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他方呼唤我by小狐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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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把她留在了原地。
虽然那种情境,她确实不该也没有必要要求陈川分出一丝注意力给她,比如提醒一句让她跟自己一起走,但她的的确确清清楚楚地看了出来,失去了梦想之后的陈川,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家人。
她算陈川的家人吗?
陈川很随意的、又像是赌气似的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赚钱。”他转身对着季辞,“我们出去吧?这里这么脏,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两个人依然从窗子翻出去,季辞跳下来时,陈川习惯性地扶了她一把。陈川把窗子关好,原封不动地插上插销,季辞把脚印子抹掉,一切恢复原状。
季辞走在前面,陈川跟着。
这条街道是他们过去经常活动的地方,除了numb,还有几家网吧,季辞和陈川曾经在这里通宵打过游戏。
季辞清楚地记得,那时候陈川唯一能够逃避吉灵云和陈鸿军的监管、出去游乐整晚的借口,就是“季辞一个人在家害怕,需要我过去陪”。但吉灵云不会轻易相信他们,所以季辞和陈川通常会在江山风华待一会儿,以应付吉灵云各种意想不到的远程检查。等到吉灵云和陈鸿军都睡了,他们两个再溜出去。
走出这条街道,拐弯就到了陈川曾经的高中,江城三中。
陈川中考比季辞差几分,与实验二中失之交臂,只能去到三中。那时候陈家还没有现在的实力,不能把陈川像丁斯飞一样硬插进实二。
那时候季辞经常跑这里来找陈川,校门口的小吃店、文具店、饰品店、服装店,学校操场、球场、食堂,学校后面的废弃修理场、农机厂,处处都有季辞和陈川一同留下的足迹。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季辞有时候会停下来多看一眼,比如三中后门的那家小店,以前卖牛杂汤,两个人特别爱吃,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家甜品店。
回忆不停地涌上心头。如果尘封的记忆是地底流动的熔岩,那么这一段路程所喷薄出的记忆,已经堆积起一座山峰。
这样越走,陈川越心慌,越走越是煎熬。这分明就是一场仪式,季辞在带着他和过去道别。
进到修理场,他终于忍不住了,叫住走在他前面的人:
“给个痛快吧,季辞。”
季辞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陈川,说:“我倒是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不完。”
陈川说:“我们在一起十八年,一个晚上怎么走得完。”
季辞问:“你想要怎样的痛快?”
陈川上前一步,双手扶在季辞的双肩上:“告诉我你的决定,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季辞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没有说话。
陈川双手捧起季辞的脸庞,月光下,她的眼睛很澄澈,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水分,却也没有什么神采。
陈川宁可她大哭一场。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哭,不笑,不指责,不怨恨,反而让他心里磨得难受。
“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你相信吗?”
“我相信。”季辞说。
陈川心底那一线希望又亮起来,然而季辞轻声说:“但你永远都不会坚定地选择我。”
“不……”陈川辩解,“只有你,也只会是你!”
季辞抬起眼睛,说:“在你家人面前呢?李佳苗,丁斯飞,你的哥哥嫂子侄儿,你爸爸你妈妈,你还会选我吗?”
陈川的嘴唇翕合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答案是多么的显而易见。
季辞点点头,并不意外:“我退出,这样我们大家都体面。”
陈川忽然特别希望他和季辞只是路边街头,那种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他们有着大体平顺的一生,不必面对撕心裂肺的断腕抉择。一生中不需要什么大风大浪,粥也吃饭也吃,甜也要咸也要,这样就是最稳当的幸福。
陈川的眼睛红了一红,他闭上眼睛:“对不起,季辞,对不起。”
许久,还是季辞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每个生日都可以向对方许一个愿,让对方来完成吗?”
陈川茫然地点点头。这是他们分离之前的习惯,在季辞出国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我能补一个愿望吗?”
陈川点头:“好。”
如果季辞要惩罚他——陈川想——她想要怎么惩罚都可以。
他看到季辞的左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很轻。然后抬起右手,随即冰凉而柔软的手和手腕遮住了他的眼睛。
“把眼睛闭上。”季辞说。
他闭上双眼。
“我许愿,”季辞语气平静地说,“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退回到过去的某一年。哪一年由你选择。”
陈川的心脏猛的跳动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季辞会许下这样的愿望。
他和季辞的关系,哪一年都比当下的时刻要好!要铁!
季辞终究还是不舍得狠下心和他彻底决裂,他想,她还是不忍心。
陈川几乎是抢着说:“回到1997年。”就好像晚说一秒,季辞就会改变主意。他想回到季辞在他家安稳地住下来,两个人真正两小无猜的那一年。回到香港回归,所有人欢欣鼓舞,虽然他们两个什么都不懂,却也被举国上下激昂、热情的情绪感染、快乐无边的那一年。
“你确定吗?不需要修改了吗?”她的声音似乎有一些颤抖。
他很笃定地说:“确定,不需要。”
1998年到2000年也行,只要不是2001年,因为他清楚地记得,2001那一年,季辞和他冷战了很久很久,季辞的母亲也在那一年回到了江城。后来他陆陆续续有过几任女朋友,季辞也有了男朋友。所以最好是1997年,最简单纯粹的时间,最干净纯洁的两个人。
“好。”季辞用很轻的、似乎没有什么力量的声音说。
她的手放了下来,冰冰凉凉的触感消失了,陈川睁开眼睛,她已经背对着他了。
季辞往修理厂外面走,陈川追上去,他感觉心里轻快多了。正准备对季辞说话,忽然看到她眼睛里似乎溢满了什么亮闪闪的东西。这一天是阴历初八,月光并不明亮,他仔细看了又看,伸手去触碰她的眼睛,却被她伸手打了下来。
“你哭了吗?”
“我没有。”她冷淡地说。陈川还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她走进了修理厂墙壁的阴影里。
陈川紧跟着她,天际的云遮住了细月。他们一起往回走,等走到月光再现、路灯明亮的地方时,她看上去似乎又一切如常了。
陈川送她上车,给她关上车门,却忍不住隔着车窗再问一次:“你刚才真的没哭?”
季辞不搭理他,摇上了车窗。
她的车开走了。
陈川觉得自己本应该开心,焦灼了两日的事情终于得以解决。他本以为季辞会和他从此分道扬镳,却没想到季辞还愿意和他回到过去的关系,这已经是比他想象中好得不能更好的结局。
可是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月色下,乌影幢幢,朦胧虚无。偌大的废弃修理场中空空荡荡。一只夜鸟孤栖于树杪,伤悴地叫了两声。陈川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这一生中最纯粹、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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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更
公安局对面有个24小时超市,胡丽娅过去买了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和一听红牛出来,发现公安局前面停了辆奔驰。
靠着车头站着个年轻女子,身段窈窕修长,侧影看上去却失魂落魄,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以为是深夜来公安局求助的,没想到走近一看,还是个熟人。
“怎么了这是?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季辞蓦地抬头,见是胡丽娅,绷紧的身体很快放松了下来。“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容易出事的吗?”笑容很快回到她脸上,整个人恢复如常。
胡丽娅半真半假地笑着说:“你像,我要重点关注你。”
季辞笑道:“别啊警官,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她看着胡丽娅手中的红牛,说:“其实没什么事,在路上瞎溜达,正好看到你警车停外面。正想要不要来看看你呢,你就来了。”
“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溜达啊?你朋友呢?”
“出去时间太久,很多人都联系不上了。以前玩得好的几个,现在也不在江城。”
胡丽娅点点头:“待得久一点,会有新朋友。”她举了举方便面,招呼她进警局,“正好,我现在得空吃个夜饭,进来陪我坐会儿。”
局里现在只有几个值夜班的警察,除了胡丽娅其他都是男警,都各自眉头紧锁处理着自己的事情。整个局子里一股辛辣的烟味儿和浓茶味儿。
胡丽娅去饮水机接开水,那个饮水机已经不知道是哪年的设备了,接个开水像要断气了一样。胡丽娅看起来已经习惯了,很有耐心地守着她的泡面。
季辞看着她面碗里的面饼和调料逐渐被开水淹没,臭香臭香的酸味被催发出来,问,“夜饭就吃这个啊?”
胡丽娅说:“审讯了一整天,做了一整天的笔录,累得要死。”她朝那几个男警察努努嘴,“哥几个更能扛,说待会完事再去吃顿大的。我是熬不住了,饿死了,我先垫两口。”
她凑近季辞压低声音,“我这个味儿大,我也熏熏他们。”
季辞笑起来。
不过话是这么说,接完开水之后,胡丽娅还是示意季辞跟她一起去楼顶天台,免得在屋子里吸二手烟。
两个人在天台上的长椅上坐着,胡丽娅嗦了两口面,问季辞:“你回去之后,有去了解一下徐晓斌吗?”
季辞点点头:“没什么特别的,跟你说的差不多。我回想了一下,我妈的葬礼他也没去。”
胡丽娅用叉子拨了拨面条,锐评:“无情无义。”
季辞觉得胡丽娅这个人还蛮特别的,跟她过去对警察的刻板印象很不一样。
季辞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你们当时调查的时候,有了解过徐晓斌的女儿吗?”
胡丽娅想了下,说:“他是有个女儿,跟前妻生的。好像也是生完就离婚了,小孩判给了前妻。但后来小孩要治病还是怎么的,他前妻没有经济能力,小孩又跟着他了。”
“也有病?”季辞惊讶,一般的病不至于治不起,可能是什么比较麻烦的病。难怪徐瑶看上去并不算健康,身体不好,父母离婚,确实容易养成极端的性格。
“我没去了解是什么病,不过他前妻在06年再婚了,随后跟着丈夫移民去了澳大利亚,据说又生了两个孩子吧,我就没去调查那么多了。”
印象中,母亲和徐晓斌好起来,似乎是从07年开始的。不知道和徐晓斌前妻再婚有没有关系?
不管怎么说,母亲和父亲先后建立起新的家庭,这其中最孤独的可能只有徐瑶。
胡丽娅是真的饿了,面吃完,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季辞盘腿坐在长椅上看她吃,看得自己都有些馋泡面。
“你查得真细,还记得这么清楚。”季辞说。
胡丽娅把叉子丢进泡面桶:“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有很多空白的地方——尤其在你母亲的手机丢失之后。”季辞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过去擦了擦手,道,“你有时间也可以挖一挖,说不定还有很多新的信息。”
正说着,一个同事站在楼下喊胡丽娅,说鲦子堰那边水田里发现了一个死人,让她跟王队一起跑一趟。
胡丽娅说:“我们支队就这样的,闲不下来一点。你来陪我聊聊天我还蛮开心的,跟那几个老爷们只能聊案子,别的聊不到一块儿去。”
季辞陪着她走回局子,路上问:“这边有喝酒的地方吗?好玩一点的。”
胡丽娅挑挑眉:“这你就问对人了。你现在要去?”
季辞点头。
警车已经准备好,胡丽娅冲正准备上车的中年男子问:“王队,我们去鲦子堰,顺路带我朋友一截行不行?”
胡丽娅捎季辞去的是一家叫“三更”的酒吧,在长江对岸的南湖区,他们要去的鲦子堰也在那边。
南湖区和江城城区之间隔一座长江大桥,是江城和峡江市的交界地带。那里除了大面积的稻田和荷田,还有江城最新规划的一个轻工业园区,里面有不少食品加工厂、饮料厂、茶厂、酒厂、家具制造厂等等。江城的两所职业技术学院也在南湖区,隔壁就是峡江市的体校和林业大学,全都是男生很多的学校。
或许正因为如此,开在这里的“三更”以服务生有不少帅哥而闻名,很多人会从峡江市区专门跑到这里来玩,从江城过来的客人也不少。
胡丽娅说你过去肯定要喝酒,就别开车了。她把季辞带过去,到时候季辞自己打车回家。
路上季辞调侃胡丽娅:“你对这边酒吧很了解啊。”
王队开玩笑说:“她岂止了解,你想认识这边的哪个小帅哥都可以找她。”
胡丽娅义正词严地指责王队:“您身为领导,怎么能说这么误导人的话?”她给季辞解释,“南湖区这边学生多,酒吧、网吧之类的场所管得很严,工作人员都必须在局里有备案。”她想了想又说,“其实蛮多都是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学生在这边打工。”
到了三更酒吧门口,王队把车停下,胡丽娅跟着季辞下了车,她看了眼天色,说:“今天天气不太好,天气预报说半夜可能要下暴雨,你别喝多了,早点回家。”说完,她又用肘尖顶了季辞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别干坏事,顺便帮我盯着点儿,有没有什么‘嗯嗯’的人和事。”她很含混地带了过去,但季辞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往车里看了一眼,王队也朝她点了下头。
天底下果然没有白搭的顺风车。季辞叹了口气。不过她今晚本来就是为了借酒消愁,没什么别的意思。
酒吧旁边有一个银行网点,她去ATM机上取了几百块钱才进去三更。
三更的门脸看起来很普通,而且是县城酒吧KTV很常见的那种黑金风。进去之后,却是很大的一片空间,人很多,场子中间有一片舞台,一个三人乐队正在上面旁若无人地表演。
季辞在人群中穿梭,不停地与人擦身而过。这里和她过去去过的酒吧不太一样,谈不上灯红酒绿的奢靡,没有五光十色的迷乱,甚至没有曾经的numb的那种被情怀渲染的狂热,也没有冬日小酒馆充满人情味的温存。这里只是朴实无华的江城褪下白日里仁义礼智信的另一面。
季辞找了个散台坐下,随便点了杯酒,出神地看舞台上的乐队演出。陆续有几个人过来想请她喝酒,季辞心情不佳,来的人也没有赏心悦目到能让她心情变好的程度,所以都拒绝了。
然而过了十分钟左右,一个矮个子男突然一声招呼没打就坐到了她身边,抢在季辞驱赶她之前把手机递了过来:“美女,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啊,我帮你叫几个伴儿?”
他递过来的手机上全都是年轻男生的照片,季辞说:“不用了。”
矮个子锲而不舍:“试试看嘛美女,你想要哪种都有。”他手指熟练地上下划动屏幕,把一张张修过头的照片展示给她看。
“不感兴趣。”
“不贵的,来都来了,试试嘛……”矮个子指指季辞的三星手机,“都用这么大手机了,百把块钱对美女又不算什么。”
赶也赶不走,还对她指指点点,季辞有点不耐烦了,“这里不是正规娱乐场所吗?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报警啊?”
“哎呀!你是第一回 来吧?我之前没见过你。”矮个子说,“我们这怎么不正规啦,就小哥哥陪你聊聊天喝喝酒,又没干什么坏事。”
“不需要。”
季辞油盐不进,矮个子失望地站了起来,但手指还在尽职尽责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季辞忽然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等下。”她叫住矮个子。
“啊?”
“往前划两页。”
矮个子茫然地照做。
“再往前。”
季辞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敖凤。她仔细又确认了一遍,是敖凤,他还用了个花名叫“小峰”。照片没怎么修图,就调白了一些,被放在了最后几张。
“就他吧。”
矮个子不知道季辞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这是意外之喜。他拿起手机:“我发个信息问问,看他现在能不能过来。”
很快有人打电话过来,他哦哦应了几声,挂掉电话面露难色:“美女,不好意思啊,刚刚另外一台点他了。”
季辞问:“我早那边早?”
矮个子说:“您早一些……”
“那为什么不过来?”
“那边有两个人,给的钱多一些……”
“我给双份。”
矮个子还是为难,“美女,这家伙脾气蛮大,人也蛮粗鲁,之前被投诉过好几回,我们老板本来都打算让他滚蛋了……”
季辞不接他的话,犀利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编了两个人跟我抢,好跟我抬价?”
“那哪能啊!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回头客,能骗人吗?”矮个子指指另一头的一个卡座,“她们点的。”
季辞看了一眼,不由得感慨江城实在太小,不该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应该说冤家想不聚头都不行。
那个卡座上,坐着徐瑶和柯如意。
季辞放弃得很爽快:“那算了。”
“美女再看看别人吧,比小峰帅的多了去了。”
季辞自顾自地喝酒,不再理睬他。
矮个子只好尴尬地起身离开。
季辞喝完一杯,又点了一杯,她看到敖凤进了酒吧。令她意外的是,敖凤竟然穿了一身实验二中的高三校服,绣着校徽的白色衬衣和裤子,校服外套吊儿郎当地系在腰间。不得不说,这身无聊的校服被他穿得有棱有角。头发也打理了,上了发蜡,确实是个酷哥。
但她分明记得,敖凤说他是职高毕业的。而且他都二十多了,还穿什么高中校服?细一想想到可能的个中缘由,也不知道是柯如意专门点的还是矮个子刻意安排的,季辞一阵恶心。
矮个子在门口等着敖凤,跟他耳语了几句,敖凤就向季辞这边看过来。季辞举起酒杯,向他点头示意,敖凤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跟矮个子说了几句什么,矮个子摇摇头,给他指出了徐瑶和柯如意的位置,然后就离开了。
敖凤朝那边走去,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季辞。
季辞第二杯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身边突然来了个年轻男孩子,唇红齿白,头发染成白金色,是季辞在江城从来没见过的那种精致漂亮的男孩儿。
他端了杯酒,径直贴着季辞坐了下来,“姐姐,我来陪你喝酒好不好?”
季辞往旁边让了让:“你这种价位的我消费不起。”
小白金噗嗤笑了出来:“姐姐,你不要把我想成那种人嘛。”
季辞想,你要是不贴着我的耳朵一边吹气一边说话,我也不会把你想象成那种人。
小白金说:“我喜欢姐姐,所以想来跟姐姐喝杯酒。”他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季辞身上,小小声说:“姐姐腰好细,可不可以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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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说:“不可以哦。”她站起来,很直白地告诉他:“你不是我的菜。”
小白金还想跟着站起来,被季辞示意坐下,别跟着。季辞走去洗手间。
或许是为了提高利用效率,三更这个酒吧的洗手间不分男女,全都是一个个独立小间。来来去去的人很多,但好在打扫得勤便,还算干净。
缓慢冲洗手指时,季辞看到镜子里敖凤出现在她身后。
毫不意外。
敖凤左右看了看,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了一个卫生间小隔间里。
小隔间特别狭窄,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敖凤压低声音:“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季辞说:“你能来,我不能来啊?”
敖凤笑了一声:“早说啊姐,我能让你花钱?”
他低下头,就想上嘴,被季辞伸手挡在两人中间。
“我点你,不代表我喜欢你。”
敖凤垂头丧气:“那你想干嘛?”
“那个小矮子说,你可以过来陪我聊聊天。”
敖凤仿佛在听外星人讲话,“搞笑吧。”
“你不是在砖瓦厂?怎么还来这里陪酒?”
敖凤见她竟然还是真打算聊几句的样子,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子上,摸出一支烟来抽。
“缺钱呗,还能为什么。”他夹着烟仰头望着季辞,眯了眯眼睛,“干嘛,富婆想救风尘?救救我呗。”
“你是龙王庙的吧?”
“干嘛?还查户口?”
“龙王庙的人至于缺钱到这种地步?”
敖凤吐出一口烟圈,“要不说你是富婆呢,富婆晓得什么?你现在把你那个豪车骑起,去龙王庙那边看看,看看那个水还能养活什么东西。”
见季辞一时无话,敖凤站起来,“嫌钱多的时候就找我。哦对,”他把手放在门锁上的时候又转过头,“那个白毛给你的酒千万不要喝,他是帮别人骗姑娘儿的。姑娘儿以为能泡到他,第二天一醒都在别个床上。”
季辞蓦的想起那天晚上在季狗子火锅店,陈川说过的一句话:「听说他还在这边祸害女学生,操,他这种人就该去坐牢。」心里忽然有了一些猜测。
季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白金还在等她,见她回来,露出几分难过的样子。
他委屈万分地说:“姐姐就这么看不上我?”
季辞说:“那你表现表现。”
小白金立即振奋起来:“姐姐,我喂你喝酒?”
季辞不动,由着他喂,小白金的脸和酒杯就越贴越近。在酒杯挨上季辞嘴唇的时候,季辞忽然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酒杯,左手也搂住了小白金的细腰,说:“还是我来喂你吧。”
季辞个子高,坐直了比小白金还要高一些。她借着几分醉意,左手从小白金的腰隔着衣服慢慢摸到后颈,掌心按着他的后颈,捏着脖子后侧的两块肌肉让他的头向后倾斜,右手把酒往他嘴里灌了下去。小白金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季辞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软得能滴出水来:“哪个叫你来陪我喝酒的啊?”
“我自己来的……咳咳!”
“你这么喜欢我啊?”季辞扶着他,“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开个房?”
“不了不了!”他一脸惊慌,缓了两下才让嗓子正常起来,“姐姐,我们这边都是正规做生意,不搞这些的。”
刚才还说不要把他想象成“那种人”,现在就承认自己在“做生意”了。见他拒绝,季辞基本确定敖凤没有胡说八道。他设想的流程恐怕是把她灌醉,带她开房,可不是现在被她带去开房。
“哦,那不好意思。“季辞慢慢退开些,“你还是个学生吧?旁边川江职业技术学院的?”
小白金眨了眨眼睛。季辞说:“我认得你们束校长,一起喝过酒。”她注视着小白金的脸庞,果然见他闪过一丝不安神色,眼神回避。季辞心里有了些数,拍了一下小白金的背说:“好了,不难为你了。”她搂着小白金自拍了一张,然后起身离开了三更。
借酒消愁,点的两杯酒都挺烈。也不知道是酒不太好,还是心情不佳,喝完之后愁没消,头却昏昏沉沉地疼起来了。
出去酒吧,雨已经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被飕飕的夜风吹得四下逃窜,估计等会还会变大。
季辞穿着丝质的衬衣,精致脆弱,经不起雨淋。她把风衣裹好,去旁边还开着的小超市买了把长柄雨伞。
等了十来分钟才打上车,季辞把刚才的照片截去一半,发给胡丽娅。
「给你一个小线索,如果以后有女生报案,可能用得上」
胡丽娅很快回复:「眼熟,我回去查查」
季辞把一个百度百科的页面分享给她:「川江职业技术学院束斯文」
车很快开上了长江大桥。桥上空空荡荡,路灯高照,将飞舞的夜雨照出一片难说属于暮春的萧索。
季辞靠着车窗半寐,忽然注意到桥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桥栏边站着几个人。
季辞连忙叫道:“师傅,停一下!”
的士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他把车速缓下来,不高兴地说:“长江大桥上不能停车。”
季辞道:“我晓得,那个车怎么停了?”
大爷没好气地说:“他胆子大噻。”
季辞说:“那您停一下,把我放下来。”她看了眼里程表,按双倍价格再加上过桥费,抽出三十块钱给大爷。
大爷说:“你看那个儿,都被打得没个人样了,你还去凑这个热闹?”
季辞说:“那我不去,万一他被打死了?”
大爷嗤了一声,说:“你一个姑娘儿,能自保就不错了,还过去见义勇为?我劝你少管这些闲事。”
季辞道:“谢谢您提醒,您把我放下来吧。”
大爷从她手里接过钱,把车靠边停下:“那你下去,我不管你了,我不能在这里停着。”
季辞应了声好,撑开雨伞下了车。的士很快离开。
这座四年前修建起来的长江公路大桥还很新,中间是宽阔的供车辆通行的公路,两边是人行通道。平日里不少江城人晚饭后会来桥上散步,欣赏江城夜景。
但这时夜色已深,风雨大作,大桥上看不到别的车,也没有别的任何人。江风狂卷,吹得桥索呜呜作响。季辞手中的长柄雨伞几乎拿不住。如果是折叠伞,恐怕已经被吹得尸骨无存。季辞索性收了伞,用手挡着袭上面孔的狂风,向黑色轿车走过去。
敖凤还在挨打。
徐瑶和柯如意站在车边避风,桥栏边站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双手插兜,低头看着一个年轻男人把敖凤当沙包一样拳打脚踢。
中年男人穿着江城最常见的深棕色仿皮夹克,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面料硬实的裤子。他靠在桥栏杆上的姿势甚至有一种敦实感,然而这种敦实会让人敬而远之,很像是那种会发疯、会捡起砖头把人脑袋当西瓜一样拍得稀烂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