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轻浮寡嫂,虐待的小叔登基了by太史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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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帝语调幽幽:“与你有婚约的本就是朕,朕也曾想过成全你们,可你有了兄长的血脉,我又怎能让你嫁给旁人……你说要让煜儿做太子,我应了,兄长替我守国土而死,他的孩子做皇帝,我愿意……”
沉默片刻,嘉平帝抬眼:“可是锦绣,无论如何,是你背弃婚约在前,自始至终,朕从未有过对不起你……只是朕没想到,你竟厌我恨我至此。
也是怪我,自以为是想当然的想要保护你,我怕你受不了兄长变心,那时你腹中胎儿不稳……”
“锦绣,你们的儿子没了,是你一步步引他走向死路……你憎恶我,但我们还有儿子,我不杀你,往后,你我之间,再无情分了。”
说完,嘉平帝闭眼沉沉吁了口气:“将废后卫氏幽禁冷宫,非死不得出。”
一句话,彻底断了卫锦绣走出冷宫的可能。
非死不得出,也就是说,往后哪怕新帝继位,也不能特赦她,除非死亡,否则,她的余生都要在冷宫度过……
这时,外边响起铠甲撞击的声音。
魏福海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响起:“定王到。”
接着便是萧南谌冰沉沉凛冽杀气未消的声音:“儿臣求见父皇。”
卫皇后伏在地上抽搐一般发出嘶哑的哭声,嘉平帝抬眼:“滚进来。”
沈柠抬眼,就看到萧南谌一身甲胄面无表情走进来,盔甲上尽是血迹,整个人仿佛都带着腾腾杀气。
萧南谌也看到了她,然后脚步一顿,接着,竟是毫无预兆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嘉平帝也蓦然皱眉不明所以。
几步走出殿外,萧南谌冷着脸将自己身上几乎被鲜血浸透的盔甲脱下来扔给赤霄,用斗篷抹掉自己脸上粘稠血迹……眼见对面八皇子萧南英喜不自胜的跑过来,不等萧南英一声“七哥”喊出来,便将人拽过来扒掉了外袍。
萧南英惊到了:“七哥七哥,你做什么,啊,七哥你别这样……”
沈柠看不到外边的情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那动静颇有些诡异,可下一瞬,当萧南谌再次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前一刻还是铠甲浴血浑身煞气的人,摇身一变,连衣裳都换了……除了头发略有些乱,一身墨蓝锦袍,通身矜贵,半分也看不出他前一刻刚从永定门杀进皇宫……
嘉平帝面无表情看着萧南谌,冷笑了声。
“呵……”
整个京城这一日都在颤抖……
无论是轰隆的爆炸声还是街上喊杀声马蹄声,都将安稳惯了的京都百姓惊得魂都快飞了。
所有人都躲在家中不敢露头,等到暮色渐起,外边没了声响,百姓们才回过神来。
有了第一个探头探脑打开门偷看的人,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偏僻的小巷子里开始有了人声,但大街上依旧人迹罕至。
徐娅从前一晚谢允城离开时就战战兢兢,一夜又一日,心神不安水米未进……听到外边有声响,她也不敢出去,扒着门缝往外看。
有几个脸熟的混混快步走过,背着鼓囊囊的包袱,是去冒死趁乱捡漏了。
这样的混乱,街上有些铺子会受到波及,这些混混坐吃山空发横财的心占据上风,出去打了一波秋风。
“真他娘吓人啊,死了那么多人!”
“我瞧着还有脸熟的呢……”
“可不就是,巷子里见过的那个老爱穿红披风的,你们瞧见没,头都给劈得剩一半了。”
“快走快走,这些银子够我们过几年了……”
徐娅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若非扶着门,怕是已经软倒在地上。
谢允城就时常穿着红披风,他经常来这边,那些混混很可能见过他。
而且他昨夜离开前还曾将一些金银细软交给她,说若是他没回来,让她自己安身立命。
一夜一日过去了,他……
徐娅整个人失了魂一般在院子里走进走出好几趟,过了许久,她再度出来时披了个黑色斗篷,拿着装了金银细软的包袱,颤抖着出了院门。
谢允城正在清扫战场,有人跑到他身边低声禀报说了什么,他微顿,又问了一遍:“锁了院门走了?拿着包袱?”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扯了扯嘴角。
也不奇怪,当初便是他趁人之危,她一直像只鹌鹑一样在他身边总是战战兢兢的……想走也正常。
只是一如既往有些蠢,这种时候,混乱刚过就跑,为了逃离他身边,命都不要了!
低声骂了句脏话,谢允城转身上马往城东赶去……
他知道自己得到徐娅的手段不光彩。
一开始,的确是存了几分见色起意趁人之危的意思……他瞧上她了,恰好她走投无路,那收了放在身边当个逗闷儿的也没什么。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谢允城其实是有些动真心了。
徐娅是庶女,自小活得小心,对他总是乖乖巧巧事事妥帖,便是不知道那乖巧中有几分真心,他却很受用,也喜欢。
只是,看来果然是强扭的瓜不甜……
谢允城原本想着寻到人暗中送她到安稳处便是了,也当全了这段日子的情意,却没想到,还没到城东,忽然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徐娅惊声哭叫着:“放开我,钱都给你,都给你……放开我!”
当抓着她往小黑巷子里拖去的人被谢允城一刀砍了的时候,徐娅差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等确认眼前的确是谢允城,她哇得一声就哭着扑了过去……
谢允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城东要逃离怎么都不该是往这边来啊……
“他们说你死了,呜呜,脑袋都被劈了一半,呜呜呜……”
“我太害怕了,我又怕你的尸首被人拉去一同烧了,尸骨无存……”
“我拿了你给的钱出来想找人替你收尸,我没找到人,我,呜呜呜……”
谢允城有些愕然,低头看着怀里满脸黑灰狼狈不堪的女人:“所以,你是出来找我的?”
徐娅还在哭:“你没死啊……”
谢允城忽然笑了,他重重将人按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头顶:“有你惦记着爷,爷怎么舍得死!”
徐娅摇头:“你快跑吧,他们说谢将军造反已经被抓了,给,这是你给我留的银子,你快跑吧。”
谢允城看着被她死死抱在怀里的包袱,顿了顿,问她:“那你呢,要不要跟我这个反贼一起逃?”
徐娅抽噎着摇头:“我会拖累你的……”
“爷只问你愿不愿意?”
徐娅被他掐着腰提起来,心中惊恐茫然,可对上谢允城认真的眼神,她憋着哭声用力点头:“愿意……”
短短两日,京城便从混乱不堪恢复到井然有序。
原本街上还有些兵油子在趁火打劫,可当封宁铁骑的监察队从街上走了一圈,砍了一些没有按时回营,在外企图作乱的兵油子,将无头的尸体吊到午门示众后,京城街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乱窜的兵士。
皇宫朝堂上也恢复了基本的秩序……只是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在这种特殊时刻成了祭天的鸡鱼。
尤其是事关定王萧南谌,没人敢多一句嘴。
到了这会儿,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已经反应上来了。
明明本该已经去与辽东军对战的定王,却带了一半封宁铁骑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京,看起来好像一直在扶持太子的徐阁老却在紧要关头反水,用伪造的传位诏书将太子彻底定死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
宫中的御林军毫无预兆发难,却被早有准备的禁卫军挡了回去……而一直说是昏迷不醒的皇帝陛下,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他就醒来了。
最终,太子畏罪自戕,废后终身监禁,追随太子一党的官员尽数下狱,带四大营封了皇城的上将军谢风亭亦是畏罪自裁了……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勤王平乱,而是引蛇出洞。
至于那只引蛇出洞的猎手……不用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是谁。
众朝臣心中都是浮出幽幽寒意。
如今太子没了,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下一任储君会是谁,而那位如今的定王未来的储君,与他的父兄截然不同。
嘉平帝多情又散漫,前太子萧南煜纨绔且荒唐,对于众大臣来说,都是好应付的主子。
可这位不一样。
十七岁领兵起便从无败绩,原以为他是百战百胜的武曲星,未来会是替大宣朝守疆扩土的定海神针,众朝臣一直都对此十分欣慰……结果摇身一变,那大宣战神非但能叱咤战场,搞起权谋来竟然也毫不逊色。
大臣们可能会接受一个纨绔的太子,喜欢一个勇猛的亲王……但却不愿意看到一个文韬武略不好糊弄的储君。
这位若是上位,往后他们的日子怕是就没这么好过了!
也不知道徐阁老是怎么想的,好好扶持个傀儡太子上位,那他往后便还是大宣朝的无冕之王,朝堂上一人之下说一不二……何必想不开,要选一个让人胆寒的主子。
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吧……
可这些话那些朝臣当然也只能想想,任谁都绝不敢说出半个字来,唯一敢议论一下的,除了前太子与终身监禁的废后,便是那无故被废的徐妃。
是的,徐妃被废了,同样的监禁冷宫。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徐妃怎么会倒霉的?
说是徐家此番犯了忌讳吧,徐阁老还好好的站在朝堂上……只能说看不懂,这不是他们能过问的内情。
但很快就有隐隐的风声传了出来:有人说,徐妃是给陛下带了绿帽子。
说是徐妃被废后,十公主萧璧曾跪哭求见,但向来疼爱十公主的今上却见都没见。
带了桃色的八卦总是悄无声息传的格外快,水面上似乎还算风平浪静,可水面下却已经是巨浪滔天。
甚至除了十公主不是陛下骨肉外,都有人开始说二皇子也不是陛下的……
总之,太子谋逆与徐妃偷人的事充斥在整个京城高门之间,所有人都在嘀嘀咕咕。
沈柠已经没心思理会那些,舅舅谢风亭自刎,谢家人如今都已经下狱。
谢云清这个出嫁的女儿没有受牵连,但倒的是她娘家,死的是她兄长和外甥,她一边因兄长外甥之死而悲痛不已,同时也万分忧心被下狱的母亲……
沈柠安慰了许久,再三保证会想办法照顾外祖母,谢云清才勉强安心了些。
但谢风亭此次是谋反,非同小可,谢家的事并不好办……但不好办也得办。
当初刚回京城,外祖母对她不错。
后来在北海府,那位外祖母也时常让人寄送东西给她……便是相处不多,却也承过那份情。
更何况那还是谢云清的母亲……
谢家别的人倒是不打紧,老太太那边是要想想办法的。
沈柠看着谢云清服了药,随后便离家进宫。
马车上,三月低声禀报:“二少爷让四月传话来了,说他一切都好,让小姐不必记挂,忙自己的事要紧。”
沈柠点头:“好。”
进了宫后,沈柠原本想直接去找萧南谌,却在刚进宫后就被告知太后病倒了。
传话宫人满面愁容,说太后不让人打扰沈柠不让跟她说。
沈柠心里有些无奈,但也明白太后是知道她现在诸事缠身自顾不暇所以才让人瞒着她。
但事总有轻重缓急,说句或许有些自作多情的话,太后待她比外祖母更亲近,她又怎么会放着病倒的老太太不理会。
于是,沈柠就折去慈宁宫,打算先瞧瞧太后然后再去寻萧南谌商议,却不想,刚到御花园,就看到萧南谌迎面走过来。
看到她,萧南谌步伐加快,七月立刻很有眼色的走到旁边廊下数葡萄藤上的葡萄去了。
“伯母如何了?”萧南谌温声开口。
他神情如常,却在不动声色留意沈柠的神情……
萧南谌知道这几日朝臣与京中贵圈是如何议论他的,差不多快要把他妖魔化了。
此次京城之乱的确在他掌握之中,一切也都基本与他的安排没有出入……只是没想到,六皇子死了。
原本萧南谌就有些担心沈柠会与京城那些人一样觉得他城府深沉心机可怕,如今再搭上六皇子一条命以及谢风亭之死与谢家的倾覆……他怕沈柠会怨他。
“她还好……只是挂心外祖母。”
这时,承影几步走近低声说:“殿下,陛下招您过去。”
萧南谌嗯了声然后对沈柠道:“谢老夫人那边不必担心,我会令人私下里将谢老夫人迁往别处小心照顾,绝不让她吃苦。”
沈柠立刻松了口气:“好。”
这件事了了,便只剩下慈宁宫老太太那边,再看到萧南谌自己也忙不过来,她开口:“我先去慈宁宫,你也去忙吧。”
沈柠原想的是大家都先忙完正事再说闲话,她挂心太后,再加上萧南谌也有事,便没多说什么……却不想,她刚说完,就见对面萧南谌的神情变了。
一把抓住沈柠手腕,萧南谌抿唇:“你在怪我吗?”
沈柠微怔,立刻摇头:“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这个脑补帝又在自己脑补什么,沈柠无奈失笑:“我若是有什么事自然会与你直说,没说的便是没有,你不要自己胡乱猜测……陛下召你,你先去看看,忙完了再说。”
萧南谌不情愿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好好说话的时候,抿唇低低嗯了声:“那我待会儿去找你。”
沈柠点头:“好……”
第305章 痛不欲生
乾清宫,嘉平帝披着大氅坐在榻上被旁边贴身太监魏福海伺候着服下汤药,萧南谌跪在榻前,自始至终不发一语,殿内亦是一片寂静。
半晌,嘉平帝仿佛终于才想起来地上还跪了个人,挥手让魏福海退出去。
还没开口,先咳嗽了声,用明黄帕子擦了擦嘴角,嘉平帝哑声开口:“蛊毒一事,你知情?”
萧南谌垂眼,下一瞬,叩头在地上:“儿臣死罪。”
“呵……”
嘉平帝哼笑了声:“你生母说你心肠狠毒,狼子野心,在朕看来……你却是妇人之仁!”
嘉平帝静静看着自己这个最器重的第七子,哑声道:“若是你有足够的魄力,足够狠心,大可以借着那对母子的手一鼓作气将朕杀了,让太子与皇后背锅……
你文有徐阁老,武有封宁铁骑,若真的够聪明够果决,便该神挡杀神佛挡弑佛……可你却既要又要,既想又想,有手腕却不够狠,有城府,却又想处处留一线。
若是老六在城门上没有选择自戕护你,而是助纣为虐,你又待如何?
若是没那些妇人之仁,如今,你怕是已经都登基了!”
萧南谌以为自己面临的会是雷霆之怒,却没想到自己父皇居然说了这些。
他抬眼,语调冰沉:“儿臣的确想争,但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便是想争,儿臣却不想为了争而让自己变成畜生。”
他看着嘉平帝,语调与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平静:“之所以坐视父皇中蛊毒,是因为儿臣知道那不会危及生命,也有完全把握保证父皇的安危,若非如此,父皇不会狠下心肠……大宣会被拖死!”
萧南谌一字一顿:“并非儿臣等不了,而是大宣等不了,不让他们看到希望,他们又怎会选择背水一战……若是再这般任那些人折腾下去,受苦的是黎民百姓,毁掉的是大宣朝的根基。”
话音未落,便见嘉平帝抬手便将手旁的茶杯砸了过来:“你意思是这都是朕自找的,你放任朕中蛊是朕活该?”
萧南谌任那茶杯砸到额头,略偏了偏头,他语调平静:“儿臣没有这样说。”
嘉平帝怒骂:“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萧南谌沉默不语。
嘉平帝还想动手,手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砸,指着萧南谌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沈柠到了慈宁宫见到了太后,等确认太后是忧思过重又加上有点着凉才病倒,她勉强松了口气,给老太太开了方子让宫人去抓药煎药。
太后轻咳几声拉着她的手:“你母亲如何了?”
沈柠柔声说:“母亲她还好,只是担心外祖母。”
太后点头:“人之常情……谢风亭脑子不清,牵连了家人,谢家旁人不论,谢老夫人一辈子德高望重,对儿子的事并不知晓,不该临到老了落得这般下场,哀家已经让人去办了,会将她妥善安置的,你别怕。”
沈柠心里骤然涌出极致的柔软,她没说萧南谌也说了要安置谢老夫人的事,只是软着嗓子道谢:“我不怕,有太后心疼我,我什么都不怕……您别操心这些了,好好休息多睡觉。”
太后点点头阖上眼……
等到太后沉沉睡去,沈柠离开坤宁宫往谢妃那里去了。
六皇子死的壮烈,旁人提起来便是满心敬佩直道意外,毕竟,六皇子一惯怯弱,是出了名的扶不起来。
可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样软弱胆小的六皇子,却在那等关头选择了与太子硬刚,知道自己戳穿太子后落不了好,更是为了将太子谋逆的罪名坐实,竟就那样惨烈的跳了城墙。
进了谢妃的飞霞宫,沈柠就感觉到闷沉沉压抑感,而以前,因为她姨母谢妃性情开朗,这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死寂。
守在殿外的宫人看到沈柠,连忙迎上来:“王爷……”
“姨母呢?”
宫人咬唇,眼圈也红红的:“娘娘在里面,正难受着。”
沈柠点点头,放轻脚步走进殿内,绕过花鸟屏风,就看到谢妃正坐在那里,手边放着一双做了一半的靴子,一看便知道是给六皇子做的。
“姨母。”
沈柠一出声,谢妃倏地抬头,脸上满是泪痕,勉强扯了扯嘴角:“柠柠来了。”
沈柠走过去坐到谢妃旁边,握住她的手:“姨母难受便哭出来,哭出来会好一些,这样憋着压着自己,容易憋出病来……”
谢妃闻言,眼泪不断往外涌,想说什么,可一开口,嗓子就哽咽的咯咯作响,说不出话来。
沈柠伸手轻轻抱住她,也不说话,只一下一下轻拍着她后背……耳边,谢妃的哭声从哽咽到抽噎最终变成嚎啕大哭。
殿外,几个贴身宫人彼此对视,俱是眼圈泛红,却也都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哭出来是好事,若是一直憋着,怕是才要出大乱子。
谢妃哭了许久,直到好久后哭声才慢慢低了些,喝了沈柠递过来的温水,她才终于说出儿子出事后的第一句话来。
“柠柠……你六哥,没了。”
一说话就是眼泪不断涌出,谢妃声音嘶哑又哽咽:“如今我只要一想起往日嫌他怯弱,总是喝骂训斥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胆小怯弱又怎样,他从来都是个好孩子,不惹事、孝敬娘亲……我为何非要逼他上进!”
谢妃说着哭着:“柠柠你说,是不是我以往逼他太狠,训他太多,到了那种时候,他才那样傻乎乎的要强出头……他怎么敢的啊,那样高的城墙,他胆子那样小,他该多怕啊柠柠,姨母悔啊……”
沈柠心里也难受,强忍着,努力安抚姨母。
“你舅舅自刎了,他临走前让人送了封信,说对不起我,说南槿是个好孩子,说他这个做舅舅的对不起南槿……
他说、他说你六哥临死前问他,‘舅舅,我可算顶天立地了?’柠柠……我不想他顶天立地了,我不要他顶天立地,我只要他好好的,好好做我的儿子,好好活着,我一辈子护着他!
柠柠啊,姨母难受啊柠柠……”
沈柠原本是来安慰人的,可听着姨母一声声的哀嚎,她自己也无声落泪,好半晌,谢妃哭的累极,竟是直接昏睡过去。
沈柠擦掉自己的眼泪,给她施针安神,又留了副方子交给宫人,这才走出飞霞宫……
出了飞霞宫,她长长吁了口气仰头看着或远或近巍峨的朱红宫墙与飞檐翘角,心中一片唏嘘。
权利争夺于史书上只是寥寥数语,可落到现实,却是无尽的鲜血与哭泣……
若是世上永远没有战乱该多好啊!
原本候在殿外的七月小跑着走近:“小姐,你没事吧?”
看到沈柠眼圈通红还有些肿,小姑娘担忧不已。
沈柠摇摇头:“我没事……”
她抬手轻触了触七月面颊的伤疤,粉红的,还很明显。
沈柠温声叮嘱她:“好好擦药不许偷懒,女孩子家,脸上千万要小心。”
七月浑不在意大咧咧:“没什么,长一起了就好,反正我以后也不嫁人,永远赖在小姐身边。”
沈柠无声失笑,捏了捏少女耳朵。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跑进,到了沈柠跟前纳头便拜:“王爷,求您救救我家殿下。”
沈柠认出这人是二皇子萧南瑢身边的侍书,伸手将人扶起来:“侍书姑娘请起……二殿下那边出什么事了?”
侍书双眼通红咬牙:“我们殿下受了伤,可太医院那些太医却没人愿意去……那些捧高踩低的东西,因为徐妃娘娘被废囚禁和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都不肯去殿下宫里。”
沈柠皱眉:“你寻叶太医没,他也不愿意去?”
别人她不知道,但叶恒肯定不是那种人啊。
侍书摇头:“叶太医有事告假了不在太医院……别的人都……王爷,我家殿下伤势加重持续高热,我们外边的人如今进不来,求您救救我家殿下。”
沈柠点点头:“你让人去太医院取个药箱,我现在就去看看。”
徐妃的事已经逐渐传开,除了徐妃被废,十公主萧璧也被监禁了,皇宫里都是些人精,宫变刚过,血流成河,谁都不愿在这种时候以身犯险。
万一那些传言是真的,二皇子也非龙裔,正遭陛下厌憎,旁人都不去,若是自己去了,惹祸上身可如何是好?
沈柠吸了口气,喊了个宫人去给萧南谌那边传话,她则是带着七月跟侍书一同去了二皇子的未央宫……
第306章 经年阴影
进了未央宫,沈柠就感觉整个宫殿都有些空落落的感觉,看不到几个伺候的宫人。
沈柠被侍书领着进了内殿,绕过屏风,入眼便是萧南瑢侧躺着的身形,他对着门口,面色煞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看到沈柠,萧南瑢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挣扎着要坐起来。
侍书连忙上前:“殿下小心伤口。”
萧南瑢看向沈柠又看向侍书,眉头紧锁,侍书瘪瘪嘴,委屈告罪:“太医院没人肯来,一说往未央店,一个个不是腹痛便是头晕……殿下的伤拖不得了,奴婢便自作主张去寻王爷了。”
萧南瑢抿唇,看着沈柠的神情带着歉意与难堪。
这时,言奴从外边进来,拎着茶壶:“热水烧好了,殿下……王爷。”
沈柠坐到萧南瑢床榻边缘,伸手诊脉,萧南瑢没再动弹,安静侧躺着,低垂着眼。
他的视线中是沈柠纤细白皙的手指……连指端似乎都带着莹润之色。
与京中贵女的柔弱无骨不同,那手指白皙纤细,却又很坚定有力,若是握上去,定是无与伦比的妥帖与安心吧……
萧南瑢的伤在后背,是那日废后带人冲乾清宫时他给嘉平帝挡了一刀所致。
那一刀不轻,他的肩背处皮开肉绽。
沈柠打开药箱开始看里面的药膏。
她让人取的是叶恒的药箱,知道叶恒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侍书除掉了萧南瑢上衣,他趴在榻上,后背伤口暴露无遗。
在头一日时萧南瑢的伤就被缝合过了,如今太医院不少太医都掌握了缝合外伤的技艺,因此,萧南瑢的伤治疗还算及时。
只是在宫变过后这两日,没人给他换药,以至于伤口有些发炎,再加上这伤口太大,感染引起高热。
沈柠看了眼,然后拿起消毒过的小刀:“伤口边缘有些腐肉要剔除,有些疼,殿下可以服一些麻药止痛,如何?”
萧南瑢点点头,沈柠便拿出叶恒药箱里的麻药,让侍书用开水化了给萧南瑢服下。
片刻后,看到萧南瑢眼神有些涣散不聚焦,沈柠叮嘱言奴与侍书两人将他按住避免乱动,自己开始动手剔除腐肉。
即便用了麻药也还是会有一定的痛感,沈柠开始动手后,萧南瑢下意识挣扎,却被身边的言奴与侍书牢牢按住……他勉强回头,在看到沈柠的一瞬,却忽然就不再挣扎了,然后就那样维持着回头看的姿势伏在榻上,一直看着沈柠。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药效再加上高热,面色泛红,尤其是一双眼都泛着赤红水光,就那样眼也不眨的看着沈柠……沈柠不经意扫了眼,心里啧了声。
这位二殿下本就生得温顺模样,此番更是瞧着可怜极了……
如今徐妃与徐忠的事爆出来,以后还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处境。
很快,腐肉剔除,沈柠撒了一层可以消炎的药粉在伤处,然后用纱布薄薄包扎了一下覆盖住伤口。
做完一切,她交代侍书让她去太医院要大蒜素喂给萧南谌,太医院那边为了应急,每日都会做一些备用,让给萧南瑢每日喂三次,又给他开了方子。
她将方子递给侍书:“照着方子连服十日。”
侍书忙不迭接过,连连点头不住道谢。
沈柠拨开萧南瑢眼皮看了看眼睛:“好了,待会儿麻药过了二殿下就会清醒……今日服两次大蒜素,伤口注意不要碰到,也不要沾水,应该很快就会退烧……”
话没说完便忽的一愣。
她查看萧南瑢眼皮的手毫无预兆被萧南瑢捉住。
“服了麻药,他如今意识不清。”
跟同样诧异惊骇的言奴侍书解释了句,沈柠便准备直接将手抽出来,却不料竟然没抽出来。
察觉到她要将手拿走,萧南瑢竟是瞬间握得更紧。
他直勾勾看着她,一惯温和好脾气的眼神竟是透出些异样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