雷劫映亮。
“打雷啦!打雷啦!”
“这是天在赐福月血树酒!”
魔修们看到了穿过浓云,降临在水墨阴仪之中的一线雷光,这里世代以魔气为生,天不降福,也不考验,他们甚至看不出这是雷劫,以为这是天象之福。
毕竟,修魔即便突破十阶,也绝无可能飞升。
而霜淩在金丹归位之后的第一次突破,竟然是在魔域之中。
这本该是很奇怪的。
黑金色的心穗花瓣在空中被洒得漂浮起落,千奇百怪的魔修围绕着阴古魔宫外的月血树,唱起了属于这片土地的古老歌谣,舞姿像是野蛮的角斗——
这的确是阴仪的节日。
魔潮围着月血树,跳起了舞。在节日里,魔也会忘记残暴。
她的合欢弟子们也可以在今夜尽兴。
霜淩从顾写尘手中接过那竹筒,喝了一口。
月血树的酒,像是荒岚之水一样温凉,带着草木气息,味道很清香,有微微的酸甜,并不辣人。
“你不喝吗?”霜淩问。
“我现在不能醉。”顾写尘垂眸。
雷光落下来了。
霜淩没有再看到虚空中的那双眼睛,但她心中鼓着劲,无论是谁在窥探,这次的合欢圣女都不会再被任何人操控。
她拥有对自己的全部掌控权,荒岚道下,她是唯一人。
在她身上开始缓缓盈动出冰莲的气蕴,这一刻,每一个合欢弟子的腕侧都会发烫。
圣女的荒息莲印永远庇护他们。
圣女正在越来越强。
雷光终于降落到眼皮之上,霜淩听见无数魔修在夜色中呼嚎,说今夜的月血树酒是天上落下来的。
“炽月魔主承接了天上的降福——”
霜淩感受到那黑雾仍护在周围,她掌心缓缓落下了黑金色的花瓣,她心头定了下来。
手中的酒筒,头顶的雷光…身后的胸膛。
这大概是她短短修行过程中最难忘的一次渡劫,竟然没有感到害怕。
金丹复位后重新伸展的浑身经脉开始重新砺炼,至高心法与一切再次圆融,她绷紧了侧脸,让自己直面突破。
身后的人始终在。
霜淩忽然想起什么,在光影交错中勉强转过脸,看见他始终笃定的黑眸。
“可你不怕雷了吗?顾写尘。”
他似乎牵住了她的手。
“早就不怕了。”
“我只怕你。”
分神之境破。
霜淩在雷劫之后静坐了一整夜。
再睁眼时,清澈的眼底漫起青金色的微光。
她周身萦绕着浓郁的荒息,体内的方丹与阴阳双合鼎相融,充盈而徜徉。
霜淩能感觉到,她的修为并不能超过真正的分神期剑修,但她的荒息内力的确已经突破到了下一个等级。
她调息片刻,抬手一挥。
殿内四面嵌凿在雪山之壁中的门扉全都轰然飞出,长廊尽头的炽月印烛灯同时破散。
“…!”好强。
她如今可算知道大男主为什么对此道痴迷,因为如果真的炼成,进境快到如梦。
从前她根本不敢肖想顾写尘的化神之境,如果以荒岚为炼,这竟然已经不是幻想。
不得不说,快到她都有些害怕了。
茅风中蟒在碎石碎木中东躲西藏地爬行过来,在霜淩身上日益充盈的荒息温养之下,它被养黑的鳞片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华丽,傲然地从小蟒形态变得雄伟了许多。
“好玩好玩,主人砸得好!”
“顾写尘的房间就该砸!”
霜淩这才发现她坐在谁的榻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没有被褥没有枕头,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
那她把顾写尘的魔宫拆了呀…!
以前也就罢了,可现在——霜淩像是想到了什么,脸忽地一红,转而想,她是因为渡劫的时候顾写尘还帮她了,所以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实在是没素质。
霜淩嘀嘀咕咕半晌,好在很快,宫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开的门扉之后,睁着漆黑瞳仁开始无声无息地修补。
霜淩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茅风中蟒的头,“他呢?”
蛇蛇吐信:“不知道,不知道他在练剑啊,不知道。”
霜淩笑得弯了弯眼睛。
某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一种很熟悉的生活。
月血树下的狂欢持续了一天一夜。
这一夜,欲境弟子们也受到圣女增强的鼓舞,纷纷加入其中。
——所有合欢弟子展开了如火如荼的阴阳双修。
顾沉商肃穆的脸上有几分堪称慈祥的意味,“好,好,圣女会欣赏你们的。”
把夜宁乐得受不了。
在花月酒中,整座阴仪魔域都沉浸在一种群体的兴奋之中。
兽境之中争抢月血树酒发生了众多流血事件,邪境为了向魔主表达敬意厮杀进阶了一众高阶魔修。
霜淩穿过阴古魔宫,透过窗棂俯瞰整个阴仪三境,她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历代魔主那么嗜血、暴虐、好战。
九洲正道各自为营,有各洲巨擘、宗门世家,即便从前有乾天圣洲在头上,他们最终也是遵从各自的姓氏。
魔域却不同,三境异常辽阔,魔修人数众多,体能恐怖,却完全尊于一人之下。
顾写尘并不行使这种权力。
他的无边魔影笼罩阴仪,但多数时候仍然安静。
霜淩顺着空气中浅浅的雾影一路找了过去,却在走进楼廊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加快一步走了过去。
颜玥和龙成珏他们回到仙洲之后,很快就传来了信,被顾沉商递到了魔宫之中。
霜淩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顾写尘一身黑金缎袍,掌心压着尊魔之剑,垂眸扫过那信笺。
——仙洲,灵脉全断。
仙魔两道因圣女而建立起的和平再生变故。
他抬眼看向霜淩。
平光阁水镜之上,坤地王女、坎水龙城、巽风叶家、兑泽千机都在其中。
霜淩也出现在影息之中,众人见她一切安好,心中稍安。
魔主并未现身,几人倒是松了口气。
“过去九洲灵脉除阴仪之外,都以乾天圣洲为源点,四散输出。”
龙成珏道,“当初顾少尊飞升之后,虽然圣洲原地化为一个深坑,但灵脉深入地脉,并未被寒山之日伤及。”
“但如今,灵脉全都枯竭,同时,阴仪魔域却魔气大盛——”
显而易见,魔气阴浊,灵气阳清,魔气吞噬灵气,这正是仙魔两界永恒的对立之源——因此在这一时机,所有人都会觉得灵脉枯竭正是魔主临世之故。
阴古魔宫的存在会让所有魔修亢奋,魔气大盛,在此之前,东海的确已经开始了魔气侵邪。
这几日,九洲上下已经开始觉察,抗魔之意日益强烈。
唯有再次封禁阴仪魔域,方能恢复九洲之灵脉!
几洲家主焦头烂额——见识过那位魔主的力量,难道封禁阴仪是什么很简单的事吗?!
灵脉都已经有枯竭之势,再打阴仪魔域,岂不是找死。
霜淩心头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她在荒息破境时感受到的那双眼睛。
颜玥透过水镜,谨慎道:“如此,遥峙之约时,魔主的现身与否将会备受瞩目。”
众人只能看向霜淩。
霜淩眨了眨眼,穿过水镜,看向座上的玄衣魔主。
大殿之内只有他们俩,顾写尘半阖着目光,看似没有听,但巽风叶家倒是没有和霜淩多说什么——
于是顾写尘一手拎着尊魔之剑,一手支着太阳穴,点点头。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事情可以较为平和地解决时,一个巨大的岔子出现了。
谁都不知道顾莨是怎么阴暗谋划又有谁在帮他,然后又怎样以魔气渗入水镜,通过平光阁在九洲之内连结的信息网,发出这样的声音——
“九洲诸位,我乃岁禄少宗主顾莨,也是阴仪魔域中的莨王。”
“我在魔域卧薪尝胆,练就八阶绝世魔功,却被宵小之徒偷去——炽月魔主三年之中一直隐匿不现身,从未有过任何夺位之势,我在魔域之中纵横捭阖、运筹帷幄,为的就是能够带来仙魔两道间的平衡,避免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我是艮山岁禄的少宗主,是仙洲养育的顾氏弟子,即便堕魔是身不由己,但我既知自己有此天分,便是天道要我扛起大义!”
“炽月魔主偷走了我拿到的阴仪古籍,偷师后魔功大业已成,果然危及九洲!莨自知堕魔,愧对仙门,罪无可恕。但莨不能不担负起天道降下的大任——”
消息传得飞快,平光阁已经迅速切断了水镜在九洲之间的传音。
合欢宗得到消息之后动作也很快,飞去欲境牢池中提人。
但在灵气断绝的境地之下,九洲之内迅速掀起了对炽月魔主的抗议。
“与其如此,不如拥顾少宗主为阴仪魔尊!”
“顾莨必能为仙魔两道带来和平!”
“八洲世家、平光阁都在做什么?乾天帝君在时尚能封禁阴仪,如今他们却连攻打炽月魔主都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