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by赵史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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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淩真的十分震惊。
她对顾莨说出的每个字都感到震惊。
大男主,你——你……
阴古魔宫中一片清静,然而九洲上下无人知晓,有个人他再次回到了议论的中心。
再抬眼,顾写尘正安静地看着她,手中拎着日日反噬、日日压制的尊魔之剑。
他身上的黑雾蔓延而来,浅浅地围着她,把她拢了过去——
“遥峙之约时,我会现身。”
霜淩抬眼,眸光动了动,那你真的准备好吗——
九洲剑尊。
如今的炽月魔尊。
顾写尘垂眸看她,眼底似乎又压了些笑意。
她的痕迹,又多找到了一点。
“在此之前,找到冰息剑压制。”
“也找回你的剑。”
霜淩眨了眨眼,“那我们——”
顾写尘目光深刻,“回仙洲。”
走了很远的路,回到分开前的路口。
魔主离开阴仪,但阴古魔宫不能消失。
在白骨阴火淬炼的王座上,顾写尘留下了什么,霜淩没有看清,但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飘动翻转过来的旌旗——
“不在”
一如既往,冰冷如初。
霜淩踢了踢鞋尖,心底哼了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冷。
又没那么高冷。
要离开阴仪,她竟然还有一点点不适应,心中还有很多问题。
顾写尘如今是魔修,是实打实的魔修,阴仪之中处处都是魔气,但九洲却不是。
而他的识海之中还有十代魔主的反噬,手中那把尊魔之剑也并不安稳,凭她一个人在顾写尘身边,如果他失控,她能压得住吗?
冰凉的黑雾忽然碰了碰她的指尖,牵着她往回看。
玄衣魔主从大殿深处走了出来,看了看她暗带忧虑的神色,抬手,忽然在她眉心点了点。
“又在担心我?”
霜淩这次认真点头:“很担心。”
顾写尘唇角微微提了一瞬,拎起手中的玄铁。
“别怕。”
“我给这把剑写了一套剑法。”
霜淩终于惊讶地睁大眼。
魔剑,你也能??
别说霜淩震惊,十世魔主,从没见过用剑的同类。
他们的盖世魔功无边无形,或是体若熔岩,身如高山,无坚不摧,凶悍狂暴。尊魔之剑是极容易噬主的,这点即便是顾写尘都会中招。
他们没人用剑,这太花哨了,没有用手直接撕碎别人更爽。
没见过。
可霜淩见过了。
顾写尘在她面前,再次挥动了剑。
好像已经过了太久,久到霜淩都忘了那些被他手把手练剑的时刻。
可那是顾写尘的剑…
只要一剑就能让人想起全部璀璨生辉的记忆。
九洲之间,人人谈论他的飞升,年年都有人期待,能再见一次剑尊的剑意。
玄衣翻动,黑金色霜花掠过,游龙潜渊。
而今他握住与从前全然不同的剑柄,从玄铁黑刃之上递出一眼,清晰锋锐的眼钩之下,依然是为尊之意。
霜淩莫名攥紧了指尖,心扑通扑通。
顾写尘这套剑戾气很重,以暴制暴,甚至算是自我挞伐。然而反噬却被他强行镇压,他是雪山之巅,俯瞰仙魔两境。
最后流光上剑,他踩着万魔争鸣的剑身,向她递来一只手。
“上来。”
霜淩愣愣的,看着久未用剑的那个人。
这套剑当然不用她学习了,可为什么…
她摸了摸心口,觉得心跳加快,额角脸颊也跟着红透。
霜淩紧张地捂住脸,两条软乎乎的胳膊无力地抱住自己。
顾写尘挑眉。
她眼底漫上一层水汽,问顾写尘:“是,是情蛊发作了吗?”
顾写尘微怔,然后垂眸看她。
他眼底开始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欲。
霜淩懵懵地抬头看他,指尖透出清莲淡粉,香得像是一捧揉怀里就会碎掉的花。
顾写尘的指尖蜷缩半晌,低声告诉她。
“没发作。”
他带着时过境迁的一切回到他的故土之前,竟然再次因为她随口一句而释然。
“霜淩。”
“距离你我情蛊发作还有二十三天。”
顾写尘低头看她,忍不住把她拉进了怀中。
霜淩愣了片刻,然后掌心捧住了自己红彤彤的脸:“…哦。”
那原来。
是我心动啊。
无论是剑尊之剑, 还是魔尊之剑…总之,当他手中握剑的时候,就是举世唯一。
霜淩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像是人间万象,每分每秒,每寸剑意,都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深邃浩瀚。
当他执剑之时, 风也是他的,天也是他的。
…然后心也是?
霜淩甩了甩脑袋, 可是好尴尬好尴尬, 她竟然误会成了情蛊。
不是很想说话了…!
霜淩捂住脸,然后捂住嘴,最后捂住脑袋。
但顾写尘大概是很想说话,他眼底渐次带过很多意味,藏在漆黑冰透的眸色中,最后一点点转深。
圈着她的手臂也微微收紧,低头, 埋在她颈侧很低地笑了一声。
他一笑, 霜淩更是羞耻到发麻, 捏住自己发热的指尖。
可恶可恶。
尊魔之剑被顾写尘踩在脚底下, 揽着她一起, 霜淩站在他身前, 觉得这把剑一定是很不满所以才一直在嗡鸣。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心口, 一定是剑在震,所以她心也颤。
他们此时在阴仪最西, 荒岚之水入海口,准备飞向久违的仙洲。
对两个人而言, 都有非比寻常的意味。
霜淩抬起眼,透过海雾看向远处的大陆。
玄铁黑剑御于空中,魔主与圣女行迹没有对外宣告,毕竟以顾写尘如今身份拿走冰息重剑,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以故剑压制魔剑,不能横生枝节。
但身后却传来一道破空追来的声音。
顾写尘眉目压低了些,微微斜睨。
一道蓝影。
霜淩连忙回头去看。
回归故土之后,君唤的情况好了许多,身上的蓝衣换了一身,只是整个人仍然是清瘦空洞的。
多数时候君唤都在昏睡,但是每一次,他都是最先发现圣女的人。
就像那年在乾天古祠庙前提醒她别进去,又在灵符玉上奔袭千里提醒她“回”。
尊魔之剑立刻升高,霜淩只好挥手喊他:“我没事——君唤!不用担心。”
别说顾写尘现在的力量,她自己也有了分神水平的荒岚之力,走到哪里,她的弟子们都能感知到她安好。
此去仙洲如果顺利,今后仙魔两道就能相安多年,他们合欢宗弟子也不需要再次颠沛流离,向外寻找出路。
君唤站在阴仪的岸边,默默地抬起头。
顾写尘漠然道,“用不着他,走了。”
修仙,还是修魔,这个人比他差得远。
“我知道,我只是…”霜淩叹了口气,认真对顾写尘解释道,“叶敛给君唤做过检查,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几乎全都是愈合过的痕迹,还有很多强行突破的地方,连叶家都束手无策,我只希望他能正常地生活下去。”
顾写尘眼底冷淡,笑意没了。
一段话酸了两次。
他的目光终于冷淡地落在那人身上。
此刻,魔主身上没有黑雾藏匿,他手臂揽住霜淩,眉目清晰,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嘲意,垂目看着那边的蓝衣人。
君唤的目光似乎并不意外,依旧是一潭死水。
他望着圣女身后的高大玄衣人影,其实在那日魔宫之内,他就已经感受到了。
君唤是按照这个人炼化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十分了解顾写尘。
虽然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按照顾写尘炼化。
圣女会给他答案,他也想给圣女答案。
他要再去看看。
君唤仰望了片刻,最后伏地行礼,双手平举,露出腕侧的荒息莲印。
那是流落在外的弟子之中,霜淩画下的最后一枚。
霜淩深吸了口气,心想这次回到那里,一定不一样了。
她的荒岚之力越来越强盛,圣女连结的莲印都在生生不息地互相辉映。
一定可以的。
顾写尘单手摩挲着她下颌转了回来,脚下的尊魔之剑飞速驶出。
海雾掠过足尖,阴仪远在身后,由东向西,他们像是奔赴江湖而去。
君唤,欲境,阴仪故土,渐渐变得遥远。
越过漫天雾气,整座仙洲的轮廓开始在眼前徐徐勾勒,霜淩的心莫名一紧,在风中回头看了看顾写尘,他垂眼回看她,表情看不出意味。
“其实君唤更像是以前的你。”霜淩忽然说。
没有情绪,不畏苦痛,不像人类。
顾写尘眉梢挑起一寸,眼底有一分说不出的意味。
“但你现在情绪多了很多…”霜淩用鞋底踩了踩尊魔之剑,“他们还在反噬你吗?”
尊魔之剑震得更厉害了,像是骂得很脏。
她可以帮顾写尘收敛魔气,但他并没有让她这样做。
顾写尘垂下眼睛,在破开海雾的长风中看他,黑发掠过额角,抚在她唇边。
“在反噬。”
“但我的情绪和他们没关系。”
顾写尘在风中开口,圈住她靠在自己怀里。
魔剑撞入灵气渐薄的仙洲上空,鼎沸人声随风送来,霜淩却听见他说。
“修魔之后,我有很多想法。”
“但我在忍。”
穿过东岸震雷洲,落在坎水与艮山之界,再向西北,就是曾经的乾天圣洲。
如今遥望,已无高耸入云的玄天帝阵。
四洲强盛,立平光阁,平衡仙门之势。
虽然各大世家已经得知了灵脉枯竭的危机,但还并未见祸于九洲之间,只是各洲比之从前隐隐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焦灼。
霜淩稳稳落在地面,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听见熙攘的市井之音,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临水竹篱,酒旗沙岸,茅舍炊烟,人声交错在洲际之间,有着各洲不同的乡音。
这里离艮山最近。
顾写尘淡漠而立。
霜淩和他戴上了从前一样的笠帽,她站在顾写尘身旁,忍不住想听听,三年之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在谈论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坤地的灵脉已经断了,我亲家是坎水龙城子弟,他们的消息最灵通。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因为那炽月魔主是将破十阶的灭世之魔!魔气大盛,必噬灵脉。”
霜淩连忙转头看向顾写尘。
离开时人人谈论顾写尘。
回来时人人谈论的,依旧是顾写尘。
这仙门的声息倏然而至,上到天下到地,人声鼎沸之间,终有物是人非的辛辣。
而那人眉眼微微抬起,不置可否。三年来他走过天下各处,早有预料。
再往前走,正好便是艮山脚下。
如今岁禄剑宗早已没落,可道旁却立着一尊白玉清月丰碑。
香烛缭绕如仙烟。
霜淩走过去,便见上边的刻印。
——淞阳剑尊飞升之念。
霜淩的心微微一颤,抬手拂了拂碑上的灰尘。
明明只是立了三年,看起来却已经古旧。但丰碑之前仍有香烛,人间已经把顾写尘作为神来敬奉。
这是回到仙洲必然会遇见的场景,霜淩心中也有预期,这也是为什么她那时候那么一心维护他的大道。
对这个世界而言,如果连顾写尘都不能飞升的话,那修行大道之苦,还有什么意义?
那才是真正的道心破碎。
顾写尘握住她沾了灰尘的手,轻轻扫过,然后牵在袖口之下,没再松开。
大概顾写尘自己也知道离经叛道。
但他仍然这样做了。
可转身之前,霜淩眼前忽然划过她以为他飞升那日的场景。她孤注一掷,以荒息连接虚空中乾天帝君那庞大身影,某一瞬间,她隐约像是感知到了对方。
他像是也在等待飞升。
可如今顾写尘并没有飞升。
那九洲之内,下一个还会有谁飞升?
霜淩被如今的魔主牵着走向村市,眼睫却忽然一颤,低头看了看自己另一手的掌心,想起那日在阴阳鱼井中隐隐感觉到的注视。
以荒岚入道,日进千里。
下一个最有可能飞升的人,是她…
“怎么?”顾写尘低头问。
霜淩摇摇头,等到了乾天圣洲,拿回他们的剑,或许在曾经的遗迹之处,能找到些什么。
道旁茶馆里的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喝了口浓茶,叹道:“却说那年,淞阳剑尊荡平乾天圣洲——”
霜淩连忙竖起耳朵听,他们现在还不知圣洲内的情况。
“诸位都知道,圣洲之内如今是什么情形,那方圆千里的深坑之中,埋藏着顾写尘飞升的秘密,如今被各大世家森严戒藏,凡人不得而知哪!”
霜淩眨了眨眼,什么秘密,他其实没飞升的秘密吗。
“但这其中的情恨之事,欲说难言——当年顾写尘因合欢圣女了却情劫,大道飞升,如今圣女却沐水重生,于阴仪魔域,再引炽月魔尊为之倾倒!仙魔同劫,足见这合欢圣女,何等绝色!……”
一声轻笑传入耳中,霜淩顿时尴尬得坐立不安。她甚至不敢看顾写尘的表情,拽着他就往前跑了。
可是到处都是关于他的讨论。
“遥峙之约还有三日,那炽月魔主可会现身?”
“我登高隔海以千里目术看到过他的魔影,那简直是无边无际!”
“如今震雷洲东海地界不断有魔修侵入,皆高呼炽月之名——当年乾天帝君在时,至少保十年禁魔安稳,如今……”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莨王就是如今唯一希望。他虽然堕魔,但心志未变,他是向往仙魔两道和平的。”
堕魔原本是仙门禁忌,特别是世家子弟,当年顾莨堕魔被发现还要向乾天圣洲谢罪,但如今,在炽月的残暴对照之下,顾莨倒情有可原了。
“以莨王修魔之天赋,的确能够压制炽月——”
“顾莨少宗主这一生也当真是波澜壮阔!若写成话本,当是名角。”
霜淩终于听沉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情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总会有人更破防,最破防。
霜淩释然地松了口气。
顾写尘黑金色的袖口之下,牵住她的手,低头看她,“怎么?”
霜淩摇摇头,抬眼看她,“我们现在就去乾天圣洲吧!”
拿走自己的剑,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顾写尘的目光扫了扫这市井人声的街巷,“稍等。”
他牵住霜淩的手,像是根本没听这些风言风语,淡漠清冷。
然后,从街头到巷尾,所有能入口的东西,盛满了霜淩的储物袋。
他从头买到尾。
这段时间霜淩在阴仪合欢宗也没少吃东西,仙门的吃食之中并没有荒息流淌,但味道确实比原生态的魔域好了太多。
“好了好了,够了…哎!”她手忙脚乱。
霜淩眼看他付给小摊贩的东西都远远超过价值,张张嘴,最后又忍了下去。
当了魔主之后。
他真的,很有钱。
整座阴古魔宫深嵌在绝落地的雪山之中,黑金色岩壁之内全都是名贵的晶体和兽角,从前阴仪封禁之后这些东西在仙洲价值连城。更不要说身为魔主,他还受三境供奉。
当然顾写尘一生也从来不在意这个就是了。
最后一处小贩卖的是糖人,霜淩看着非常新奇——修仙界捏的糖人果然不一样,这里又离艮山岁禄最近,那糖人竟都带剑呢。
顾写尘扫了一眼挂糖人的小推车,眉目一顿,然后伸手付钱,买下了最顶上最复杂的那面糖人。
他看了看霜淩。
霜淩很高兴地接了过来,低头,先小心地舔了舔糖人的剑尖。
真是糖做的,甜得很。
这捏糖人的也是修者,这有修为的手艺,做出来的果然栩栩如生。
顾写尘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冲淡了一身清冷。
“好吃?”
“好吃的!”
这糖浆比她自己用槐花蜜做的糖棒更香醇。
糖人不仅有剑,从头到脚做的都颇有威风。它的四肢双腿也画得很清晰,身上还穿着衣裤。
霜淩欣赏地对着光看了半天,然后嘎巴一下咬掉了它的脑袋,嚼嚼嚼。
顾写尘唇角一提,抱着胳膊看她。
但糖人的脖颈之下,身子是一整块,霜淩在身上舔了舔,咬不动,然后只好先去咬它分开的腿。
粉色舌尖在双腿之间一闪而过。
顾写尘原本看着,忽然转过了头。
冷白色的下颌线微微绷紧一瞬,走线清晰而收敛,抱着胳膊的胸膛下起伏了一瞬。
她唇角蹭到了糖渣,形状饱满漂亮的唇瓣被糖水覆盖了一层蜜色。
腿上分开那块的糖比脖子要厚,她用唇抿了抿,然后才终于咬住了。
“很好吃,”霜淩含含混混地说,“就是太难吃了。”
街上人来人往。
顾写尘忽然闭眼,向前走了几步。
魔主大人的背影挺拔而紧绷,漆黑的剑柄从窄韧的腰后露出了一截,冷中带热。
霜淩呆了呆,抬头,“你去哪?”
去冷静一下。
顾写尘眼底压着明灭的莲花魔印,走出三步,又回来拉住了她手腕,一旋身带到了街巷角落,下腹绷紧。
这糖人画的是飞升的他。
黑金色领襟之间的气息洁净幽冷, 但被体温镀过,出了些热意。
顾写尘胸膛的肌理带着恰到好处的蓬勃,随呼吸起落时, 险些要碰到她。
霜淩尚且不明就里,怕碰上衣服,连忙把手中的糖人举起来。含化到一半的“持剑糖人”在半空中,流动出晶亮的靡丽色泽。
她干脆把腰腹咬下一块, 含进嘴里,然后才抬头看他。
这才看见他眼中魔印。
霜淩怔了怔, 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顾写尘正在调息, 但充满欲念的黑雾还是在无人巷尾缓缓弥漫开,他低头,“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霜淩紧张地往巷子口探了探,不知觉扶住他手臂,压低声音,“碰见熟人了?认出你了?谁呀?”
这里是艮山地界,确实很有可能。
顾写尘闭了闭眼, 被她柔软掌心按着的小臂肌肉绞紧, 黑雾顺着她指尖爬上了她衣领之外的瓷白颈侧, 氤氲地和黑发融在一起, 像是细触。
她说话时, 清甜的莲尖与浓密的糖味裹在一起, 吹到人昏。
魔欲, 难压。
他长睫覆影,缓慢开口。
“我说, 你咬的,眼熟吗。”
霜淩呆了呆, 然后偏头,看看自己手中面目全非的糖人。
转回来,看看眼前这个眼中暗火的人。
……顾写尘,一个全世界都在模仿的男人。
他此刻没什么表情。
但眼里全是情绪。
霜淩的脸腾地就红了,“对,对不起啊,我承认我咬你头的时候大力了点…”
顾写尘低头贴了上去。
像是要咬回来一样。
很凶的姿势。
霜淩唇瓣上蓦地一冰,然后有了湿滑的热意,她的心忽然一跳。
然后开始咚咚地乱跳。
依稀熟悉的触感。
气息却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
他舌尖钩过她紧张闭合地唇峰,重重一舔,少女背抵着墙面,差点滑下去。
可这是大街上…啊呀!
霜淩一手举着被舔的糖人顾写尘,一手被顾写尘本人压住嫩藕般的手腕,在动脉上摩挲而过。
她忽然就开始细细地哆嗦。
大脑晕晕乎乎,冒出很多念头,眼睛不敢睁,她心里乱七八糟地想: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做顾写尘的手办,做人机对打也就罢了,连路边捏的糖人都是你…!
我恨,我恨这个崇拜顾写尘的世界。
唇瓣被重重碾过,齿尖似乎碰到了她的唇珠,用力到像是要当成一块软肉生吞入腹。明明只是被压在原地,但力量的绝度差距之下,她竟开始虚软脱力。
顾写尘对着她的唇瓣舔过来回。
藏在衣袍中的魔剑不停嗡鸣,感知到剑主欲念丛生,便开始魔气汹涌,无孔不入地让他陷入混沌发疯。
想撕裂。挞伐。驰骋。
在欲孽中沉沦魔业,成为灭世的新主。
顾写尘重重地吸了口气,然后气息压到极点,猛地松开了她。
他的手臂肌理绷紧而后又缓缓压平,撑在她耳旁的墙壁上,最后重重地舔舐了她唇瓣和嘴角的所有糖渍。
甚至没敢撬开她的齿关。
他深吸了口气,像是把莲花甜吸进肺中,然后低声道:“…我们去拿剑。”
以冰息重剑压制尊魔之剑。
不然他可能发疯。
霜淩晕晕乎乎,眼底韫红,像是被雾气浸染过的荷尖,“哦,哦,好,快走。”
她头重脚轻地跑了。
啊啊啊。
大街上!大街上啊!
顾写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终究闭了闭眼。
魔修锻体,坚不可摧。
硬到可怕。
霜淩的脸红了一路。
为了避免交流,她吃了一路。
顾写尘也没说话,眼底压着点难以释放的东西。
…他看起来也像是想吃点什么。
霜淩出手如电,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
好在顾写尘买的吃的足够多,这一路她就没停下。
等尊魔之剑指向西北方,悬空停在已经破败的乾天界碑之处,霜淩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曾经玄天帝阵的界限。
如今那金符通天的帝阵已经化作历史,霜淩抬眼望去,更深处的圣洲的确被其他阵法围禁了起来,方才从空中御剑而来,也看不清其中的情况。
仔细看的话,那阵法浅水流动,模糊透光,应当是坎水龙城的手笔。
水阵之上以波纹滚动着禁止入内的字样。
他们一路走来,也大致能对当下仙洲的情况有个了解。
当年跟随剑尊反攻乾天圣洲之后,四洲崛起,剩下三洲没落。虽然已经不再有“圣上下”的洲界之分,但艮山岁禄旧部,离火三清宫,还有墙头草的震雷洲,如今显然已是下洲之列。
回到仙洲,格局依然改天换地。
但这个地方,还停留在他们分别时的样子。
霜淩往嘴里塞东西的手缓缓停了下来,被顾写尘一手牵住,开始轻轻重重地捏了起来。
再往前,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记忆深刻的瞬间。
霜淩身后,黑雾弥漫四溢,圈住了她踝骨,然后一路向上,裹进她的混莲珠里,渗入她的衣襟。
顾写尘没有说话。
但他开始觉得,焦虑。
“走吧,”霜淩深吸了一口气,“去拿剑。”
穿过坎水龙城的阵法并不算难,顾写尘半阖着眉眼,抬手轻轻一划。
水阵之上顿时有黑雾蜿蜒成流,很快就悄无声息地勾勒成一个入口。
他们乘剑越过这层模糊的结界,霜淩一抬眼,呼吸微窒。
她这才终于看到了。
——当年的,遗迹。
方圆千里,寸草不生。
霜淩呆呆地站在剑上,举目看向四周。
曾经,那里是高耸入云、神兽引颈的玄武金銮顶,是乾天圣洲帝王回环的宫殿群落,无数高阶修士与宫人穿梭其中,灵气浓郁如雾染,繁华深处藏着一个又一个秘密。
如今这里只有一个巨大的,辽阔的,深坑。
霜淩几乎是震撼地感受着三年前那一日的后续。
顾写尘眼底冷恹更甚。
黑雾隐隐变重,扣住她腰间。
焦虑感冰冷攀升。
霜淩心头大动。
在阴古魔宫彻底认出他之前,她的记忆都停留在那年九百九十九道天雷隐现,他择日就要飞升。
而现在,重新回到一切的遗迹之上,才发现回忆都是废墟,这里片瓦不剩。
方圆千里之内,那人曾以一个原点为中心,荡平了所有建筑、人迹、生机,曾经馥郁的灵气几乎消散一空。
广袤地表呈现放射状地坍裂,像是太阳曾经坠落于此。
最后只有一把剑插在那里。
冰息冷刃。
在天光之下近乎透明,却仍然肃杀难当。
冰息重剑从认主之后,从没有过这样的委顿。而现在,它斜插没入地底,像是天神陨落的残影。
霜淩有半晌无法回神,她在心里想……这怎么像是飞升呢?
人人都说这是顾写尘飞升之后的尘世——
只要亲眼看过,就能明白。
这到底是飞升后的痕迹,还是发疯后的狼藉。
这是霜淩离开的地方,是顾写尘心灭入魔之处。一切好像都散落在那一日的光热与硝烟之中,但眨眨眼,好像还能想起那一天心头的释然和酸涩。
黑雾弥漫上来,渗透进她的衣襟,像是要把碎裂过的身影层层拢住,霜淩在那雾气之中按住了顾写尘的手背。
她眼底一点点坚定下来,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他们还有未完成之事。
比如那一日的乾天帝君——她以荒息连接隐匿在虚空之中的始祖帝君,用爆丹之力创伤了他,然后呢?
他能以敕令之力改写九洲记忆,几千年以圣女荒息圣体传承命火、维系统治,身在虚空跳脱五行……这样的存在,他很难被凡人杀死。
霜淩的脑海开始抽痛。
爆丹之后,她的命火远赴荒岚之水的尽头,在一霎绚烂前的记忆随着三年的花开被水流冲淡。
可直到站在这里,霜淩脑海中开始涌现无数碎片。
金丹归位,识海开始恢复,魂魄弥合记忆,她想起——
帝君曾开口,像是层层叠叠无数人的声音。
他身形巨大,像是无数种融合。
他在帝辇之中对顾写尘说过,你要飞升了。
在古祠庙中他炼化出了许许多多失败的“顾写尘”,而霜淩在荒息连接他的最后关头,意识到顾写尘就是他等待的最后一个飞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