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亡夫他大哥by藤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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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昼锦园往三爷的平湖院,一个东一个西,足足隔了一个主跨院。
盈时经过抄手游廊,经过书阁时,偏头瞧见里间亮着若隐若现的烛火。
她踩在雪上簌簌的声响,惊扰了那人。
透光的窗纱间里,那人抬起眸来,清冷的眉眼落在她身上。
盈时很快地收回视线,恍若未曾瞧见一般,提着裙摆走的更加快了。
梁昀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茶杯,觉得外头的风吹的有些冷。
他以手抵唇,轻咳了声,道:“此次南军中获此铁证,侄儿不想继续等下去,放着仇人一个个继续称心快意。”
当年河洛一战,梁昀数年来早就怀疑乃是外戚与宦臣刻意勾结延误战报。怎奈当年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死了,便是他心有怀疑也无从查起。
唯一还有一支,当年前去支援的南军兵败后被遣散归回原处,随着时间推移,所有人都忘了这一遭。
也只在梁昀重新搜寻当年旧事时,有些线索才跳了出来。
是以,梁昀大费周章将萧季礼贬谪往南地,自有其他主意。萧季礼混入南兵之中,耗费许久功夫,果真调查出当年实情。
梁挺拍上梁昀的肩头,知晓此事若是真一桩桩重新掀起,只怕好不容易平稳的时局又将动荡难安。
可他顾大局顾了一辈子了,却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朝廷继续给梁氏的仇人加官进爵,叫他们踩着兄长侄儿的尸骨,朗声大笑。
朝廷亏欠梁家久矣,如此纵容旁人踩踏着梁氏子弟的尸骨,苟延残喘,难道没想过梁家彻底与朝廷撕破脸皮的这一日?
梁挺与他语重心长:“当年之事从未有人责怪你,更非是你骄敌,兄长求援书信送到你手中时本就已经迟了,换谁去都是那般。”
“昀儿,此事后果如何也好,你该彻底放过自己了。”二老爷看着眼前这个早已成长的顶天立地的侄子,既是欣慰,又是忍不住低叹一声。
平湖院门前一左一右挂着两颗灯笼,婢女们都是穿戴喜庆,候在院门口。
院中正厅里,老夫人,韦夫人萧夫人都已经早早到了。
头胎生的晚,萧琼玉这还算是快的也是整整折腾了一整夜。瞧着廊下一个个丫鬟婆子们苍白的面容,想来昨夜也是将她们折腾的够呛。
老夫人精气神尚足,方才屋外还停着她的轿子,她只比盈时早来一步。如今端着一杯白瓷茶杯在喝茶。
韦夫人也还好,想来也只是走一个过场。萧夫人倒是守了一夜,眼下一片乌黑。
韦夫人见到盈时过来,略有些不情愿说她:“产房血腥,你如今也有了身子,不好靠近了。”
这话是这个理儿,不过老夫人对盈时怀孕后依旧规规矩矩的样子心中欢喜,且这又不是产房算不得冲撞,便叫她往自己身边坐下,说她:“别凑近了便也不碍事儿,谁不是这般生出来的?你就在正厅里坐坐,等会儿那小子洗干净抱过来,我们一同瞧瞧就好。”
盈时觉得诧异,从消息传出到她一路都走了过来过去好一会儿了,婆子们竟连个孩子都没洗干净?
果不其然,她才想着,萧夫人便朝她解释:“阿萧这孩子昨夜吃了大亏,逆生,折腾了许久才出来。”
出来后还落血不止,晕了过去,叫所有人吓得够呛。各种药都灌了,好在下血是渐渐缓住了,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只是这后半段话,萧夫人掂量着不敢说出来,唯恐吓坏了盈时。
萧琼玉虽是萧夫人的侄女,做侄女时自然是千好万好,真当了儿媳妇萧夫人总是对她不满意,一来就是不满意她成婚几载没能生孩子,二来便是这段时间对萧琼玉所作所为不满意。
二老爷还好几个妾室呢,她可是从没说过什么。梁直身边却是干干净净,可这个儿媳依旧逮着儿子外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放,这段时日日日与儿子冷脸置气。
可如今萧琼玉险些生孩子没了,萧夫人竟也念起她的不容易来,忍不住红着眼眶:“好在是没事儿,否则我还不知该怎么与她父母解释……”
纵然众人想瞒着盈时,不想叫她早早知晓生孩子的风险,奈何盈时不是傻的,尤其是瞧见素来风风火火,胆量颇大的萧夫人回忆起来脸色惨白的模样,便也猜到了有多凶险。
怕是……人都差点没了?
盈时猛不丁打了一个冷颤。
韦夫人见盈时惨白的面色便连忙道:“你也别信你婶子乱说,哪有女人生孩子容易的?疼一夜就出来还算好了,再是疼见着了孩子,什么都忘了。”
盈时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心想她不会宽慰可以不要宽慰。越说她越怕。
好在,很快一个大红襁褓被抱了出来。
众人脸上的各种情绪都消散不见。
老夫人第一个抱起新出炉的重孙子,慈爱溢于言表。
盈时也跟着凑了上去,去看那个前世没存在过的生命,她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豪,窃喜。
老夫人将重孙抱给盈时瞧,问她:“热乎乎的,可漂亮?”
盈时瞧了那小孩儿粉红的脸,忍不住有些惊奇。这与她见过的孩子差距甚大,可不是白嫩嫩的漂亮模样。
刚出生的孩子浑身都是粉红的,皱巴巴的像是一个小老鼠,哭声还嘹亮。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老夫人问话,盈时也只能违心地夸赞:“挺漂亮,跟二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显然这话叫老夫人欢喜,她仔细端详着重孙的脸,心情好了便也和蔼许多,老顽童一般道:“孩子刚出生都皱皱巴巴,阿阮莫要哄我了。”
盈时被戳穿,窘迫的红了脸。
“不过也不全是这般。直儿冀儿出生时与粉猴子一般,像这个模样,好哭难带的紧,一个孩子请了四个乳母都折腾的够呛。昀儿出生时就不一样,生来就白净,乌黑的头发眼睛,也不喜欢哭。他的乳母常说,再没带过比他贴心的孩子,饿了只会哼,从小就聪明。”老夫人回忆过往,眼中露出许多怅惘的神情。
只觉二十几载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转眼,重孙子们都一个接一个出来了。
想来是萧琼玉这回生产的风险,叫老夫人想起梁昀的母亲来,竟没顾忌着韦夫人在场,说起先头的赵夫人来。
“十六岁就嫁来我们家,最漂亮的姑娘了,生的雪白干净个子也高挑。我那时虽喜欢她,可也总是怨她不能生养,便是只得一个姑娘也好啊。偏偏老大连纳妾都不愿,成日与我作对。她后来许是忧思过重,怀昀儿前便瘦的厉害,那般竹竿子一般撑不起衣裳,哪能生孩子?果不其然……好生坚强的姑娘,竟是撑了一日,瞧见了孩子才去了。”
老夫人说到此处,竟是摇摇头,满眼伤感。
也不知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婆母时对儿媳的刻薄,间接导致了悲剧。
赵夫人还是韦夫人亲表姐,想来表姐妹间当年有些感情,竟叫心量狭隘的韦夫人一时间都跟着红了眼,闷头不说话了。
萧夫人见此赶紧上来打断,笑着道:“母亲,如今您的重孙也出世了,上回您说的话可还作数?”
这话叫老夫人重新展露笑容:“瞧你猴急的模样,我说的话还有不作数的时候?早早备好了。”
“这回阿萧吃的亏最大,叫你儿子白捡了便宜,就不给直儿了。给大郎一份,再给阿萧一份。房屋地契,留给大郎日后成家立业的金银样样都有。”
众人皆是欢喜。
只盈时心中说不上来的郁郁。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老夫人描述的,梁昀小时候的模样。
她忍不住想,自己当时对梁昀说的那些话,说他高高在上不懂自己的可怜,说他是多么的幸运,说他一生下来就比自己幸福很多,所有人围着他转。
其实……他的童年,过的也很不如意吧。
开年过后, 天气放暖,连日晴空。
日头灼晒着覆着厚厚霜雪的屋檐,枝头的霜雪也悄然化去, 一路行走在廊下, 处处都是滴滴答答霜雪融化的声响。
仆人们来来往往,撤掉了去年过冬时蒙上的厚重窗帘。春光作序,一切都井然有序有了万物复苏的景象。
这些时日盈时常与二姑娘三姑娘往平湖院中坐着, 逗逗侄子。
这些时日开朝, 朝中想必事情堆积的多了,府上几位爷都少见人影。
便是连正在坐月子的萧琼玉都嗅出些时局变荡来。
三姑娘说起来:“昨儿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叫我过来告诉两位嫂嫂, 叫咱们近段时日少往府外走动。这几日朝中抄了许多人的家,午门门口日日都有斩首的, 听说拉尸体的马儿都拉不赢。”
二姑娘道:“你少说两句,说给两位嫂嫂听了,无端的叫人恶心。”
重回一世,盈时自然不是胆小的。她虽不是个万事通,可对于前世许多重大事件的节点总有所耳闻。
这件事起先以兵部贪军饷为由头,彻查当年军饷一案,牵涉甚广,更是最后涉及到了通敌上。
上辈子这事儿可足足持续了大半年,牵扯许多人进来——只是这事儿早过了许多年, 许多证据早就死无对证, 查起只怕都是伤筋动骨, 朝廷动荡。
盈时只清楚的知晓一桩事儿,在她死的时候梁家门第依旧屹立,那时纵然社稷动荡, 梁昀却早已权倾一时。
结果是这般,过程如何都不重要了。
盈时安慰众人说:“既然祖母都发话了,那我们便不往外头去了,等风波平息再出门便是。”
这话题过于沉重,盈时转了话头,问萧琼玉:“明儿这家伙也满月了,嫂子可有给孩子起名?”
萧琼玉说:“名儿等过几岁大了再叫他祖父定夺,乳名便先取好了,他生在正月便叫元儿。”
几人听了都觉得尚好,一口一个元儿元儿的叫着,都觉得朗朗上口,很是可爱。
盈时这些时日也没闲着,将自己绣好的一只虎头帽送给元儿戴上。
元儿快满月了,果真一日一个模样,刚生出来时瘦瘦小小粉猴子一般模样,如今也长得整齐了许多。乌黑澄净的瞳仁,与梁家一般模样的薄唇,乌黑的胎发,看来长大也是一个俊朗的小子。如今躺在摇篮里冲着盈时吐泡泡,盈时觉得自己心都被融化了。
萧琼玉也觉得好看,笑着说:“弟妹当真是有心了,比我给他做的好看多了,他也喜欢戴呢。”
元儿在摇篮里晃悠一下,头上的老虎帽就叮叮当当的响起,那铃铛是用银子打的并不吵闹,反而听起来十分清脆悦耳。
两位姑娘都凑过来瞧,十分新奇。
盈时说:“这是陈郡那边的样式,说是才出生的小孩儿体弱,铃铛能驱走妖魔鬼怪。”
一晃眼便到了梁府长孙满月宴的那日。
亲朋好友,几乎家家户户都差了人上门祝贺。
这日难得的热闹,前院开了二十多桌也不够坐的。
宴会开始时,便是由着隔房的一位姑祖母亲自主持给元儿剃胎发。将剃完的胎发收了一缕编制起来放入匣中妥善保管。
正热闹,忽地听门前传来声势浩大的声响,有婢女急急跑进来,冲着端坐在主位的老夫人说:“老夫人!大姑太太回来了!”
众人皆是一怔,甚至便是连盈时都没明白过来这位大姑太太是谁。
直到片刻后,见一对婢女提着灯烛引路,彩衣飘飘间竟是两位贵主登门。
为首的女子身着一件五色金盘金彩齐胸锦裙,盘着凌云髻,满头珠翠百花簇拥,却也能从发白的鬓角与眼角皱纹中辨别辨别出年岁。
身侧扶着她的娘子倒是生的美艳而丰腴,秀眉如柳弯,额间轻点朱红,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身上衣裙香花堆叠。
周遭依稀有宾客辨认了出来了二人,一时间皆是离席请安行礼。
“王妃万福金安,郡主万福金安。”
老夫人提前并未得到消息,如今一见只以为是自己做了梦,直到王妃跪在老夫人脚边领着女儿给老夫人叩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她才回过神来。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这是做什么?如今你可是王妃之尊,给我磕头可是折煞我了。”
“母亲,不孝女带着女儿过来,给您磕头请安了。”
“怎么来了也不提前书信说一声?”老夫人又问。
韦夫人连忙让座,王妃由着陈嬷嬷引入老夫人手边坐下,她出神一般四下打量着府邸一应装扮,和声叹道:“原先也未必有空来,怕说早了叫您空欢喜一场,便先不说了。”
王妃左右四顾,将两个娘家侄女叫来跟前问候,又问道:“那两个孩子呢?”
韦夫人道:“昀儿直儿这些时日都忙着朝廷的事儿,抽不出空来。”
王妃唔了一声,许是对如今的朝政也有所耳闻,便没再问什么,只将注意力放在被众人围在中间显然已经犯困了的元儿身上,她似是欣慰含笑道:“一晃眼,二弟二弟妹都做祖父祖母了。”
众人不免感慨起时光不饶人。
盈时跟在女眷人群中,她辈分小不前不后的位置,见到二人过来满心诧异。
前世,这两位可是直到老夫人去世后好几日才从藩地赶了过来。那几日,盈时格外的记忆犹新。
盈时一直记得老夫人离世的日期,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身为女儿的琅琊王妃本该早早知晓消息前来侍疾,只是老夫人是个脾性古怪的,即使身子不康健了,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也从不说出来。
等她传出病重需要旁人侍疾时,早已没剩几日活头了。
盈时记得老夫人临走前的话,许是人要死了时,才会更柔软一些吧。
那是她问盈时:“我女儿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还怨着我?怨我当年将她嫁的那般远?”
盈时那时只能哄着她说:“快了,祖母再等等,王妃在来的路上了。”
可终究这对母女没见上最后一面。
老夫人去世后几日王妃才赶了来,在母亲棺前痛哭流涕,甚至数次悲痛之下晕厥过去。
可到底是晚了。
说来前世,老夫人去世时竟孙辈都不在场。
那时梁昀根本赶不回来,梁冀更不知死在哪个地界,身边送终的只有一群媳妇儿孙媳妇儿同梁直。
所以说,她总觉得一点点事情的改变,会影响到许多后续。
今生因为元儿的出世,竟叫王妃同郡主提前过来了。至少也没了日后叫母女二人抱憾终生的事儿。
自己的往后也早发生了改变,不是么?
说不准这辈子早已经阴差阳错,梁冀永远都不会恢复记忆了?
盈时思绪翻飞见,郡主已是绕过人群冲着盈时走来。
“你就是冀哥儿的媳妇?”郡主生的丰腴妩媚,声音却高亮。
盈时连忙起身要行礼,郡主却是亲手扶起她来,笑道:“都是一家子亲戚,别动不动就行礼,我从来都不讲究这些虚礼。”
盈时便只得草草屈膝行了一礼。
霞月开始仔细打量起盈时来,一听嗓门音量便知郡主是个明快的娘子,便是连打量起人来也是光明堂皇,像是欣赏,叫人升不起讨厌。
霞月笑着赞美道:“你生的可真是漂亮。是叫阿阮?可还记得我?我也曾养在舅舅府上好几年,梁冀陪着你玩儿时候,他还抢我的糖送给你吃呢。”
盈时怔住。
霞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提了不该提的人。
她转而道:“记不记得都不打紧,这段时间我会待在京城到时候一定会经常来,我们重新熟悉熟悉便是。”
盈时悄悄颔首,忽地见霞月竟是悄悄凑身过来,压低声音问她:“对了,你带我往后院逛逛去吧。我有事儿想问你。”
郡主肯屈尊降贵,盈时自然不能说一个不字,她当即便起身带着霞月往后院走。
“郡主想看些什么?花草还是园子?”
霞月却说不急,等没人偷听了她才笑道:“只想与你说些家常话。问了你只怕要嫌我话多,可我真的很好奇,你同公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盈时眼皮微微一颤,心想这位郡主还真是挺有自知之明。
她捏着帕子,低着头佯装怕人并不吭声。
霞月似乎也明白了她的难为情,安慰她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有些好奇罢了,你要是不想说便罢了。”
她大了盈时许多岁,盈时不记得她,她可还记得盈时。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会嫁给梁昀,故而早早将年幼的盈时放在心上,知晓她会是自己以后的妯娌,自然时常关注这个小奶娃儿。
不过那时梁冀跟盈时都太小,还是只会吃糖玩猫儿斗狗的年纪,而霞月已经十分早熟,早早知晓要往梁昀跟前献殷勤,培养夫妻感情。
自然与两个小屁孩儿玩不到一块儿去。
可后来——
霞月自诩是一个开明的人,也被惊的够呛。
梁冀已经死了,盈时改嫁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只是……怎么跟大伯哥在一起了?
梁昀怎么还就同意了?这简直骇人听闻啊。
霞月一直猜测是老夫人以死相逼。
可又觉得哪儿不对劲,毕竟当年老夫人逼自己与梁昀成婚的事儿做的还不够多?梁昀当真是满身傲骨宁死不屈,往日瞧着愚孝的很,可但凡叫他卖身的事儿是半点没得商量。
说来当年的事儿,霞月仍是有些难过。
毕竟年少时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是最纯洁无瑕的感情。
当年哪怕舅舅去世了,他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愿意等他三年的。她愿意等他好转,哪怕他好不了也没关系。
可他呢?
霞月唇角扯出苦笑,“他们兄弟两真是奇怪,简直是两个性子。梁冀从小是追着你跑,他哥从小却是绕着我走。”
“可怎么办呢?谁叫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第一回见到他就乐颠颠的连娘家都不要了,他在哪儿我去哪儿。我辛辛苦苦给他送吃的,他却拧着眉叫我不要送,我以为他是心疼我怕我累着,谁知转头就看到他将我送的糕点全部给了他身边的小厮。我给他绣香囊,他又说他从不用香囊,我推脱说这是郎君才用的香囊,他不要我留着没用,他竟要我送给其他郎君……”
“哎——他在京城我在京城,他在河东我在河东,我追了他好几年他都没喜欢上我。连我爹娘都劝我说那就是根木头桩子,女追男会很累的,极大可能会累一辈子。后面我想了想,刚好我现在的丈夫在追我,索性就放弃那根木头了。”
飞蛾扑火却换来一场空。
虽霞月郡主是这般唉声叹气说的,可她脸上却不见什么悲伤情绪。
盈时听她形容梁昀为木头桩子,觉得真的很贴切,她甚至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郡主挑眉:“你笑什么?你不信我说的?”
盈时摇摇头,认真道:“我信郡主。”
霞月说:“哎,跟你都说了这些了,你怎么还闷葫芦一样一句话不跟我吐露?你跟他到底是怎么……怎么在一起的啊……”
事到如今,盈时才明白霞月这是拿着自己的丑事儿同她交换消息呢?可谁叫盈时刚才听旁人的丑事儿听的津津有味笑起来还被人抓包了?现在她不说也不好。
盈时只得咬着唇,小声道:“是府上的意思。”
“我当然知晓是府上的意思,我是问他是怎么同意的?”
盈时想了想,他还能怎么同意的?好像他没多挣扎就同意了吧?
“我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个孩子,他说好啊。”
霞月:“……”
盈时后知后觉这样说好像很不好,显得自己多有魅力一般,她连忙补上一句:“想来是祖母逼的他没法子,他也不搭理我的……”
二人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踱步到了后花园。
前厅里热闹,人声鼎沸。
后边儿却是寂静,只余风吹树梢簌簌的声儿。
盈时与郡主两人都觉得有些冷了,正打算回去,就瞧见一个嬷嬷提着一个篮子,脚步匆匆往后院而去。那嬷嬷见到两位主子竟也不想着上前行礼,反倒一直垂着头,像是又什么急事儿。
叮叮叮。
盈时隐隐听见一阵格外格外别致的声响。
盈时先前只觉耳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见那人慌慌张张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她连忙喊住她。
“等等!你是哪个院里的?”
谁知她这一番话,竟叫前头那嬷嬷忽然间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霞月郡主见到这一幕也意识到不好,问她:“怎么了?她篮子里是藏了什么东西吗?”
“快喊人过来追啊,是元儿!”
霞月郡主一下子被吓得傻了,回神间盈时已经延着那人追了过去。
霞月连忙往前院跑,该死的刚才为了能说的畅快一点,探听些八卦,竟连婢女都给撇开了。
梁府的园子冗长,她又穿的厚实,跑了不一会儿就跑不动了,弯着腰在廊下喘着粗气。
往日去哪儿都是呼朋引伴,今日也是运道不好,一路竟然都没瞧见人。
出了垂花门,才瞧见一身玄色道袍的直挺身影。
霞月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却是狠狠摔了一跤。
“哎吆!”
那人闻声仓促回眸,却瞥见是霞月。
梁昀瞥见她身后没人跟上来,眼帘下垂,问地上的她:“盈时呢?”
第68章
“有人抢走了孩子!她追过去了……”郡主何曾经历过这等事儿?几乎是语无伦次重复起方才的话。
梁昀眉心微微蹙起, 已经提靴绕过她往后院赶去。
众人听了皆是心头大惊,有人摔碎了茶盏,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萧琼玉面色煞白, 跌跌撞撞跑去看方才被抱下去的元儿。
“孩子呢?孩子抱去哪儿了呢?!”萧琼玉唇色煞白, 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才忍住尖叫。
婢女们赶紧领着她过去,安慰她:“少夫人, 许是传错话了, 方才我还见着小公子在睡觉呢。”
萧琼玉一马当先带着婢女杀了过去,却见偏室里冷冷清清,一个乳母在摇篮前打着盹儿。
走近一瞧, 竟是靠着木栏昏睡了过去!
萧琼玉身旁的嬷嬷几乎是手脚发软地一把掀开摇篮里的被褥,却见鼓起的被窝里竟是放着一个软枕。
倏然间, 萧琼玉浑身发软血液发凉,往后一跌,险些坐去了地上。
众人大惊,“小公子不见了!”
盈时追在身后,那人越走越偏,一路都见不到人影。
她渐渐有些失力追不上了,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害怕,甚至她感觉小腹有些抽疼。心里暗骂着梁府为何修建这般大的宅子?通通才几个主子。
那嬷嬷似乎也格外熟悉公府的地形,竟是绕过内仪门, 一矮身钻去了石园里。
盈时自然认得那处, 上回她不就是闹着要寻短见, 叫梁昀在在这里将自己骗了下来?
那里阴森离奇,连风都吹不进去。自己上回是胆子大,这回的盈时倒是踟蹰起来, 她胆怯了,此时的她已经有些害怕了。
她喘着气,心中升起一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在这处等等,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了……
可到底是这段时日与那孩子相处出了感情,盈时做不到旁观,她索性心中一横便追了进去。
盈时小心翼翼也跟了进去,延着熟悉的石道悄声往前,却是怎么也寻不到那人,在她以为那人已经走了时,她竟听见了说话声。
“按您的吩咐,已经将这孩子迷晕偷偷带了出来,只是被人瞧见了,奴婢要先走了……”那嬷嬷的声音说不出来的颤抖,想来也是收了旁人银钱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如今遭人瞧见,害怕了。
“哼,将他拿来给我。”是那道极其熟悉的女声。
盈时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听见里头摇篮落地的声儿。
“哇哇哇!”摇篮中的小孩儿忽地声嘶力竭,凄厉大哭。
“小贱种,与你娘一般的贱人!你还有脸哭!”
盈时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大声呵斥她:“住手!”
她冷声道:“我已叫护卫过来了,你若想活命赶紧放下孩子,元儿若少了一根汗毛,你便等死吧!”
苏眉眼眸中都是血色,距盈时上回见她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清瘦了许多,衣裳穿在身上,肩头袖口处都显得空荡荡的,很难叫人不好奇这段时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苏眉见又是盈时,咬着牙骂:“我当是谁多管闲事?怎又是你?你再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摔死他!”
盈时尝试着叫她明白杀了这个小孩儿的后果:“你杀了这个孩子有什么用?二嫂最多是难过一段时日,孩子又不是二哥肚子里生出来的,他更未必会难过。二嫂二哥年轻力盛又不是不能继续生,想来日后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倒是你可怜,这可是老太太夫人们的心头宝,若是少了一根汗毛,将你剥皮抽筋也不够。你可是没见过那些折磨人的法子?拿刀划烂你的脸,割掉你的鼻子舌头,再挖出你的眼睛,不,还是要留一颗眼睛,叫你瞧瞧你容貌尽毁无舌无鼻断肢少腿的模样……”
苏眉却像是疯了一般,浑然不知害怕,只不断癫笑着大叫:“你去叫梁直来!叫他来!”
“梁直好狠的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说不要我就不要了……都这是这个小杂种欠我的!若非这个孩子他怎会抛弃我?我想见见梁直,快叫他过来,否则我就将这孩子活活摔死!”
语罢,她竟是将摇篮里的元儿提着襁褓单手提了出来,一副随时要再将他丢去地上的模样。
方才是有提篮和里头的被褥垫着,若是直接将小孩儿丢下去,撞去那些尖锐的光秃秃没有杂草覆盖的石头上,不死也残!
小孩儿声嘶力竭的哭喊却喊不醒她半点良心。
“你快叫梁直来见我!叫他来见我!”
盈时亲眼见到她对着元儿下狠手,如何还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