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亡夫他大哥by藤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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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我,是不是等我走了,这偌大的梁府,是不是又要成了一盘散沙?”
梁昀神情平静,他宽慰眼前的这位头发早已银白的老者,朝她保证:“祖母放心,必然不会有那一天。孙子心里明白您的苦心,叔父也更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二弟想来日后也会稳重,有我盯着,家族中都出不了大错。”
老夫人却道:“那三房呢?你母亲呢?我也不要你如何,我活不了多久,太长远的事我瞧不到。只两桩事我要你对着祖宗起誓。”
她叹息一声,道:“其一你日后不可胡作非为,不可再进一步,她所有孩子的父亲永远都是老三。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无论男女,一生下来都抱去给你母亲养,也算是替你弥补你母亲!此事你不可插手。其二你终生不得以父亲自居,可能做到?”
老夫人对这个孙子实在太清楚,以往觉得他的性子都是再好不过,从未怀疑过他会有自己的私心。
可如今却不敢确认了。
情思是这世上最叫人丧失理智的东西,对清醒的人而言,就是毒药,是以她忍不住试探一句。
梁昀袖下指节攥的发白,避重就轻道 :“我能一辈子不会以父亲自居,可刚出生的孩子如何能离开母亲?不妨等大些了再说。”
等大一些再说?
老夫人忍不住苍凉一笑。
这是知晓自己活不了多久,先哄着自己,等熬到自己去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老夫人紧紧闭上眼,失望的挥手示意他出去。
直到过了会儿,又听着陈嬷嬷回来报信说,眼瞅着公爷又往昼锦园去。
老夫人眼皮子颤了颤,赶紧道:“你也跟过去,盯着他们晚上分床睡,不可再胡来。”
什么名声她如今都先抛到脑后,年轻男女没轻没重,她又不是过来人,能不知晓?
她重孙如今才最要紧!
想想韦氏要是知晓了只怕要闹翻了天!老夫人越想越是头疼,止不住要给大孙子擦起屁股。
以往觉得大孙子最贴心,最乖巧知礼,如今竟最胡闹的就是他!简直比梁直还不堪……
屋里燃着灯,空荡荡的悄无声息,唯有烛火摇曳的光影。
桂娘一见到公爷过来连忙从隔壁出来小声说:“娘子回来后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连饭都没吃两口。”
梁昀微微蹙眉,便叫人重新上饭菜,他吩咐间便耳朵动了动,回头便见隔着窗扉,有个人影慢吞吞挪了出来。
二人间隔着一层稀薄的窗纱,窗纱遮挡间,隐约可见里头姑娘的绰约身影。
她披散着一头乌发,长及臀间,随着她走动间翩跹。
盈时微抬眸看着梁昀,冷声问他:“祖母叫你过去说了什么?”
梁昀却是徐徐踏入门,将外袍褪下递给旁边的丫头,又接过帕子净手。
“只是例行过问两句。她素来不管晚辈房里的事。”他声音微沉。
盈时才不信,今日她又不是没有听说,例行过问,会问那种事?
隔了一整日,盈时想起里还觉得头皮发麻,脸红的厉害。
她拿着自己冰凉的手背去贴在脸颊上降温,认真的想了想,还是冷静的道:“我们这样,很不好。”
梁昀眸光岑寂,凝视了她片刻。
他知晓她恼恨自己,恼自己叫她受了牵责,她那般单薄的脸皮想来是羞愧的,偏偏自己那时还离得远,她一定满心无措。
可他也知晓,二人间最主要的问题从来不是这些——
梁昀不去想那些,他回避她的眸光,只道:“听说你没吃晚膳,我先陪着你吃一些,吃完再说罢。”
盈时两只手背在腰后头,抿着唇像是在思考。
梁昀不用看也知晓她的两只手此时一定是搅在一起,她纠结为难时就喜欢用这种小动作。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终于纠结出了结果来的小姑娘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往塌边先坐了下去。
她同意了他卑微的请求。
这个认知让梁昀觉得,她其实是在意自己的。
虽然不多,虽然暂时不能与弟弟相提并论。
可至少她会在理智思量过后偶尔也顺从自己一回,她也会……对自己有所留恋。
这样很好了,慢慢来,至少是个很好的开始。
至少……他们有孩子了。
孩子是不是叫他父亲他已经不在意了。
属于他们的日子还很长,有无数个十年,总能将有些人彻底遗忘。
他不要太过心急,一定要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渗入她的一切里。
盈时肚子饿了很久,加之如今也不想理会他,吃饭时便也不与他说话,只顾着自己闷着头吃。
将自己两腮塞的鼓鼓的,再慢慢的咀嚼。
梁昀瞧着她吃饭的模样总有些忍俊不禁,他时不时往她碗里夹着菜,夹着青菜的同时再夹些她喜好吃的菜,这样她就不会反感。
自己倒是没动筷子。仿佛看着她吃,就已经饱了,满足了。
盈时吃着吃着,忽地停住了。
梁昀给她夹菜的手亦是一顿,他以为她像上一回一样咬到了舌头。
岂料盈时却是快速咽下嘴里的菜,而后眼巴巴看向自己的肚子。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慢慢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她的肚子仍然很小很小,时常无声无息,叫盈时没有别的感触。
可是刚刚,腹中的小生命悄悄动了一下……
不用她开口,梁昀已是明白过来。
这世上许是没有他不懂的东西。他甚至与她解释说:“满四个月孩子会动是正常,无需担心。”
盈时却是倏然间隔着桌案握起他的手。
他的身量与她有天然的差距,可男人高大的身躯却任由少女单手的牵引。
盈时心口砰砰地跳,她将梁昀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肚皮上,慢慢仰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睛弯弯的笑成了月牙儿。
“我没担心,我是开心……他刚才终于动了。”她嗓音轻软,夹杂着细微的鼻音,能叫最冷硬的寒冰都融化。
梁昀敛下眼皮,眸光轻轻看着手掌下,那道微微鼓起的弧度里,隔着她的肚子,已经生长出一个生命。
他面颊还算是镇定,只是呼吸间略显紧绷,显然也是头一回当父亲,手掌中都慢慢升起了薄汗。
才四个月,头一回胎动后,许久也不见下一次动弹。
可初为人父母的二人却全都是耐心,拥坐在一起互相呼吸都紧紧贴在一起,齐齐等着那个小生命。
一息,两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昏暗的烛光摇曳。
梁昀掀起薄薄的眼皮,他没等到手掌下的小家伙与自己互动,眸光便控制不住的慢慢移转而上。
转向那张莹白无暇的面上。
她低头在他面前,眼窝深深,睫羽又弯又翘。
她的唇很小,却很饱满,娇艳欲滴像一颗沾了水的樱桃。春日里内室暖和,她只着一件单薄的如意云纹衫,细颈往下,坦领深深,露出的莹白圆润像上了粉釉的瓷玉。
盈时浑然不觉,身子半依靠在他的怀里,气息间软的不像话,仿佛无孔不入的将他包围。
盈时被身后人突如其来的凑近有些懵了。
她不知他到底怎么回事,前一刻还摸着孩子呢,下一刻就……
“唔……”
可他素来本事惊人,也不知何时就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摸得透彻,盈时在他啄吻之下,没有抗拒之力。
她捂着脸喘息着将他推开。
“祖母今天难道没说你?”
她眼眸颤抖间,却听他嗓音沉沉,贴在她后颈游移:“盈时,你也想要,是不是?”
盈时咬着唇,“我不……我害怕……”
“我问过,坐胎满三个月就无妨,若是害怕就用旁的法子。”灼热的气息贴着她耳边。
她觉得如今做这种事情很羞辱,总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可人却像烂泥一般失了力气。
奈何她太敏,感了,可能是以前胡闹的太多,怀孕后身体更是敏感。他又太熟悉她的身体,她的每一处。
盈时只能任由他抱着,轻轻抚摸着,颤栗着,小腿肚子都在颤抖。
梁昀低头吻上她的脖颈,将她轻轻放在迎枕上,隔着罗裙,抚,摸上她颤抖的泥,泞的身子。
她被自己身体的反应,羞愧的不敢睁开眼。
第73章
她似乎有话想要脱口而出, 却是整个喉咙都哑住,只有混沌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鼻腔中哼出。
渐渐被脱掉鞋履,粉白的脚踝无力支在榻上。
她罗袜下脚趾不断羞辱的蜷缩, 抓着身下的浮光锦。
盈时眼睛半睁半合, 察觉软唇肉变得越发滚烫,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的招惹她,手时不时往外撤, 时不时又被她含住。
津液靡乱的一塌糊涂。
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在他手中绽放, 最后索性彻底放弃了挣扎。
将她罗裙往上堆了堆。
一点点的触摸,就湿,润成这般模样。
她几乎感觉, 自己要在他的大掌中融化了。
显然她所有的一切,都能令男人所有的理智节节败退。
可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他, 极富耐心。
直到少女眉心微蹙,控制不住的声音从口中溢出。
当真是娇嫩,她竟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盈时瞳孔都失了焦距,睫毛上氤氲上了一层水汽,她好半晌才靠着软枕哼哼了两声,口是心非说:“难受……”
“不舒服么?”
盈时浑身跟煮熟的虾一样,她声音黏稠,软烂的像是一锅刚出锅的糯米糊,“难受, 难受的像是要死掉了……”
她的鼻息像是混入了糖, 充满了未曾餍足的靡色。
可真是贪吃的丫头啊。
再是克制, 冷清的男人面对如此的诱惑,也渐渐丢去了耐心。
他重新抱起她,以一个不会伤到她也能叫她舒服的姿势, 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小孩儿一般的姿势,将她抱在身前,大掌慢慢伸入她的小衣。
她胸,前本来就松垮小衣,如今以一种被绷得紧紧的甚至能勒出痕迹的样子,呈现各种形状。
浑身都是汗津津的,盈时死死咬着唇,脚尖无助的绷着,揪紧才能勉强碰到地。好难受,才将要脱口而出的呻,吟声压抑住。
可这场欢,愉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就在两息间,还没有几回她腿心就再度颤栗,颤栗的厉害,浸的一塌糊涂。
烛光透过她玲珑的身影,映在男人挺拔的肩头。
她柔弱的像是一枝被风雨打过的梨花,她当真是太敏感了。她吃饱了便也不想继续冒着风险了,艰难的想要抽,离他。
可这般过河拆桥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真的很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男人僵硬的从她身后握着她的细手,紧紧将她攥着不给她溜走的机会。
“等等。”他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唇线紧抿,还在与她说着道理。
这种事梁昀也不是不清楚的。她素来都是这样,只顾着自己欢愉。
只是以往她为了孩子还会坚持到最后一步,如今可没有那个耐心了。
她拧起眉头挣扎不顺着,他只能任由温香软玉骤然抽,离。
盈时事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软到没有骨头的她斜斜贴在床围边,有些害怕的摸着肚子,娇声说:“我现在已经不想要了,你要是……就自己解决吧。”
“盈时!”梁昀隐忍着,垂下眼看着她,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公爷,眼里竟然有殷切的恳求。
恳求……
好在盈时也算有点剩余的良心,虽然不多。
她念在他已经不是第一回伺候自己,且伺候自己十分舒服的份上,便闭上眼睛,勉为其难将自己从来都洁净无瑕的手递给了他。
不消片刻,她便感受到了手中硕,物滚,热,烫的她想要抽回手,手腕却被人攥的很紧。
屋外,忽地有叩门声响起。
“咳咳——”又是一声咳嗽声。
紧接着是陈嬷嬷刻意提高了许多的声量:“公爷,老夫人吩咐我与李妈妈来给三少夫人屋里添置一张软榻,您与三少夫人如今方不方便,我们给您抬进去……”
屋外重物挪动的声音,想来是那张不合时宜的软榻。
可叫盈时狠狠的一惊。
她连忙松开手中硕,物,不顾男人一点点冷下来的脸,将自己裹去被褥里当起了一只鸵鸟。
半晌,也不见床外的男人吭声。
盈时便是不睁眼,也能猜到他此时难看的面色。
这些时日,朝廷上一片腥风血雨。
先是朝中三司网罗彻查军饷贪墨一事,谁知这事儿越细查下去越深不可测。
南军主将当年涉事人等一应被缉拿归京,谁曾想罪犯一众押入京后直接入了诏狱审问,竟石破惊天又牵扯出陈年旧案。
四月尾,中朝之上,由数位朝廷重臣同时劾起而起,层层重压数人复审深入之下,南军中通敌罪证一叠又一叠被呈去龙案前。
当日天色惨淡,朝中众人皆是面容悲凄。
“其一份,乃是昔日南军都督及手下一共十六人等伏罪状,中对诸人当年贪墨一案尽数招供。逆犯为将二十载,贪墨军饷共计两百万两白银,粮草数千石。只是这二百万白银,他们却是招认,十之有九辗转送入了谢中书手中。”
中书令?
朝臣们纷纷扭头,看向头发花白,甚至背脊已经隐隐佝偻的老者。
对待这位虽是世家出生,却素来以清廉著称,儿子娶妻也不过出的起二十几抬聘礼的中书令,众人多是惊诧不已。
贪墨两百万两……这么多钱,他还这么穷,可能么?那可是白花花两百万两的银子啊,都去了哪儿?
呈给天子的罪证,已经是证据确凿……一时间,众人神情皆是耐人寻味。
“其二份,乃当年河洛之战,大将军远公率兵七万出征,誓师受命,谁知……谁知却——”
却什么?
当年旧事,后事谁都心中肚明,只是不想其中竟也有隐情??
又有人呈上当年军中旧信。
那信已被烧毁泰半,却又被南军忠义之徒冒死取出,依稀可见其中字迹。
“魏博勾结北胡,阳城遇七万魏博牙兵!求援!”
“阳城失守!阳城百姓南逃,军粮不足,求援!”
“敌兵二十万,告急!求援!”
一连数封求援信,却是一封都发不出。
最后一封,足足隔了七日,最宝贵的七日,才被远公之子收到。
众人便是往日再愚钝不堪,这回一下子也联想起这两桩事前因后果来。
想来是谢家在户部深扎多年,这些年国库亏空便是叫他们中饱私囊?
如今这些银钱便是拆东墙补西墙,洞越掏越大,没办法填补上了没办法遮掩了才敢贪污起军饷来?
是了,一定是了。
朝中自从高祖起,谢家,梁家,韦家三家独大。后太宗皇帝时,也是这三位肱骨重臣互相牵制,三足鼎立。
只是后来韦家渐渐衰败,梁太公扶持先帝登基,谢家便有些败落。这两家一直纠缠到如今,谁知是不是谢家早有与魏博里应外合通敌暗害的心思?又恰逢贪墨一事,一石二鸟?
三封军信一出,原本朝中一个个作壁上观,之看着这场闹剧的朝臣,一个个都面容严肃起来。
武将兴战,文臣谈和。
今日便是往日再是谈和以求和平安稳的文臣们,也是忍不住纷纷唾弃起来。
“嘚!当真是不要脸!这可是通敌叛国了!一己之私害死了多少人!”
“亏得往日我觉得他德高望重,清正廉明,清正廉明个屁!谁家贪墨这样贪的?两百万两?朝廷国库一年能不能攒下这么些?手竟还敢伸到军饷里去了!”
朝中有人竟直接隔着人群,朝那老贼吐起痰来。
还是一口飞出十米远,直接飞到中书令脸上的陈年老痰!
“呸!你个老贼!!”
“其三份——”
众人一听,竟还有??不过好在这份不是中书令的罪了。
“乃是李德方招供证词,承德五年,魏博曾暗中贿赂四十万两白银,叫户部姚侍郎替其于先帝面前进言买爵……”
才来一个中书令,又出了一个姚侍郎。这受贿只要出现,便不只会一两人经手。一层层扒,一层层过,只怕是又要拽出一窝萝卜坑。
抓了几个月了还有。
这朝廷是腐,败成什么模样,才一个个都贪。
“陛下,犯下此等大案,此人不公开处以极刑只怕不能威震天下不臣之心!”
“陛下,臣等同议!”
少帝嘴角的肌肉都跟着一跳一跳,他也是被震惊的够呛。
他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一圈一圈的声音,只觉得耳畔片刻的失声,只觉得可笑之极。
往日贪一些便是算了,他们竟敢这么贪?
世家往日最不缺银子了,还贪?吃的够饱了还嫌不够,要把所有人的银子全塞去自己家里才是?
怎么敢啊?这是一个个都觉得国势危矣,现在不贪日后就来不及贪了?
哈哈哈,少帝忍不住想,他父皇真是瞎了眼的……
不……事到如今,这些证据,他父皇真的不知情?
怎么可能?
如此纵容这等逆臣,防着兄弟,防着梁家,却原来是自己一步步叫魏博坐大,将河洛拱手让给了逆臣!
朝中数十位重臣纷纷跪下,不断恳请他发落逆臣贼子。
“诸卿之意,朕已明白。”
想起此事隔日会在百姓中惹得多少骂名,少帝闭了闭眼,冷眼看向早已跪在地上的二人。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
“谢中书,姚侍郎,如今,你二人可还有话说?”
二人行至今日,这段时间朝中腥风血雨,其实早有预料,这是梁家朝着自己而来。
临死前总也要挣扎几番,嘴里嚷嚷着冤枉。
只是少帝已经厌烦之际,挥挥袖,甚至连银两去向也不再朝廷上追问,只道:“犯案人等拉下去,即日满门抄斩,逆臣贼子行剐刑,以儆效尤。”
朝中众臣纷纷下跪,口中高呼天子圣明。
一片跪拜臣服之中,少帝忍不住发怯的眼神,看向那个身着绯红朝服,戴六梁冠,衣冠齐整,身材高大的穆国公。
穆国公倒是宠辱不惊,明明暗中主导了今日一切,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便是有杀父之仇,他依旧气质冷肃冷眼旁观。
太不像是正常人了……
少帝暗自揣测着,老爹犯下的孽,自己要不要下了朝给穆国公痛哭流涕,好生忏悔一番呢?
这个春日里,死了太多人。
听说午门地上全都是血,几场雨过后,怎么也冲刷不干净。
京中众人再没心思赏花去了,走到哪儿都总觉得挥散不去的一股子血腥味,更怕那些午门斩首的鬼魂不愿离去,跟着自己上了身,一个个都远远避着,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一连数日,朝中风波甚至波及到了穆国公府。
当年儿子年纪轻轻战死沙场,一直是老夫人的心病,她却不知其中有如此内情。如今这些事儿叫老夫人知晓了,数度气急攻心,留下血泪来。
到底是老迈了,竟是病了起来。
穆国公府原本众人早早安排的踏青赏花便也不了了之。连准备启程回封地的王妃与郡主,也因此事再度留下了。
王妃至孝,二老爷亦是如此。
自打老夫人卧床,兄妹二人便日日往床边问候,伺候老夫人。
老夫人每每想起儿子的死,忍不住又是老泪纵横,她对着守在床边的梁挺怨道:“你与昀儿这些年都在暗中查这件事儿?竟都瞒着我!枉老大去了那么些年我这个做母亲的才知晓其中内情……”
她可怜的儿子……
梁挺叹道:“这一切都是昀儿的意思,当年的事没有定论,谁也不能妄自猜测,何苦说出来叫您空烦恼?”
老夫人听了才后知后觉,惊疑道:“那孩子这些年心里藏了这么多事?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王妃闻此也是忍不住落泪,叹说:“好在是天理昭昭,旧案涉事逆臣皆已伏诛。母亲莫要太难过了,昀儿我瞧着倒是温和的很,未曾因此事移了性子。”
梁挺听了也是抚须而叹:“昀儿有大志向,心性坚毅。”
老夫人喝了药,便对守在病床前的儿女们说:“我只是一场风寒,老胳膊老腿都是这般。你们别伺候着了,老二你上你的朝去,如今朝中想来还有许多事!还有你,你也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吧,赶紧回你的琅琊去。我还没病到要你们伺候的时候。”
梁挺无奈笑了笑,他是个心思深沉之人,知晓老夫人身体并不是她说的那般只是急火攻心。
他特意寻来了给老夫人把脉的太医,太医说老夫人身子早就是强弩之末。
梁挺心中很是难受,在他心里是真将眼前这个老者当成自己亲娘。
他除了不是老夫人肚皮里生下来的,自小老夫人对他同亲生子没区别。便是亲娘,也有亲疏远近之分,有长幼之别,未必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老夫人却能。
梁挺每每想起,都是忍不住心中酸楚,也是忍不住朝着老夫人交底:“母亲你便放心吧,如今朝中多是梁家一派,咱们家若是都不安稳,便再没能安稳的人家。朝中有昀儿看着,那孩子做事沉稳滴水不漏,错不了。”
王妃也在一旁道:“我是不走了,王府有我没我都一样,最多是叫其他夫人们管着家。我还能怕她们越过我去?如今我只想着伺候在您跟前……如今您便开开心心,等着多抱几个重孙子吧。”
才说重孙子呢,萧琼玉便抱着孩子,与盈时、郡主一同走近来。
盈时身子渐重,便是往老夫人院子里去,老夫人也不敢叫她久待,元儿更是如此。
三人一去,老夫人便叫她们赶紧出去。
“我院子里都是病气,你们年轻,不要上前伺候了,都出去坐着吧。”
三人便只好又出了院子外头说话。
霞月郡主近来与盈时同萧琼玉二人也早是混的熟了,许多话都不避讳,直接说起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来:“母亲很喜欢二表妹,想着将她聘为媳妇,我盼着能成,到时候我们两家府上又是亲上加亲了。”
王妃没有生儿子,只有霞月一个女儿,这也是当年思来想去与梁昀退婚的原由之一。
只一个女儿,自然不忍心嫁远了。
可王妃没有儿子,琅玡王却有好些个庶子。二姑娘虽是庶出,父兄却都是朝中重臣,名门毓秀。配上琅玡王一个庶子,倒是不差了。
“可不是我自吹自擂,我那六弟今年十八岁,生的相貌堂堂,洁身自好,是个好的。”霞月郡主看着像是极力撮合这门婚事。
盈时心下微微一惊,心说这可与前世不一样。
前世二姑娘是嫁去了兖州。三姑娘嫁去了湖州,从小一起长大,日夜都生活在一个园子里的姐妹,出嫁后再也没见过面。
这辈子,若是这婚事能成,姐妹二人倒是离的更远了……
郡主怕二位表弟媳忧心,便说:“你们二位便放心,那是我亲表妹我母亲亲侄女,私底下算来比我那弟弟还要亲近。若是这婚事能成,我母亲和我自然会爱护她。我也时常回王府去,谁敢欺负她?”
盈时想了想倒觉得霞月说的对,反正前世也是盲婚哑嫁,这辈子反倒还能嫁给自己亲姑姑家。
且她前世是见过二姑娘丈夫的,生的倒是不丑,只是也不美,配二姑娘那般容貌的就有些不配了。
后来她才听说成婚那日自己见到的二姑爷是塞了好几双鞋垫才有的身高!
脱了鞋垫只怕还没二姑娘高!
年轻的娘子,哪个不喜欢俊俏的?哪个能喜欢上比自己还矮的?
偷偷往鞋里塞鞋垫,朝着媒人隐瞒真实身高,往难听里说,就是骗婚,这样的男子品行能是个什么好的?
盈时越想起前世来越觉得膈应,她不由得想了想,前世为何自己没觉得膈应?
想来那时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一门心思就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觉得不能以外貌度人。
这般看来,王妃是个好人,郡主也是个光明敞亮的,有这样的婆母和大姑子,已经比当下女子好太多了。
盈时想的出神,猛不丁就听霞月在自己耳畔问自己:“哎,不聊那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了。你与他到底想怎样?真这样过一辈子不成?”
盈时一顿。
“我能看得出,他很喜欢你。”霞月极为认真的看着盈时,道:“一个喜怒不形于色,从小就被长辈们戏称木头桩子的人——我这么粗心,都能看出他喜欢你。”
盈时听了,握帕子的手悄然紧了紧。
萧琼玉在一旁显得尤为窘迫,她知晓郡主只怕还有话要与盈时说, 便抱着元儿朝着二位匆匆告辞。
萧琼玉走后, 盈时垂下眼,她回避着霞月的视线,却是语气坚定:“我觉得如今这般就挺好。”
霞月听到她这样说, 心中不免微微叹息。
她能看出梁昀对盈时的感情, 可盈时呢?霞月并不确定。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明白,盈时对梁冀的感情。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谁能越过?
包括最初能叫她同意兼祧这桩荒唐事, 不正是因为她对梁冀的感情?
是啊,三表弟自小就会说, 会哭会闹,更会表达自己的喜爱,就说长辈们,谁不是偏疼三表弟?
可大表弟呢?梁昀自小就守规矩,少年老成,心思缜密,却是沉默寡言。这种性子做什么事都容易成功,可在感情上却根本行不通。
尤其是面对梁冀那样的人。
就连霞月都觉得,很难有姑娘会忘记梁冀这样一个对感情真挚而炽热的郎君。
梁冀是一团火, 尝试过火焰那样温暖的人, 怎么会忘掉那种感觉呢?
哎, 不知为何,霞月忽然间替梁昀心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