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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巍巍by一两春风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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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抬首,眼中哪里有半分委屈,宗亲王一愣,而后看了看易澜山在一旁捂嘴笑,他眉梢微挑,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阿笙带着端和的笑,看着宗亲王不自觉咬紧了后槽牙,易澜山当即上前为宗亲王解释他们这商号经营的业务。
听了半响,宗亲王看了看阿笙,道:“你的主意?”
阿笙笑得几分张扬,便是默认了。
“行吧。”
最后宗亲王留下了那把折扇为证,转身便离开了雅阁,就怕走得慢了再被阿笙诓点别的东西。
阿笙待人走后才打开那把折扇,是大师仲景年轻时所作的一幅《观江山》,她曾听闻此画原稿是作在一把折扇之上,看来就是这把了。
她前后看了看,在折扇另一面有一排小字,阿笙眸光微动,那是裴钰的笔迹,看着有些年岁了。
看来这二人相识甚早。
易澜山正要凑近来看,却见阿笙利落地关上了折扇,他倒是什么都未看到。
阿笙笑道:“今日这意外的收获倒是不错。”
易澜山对阿笙这雁过拔毛的手段很是满意,若得了皇家的名号,这商号便不愁开不起来了。

第九十三章 裴钰的决定
府门之内,庭室连廊,堂屋园林,染满了春色。与此同时,屋内却是暗室燃香,窗明几净透不进大好天光。
案几之前,那人低敛着慈悲的目,眼眸之中自带三分淡薄,他静静地看完一封密信,而后将其丢入燃起的火盆之内,看着烫热的余温将其一寸寸焚尽。
裴钰理了理衣袖,并未沾上半点余烬。
此时,一名文仆自前庭匆匆而来,他低首躬身,不敢惊扰,穿过连廊便在院外停下。
偌大的庭院内只有一名身负长剑的青年,但那文仆却依旧不敢抬首肆意往内看。
“家主,十八位长老已到。”
裴氏家主琢选门生,令天下名门子弟汇集帝京,但却迟迟未闻后续之事。
一切只因裴钰在等。
他在等裴氏十八位长老从央国各地赶到帝京。
裴钰抬眼,眸色温润而定然,烟灰色的长袍在他踏入天光的那一刻染上微微的紫调。
长宁院内,裴老夫人看着生意盎然的庭院,问一旁的嬷嬷,“都到了?”
嬷嬷垂首,“是,都到了。”
老夫人看向那庭中娇艳的花,花名婆罗,花期一日,朝生暮死,但花开那日,百花失色。
“终究是这孩子一个人抗下来。”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钟鸣之声起,承德堂外,前庭内侍全部屏退,两列族兵持器戍守堂外,肃杀之气勃然而发。
天光云影纷照大地,残香如柱寸寸断。
也不知过了几时,吱呀一声,楠木浮屠大门缓缓打开,堂内众人躬身俯首,十八名年纪堪比裴钰父辈的长老恭敬地朝着这位年轻的家主行朝拜之礼。
无人知晓那日的承德堂内,裴氏家主到底与族中长老说了什么,外人只知那日之后,十八位长老中有十位派各自一脉的子弟离开驻守之地,自央国西南方而去。
次日,裴氏文仆纷纷往八大文史之家,传家主言。
“如今百家争鸣,大德尚在,而钰自认其身清浅,虽有三两学识,却不敢与圣贤比肩,不敢收受门生,但望诸君能以才学载道,圣人为师,功不唐捐。”
众人听闻此话,一时皆愣在了那。
裴氏家主的门生向来可谓桃李满天下,先家主尽管早逝,也曾收下十七名门生。
而如今裴钰之名更盛先祖,但他却不收一人,让四方而来的才学之士等了空。
裴钰不收徒一事传到帝宫之中,轩帝倒是大喜,当即命人前往裴府传达皇帝的赞叹之词,道裴钰谦逊,不忘始终,是天下有学之士的楷模。
但这传旨之人却连裴府的大门都未进到。
只因众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终是不甘裴氏的决定,一连数日都有文士自发前往裴府门前,请求裴钰收回决定。
裴府门外人群聚集,传旨内官的吆喝声直接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就连陪同而去的内卫都被踩了好几脚。
但无论外面何等纷扰,裴府自那之后,再不对外回应。
此番风波持续了半月有余,众人方才缓缓接受。
窦府之内,侍女小桃在为阿笙梳妆。
阿笙在正该女娘学习梳妆的年纪成日里埋头书中,倒是没学到多少,对于梳妆之事现在依旧手笨,所以安氏专门给她挑选了一名梳妆厉害的侍女。
小桃将花钿为阿笙细细饰上,搭上那一双如珠玉一般的明眸,当真是淑丽无双的模样。
“今日为何装扮这么繁复?”
小桃知阿笙脾性,并非是对自己的责怪,因而笑道:“今日大公子春沐归家,听说与国学堂的先生同路,便邀请到了家中。
二夫人听闻此事之后,便求了老夫人,今日让二公子也跟着来与先生见见,所以姑娘待会去老夫人那的时候,二夫人他们估计也在。”
阿笙知晓窦府这两位夫人不太对付,她此前的事闹得薛娇娇笑话了傅荣华许久,因此不能再让人拿到把柄,便由得小桃继续在她头上捯饬。
待阿笙到老夫人院内时,便见傅荣华与薛娇娇一同陪同在内。
傅荣华见阿笙来了,朝她招了招手,阿笙复才进屋,低首朝长辈见礼。
薛娇娇见阿笙到了,笑道:“这么个精致的人儿,倒是可惜了。”
她这话说着便去瞧傅荣华的脸色,却见她倒是荣辱不惊的模样,不由心下念叨,到底不是亲生的。
倒是安氏知晓她这脾性,并未理她,“这几日春祈,城中热闹,你也多与人出去走走。”
阿笙点头称是。
薛娇娇见没人搭理自己,倒是自知无趣。
此时,一名外院的小厮匆匆赶到院外,朝内院的嬷嬷低语了几句,那嬷嬷眼下一惊,转身便赶往内屋。
安氏远远地便看到廊桥那端赶来的人,不由冷声道:“何事如此冒冒失失?”
嬷嬷低身道:“前院来了贵客……”
“这么快就到了?”
薛娇娇以为是国学堂的先生到了,正要起身,却听那嬷嬷继续道:“老爷请笙姑娘去一趟。”
薛娇娇还未起的身子又坐了下来,瞟了阿笙一眼。
阿笙想起前些时日拜托易澜山寻铺子的事,随口问了一句,“可是易师兄来了?”
那嬷嬷垂首,道:“是裴家家主。”
众人神色莫测地看向阿笙,却见她反倒蹙了蹙眉,“他来做什么?”
“笙笙。”安氏开口道:“不得失礼了。”
阿笙闻此,低身与安氏见礼后,便带着小桃往前院而去。
傅荣华看向安氏,见她没有要多提的意思,便也不好细问,倒是薛娇娇眼中骤然有光,俨然将今日要来的国学堂先生给抛到了脑后。
“母亲,阿笙可是与九公子相熟?既是如此,可能为昌儿引荐?”
安氏端坐其上,她睨了薛娇娇一眼,开口问道:“以何引荐?凭你儿子的不学无术,还是终日与青女不清不楚?”
薛娇娇得了这话,不禁咬上了牙关,心中多是不甘,但既然安氏这条路走不通,她此后自可以直接去寻阿笙帮忙,毕竟她也是长辈不是?
想到这里,薛娇娇便咽下了这口气。
前院,窦盛康抬盏抿了一口茶水,不由偷偷看一旁的裴钰。
他今日一袭隽兰素服,清雅无双,低敛的眉目让人看不清眸中的情绪,当真是多的话也无一句。
窦盛康原本听闻裴钰上门,还以为是有何大事,丢下书房中议事的众人,当即赶了过来,却不曾想,他居然是来寻阿笙的。
窦盛康不知二人为何会相识,但他也不敢去问裴钰,于是只能干坐在这陪着。
他又看了看裴钰身后身形高大的男子,此人身形不似东境之人,身体血肉勃发之感,让人不敢靠近。
此时,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窦盛康抬眼便见阿笙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来,一边喘气,一边快速与自己见礼。
“成何体统!”
窦盛康看了看一旁的裴钰,见阿笙来,他方才抬眼看了过去。
“不是您让我快点的么?那嬷嬷都快催得我脚下生风了。”
听阿笙这么讲,窦盛康瞪了一眼遂后赶来的嬷嬷,那老妪哪里敢抬头,随即退下,不敢多辩解。
裴钰见阿笙今日穿得精致,此时因赶路,面色微红,倒更衬这春光旖旎。
阿笙平息了一下气息,方才上前垂首见礼,“家主,哦不,九公子安。”
既然如今从了窦氏的姓,这一声“家主”自然是唤不得了。
裴钰见她还未习惯这称呼,笑道:“归家数月,倒是规矩了许多。”
阿笙垂目,一番乖巧做派,“理当如此。”
裴钰知她这模样大概是因为窦盛康在此,复转而对窦盛康道:“窦家主,我有事要与阿笙交代,不知可否……”
窦盛康当下会意,道:“自然自然,请便。”
说着便大步离开了堂室,留下两名仆从在外候着。
待窦盛康离开后,阿笙方才问裴钰:“你怎么亲自来了?阿七呢?”
裴钰听她这话,道:“你不是想我上府内寻你么?”
他这话带着三分轻飘飘的玩笑意味,似这春日里的清风,挠得人心痒痒的。
阿笙却没有多少心意荡然,而是当即想起那日在晓春庭与窦晨曦的对话,微微蹙眉道:“我身边有瞰卫?”
阿笙知晓裴氏瞰卫不会用在无用之处,裴钰用在自己身边,定然有其他用意。
裴钰对这话不置可否,简短道:“皇帝查过你。”
阿笙神色一顿,而后听裴钰缓声道:“不过已经无碍。”
阿笙看着裴钰眼中坦然的笑意,知道他又帮了自己一次。
裴钰与她的恩情,如今怕是一句感谢道不尽的,因此阿笙便也不多说这些无用的话了。
阿笙下意识错开裴钰的眸光,这才看到角落里高大的男子,她几步上前,当即认出其寒武卫的身份,但观他脸上与那日宗亲王身边的一样,并无图腾,阿笙知晓,这是一名无主白身的死士。
“这是?”
“知道你对那份结业礼并不满意,就着人去寻了此人来。他曾是庆部大巫的护法,千场角斗中琢选而出的。”
“这般厉害,若是与苦无大师比呢?”
裴钰听闻这话,倒是笑了,“你倒是会比,他与苦无年盛之时当是不相上下。”
“那岂不是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能?”
裴钰笑了笑,当是默认了。
“这是送我的?”阿笙眼中有惊喜,“不是说还有一年么?”
那时裴怀之告诉她,一年后可拿那戒尺和银钱回去换另一个赏。
“我知你已经动了裴怀之给你的那笔钱,所以不用再等一年了。”
毕竟航道周期长,万两银钱阿笙未必一年内可以赚回。
阿笙总觉得裴钰这礼送的突然,但也说不清他到底哪里不对劲。
“那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个?”
送个武卫而已,何必亲自跑一趟。
裴钰眸色温亮,一幅天光正好,适宜出游的模样,对阿笙道:“听闻城中有春祈,可要陪我去看看?”

春时至,祈春秧,祈春岁。
原本是农家祈求田地生长的日子,后来渐渐成了众人祈求一年顺遂的节日,这一天老人小孩都会上街,或上香或放灯,盼着孩子这一年茁壮成长。
阿笙看着一群孩子拿着糖葫芦从旁边跑过,又看着几步在前的裴钰,这市井之间多是百姓人家,甚少有识得他的人,但这人皮相招人,还是引来不少女娘拦路。
“九公子?”
此时有人唤出了裴钰之名,阿笙心下一惊,但裴钰却恍若未闻一般,旁人见他对这称呼毫无反应,又觉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人转眼便看到裴钰身后几步距离跟着的阿笙,想来是自己认错了,九公子怎么会带女娘来这市井之地,如此招摇。
阿笙见那人走了方才松了口气,她不明白,今日裴钰怎么会这么有兴致跑来这里闲逛,就连阿七也不带着。
“听闻水庙那里可以放河灯,可要去看看?”
裴钰忽而回首,便见阿笙走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她一路便这般模样,一些想要上前搭话的儿郎见她盯着前面的裴钰,还以为她是在尾随人家儿郎,便也不敢上前了。
这市集之间大小摊铺、各色花样,最是热闹,阿笙这个年纪的女娘该是最爱的,但她这一路却似乎兴致缺缺的模样,就连路过服饰、脂粉的铺子,都是一眼都不带停留的。
见裴钰忽而不走了就这么看着自己,阿笙莫明,“怎么了?”
“可是不喜欢这里?”
阿笙几步走上前,“喜欢什么?”
裴钰睇了睇这满城的热闹,但这里的烟火似乎进不去阿笙的心一般,她的眼中没有欣喜。
“走吧。”
裴钰见她当真就是“陪”自己来的模样,还带着几分谨慎,也不敢离自己太近,便想着还是去人少的地方吧。
水庙在城东的湖心岛上,上面有一座观音庙,唯一能上去的是一条石头砌成仅一人能过的窄桥。
素水汤汤,那湿漉漉的石桥之上长满了青苔。
裴钰走在前踏了上去,阿笙跟着走上,她低头看着裴钰身后长衫似有似无地扫着那石桥,不由皱了皱眉,而后下意识将他外衫提了起来。
裴钰感到身后动静,却并未停下来。
遥遥地,河边路过的行人便见到那古老的石桥上,一个年轻的女娘牵着身前儿郎的衣衫,二人谨慎地走过那狭窄的石桥,去往湖心岛上。
阿笙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并未注意前面的裴钰已经停了下来,一个没注意便撞了上去。
“怎么了?”
阿笙见裴钰侧过头来一脸失笑的模样,才偏头去看不远处的观音庙,庙宇残破,庙前还放着燃断了的香烛,待她看清那塑像手中的娃娃时,不由挑了挑眉。
这是一尊求子观音。
显然裴钰根本不知道这水庙到底是做什么的。
阿笙倒也并未有半分尴尬,而是走到庙前的石凳坐了下来,锤了锤自己的腿。
这一路裴钰跟溜她似的,满城乱窜,她也走累了。
裴钰见此也在她旁边跟着坐下,丝毫不介意这石凳是否足够洁净。
这湖心岛虽少有人来,但是视野却极好,能远观帝京河边的一片杨柳岸,远处的山水朦胧,没入云烟,眼中所及皆是车马如流,人行纷踏。
阿笙侧头看着裴钰,他静静地看着河对岸的热闹,神色温润而浅淡,她几次想问他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在看什么?”
骤然撞进那一双入深渊的眼,阿笙微微一愣,却并没有移开目光,道:“你呢?在看什么?”
裴钰看着那一双如珠玉般的瞳眸,好似看到了六年前那个为了进裴氏而不惜划花自己脸的小女娘,她向来胆子大。
这一次是裴钰率先移开目光,他看向隔岸的烟火,缓缓道:“阿笙,你可是觉得无趣?”
裴钰这话来的突然,但阿笙却听懂了他的话。
她虽还在做着从前的事,敢为了商号去诓亲王的名号,看似皇帝的那道旨意对她毫无影响。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如今已经没了心气了。
父母之案在前,自己的名声在后,帝宫里的一句话便能动人生死,压得她不得反抗。
她在最繁华的年纪,却觉得倦了。
阿笙低垂了眉目,看着脚下不平的泥土,轻轻“嗯”了一声。
“你看,我现在无非两条前程,入仕或为商,入仕者为天家之臣,就像我父亲,拼尽一身力气,却随时可能被天家丢弃,为商者就像窦氏,做大了也会被天家觊觎,这样的一个世道,还有何前程可谈?”
阿笙笑了笑,“不是无趣是什么?”
裴钰看着阿笙远眺的眼,那里面满是对这世道的失望,他仿似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裴钰敛了敛眉目,缓声道:“阿笙,若向上看不见前路,便试试换个方向。”
阿笙愣愣地看向裴钰,不明他所言。
裴钰问得清浅,“你可知为何裴氏能传承数百年?”
见阿笙并不答自己,便是知晓,那些所谓的权势论并非是裴钰的答案。
“因为在裴氏眼中,王朝更迭是常事,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君王,只有血脉相连的族人。裴氏见证了东境这片土地之上十多个王朝的起落,王在裴氏眼中便如同维护园林的匠人一般,谁都可以做。”
裴钰看着阿笙,字字清晰道:“你无须理会帝宫里坐的是谁。”
河水潺潺而过,将裴钰这大逆不道的话隔绝在了这湖心岛上。
那个重礼教如山的裴钰,在教她,无须服从。
“帝王将相如盘中之棋,何为棋?那是规矩塑造的游戏。”
裴钰的声音如凿在耳,入了阿笙的心中。
“既然是游戏便可以有别的玩法,没人规定你一定要成为怎样的人。”
阿笙静静地看着裴钰那一双眉眼如深渊难测,今日一番话,她恍惚觉得自己从未真的认识过裴钰一般。
他如渊海,而时人只得窥一溪流而已。
裴钰知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浅浅笑了笑,“阿笙,人生还长,可以慢慢去寻自己喜欢的。”
春风送暖,裴钰这轻飘飘的一声,却在阿笙心中扎下了根。
自己喜欢的……
“为何今日要与我说这些?”
为何今日,这般反常……
裴钰清浅地看了阿笙一眼,道:“我要去一趟通州,归期不定。”
“通州?”
通州是南方一个货物出关的口岸,除此之外阿笙一时想不起那里还有什么,也不知裴钰为何要去这么个地方。
“归期不定是什么意思?”
裴钰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再回阿笙这话。
待二人返回对岸,阿七便已经在那候着了。
他看着阿笙被窦府的侍女接了回去,对裴钰道:“公子今日就该出发了,为何却来见她?”
裴钰神色浅淡,天光也照不进他敛了的眉目,“该告个别的。”
阿七垂首,再不多言。

春五月,自裴钰离开已经月余。
阿笙这些时日便琢磨着怎么给寒武卫上纹,最后还是从古籍凶兽的画像中找到了灵感,用骨腾汁为其上了魍魉纹。
如此,寒武卫便算是认主了。
为了跟这个寒武卫沟通,她还自己摸索着学了些简单的寒州话,没事就找他聊天,但那如死物一般的眼中却始终不见半分生机。
这就是寒州的武卫,从他人尸骨之上践踏而来的人,早没了多少人性。
阿笙不肯放弃,没事就拿着图册教那寒武卫认东西,惹得她那院子就连侍从都不敢随意靠近。
原本薛娇娇此后来找过她一次,想让阿笙为窦胜昌与裴钰搭个关系,但见到她院中立着的寒武卫,也不敢进去,站那良久也不见有人出来,便悻悻然走了。
今日午后,安氏命人熬了一些燕丝粥,也给阿笙送了一盏去,婆子端着刚煮好的燕丝粥刚走到后院的荷塘,便见小桃一路从前院往后院冲,险些将自己撞到。
“怎么冒冒失失的?”
“抱歉嬷嬷!我有急事,慢了我就不记得了!”
小桃一边喊着却并未停下,就这般匆忙地赶去浮生院。
此时阿笙还在指着自己的画册,让寒武卫认东西。
“阿大,你到底现在能认多少啊?”
阿笙会叫他阿大是因为她用自己仅会的那点寒州话,问他姓名时,他发出了类似“啊哒”的声音。
阿笙看着阿大的神情,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努力不是没有效果的,至少他现在眼中有了迷茫不是?
“姑娘!”
小桃忽然出现在浮生院外,阿大那双死寂的双眼瞬间便盯上了她,如猎鹰盯上了猎物一般,吓得小桃赶紧在院外停了下来,半步不敢往内走。
阿笙见此,拍了拍阿大,道:“阿大,这是小桃,你莫要吓到她了。”
阿大听得这话,方才松了眼神。
阿笙皱眉,他到底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此前也没来得及问裴钰。
“怎么了?”
小桃缓了缓气息,道:“今日城中都在传,景王残党杀了卫氏将军,联合关外势力,占领了南方七个城池,而后被夏利川将军逼退,两军在通州僵持,景王还在那里抓了很多世族的人。”
“我回来的时候遇到锦瑟姐姐,她让我来告诉姑娘,若是南方失守,漕运返航的船便只能改行魏水……”
小桃顿了顿,锦瑟的话太复杂,她后面的有些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要绕路了。”
阿笙点了点头,复又神色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通州?”
小桃连连点头。
阿笙面色一顿,那是裴钰去的地方。
阿笙当下起身,前往窦盛康的书房,她未走两步便直接一路跑了过去。
待阿笙刚到书房外的连廊,便见到吏官模样的人与窦盛康见礼后离去。
阿笙上前,欠了欠身,“外祖父,这人是?”
“是仓部的吏官,朝廷需要紧急征调一些粮草随军。”
“当真有战事?”
窦盛康重重叹了口气,“如今卫家小公子领了军令,正在点兵,说是要亲自将父兄尸骨接回来。”
阿笙不由想起了那个身骨偏弱的卫家小公子,卫家可就只剩下这一个独苗了。
“不过战局基本已定,夏将军现在只是被人质所挟,一时难以施展。”
“那些世族的人?”
闻此,窦盛康又是一声叹息,“景王的人得知裴氏九郎也在通州,当即命人将他扣下了。”
盛名有时又何尝不是累赘。
窦盛康的声音如惊雷一般,阿笙唯恐自己听错了。
“他们捉了裴钰?”
“是,正是因为九公子在他们手中,夏利川才不敢贸然行事。”
阿笙忽然思觉这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若是夏将军的兵力充足,卫氏的人去做什么?”
“去接他兄长尸骨……”
窦盛康说到这却顿了顿。
是了,若只是如此,又何须带这么多兵去?
这卫氏当真是去救援的么?
“此事你不必多管。”
阿笙默了默,垂首低声道:“是。”
说着又欠了欠身,转身便离开。
窦盛康未起疑,便着手去安排粮草之事。
阿笙转身回到浮生院,翻出了那枚广寒楼的信鸦令,刚迈出屋门便见到安氏院中的嬷嬷候在了院外。
“老夫人请姑娘去一趟。”
阿笙握着信鸦令的手握了握,还是随着嬷嬷走了一趟。
梵香燃尽,屋内余香。
安氏抬眼便见阿笙低垂着眉目,跟着嬷嬷到了屋外,她伏了伏身子,浅声道:“问外祖母安。”
“进来吧。”
往常这个时候,傅荣华该是陪着安氏的,今日却是被她早早打发了,阿笙垂了垂眉目,安氏恐怕是猜到了她的想法。
安氏并未直接问她,而是将案几上的燕丝粥递给阿笙。
“外祖母,我不饿。”
“接着。”
见安氏坚持,阿笙接了下来,抿了一小口,便又放下了。
这片刻之间,安氏便将阿笙打量了一遍。
安氏看到了阿笙腰间挂着的那枚小令,她虽不识得,但从那上面的精工来看,并非寻常之物。
“打算去南方?”
阿笙愣了愣,她不过刚起的念头,外祖母怎么知晓?
“今日一早裴府便有大批子弟出城,去的也是南方,城里便在传裴家九郎被逆贼扣留之事。”
安氏看着阿笙,道:“裴氏已经派了人去援救,你去又能做什么?”
裴家老九天纵之姿,这样的人哪怕只是偶尔的青睐对他人而言便足以称之为恩惠,但在安氏心中,他却并非良配。
“我并非是为了裴……”
阿笙话未说完,但对上安氏那一双明亮的眼,终是将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
外祖母早就将她看透。
穿堂的风将竹帘吹动,屋内听得哗哗作响,阿笙低垂了眉目,放缓了声音。
“是,我是想去通州。”
阿笙抬眼,定静地看着安氏,道:“外祖母可听过数年前越城时疫?”
安氏点了点头,彼时她在江淮,正好听人说起那满城的凄惨。
“当时我就在城中。”
安氏眸光微动,满是意外,这是阿笙第一次提起这些事。
“是裴钰最后赶来救的我。”
阿笙细细地将这些年所遇凶险说与安氏,这些都是记在她心中的劫难,也是裴钰与她的恩情。
“外祖母,这些年,我受他恩惠颇多,如今知他有难,如何袖手旁观?”
清风撩动,但安氏在阿笙的眼中看到的是坚定,她知道无论今日自己同意与否,阿笙都会去。
安氏看着阿笙站得笔直的身姿,良久,方才开口道:“好,这一次我放你去,但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你要以自身安危为先,不得入城涉险。”
“好。”
阿笙应得很利落。
“第二,裴氏的恩情,我窦氏会来还,自此之后,你不得与裴家九郎有任何瓜葛。”
阿笙眸光微闪,她张了张嘴,面对安氏锐利的目光,还是开口道:“好。”

第九十六章 试探
神武楼前,一辆马车疾驰而过,穿过闹市,朝东而去,而后在忠义将军府门前停了下来。
卫府有丧,门庭清冷,挂满丧布却不设灵堂,只因卫氏家主和长子尸骨还未接回来。
阿笙在车架之上端坐着,她神色微敛。
前往通州之前,她须得先探一探卫琏的虚实。
江淮一面之后,阿笙与卫琏并无接触,她亦不知这位卫小公子是否还记得那时的一面之缘,但裴钰当初以航渡引护他返回帝京,这份情他该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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