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孝悌仁义汉太子也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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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戳了戳儿子养回来些许的脸颊:“听信儿和肥儿说, 盈儿刚回来时, 脸颊都凹陷了。”
刘邦把油灯挑明亮, 坐在刘盈床头叹气不语。
刘盈睡得很香, 戳他也不醒。
他的睡相甚至仍旧很嚣张, 一个大字躺把床榻占了大半, 半点看不出逃亡生涯有什么心理阴影。
如果不是灰兔驴来到刘盈的卧室, 在床榻旁跪趴着躺下陪睡,他们还以为陈平信中之言是说谎。
灰兔毕竟是一头驴, 身上味道不太好闻。刘盈爱干净,以前不让灰兔进屋睡, 只在野外才睡驴车上。
灰兔自己也不喜欢进屋, 只爱在院子里自己的小草棚里打滚。
刘邦摸了摸灰兔驴的脑袋:“听说你之前连晚上都是站着睡觉,辛苦了。”
灰兔驴甩了甩耳朵, 脑袋趴在了前蹄间, 闭上了眼睛。
刘盈哼哼两声,大概是长个子的缘故, 手脚轻轻抽搐,不仅躺得更宽, 还给了吕娥姁和刘邦一拳一脚。
并排坐在床头的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刘邦率先坐到了地上,背靠着床榻,手放在了驴头上, 就像是放在扶手上似的。
灰兔睡相比刘盈乖巧多了,刘邦把它当扶手,它也没挣扎,似乎睡得很沉。
吕娥姁也滑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在了布裙上。
一只手摸驴的刘邦,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吕娥姁的肩膀上。
吕娥姁无声地抱着膝盖,双肩微微颤抖。
刘邦无声地看着窗外,双目沉静如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光悄悄爬过门槛,缓缓朝着床边的二人移动。
当如霜的清辉抚过刘邦和吕娥姁垂在地面的衣角裙角,油灯早已经燃尽,连青烟都消散了。
“我去抱床被子来,今日席地而睡吧。刘盈那竖子,大概是不肯把床榻让给你我一半。”
“嗯。”
刘盈像是在赞同他父亲的话,手脚又微微抽搐了一下,把大字形摊得更加完美,并一脚踹掉了被子。
刘邦和吕娥姁铺好地铺,又来给儿子掖被角。
“听说盈儿刚回来时,与信儿、肥儿和萧禄同睡。以盈儿这睡相,他们四人究竟怎么睡的?”
“可能是把好几张床拼在一起吧。”
夫妻二人一边诽谤儿子,一边入睡。
倒也一夜好梦。
第二天,刘盈从地上的刘邦背上踩过去。
当他想要踩向吕娥姁的背时,吕娥姁一个翻滚,躲过了儿子的踩背撒娇。
刘盈不满:“阿母怎么能躲?”
吕娥姁在刘盈起床“啊啊”伸懒腰打哈欠时就醒了,听到身旁刘邦重重的痛呼声就察觉不对,忙翻身起床。
她一起床,就给了刘盈后脑勺一下:“多大的人了!你以为你还是垂髫孩童吗?你还踩?!你阿父身上有伤!”
吕娥姁的声音飚高。
她以为自己见到儿子后,会变成最温柔的母亲。
分别的时候,吕娥姁心中的孩子越来越孝顺完美。她后悔对刘盈太严厉,对刘邦发誓再也不抽打儿子。
刘邦当时正在抠鼻孔,闻言弹了一下鼻屎:“我不信。”
吕娥姁当时因愧疚连累刘盈,忍了。
被刘盈狠狠踩了一脚的刘邦爬起来,幽幽对刘盈说起吕娥姁的承诺。
吕娥姁这次脸色大变,不仅辩称自己绝对没有说过,又给了刘盈的铁脑袋一巴掌,然后对刘邦数落起旧账。
刘邦在沛丰时可能是要保持秦吏的风貌,可能是孩子还小,除了与友人喝醉时,平日都较为注重仪表。
他会把衣服的褶皱捋平,会擦拭他的竹冠,会在出门时把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吕娥姁回到刘邦身边后,发现汉王刘邦和秦吏刘邦判若两人。
“当汉王了,你连衣服都不好好穿!居然撒开衣襟裸露胸膛四处乱走,你要脸吗!”
“我都当汉王了,还注意那些繁文缛节干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居然在和臣子议事的时候抠脚抠鼻孔,甚至抠完脚又去抠鼻孔,你不嫌脏,臣子还嫌脏呢!”
“谁敢?!”
“你个不要脸的贼人,周昌来见你时,你居然在和宠妾亲热!你先叫了周昌来,明明知道周昌要来,还与宠妾苟且!”
“只是普通美人,不是宠妾,我哪来的宠妾,别污蔑我。”
“是这个问题吗?!”
吕娥姁和刘邦吵了起来。
两人就像是在沛丰一样,吕娥姁叉着腰指着刘邦数落,刘邦一脸痞气否认,并反过来说吕娥姁的不好。
刘盈揉了揉耳朵,从吵架的父母中间走出门,还推了父母一人一把。
“让让,让让,吵架归吵架,别拦乃公的路。”
“刘盈!跑什么跑!回来!我还没训完!”
“孽子,你偷了汉将印鉴虎符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吕娥姁和刘邦同时向刘盈吼道。
刘盈才不惯着父母。
“灰兔!”
灰兔冲上来,刘盈翻身上驴,“得儿驾”地就跑了。
跑就跑,他还转头向父母做鬼脸。
“我要把你们的早饭都吃光!”
刘邦笑骂道:“乃公现在富得狠!撑死你也吃不光!”
吕娥姁碎碎叨叨,全是粗俗骂人之语。
终于这次骂刘邦和刘盈祖宗的人,不姓刘了。
妻子在自己身旁骂自己的祖宗,不肖子孙刘邦竟然当没听到。
祖宗不就是骂的吗?他骂吕家祖宗骂得也不少。
曹夫人早早睡觉,也早早起床。
刘盈先骑着驴去洗漱,洗漱完去厨房时,曹夫人已经带着人做好饭。
今日早饭,就不用她亲力亲为了。
“阿姨,我饿。”
刘盈伸出双手。
曹夫人给了刘盈一个装满肉粥并埋着剥好鸡蛋的大碗:“先填肚子。”
刘盈坐在厨房门槛,埋头喝粥吃蛋。
刘邦也要了一碗粥,和刘盈一同坐着堵路,被吕娥姁挨个赶走。
“你们父子两人什么毛病,非要堵门吗?!我们家是没有吃饭的地方吗?!”
刘邦和刘盈捧着碗离开。
吕娥姁站在厨房门口,指着两人的背影骂个不停。
曹夫人笑得差点把碗碰倒。
吕娥姁转身,狠狠拧了曹夫人的脸颊一下:“你笑什么!”
曹夫人捂着脸笑道:“看见阿姊终于又开始骂人,我终于放心了。”
吕娥姁红着脸道:“我骂人你放什么心?!是想被我骂?闭嘴!赶紧把饭端出去,免得他们坐到大门口乞食,好像我们亏待了他们似的!”
曹夫人痛呼:“好,好,唉,阿姊,轻些,别拧了,疼!”
不远处,刘邦和刘盈父子二人捧着碗探头探脑。
两人对视一眼。
“你阿母脾气更坏了。”
“能理解,阿父你知道更年期吗?阿母的脾气会更坏!现在惹怒她,她还只是用竹条抽人。再过几年,她就要用竹条戳死人!”
“为什么要用竹条,命人砍脑袋不就行了?她累不累啊。”
“阿母就是这样暴虐,啧啧,可怕。”
“我会告诉你阿母你诽谤她。”
“说呗,正好让阿母生气。”
父子二人捧着碗,一边吃一边说一边走,也不怕消化不良。
吃完这顿饭,休息了几日,刘盈嘲笑了多次刘邦受的伤,挨过两顿打后,他们一家子才离开九江国。
刘襄怎么也没想到,汉王一家三口重逢,不仅没有感人肺腑的相拥而哭场面,刘盈还在短短不到一旬时间挨了整整两次揍。
虽然刘盈挨完揍就继续活蹦乱跳,但听刘盈哭嚎声多大啊,汉王和汉王后肯定下手极重!
“都一旬了,才挨了两次揍,大王和王后还是心疼盈儿之前受的苦,不忍下手了。”陈平道。
萧禄等小将赞同地点头。
刘襄不能理解:“世子仁善孝顺,大王和王后怎么能揍他?”
陈平笑道:“盈儿确实仁善孝顺,但不代表他不欠收拾啊。”
萧禄等小将再次赞同地点头。
吕台和吕禄对刘盈心里有愧,但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心中再多愧疚,也觉得刘盈有时候就是故意找揍找骂。
故意的!
刘盈倒骑在毛驴上,和缀在毛驴后面骑马的刘邦继续他这么多日都没吹完的英勇。
“阿父太逊了,你居然被项羽射中了胸口。乃公只是被射中了腿!”
“乃公是和项羽打仗,你是逃跑,你能和我比!”
“你就说项羽是不是射中你的胸口,是不是射中我的腿吧!”
“呵呵,等抓到项羽,我让他再射你一次!”……
坐马车的吕娥姁忍无可忍,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骂人。
你父亲差点被项羽射死,刘盈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还嘲笑你父亲,你孝吗?!
你儿子被项羽射伤了腿,刘邦你这个毒父不仅不心疼,还说要抓了项羽把儿子射死,你慈吗?!
你们父子二人是不是都有病啊!!
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你们两人……
吕娥姁越说越气,气得双眼通红。
刘邦和刘盈不仅不道歉不悔过,还哈哈笑话吕娥姁太情绪化,这点小事都哭。
“小事?!”
吕娥姁的声音十分尖锐,惊起路边一群飞鸟。
汉军都去数路边飞出几只鸟,连刘襄也不再提心疼刘盈挨的揍。
啊,天气真好。
汉王一家三口吵架?没听到,完全没听到。
我只听见鸟鸣声。
经过几日争吵,楚汉达成协议,交换俘虏,各自退兵。
交换俘虏时,项羽发现俘虏中没有龙且和项伯。
韩信疑惑:“龙且被阵斩了,你不知道?”
刘肥疑惑:“项伯已成汉侯,你不知道?”
曹参干咳着将两个孩子护至身后,免得被愤怒的项羽殴打至死。
项羽深深看了韩信和刘肥一眼,转身离去。
忍得一时,来日方长。
等他重整兵锋,定要把刘家父子全部片肉下酒!
彭越在项羽离开时主动要求承担送楚军离开的重任。
“此次停战协议很重大,大王不在,世子也不在,恐怕人心不齐。我打出世子之旗,让诸侯知道世子在汉军中人望极高,免得他们来烦你二人。”
彭越对韩信和刘肥道。
韩信赞同:“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义子,不是没改姓的外室子!我当不了汉王世子!”
刘肥埋怨:“我非长也非嫡,让我当世子,亏他们想得出来!”
韩信看向刘肥。
刘肥疑惑地看回去。
韩信收回视线。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来污蔑他。都是肥儿的错。
曹参笑得差点被酒呛着,为了拯救韩信和刘肥(严肃),赞同了彭越的提议。
于是彭越追在楚军身后,高高举起刘盈的“乃公竖中指”大旗。
项羽差点把马屁股抽烂。
小不忍则乱大谋,忍!!!!!
刘盈撒着脚丫子,变成了出笼的小兽。
灰兔跟在刘盈身边跑,一边跑一边跳一边摇头晃脑, 那模样和刘盈十成十的相像。
“刘盈, 回来!”吕雉怒斥, 差点没绷住, 变回吕娥姁。
汉王已经懒得披汉王的皮, 变回刘邦摊手耸肩:“训斥什么?没有用。”
吕雉回头就给刘邦一下, 刘邦跳着脚躲开。
“盈儿!”帐中的汉将早等着了, 冲出来迎接刘盈。
他们眼含热泪, 刘盈满脸欢喜。
“灰兔,上!给他们看我们的新招式!嗨!”
刘盈跳起来飞踢, 灰兔低头猛驴冲锋。
曹参抓住刘盈飞踢的脚踝,往后一扯。
刘盈“哎哟”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曹参松开刘盈的脚踝, 把刘盈拦腰抓住。
王陵和雍齿合力停下灰兔的猛驴冲锋。
雍齿龇牙咧嘴大叫:“灰兔, 你的力气又变大了!我的手都被你撞疼了!”
他抱住灰兔驴的脑袋使劲揉搓。
王陵松开灰兔驴,去解救刘盈。
曹参放下刘盈, 抱着手臂笑道:“我听闻你已经上战场, 还以为多厉害呢,不过如此。”
被王陵护在身后的刘盈对曹参双手比中指。
彭越向好友章邯展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旗帜:“我和你说旗帜和盈儿十分的像, 你还不信!”
章邯不承认彭越是自己的好友,也并不想看彭越展现的旗帜。
没看王后已经在瞪你了吗!
章邯以前一直认为彭越的为人处世很有问题, 担心将来他会因为脑子一根筋被汉王或者未来的汉王杀掉。
彭越战功赫赫, 如果君上要杀他,就只能灭他全族了。
现在他发现,汉王和世子都心胸宽广, 若彭越被灭族,大概是死在王后手中。
都说了别再向人炫耀你的旗帜了!求你看看王后的表情!
“彭叔父!”
亲疏有别,先欺负了沛丰的一众长辈后,刘盈就来寻彭越。
他看见彭越向他展现旗帜,高兴地跳起来,整个人挂在了彭越身上。
彭越笑着摸了摸刘盈的脑袋,把旗帜还给了刘盈:“项羽逃跑的时候,我举着你的旗帜在后面追,他差点把马屁股都抽烂了!”
刘盈跳下地,披上自己的旗帜当披风,对彭越竖起大拇指:“叔父干得好!”
一直在隐晦地怒视彭越的吕雉眼神缓和,收回了视线。
章邯若有所思。
“蒙恬呢?”刘盈东张西望。
章邯道:“蒙将军镇守齐地。”
刘盈遗憾道:“我还想告诉他好消息呢。赵佗同意把蒙家族人都送回来了,我让吴芮先把蒙家族人接到番县。快写信给蒙恬,问他是亲自去接家人,还是先直接把家人送往汉地。”
章邯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深呼吸了一下,声音有点沙哑:“接、接回来了?赵佗肯放人?”
披着自己的“乃公竖中指”旗的刘盈叉腰:“也不看看我是谁!他赵佗算个屁!”
因为是小辈,被安排了巡逻工作的刘肥现在才赶到,人来没走到,就先给刘盈捧场:“没错!盈儿最厉害。”
刘邦问身边的韩信:“你不过去?”
韩信嫌弃道:“不去。”
吕雉一手拧住了韩信的脸颊:“你这表情怎么回事?弟弟平安回来了,你这什么表情?!”
韩信满脸通红:“义母,轻轻轻点,唉,我没什么表情!”
刘邦拦住吕雉:“别这样,信儿都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了,外面的人都叫他兵仙,你给他点面子。”
吕雉骂道:“大将军又如何?”
韩信:“不如何不如何。”面对义母,他敢如何?
他、刘肥就是在刘盈挨揍的时候,一起陪跪陪揍的。
“阿兄!”刘盈眼尖,看见了躲藏的韩信。
韩信脸色大变。
吕雉刚松开手,他转身就想逃。
但他的弟弟不会放过他。
家人的待遇是独一份的,刘盈骑上了他的小毛驴:“灰兔,冲!”
灰兔蹄子一刨,低头冲锋。
韩信往人群冲去。
萧禄和曹窋对视一眼,勇敢地去保护韩信。
但灰兔驴不愧是能在项羽眼皮子底下驮着刘盈逃走的神驴,萧禄和曹窋人未至,它的脑袋已经拱到了韩信的腰。
韩信差点被拱倒。
刘盈从驴上跳向韩信。
韩信还是倒了。
“小心点小心点,盈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韩信有多脆弱。”
吕台也冲过来保护友人。
“滚乃公的!你才脆弱!”
韩信护着怀里哈哈大笑的刘盈,对吕台破口大骂。
雍钜鹿、王忌等人也跑来,几位刘盈的护卫将领围着韩信和刘盈笑,并怂恿韩信把吕台暴揍一顿。
他们还拉上了刘盈的家吏宋昌和张不疑。曹窋要开赌盘,赌韩信和吕台单挑谁会赢。
刘肥知道阿兄打不过吕台,便急中生智高声喊道:“比赛马!比赛马!”
已经立下不菲功勋的二代们闹作一团,韩信把怀里的弟弟递给刘肥,非要不自量力和吕台比摔角。
吕雉看不下去,转身离开,去处理挤压的政务。
知道刘盈回来,特意跑来迎接的萧壮壮跟着吕雉离开。
吕雉问道:“你怎么不过去?”
萧壮壮摇头,神色黯然。
吕雉道:“你过去,他会很高兴。”
萧壮壮还是摇头。
吕雉叹了口气。
刘家的女人,大概都难免这样吧。
她牵起萧壮壮的手:“陪我处理文书。你已经识得很多字了,可以学一点政务了。”
萧壮壮重重点头。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刘盈又剃成了垂髫,她则已经束发。
在军营里闹了一圈,刘邦大摆宴席,刘盈又在宴席中闹了一圈,把舞姬歌女推一边,自己和汉将们一起唱歌跳舞。
喝多了的韩信与胆战心惊照顾他的刘肥一起,陪着刘盈跳了一支三人舞。
也不知道他们在舞个什么。
刘邦差点笑得钻桌子底下去。
宴会闹完,汉将们相互搀扶,三三两两相约回房。
刘肥也把韩信背回了房。
萧壮壮只是个年幼的小女孩,没有参加大人的宴会。
她坐在自己放了许多书架的卧室里,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户一响,刘盈翻身进屋。
“给你,礼物!”刘盈砸了个大木盒子过来。
萧壮壮虽然接住了大木盒子,还是被砸得“哎哟”一声。
刘盈乐不可支:“砸疼了吧?哈哈哈哈哈!”
萧壮壮瞪了刘盈一眼,打开了盒子,里面全是簪子。
她拿出簪子,所有簪子都成双成对。
刘盈道:“在彭城时,你不是说你马上束发?我就知道萧伯父不会想到给你准备好看的簪子。”
萧壮壮开心地拿起银镜,对着镜子试戴簪子:“阿父在关中呢,哪有空给我买簪子。王后和曹夫人送了我很多簪子,但我身为女官,不应打扮太华丽。”
刘盈翻白眼:“那就是我阿母的错。你是我的二把手,和一般的女官能比?从今往后,你跟着我,别跟着阿母了。连个簪子都不给你戴的人,别跟!”
躲在窗台下偷听的刘邦和吕娥姁对视一眼。
刘邦想笑,吕娥姁拧了他的手臂一下。
萧壮壮对簪子爱不释手,眼不离银镜:“老大,别这么说婶婶,很不孝。”
刘盈随口敷衍:“哦,好。”
刘邦和吕娥姁都露出欣慰感动的神色。
盈儿居然毫不犹豫地说“好”!
试戴了几支簪子,萧壮壮这才发现一个问题:“怎么同一款簪子都有两枝?”
刘盈翻看萧壮壮标着日期的书架,思考从哪一卷日记开始看:“以后我给你的礼物都是双份。”
萧壮壮笑道:“那以后发带也是双份?我不用攒两次礼物了?”
刘盈点头:“嗯……壮壮,哪天的事最有趣?”
萧壮壮放下簪子,给刘盈选日记。
少男少女凑一起看日记,一边看一边嘀嘀咕咕说自己经历的事。
刘邦和吕娥姁提起衣角,保持半蹲着的姿势,小心翼翼离开。
等出了小院后,两人才长舒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刘邦纳闷道:“听萧何说,盈儿以前给壮壮送发带都只送一边。壮壮怎么跟了这么个人!”
“我儿子怎么了?壮壮就是喜欢我儿子!”吕娥姁虽然这么说,但也神情尴尬,“咳,至少现在他知道送双份了。”
刘邦小声道:“送一对一模一样的簪子,也很奇怪啊。算了,随他吧,壮壮都没意见。”
吕娥姁有点担心:“萧何有意见吗?”
虽然萧何是盈儿未来的臣子,盈儿还是要尊重老丈人啊,不然老丈人称病不干活怎么办?
刘邦坏笑道:“壮壮才不管萧何如何想呢。萧何的夫人也站在壮壮这边,萧何的意见不重要。”
吕娥姁道:“这不太好吧?对萧何好一点。”这样啊,她就放心了。
儿子回到了她的身边,看到汉将们对儿子的爱戴(护),吕娥姁心中的焦躁平缓了许多。
如刘季所言,盈儿自己能做好的事,她不用太操心。
操心了刘盈那个不孝子说不定还会来给自己捣乱!吕娥姁一想到刘盈到处诽谤她心胸狭小,要把人做成人彘,就恨不得把刘盈再抽一顿。
刘邦大笑着把住吕娥姁的肩膀,把吕娥姁拖走。
吕娥姁看着刘邦的笑容就有气。
刘盈的笑容就是学的你!一模一样!
唉,我怎么嫁了这么个男人,生了这么个儿子!我命太苦了!吕娥姁捶胸顿足。
刘盈把萧壮壮赶到其他房间睡觉,自己霸占了萧壮壮的卧室,看了半晚上的日记,后半夜才睡觉。
他大摇大摆去讨食时,发现他的父亲和叔伯、兄长、小弟们的神情都很难看。
“怎么?有诸侯和下属见我们快赢了,不肯来合击项羽,趁着最后的时机讨价还价要好处?”
刘盈背着手,迈着六亲不认的八字步,走进汉王的大帐。
正沉着脸的刘邦看见刘盈那摇头晃脑的模样,忍俊不禁。
他对刘盈招手。
刘盈钻进刘邦怀里,把刘邦当座椅。
他坐下去的时候,故意屁股狠狠一砸,压得跪坐着的刘邦双腿跟背上刑了似的,神色扭曲。
刘邦给了刘盈脑壳一下。
刘盈往后一倒,用脑壳去砸刘邦的下巴。
刚才或面沉如水,或神色忿忿的汉将都笑出声来。
韩信和刘肥对视一眼。
韩信:义父太情绪化,看看盈儿镇定自若的模样,义父不如盈儿。
刘肥:虽然但是,阿兄,别把心情表露在脸上,父亲在瞪你了!
刘邦狠狠瞪了韩信一眼,又给了刘盈脑壳一下:“你有什么想法?”
刘盈不说话。
樊哙试图自立,虽然被劝回来了,并写信向阿父道歉,但……唉。
先差点被小舅子背叛,又差点被发小连襟背叛,阿父真没用啊。
原本历史中的汉高祖经历过许多次部将背叛。
被赶去汉地, 彭城大败……乱世之中,自己实力变弱,部将离散是很正常的事。
但有一次“众叛亲离”,却是在他快胜利的时候。
鸿沟划界后, 汉高祖撕毁条约乘胜追击, 胜利就在眼前。
他与彭越、韩信, 以及其他诸侯、独自领兵的汉将约定, 在固陵会合, 攻打楚军。
汉高祖带着汉军按时到了, 彭越、韩信不见踪影, 他懵懵地吃了败仗。
还好他已经败习惯了, 迅速收拢败军,深挖壕沟坚守不出。项羽再次大胜, 又再次没得到什么好处。
这之后便是张良献策,封彭越、英布等人为王, 并给已经当了齐王的韩信增加领地。
诸侯这才到来, 与项羽决战垓下。
固陵之战是汉五年十月(即首月)的事,垓下决战是汉五年十二月的事。可见, 众诸侯讨要好处的时机, 卡得多准。
《史记》《汉书》只说诸侯,有一位同样背叛汉高祖的汉将, 关于此事的记载却只存在于别人传记的只言片语,连自己的传记都没有提起。
那就是以在鸿门宴上忠义闻名, 在沛丰就和汉高祖是发小, 后来还和汉高祖成为连襟的樊哙。
樊哙被麾下郎将公孙戎劝谏,打消了反意。为此,汉高祖赐给公孙戎两千户食邑。
之前樊哙是汉高祖麾下获得食邑最多的人之一。彭城大败后, 樊哙镇守广武有功,汉高祖就给樊哙增加了两千户食邑。
但之后几年时间,樊哙随汉高祖追击项羽,又独自领兵剿灭其余楚将,获得的战功比之前只多不少。
楚汉之争最关键的这几年,许多汉将都因功封侯。
汉高祖称帝,樊哙却未封侯,只增加了七百户食邑。还不如他麾下郎将公孙戎。
直到樊哙在汉高祖重出关中再平六国,才晋身列侯,封舞阳侯,食邑增至五千四百户。
刘盈能理解樊哙后来投向吕家。
刘邦虽然原谅了他,让他立功,给他封侯,赐他食邑。但在樊哙看来,自己毕竟曾经背叛过刘邦,总要在其他地方给自己找退路。
但樊哙最初的背叛,刘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恐怕谁也不知道樊哙怎么想的。
阿父最困难的时候,鸿门之宴,彭城之战,姨父都坚定不移地站在阿父这边,与阿父同生共死,无愧忠义之名。
可在阿父快要当皇帝了,大汉马上胜利了,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给自己报仇了,姨父却想背叛阿父。
刘盈越想越气,他把脑袋仰平了,看着刘邦的下巴不满道:“姨父是不想给我、给阿母报仇吗?马上就可以给我、给阿母报仇了!他居然不来!姨母就在姨父身边,难道不劝他?姨母姨父怎么能和吕释之一样?”
刘邦伸手盖住了儿子的双眼。
刘盈抱着刘邦盖住他双眼的手使劲晃脑袋:“吕释之一直不喜欢我和阿母,我对他一点期望都没有。但姨父姨母怎么能这样?他们对我和阿母的感情是假的吗?姨父姨母对我的喜爱是假的吗!我讨厌他们!比对吕释之更讨厌!”
“好了好了,别耍小性子。”刘邦把发脾气的儿子按在怀里,不让他继续嚷嚷,“肯定有原因,他们不是故意的。”
背叛不是故意,还有什么是故意?
雍齿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牙齿都要咬崩了。
这个本应该早早背叛刘邦的人,现在却为别人的背叛悲愤。
王陵看着地面,遮住眼中的情绪。
他的母亲与吕后一同被抓入彭城。杀了项羽,也能报项羽欺辱他的母亲的仇恨。
他与樊哙也是少年友人。
沛丰出身的汉将本来只是愤怒,刘盈这一嗓子,嚎得他们鼻头一酸,眼眶都红了。
比起愤怒,他们心中竟然更多的是悲伤和困惑。
樊哙在得知盈儿独自去彭城换回王后时,吓得都晕过去了。