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轻浮寡嫂,虐待的小叔登基了by太史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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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沈柠感觉到头顶阴云密布一般。
山雨欲来……
不能放任卫皇后操控嘉平帝,否则,一切恐怕都要无法挽回了。
眼见宫人已经去迎卫皇后,沈柠的心里寒意不断翻涌。
她与卫皇后如今已经是势不两立,一旦卫皇后复宠、甚至操控了嘉平帝,那她便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萧南谌如今已经离京,她连后路都没有一条……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一瞬间,沈柠脑中迅速冒出个念头,心一狠,原本搭在嘉平帝腕上的手指上移,不动声色用力按向一处穴位。
嘉平帝嘶了声,顿时皱眉呵斥:“做什么毛手毛脚的?”
沈柠连忙跪下:“微臣见陛下脉象混乱一时忧心才力气失控,无意冒犯陛下,请陛下恕罪。”
“是沈家丫头啊……哦,现在是北海王了,呵呵。”
嘉平帝看到沈柠,神情略有缓和,摆摆手:“起来吧。”
沈柠连声谢恩,然后说:“微臣观陛下脉象,如今许是有些头疼,不知是也不是?”
嘉平帝点头:“朕确实有些头疼。”
沈柠微笑着说:“微臣会一套针法,能缓解头疼,可以让陛下舒服一些,好好睡一觉……不如由微臣替陛下施针,也好让陛下能好受一点。”
“朕差点忘记,你医术不俗。”
嘉平帝向后躺下:“那你便来替朕施针吧……若是朕睡着了,待会儿皇后到了,将朕唤醒。”
他的确头疼欲裂,脑中嗡嗡作响,也想缓解一二。
沈柠微笑应声,心里却一阵发寒。
头疼困倦治病的时候都不忘惦记着皇后,若是皇后再吹吹风说点什么,她还有什么活路?
不知不觉间便已是尖刀悬于头顶,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拼了!
沈柠不动声色拿出银针,一针接一针刺进嘉平帝头顶,旁边,太医院院使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嘉平帝呼吸均匀,沉沉昏睡过去。
沈柠神情不变,缓缓收起银针,然后看向太医院院使。
上次院使能提醒沈柠小心卫皇后,沈柠知道,他必定不会是卫皇后的人。
再加上如今嘉平帝的状况和摇摇欲坠的朝局,她相信这位太医院院使知道该怎么做。
只一个眼神,院使瞬间意识到什么……
几乎就在沈柠收起银针的下一瞬,穿着素衣的废后卫锦绣匆匆从外边扑进来,口中声声唤着“陛下、陛下,锦绣来了。”
太后眉心突突直跳。
卫锦绣扑到龙榻边就握住嘉平帝的手,旁边,小太监连忙出声想要将嘉平帝唤醒。
“陛下、陛下……”
然而,龙榻上的人呼吸绵长,却就是没有反应。
卫锦绣原本凄楚且深情的目光缓缓变了,等发现嘉平帝居然怎么都唤不醒后,倏地扭头看向龙榻旁的沈柠与太医院院使:“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陛下为何昏睡不醒?”
太医院院使嘴唇动了动,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沈柠缓缓出声:“陛下先前就吐血昏迷,如今又犯了头疾,且脉象混乱……究竟是何缘由太医院还需再诊断调理,此处有太后娘娘坐镇,不知卫庶人因何大声喧哗吵闹,干扰陛下休养?”
卫锦绣的话顿时噎到了嗓子眼,再听到沈柠一口一个“卫庶人”,看着沈柠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可她如今是废后庶人,无权无势,总不能将嘉平帝摇晃醒来。
因此,卫锦绣只能强压着满心杀意将所有话咽了回去,做出一副担忧深情的模样抓着嘉平帝的手:“陛下,陛下,锦绣在这里……”
这时,太后也从方才嘉平帝昏睡不醒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老太太看了眼沈柠,然后问太医院院使:“吴大人,你且瞧瞧皇帝如今是何状况?”
院使连忙躬身上前诊脉,片刻后,恭敬道:“回太后的话,陛下如今脉象平稳许多,昏睡不醒或许对龙体有益,但陛下体内似毒似蛊,恐怕需要寻擅长蛊毒的南疆巫医来看看。”
听到院使说到蛊毒与巫医,卫锦绣眼底微闪,随即怒道:“妖言惑众,陛下饮食一惯精细,身边试菜奴才都好好的,怎会中毒……莫不是你们这些庸医寻借口替自己开脱,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卫庶人,你逾越了。”
太后冷声开口:“来人,将卫庶人带下去,等皇帝醒了再行发落。”
可话音刚落,卫锦绣便倏地站起来:“是陛下方才口谕宣我来侍疾,太后如今是要抗旨不成……便是陛下昏睡,但昏睡前令我侍疾,谁敢阻止我照顾陛下?”
太后面色冰沉,也是这时,老太太才意识到方才沈柠那样胆大包天让皇帝昏睡过去是何等敏锐。
若是皇帝还醒着,那样诡异的状况,怕不是这卫氏又要爬上来了……
皇命不可违,太后也无奈,可不能将人赶走,盯着却是可以的。
“魏福海,你亲自安排人守着皇帝,须得寸步不离……吴院使,太医院太医也是如此,无论如何,须确保皇帝身侧时时有人,免得给居心叵测之辈钻了空子。”
那两人自然连声领命。
“沈丫头,随哀家走吧。”
沈柠起身随太后一同离开……
等到了外边御花园四下无人之处,太后冷声开口:“沈柠,你可知罪?”
沈柠立刻跪下。
太后看着她:“敢伤龙体,你有几个脑袋?”
沈柠抬头:“太后,臣女发誓绝未伤害龙体,只是先前情况紧急,臣女只能出此下策令陛下昏睡……陛下如今受蛊毒所累,对废后怕是会言听计从,而今大宣内忧外患,若是废后趁机作乱,国将不宁!”
太后哼笑:“是吗?”
沈柠接着道:“当然,臣女也是为了自救……朝廷根基深厚,臣女却只有小命一条,禁不起废后报复,臣女不想死的这样不值。”
太后静静看着她,半晌,长长吁了口气:“算你老实,没跟哀家弄那些弯弯绕绕。”
沈柠认真道:“太后待臣女恩重如山,且臣女相信太后您定能想清楚其中缘由……如今大宣将乱,相比较而言,若是有个变成傀儡的陛下,倒不如让陛下昏睡不醒,也好过成为逆贼手中屠戮忠良的屠刀……”
太后何尝想不到这层,她长长吸了口气,闭眼:“天下将乱……天下将乱啊!”
沈柠爬起来搀住老太太。
太后抓住她的手叹气:“如今,还有谁能够相信,皇帝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啊!”
什么都没做罢了!
沈柠心里吐槽,面上却还得安慰:“我等下就让人去寻南疆巫医尽快带进宫来,只要陛下能清醒过来,一切就都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太后闭眼叹气:“希望吧……”
其实沈柠心里也没底。
卫皇后给嘉平帝下蛊毒,想要控制他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解太子禁足……再然后呢?
做出给皇帝下毒这种大逆不道满门抄斩的疯狂举动,就只是为了给太子解禁?
怎么可能!
等到太子恢复监国身份,然后呢……中了蛊毒的嘉平帝是不是就该暴毙了,再然后,太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这个法子很惊险,却是最简单有效的。
沈柠心想,若非嘉平帝将太子禁足时便已剥夺太子监国之权,且放出风声有意废储……怕是皇后就要直接弑君了。
反正儿子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嘉平帝没了,太子便能顺理成章继位。
可如今,太子被禁足夺权且朝堂已经有了要废储的风声,卫皇后晚了一步,只能先设法让太子恢复地位。
也是因此,沈柠才冒死让嘉平帝昏睡过去。
只要太子禁足令一日不解,便无法名正言顺继承大统,那嘉平帝就能安稳一日……卫皇后和她的人想来也无法太过激进。
然而事实证明,沈柠的确不懂权谋,也低估了这些人的果决手段。
翌日朝会上,因嘉平帝抱病罢朝,百官之首徐阁老提出要面圣……嘉平帝昏迷不醒的事情藏不住了。
沈柠已经让金雕给萧南谌送了信去问他该如何应对,她将嘉平帝弄晕到底对不对……萧南谌回信告诉她,她的补救很果决及时,跟她说,若非皇帝昏迷,如今太子已经复出监国……接着便是嘉平帝的死期了。
信的末尾则只有四个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等我回来。
沈柠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萧南谌好像早已经预料到了……
果然什么权谋算计的都是要天生的种子选手才能参与其中,她这种人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做生意吧……惹不起啊!
不过有了萧南谌那几个字,沈柠原本的满心慌乱茫然被安抚了不少,哪怕太子在徐阁老力保之下出了东宫,冲入朝堂“主持大局”时,她都没有太过慌乱。
谁都知道,太子这些年不学无术,参加朝会旁听时打盹儿犯困都是常事,又能主持什么大局。
不过是徐阁老要力保太子登基的途径罢了……
文武百官大多跟随徐阁老的脚步,可就在太子登上朝会时,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是监察御史李成慕……也是李语诗的父亲。
整个朝堂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站出来反对太子监国的李成慕。
李成慕面色通红,明显也紧张恐惧,可他还是挺直了脊背。
“陛下禁足太子,去监国之权,不掩废储之意……如今陛下昏睡不醒,太子擅出东宫,是为不忠!”
“陛下龙体抱恙卧床,太子身为人子不思床前尽孝,却抗旨不尊欲染朝堂,是为不孝。”
…………
李成慕每说一句,上首,太子萧南煜的面色便愈发阴沉一分。
原本就因为皇帝禁足削权且要废储而战战兢兢多日,此番被徐阁老救出,萧南煜一改往日散漫,铆足了劲想要夺权……他再不想做被父皇一句话就轻易夺走一切的儿臣了!
可朝堂之上,母后与徐阁老已经给他铺垫准备了这么许多时日,别的大臣便是心中存疑却都不敢多言,偏偏这李成慕不知死活,想借他来沽名钓誉?
简直该死!
萧南煜想要反驳,可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从何反驳,再环顾一圈朝堂其余官员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表情却都又似乎都在明里暗里看好戏的情形,萧南煜心中戾气顿起。
“好你个李成慕,竟敢污蔑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分毫不将孤这个太子放在眼中,犯上不尊,如今内忧外患朝堂之上须得有人主持大局,你却横加阻挠,居心叵测……你这脑袋是太沉了所以不想要了吗?”
萧南煜神情阴鸷,不掩威胁和杀意。
然而,李成慕却上前一步,声震穹顶:“太子失德,欺君谋逆,臣为忠义,死有余荣!”
话音落下,分毫不给萧南煜再开口的机会,李成慕摘掉官帽,转身一头撞到朱红柱子上。
砰得一声闷响,这位监察御史缓缓滑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死不瞑目!
萧南煜惊呆在原地。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是走出东宫……只是走出东宫而已,便有官员以死相逼!
他恐怕是史上第一个遭到监察御史死谏的太子了……
可最初的惊恐过后,萧南煜心中便涌出浓浓的怒火与愤恨!
只是走出东宫而已,这些人便要以死相逼了,那他还要如何再往前,再往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是太子,是储君,这些官员将他当成什么了……死谏?
居然死谏!
无论往后如何,今日之事在史书上必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他以后成为一代明君,史书也会告诉世人:曾有监察御史喝骂他是乱臣贼子而死……
这个李成慕,用自己的一条命,给他泼了一头一身的污水,令他毕生不得清明!
“好、好、好……既然你李成慕不惜以死博清名,那孤就成全你,来人,将他拖出去扔去乱葬岗,暴尸三年,不得入土下葬!”
殿内一片死寂,百官之首徐阁老垂眼站在那里,不发一语……
“李语诗的爹死了,啧。”
徐婉晴勾唇,似笑非笑:“区区一个监察御史,竟敢当众辱骂当朝太子……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死有余辜啊?”
沈柠被徐婉晴堵在御花园里,看着这位刚与太子一同解了禁足的太子妃满脸春风得意,嘲讽一个死谏官员的模样,沉默片刻,认真开口:“太子妃娘娘,您的假发歪了。”
徐婉晴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下意识不愿意相信沈柠的话,却又怎么都忍不住,抬手扶了扶头上假发做成的发髻,结果,原本假发好好的,被她一扶,真的歪了。
徐婉晴察觉到假发发髻有些晃动,尤其对面还是死敌沈柠在看着,她连忙想要将发髻扶正,结果却是越弄越歪。
眼见沈柠微笑着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徐婉晴终于破功,抬手便朝沈柠挥去:“你敢嘲笑本宫……”
结果挥出去的手却被沈柠轻而易举架住。
一把推开徐婉晴,沈柠往前一步:“本王是陛下亲封的北海王,太子妃是不是晕了头了,还是说……觉得自己已经稳稳的要做皇后了,因此这般跋扈,竟想责罚朝廷命官?”
徐婉晴不是沈柠的对手,旁边的太监见状顿时尖着嗓子厉喝一声:“放肆,北海王竟敢冒犯太子妃娘娘,来人……”
就在这时,路过此处的二皇子萧南瑢匆匆走过来挡在沈柠身前,神情紧绷看着徐婉晴。
徐婉晴倏地笑了……
“是二殿下啊,二殿下这是作甚,是在替定王护着你这位未来七弟妹呢……还是说,二皇子是在英雄救美,嗯?”
萧南瑢眉头蹙起,旁边,言奴皱眉出声:“太子妃娘娘,请慎言。”
“啪!”
话音未落,言奴就被徐婉晴一耳光抽的偏过头去。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宫这样说话?”
这巴掌终于甩出去,徐婉晴心里快意不少,再看着眼前出了名的老好人萧南瑢全身紧绷的模样,她便是勾唇嗤笑。
“二殿下倒是有胆识,只是,这英雄救美呢,也要看看对象是谁……
不过也是,沈柠这乡野村妇惯是会勾引男人的,二殿下被她迷住也不奇怪,只是你可要搞清楚了……等到定王回来,沈柠可是不会承认是她有意引诱,等到那时,二殿下怕是就要承担定王的怒火了。”
徐婉晴悠悠然:“二殿下说起来还是我表兄呢,我这个做妹妹的,可要好好奉劝你一句,这个沈柠呢,当初还是个落魄寡妇的时候就能将定王迷得神魂颠倒,你若是不想倒霉,可千万记得离她远一点。”
徐婉晴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响起。
“太子妃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呢……”
四公主萧渔从另一边走来,身侧是谢灵月,两人走到沈柠身边,笑眯眯跟沈柠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同看着徐婉晴。
萧渔唇角满是嘲弄:“碰巧我前两日听到个笑话,说是呢,有人冬天那会儿大晚上不睡觉,吹着冷风在御花园等定王,还特意装扮得与沈柠十分相像……只可惜七弟他瞧都没瞧一眼那个背着夫君冒着严寒出来作态的女人,这件事已经成了阖宫的笑话了,太子妃娘娘,你听过这事儿没?”
徐婉晴的面色忽白忽青,紧攥着帕子的指甲都快要崩断了。
她看着萧渔,冷冷扯了扯嘴角:“四公主倒是有闲情雅致……本宫先前不小心听闻,说是大宣有意与瓦剌和亲呢,如今宫中适婚的便只有四公主与十公主了,十公主她有我爷爷护着,四公主你说,到时会是谁去瓦剌和亲呢?”
成功看到萧渔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徐婉晴这才笑了:“如今我们是姑嫂,等到四公主嫁去瓦剌时,本宫一定会给你好好添一份嫁妆的。”
说完,徐婉晴冷笑一声,带人扬长而去……
等到徐婉晴走远,萧渔收回视线缓声开口:“是太后让我们俩来的,她担心你在宫里会被皇……会被卫庶人盯上。”
谢灵月则是撇撇嘴:“如今卫庶人正忙大事,估计暂时还顾不上来寻柠柠的晦气……但我们不得不防。”
二皇子亦是目露担忧,比了个手势指向宫外。
言奴传话:“殿下问王爷为何不出宫去?”
不等沈柠开口,谢灵月笑着摇摇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出宫,宫中毕竟耳目众多,卫庶人便是想做什么都要三思而行,可若是出了宫……许多见不得光的手段就方便多了。”
沈柠嗯了声:“太后她老人家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令我住在慈宁宫。”
萧南瑢拱拱手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是我愚钝。
萧渔笑着打趣:“二哥素日里只知道读书写字的,自然不懂得这些……不过话说回来,分明我才是亲孙女,却不见老祖宗对我这样亲近关切过,倒是将沈柠看成亲孙女一般。”
谢灵月毫不留情调侃她:“你有我家小表妹招人疼吗……”
那两人一如既往的笑吟吟,沈柠却有些笑不出来,她问萧渔:“公主,徐婉晴方才说,李御史他……”
萧渔笑容微顿,叹了口气点头:“御史李成慕血溅金銮,阻止太子监国摄政,太子恼羞成怒,下令将他尸身扔去乱葬岗,不得入土下葬。”
沈柠听着这些,心中顿时一片冰沉。
她早就知道,争权夺利的诡谲风云下尽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可当真正发生在身边人身上时,还是觉得很受冲击。
她知道李成慕,李语诗的老举人父亲……中举多年却一直不得志,没能有任何机遇,再加上性格的原因,日子过得堪称清苦。
好不容易中了进士,短短两年时间,便成了金銮殿上的一簇血花。
“我与李家小姐乃是旧识,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她,先失陪了。”
谢灵月蹙眉阻止:“如今太子正在气头上,你若是去,岂不是犯了忌讳?”
沈柠笑了笑:“我便是不去,难道他们就容得下我了?”
萧渔与谢灵月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二殿下,四公主,表姐,我先失陪了。”
沈柠冲那几人点点头,转身带着七月往太医院那边走去。
谢灵月耸肩:“我这个小表妹,你说她笨吧,她什么大事都能处置的清清楚楚,可你要说她聪明,却又总会做一些这种不怎么聪明的事情。”
萧渔笑了笑:“真性情的人不多了,她活得随心,我很佩服,也很羡慕。”
谢灵月忽然开口:“二殿下,瞧什么呢?”
萧南瑢倏然收回视线,然后抿唇笑着摇了摇头……
萧渔拖着谢灵月离开,两人一边走远,谢灵月又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萧渔不解:“怎么?”
谢灵月耸耸肩:“无事。”
可能是她刚刚看错了。
方才沈柠离开的时候,谢灵月不经意间看到了萧南瑢瞧着沈柠的眼神。
那眼神不该是看未来弟妹的眼神……也似乎不该出现在一惯温雅好脾气的二皇子面上。
幽深、沉静,像是在锁定猎物的某种兽类,藏着爪牙与野心,却难掩贪婪与势在必得的渴望……
另一边,沈柠快步走向太医院。
事情刚发生没多久,李语诗那边出宫也需要告假,或许还能见上,也好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可等沈柠赶到太医院的时,候才从一个小太医那里知道,李语诗已经得知父亲的事,匆匆出宫离开了。
京城井九巷,裴宅门口,李语诗一身白裙,面无血色,一双眼充血红肿,静静站在院门外。
院门内,裴元洲正不断挣扎想要摆脱他娘的拖拽。
范茹刚被儿子接进京城没多久,却不想就出了这档子事情。
那未来亲家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做,好死不死的非要去惹太子,这下好了,一头撞死了还要暴尸荒野。
图什么啊这是!
这李语诗也是的,太子已经发话不许下葬发丧,她跑来寻他们家元洲做什么,元洲来年就要参加春闱,若是惹怒了太子……十数年寒窗艰辛岂不是付之一炬。
更何况还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别去,不能去!”
范茹要急哭了:“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说小了自毁前程,指不定还会害了自己的性命,你都不好好想想吗?”
裴元洲动作微顿了片刻,咬牙:“李家待我们有恩。”
若非与李语诗的婚约,他不可能有机会攀上徐家三爷,也不可能有机会入京进国子监。
“自儿子入京以来,李家伯父事无巨细帮扶照顾,恩重如山,若此时此刻儿子却对自己的未婚妻避而不见,还算是人吗?”
裴元洲拉开自己娘亲的手:“娘担心影响我仕途,难道不会去想,若这般无情无义的行径传出去,儿子还要如何安身立命?”
范茹哭哭啼啼的,却一时理不清这其中轻重,最终,犹犹豫豫松开手。
裴元洲拉开院门几步走出去,李语诗上前两步,还没开口,眼泪就落下来了:“元洲……”
“我在,我在,你先进来,先进家里来。”
裴元洲虚揽着李语诗想领她进院子,李语诗却摇头不肯:“我要去给我爹收殓尸骨。”
话没说完,眼泪又滚落下来。
李语诗如今眼前净是父亲拉扯照顾她长大的一幕幕画面……他有才学却并非惊才绝艳,完全是靠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才寻到出路。
他说,往后家中日子会越来越好,还说以后要给她带孩子,教外孙写字……说以后她与裴元洲的孩子定然会继承裴元洲的聪慧才学,比他这个老举人外公出息。
他还说,已经开始攒钱给她准备嫁妆,等到来年科举后她与裴元洲完婚时,定会让她风光出嫁……
那个半辈子不得志的爹爹,活得精打细算,连与同僚出门喝酒都不舍得,便是被人强行喊出去,也总是抠抠搜搜,让那些人没少打趣笑话。
可他浑不在意,只是想攒钱,多给女儿备些嫁妆……
如今,他却冷冰冰孤零零躺在乱葬岗中!
李语诗知道太子不许她父亲入土为安,可是,凭什么?
她爹犯了什么法什么罪,血溅金銮殿后还要曝尸荒野,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语诗眼泪不住滚落,几乎看不清眼前人……可她能听到裴元洲的沉默。
失语片刻后,裴元洲哑声开口,语调艰涩:“语诗,太子有令,不得下葬……”
李语诗蓦然一震,缓缓抬头:“所以呢?”
裴元洲抿唇,然后小心劝她:“语诗,我知道你痛彻心扉,可如今伯父已经去了,便是再如何伤心,你也要先顾及自己……太子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你此番迎上去,万一落罪,伯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裴元洲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当然想的也没错,可这一瞬,他却不敢去看李语诗的眼睛。
李语诗静静看着眼前男子,半晌,勉强扯了扯嘴角:“好。”
她说:“我知道了,我不会牵连裴公子……”
说完,她缓缓转身,一步迈出,踉跄着差点跌倒在地,裴元洲连忙将她扶住,却被李语诗沉默着推开手。
看到李语诗转身出门离开,裴元洲僵站在原地,面色亦是泛白发青。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些忘恩负义……他不畏死,只是觉得人不该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而自寻死路。
若他舍身犯险能够将李成慕李大人从死处救回,那即便是得罪太子冒着杀头的风险他也愿意拼一把……毕竟他深受李家恩情。
可如今,李大人已死,那乱葬岗中的,只是一具尸身。
再怎样,活人总比死人重要,他可以为了救人而拼死一搏,可若是要为了一具尸体是不是入土为安而枉顾性命……他做不到。
看着李语诗踉跄走远的背影,裴元洲几番咬牙,下一瞬,忽然往外走去。
他觉得这种行为真的很蠢,可是,若今日弃李语诗于不顾,后半生他都无法安心。
当初在平宁家徒四壁时,是李氏父女长期接济,从信州进京路上落水,李语诗亦是生死不弃……便是因为他自己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而一直拖延着没有完婚,李语诗即便有所察觉却也从未说过什么。
他内心深处无法否认,他并非真的心悦李语诗……可此时此刻,他却也不能辜负她。
裴元洲不发一语往外,下一瞬,腿上一沉。
范茹抱着儿子的腿,只有一句话:“元洲,我儿若是今日不顾裴家香火,不顾你娘死活,走出这个家门……娘便吊死在院子里,你就将我与李大人的丧事一同办了吧。”
说完,范茹放开儿子的腿,不发一语往回走,解开腰带抛到院中树上,踩上石凳,静静看着自己儿子。
裴元洲僵站在原地,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李语诗其实已经大致猜到了。
这么久的时间,她已经足够了解裴元洲,他绝不是恶人,但……
她其实知道裴元洲一直犹豫着不愿与她成亲,因为他心里的人不是她。
只是她不介意,因为她喜欢他,也知道他与他心中那人是不可能的。
那人早已不是他能沾染的存在。
所以她愿意等,愿意守着他,等待着拨云见日的时候。
她也知道裴元洲遇事一贯都是权衡利弊……
可这一瞬,心底涌出的寒意还是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不怪裴元洲,也能理解,不过是一具尸身,她没道理让他赌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她或许也不该来找他……只是,她不知道该找谁。
他们都是从小地方落脚在这皇城下,蜉蝣一般无足轻重,这种时候,她只是不知道该寻谁而已。
这一刻,李语诗恍然间想起曾经在何处听过的一句话:这个世上,每个人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其实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